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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宮布布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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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幾日,宮布布都在做些什麽?答案很簡單,尋找證據。

兩起命案其中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兩名被害人都是在收到宋詞密碼信後,便立刻遭遇不測。被害人遭遇不測後,都有一封宋詞密碼信留在身上。

兇手何以保證當日信已經寄到被害人處呢?而且,信當天寄到,被害人當天遇害,沒有任何的間隔,如此精確。

答案應該只有一個:兇手一直監視被害人。

當發現郵遞員送信上門後,兇手便立刻下手。如此,可見兇手必定出現在被害人附近。只有尋找相關的證人,便可知道兇手的相貌。

宮布布來到第一名被害人張天寶的餐館的街對面,這裏是最佳觀察點,並且有許多咖啡廳、餐館都是玻璃落地窗,極其適合監視。

那麽,兇手會在哪個位置監視被害人?

宮布布註意到二樓的一家咖啡廳——“情結咖啡廳”。這是市區最大的咖啡廳之一,面積有300平方米左右,位置在三環內,環境優雅。當然,價格昂貴。宮布布自己也來過兩次。

早上,這裏的顧客並不多,進入敞開的玻璃門,環視四周,僅有2桌客人。兩名服務員漫不經心地立在門邊聊天,大廳內有一名服務員躬著身子擦桌子。

“歡迎光臨!”一位穿著橘紅色制服的女服務員上前招呼道,“小姐幾位?”

宮布布打量她的模樣:圓臉,身材略微肥胖,年齡在23歲左右,眉梢低垂,表情僵硬,不屬於那種樂於助人的服務員。

“您好,我想向你了解一點情況。”

果然,她的目光驟然變成斜斜向上的警惕狀態,疑惑地看著宮布布。

“最近幾天,這裏有沒有怪怪的顧客?行為異常的那種?”

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比如坐一上午,長時間不走呢?”

“這裏的顧客坐的時間都很長。”

是啊!咖啡廳的顧客不是飯館的顧客吃完就走,來咖啡廳的目的就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有。”旁邊稍瘦的服務員插話道。旁邊的一位稍瘦型的服務員聽見他們的談話,有些好奇地湊過來,她眼神的轉動頻率比較高,面帶微笑。

“有!什麽樣的長相?年齡?”宮布布眼睛一亮。

“25歲左右,長得很帥。而且不是那種輕浮的帥氣,像是那種穩重型的精英人才,他的表情總是很酷,怎麽說呢,對,溫文爾雅!”

暈,說得也太完美無缺了吧,這女人,絕對是看上人家了。宮布布有些無奈,情人眼裏出西施,不知道她的描述與實際情況有幾分相符。

“他這幾天都來嗎?坐在哪裏?”

“諾,坐在靠墻的玻璃窗旁邊,一般上午都在那裏。”

玻璃窗那邊,宮布布擡頭望去,那個位置能夠看到街對面的情景。

“唉!就是他。”稍瘦的女服務員突然叫道。

這個叫聲有點大,引起大廳內的顧客註意。她急忙尷尬地低頭,悄聲對宮布布道:“就是他。這幾日常來這裏。”

宮布布順著女孩的眼光望去,看見了門口正走進來的男生,極為面熟。穿著一身休閑裝,背著一個電腦袋,還是那副讓人生氣的怡然自得的樣子。哼!宮布布冷笑,還當是誰呢,不就是那左什麽右什麽的破作家!

他?他還帥?還穩重型的精英才子?那個服務員的眼睛有問題!這是宮布布內心的第一反應。

男孩左帆右首經過她們身邊時,瞅見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宮布布,目光裏閃過無限的喜悅,吃驚而激動地說:“是你?”

宮布布止住笑容,“臭左什麽右什麽!怎麽又是你?色狼!哼!”

一想到老爸宮政居然看中他做未來女婿,宮布布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氣呼呼地甩手出了咖啡廳,回頭看看身後,那家夥並沒有追出來。

隨後,宮布布又到附近的餐館和零售商店詢問,得到的回答都是大同小異——

餐館收銀員:“這社會什麽怪人沒有?吃飯的有些是大款跟情婦,有些是同性戀,有些是老頭老太太,我們從來不留意這個。”

“有一乞丐最近老是在這帶溜達,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特別。”零售商店的中年男人在宮布布買口香糖後,如此回答她。

確實夠氣人!並不如宮布布預想的那樣簡單。

同樣,她在第二名被害人孫建那邊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第二名死者孫建遇害前是從建築工地附近的售樓處辦公室離開,收信地址也是售樓處,說明兇手很清楚孫建在此上班。

售樓處門口便是十字路口,周圍百米之內並無任何建築,基本是待開發的用地,荒廢在那裏。不遠處有片一開放式小區,無圍墻,沿路的商鋪只有幾家開放。再過去幾百米,則是比較繁華的街道,有大型超市,社區醫院,行人來來往往。

如果兇手一直站在荒蕪的馬路對面觀察售樓處的情況,必定會引起懷疑,起碼空閑的售樓小姐會註意到此人。但是,警方多次詢問,似乎並沒有得到類似的信息。而且兇手應該不會那麽傻,那樣輕易暴露自己。

兇手一定是在遠處某個高高的位置,用望遠鏡觀察這邊。想到這點,令宮布布大失所望,放眼望去,高處的位置眾多,不可能一一排查。

如果兇手觀察第一名被害人處所時也是使用相同的辦法,意味著這種調查不一定會有結果。

推理就像一道選擇題,如果無法證明選項A正確,那就去證明選項B。

本案的選項B是什麽呢?就是那封郵寄的宋詞密碼信。

信肯定是兇手制作的東西,必然留有兇手的痕跡。

痕跡分為直接證據和隱性信息:直接證據是通過科學技術直接判定屬於兇手的痕跡,比如指紋;隱性信息是潛藏在物件中的信息,比如該物件的產地。

任何物件只要接觸過,都必然留下痕跡,無一例外。只是這些痕跡是否被發現和利用,發現者是否能夠借此找到所需的答案。

現在唯一重要的物件就是宋詞密碼信,所需要的答案就在其中。

宮布布來到位於八一街的郵政服務網點,八一街和通濟橋是一條直線,與通濟河垂直。宮布布來此的目的是想了解信件郵寄的方式以及過程。

許多看似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往往在細節中隱藏著無人知曉的奧秘——當然,這又是宮布布女王的邏輯。

郵政營業廳的左邊是郵政儲蓄營業窗口,其擺設布局與銀行類似,透明的防彈玻璃,裏面坐著身著制服的工作人員。今天周三,只有零散的幾個人在排隊辦理業務。

而郵寄營業窗口被擠到右邊的一小塊地方,一張長條形的櫃臺內有3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放著一臺舊臺式電腦,沒有任何東西阻隔。櫃臺上放著2臺電子秤,電子秤之間有一個罐頭瓶,瓶內是白色的漿糊。當然,大部分郵件是用膠帶封口,唯有少量那種貼郵票的普通信件需要漿糊,留在死者衣兜內的密碼信就屬於此類。

宮布布徑直走向右邊的郵寄營業窗口,此時有2名工作人員在崗,分別是一名40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名30歲左右的男子。女工作人員膚色較黑,面部表情似乎極其不悅,從外貌判斷是那種不樂於助人的婦女。(汗!感覺這一句似曾相識的讀者請不要奇怪,並不是作者語言匱乏,“是否樂於助人”是宮布布大王評判女人的唯一標準。)

宮布布選擇詢問男工作人員,男工作人員身材消瘦,面容給人感覺斯文。最主要的是他空閑地坐在位置上,而女工作人員正在為一位中年男子辦理寄衣物的郵寄業務。

“你好,帥哥!”

這個時代逢男便稱“帥哥”,逢女便喚“美女”。如果還叫“先生”或者“小姐”,就OUT了。

男工作人員把目光移到站在櫃臺前的宮布布,眼睛不由得有些發直。黑色小外套,乳白色的連衣短裙,手腕上掛著豹紋的包包,腳上是灰褐色的長筒靴,漂亮又時尚的小妞。

“你好!普通,還是快遞?”男工作人員的語氣顯得比較殷勤。

“嗯……你先給我拿一個信封和一張8毛錢的郵票。”宮布布稍作思考才回答。

工作人員從抽屜內拿出一個信封,認真地撕下一張8毛錢的郵票,郵票圖案是一個紅色蝴蝶結,兩件一起遞給宮布布。

宮布布接過,左手拿著信封,右邊拿著郵票,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在工作人員忍不住要提示她怎麽做的時候,宮布布終於開始貼郵票了。

桌上放著裝有白色漿糊的罐頭瓶,裏面插著一根筷子。她拿起罐頭瓶仔細瞅瞅,問工作人員:“裏面是漿糊嗎?買的,還是自己做的?”

“買的。”

“哪買的?”

“不知道。公司購買的,應該是在本地市場。這很多地方都有的買。”工作人員雖然好奇宮布布為什麽問這些,不過還是老實回答了她。

“本地啊。”宮布布自言自語,便放下罐頭瓶,拿出筷子,把漿糊抹在郵票後面。抹完後,她似乎又想到什麽,拿起抹完漿糊的郵票左右觀察。最後,終於貼在信封的貼郵票處,男工作人員也為她最後步驟的完成松了口氣。

接著,宮布布又拿起貼好郵票的信封翻來覆去地仔細觀察。

“下面是寫收信人地址。”工作人員好心地提醒道。他一直在觀察宮布布的舉動,覺得她不像是弱智者,可能是從來沒有寄過信的富家女。

宮布布放下信封,用生氣的眼神射殺工作人員,掏出一張名片,轉而變成微笑地說:“我其實是報社的記者,想了解咱們郵政的郵寄業務,做個新聞報道。”

“哦。”工作人員接過名片,表情尷尬。

宮布布沒有立刻詢問,重新拿起信封發呆。密碼信收信人的地址是本地,寄信人的地址是外地,並且郵票上的郵戳也是外地郵局。

密碼信真的是兇手在外地寄出的嗎?如果在本地,有可能做到這一切嗎?他到底用了什麽詭計?

宮布布最後把尋找答案的目光投註到男工作人員身上。

“能否請教你一些郵寄方面的問題?”

“可以。”工作人員的表情很納悶。

“如果本人在此地,是否有其他的方式從外地寄信到此地?有類似的業務嗎?”

“你是說人在這裏,信卻能從外地發出?”工作人員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瞧瞧宮布布,如果不是剛才宮布布出示名片和記者證,他會認為此人極其幼稚,甚至是精神病人。

不過,他對這種涉及時空轉移的問題,還是作出回答:“絕對不可能。也無此業務。”

“可是,我收到一封信郵戳表明是8號從北京寄出,而寄信人8號明明跟我在一起。你怎麽解釋?”宮布布仍不死心。

“郵戳是假的吧?”工作人員疑惑地猜測。

“不是。”

“啊!莫非他有特異功能?”

“也不是。”

“那我想不到。”工作人員撓撓頭發,被宮布布耍了。

“真的想不出來嗎?”

“不知道。”咦?人呢?工作人員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個小妞已經不見了。

再看宮布布已經溜出營業大廳,留下工作人員一臉的疑惑。從郵局雖然沒有找到對案件有更大幫助的細節,但是,宮布布已經略有所獲,有幾處設想只要加以證實,答案就在前方!

清早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吹拂臉頰,進入肺部,令人異常的冷靜。公交車裏擁擠著上班的人群,最後到終點站時乘客已經所剩無幾。

宮布布下車後,對對表,記錄時間。

原先的火車站位於市區,現在被搬遷到市郊。候車大廳和售票處的面積依舊與原先相差不多,唯獨增大的是前面的廣場,大了幾乎一倍。偌大的廣場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很少有人會穿越整個廣場,因為公交車站點就在出站口旁邊。只有步行離開的人才會穿越整個廣場。

宮布布直接朝售票處走去。

火車售票處與候車室的過道站著不少人,有的幹脆鋪張報紙坐在地上。到節日的時候,這裏的人簡直要擠到外頭的臺階。

宮布布經過之處,有一大半的男性都把目光投向她。售票大廳內開放著3個窗口,每個窗口前排隊的人有10個左右。宮布布走到右邊那排,心裏念著買湖州的火車票,湖州的火車票沒有的話,買揚州的,即宋詞密碼信郵出的地點。

“湖州。”

“湖州?浙江湖州?”售票員表情很疑惑。

“對呀!”

“沒有。根本沒有從衢州直達湖州的列車,只有從杭州轉車。”

“沒有直達的?”宮布布也頗為意外。

“沒有。你要不要轉車?”售票員不耐煩地問道。

“不要。”

“那江蘇揚州。”

“沒有直達。”售票員依然堅定地告訴她。

宮布布楞住了。沒有想到兩個地方都沒有,她正在猶豫不決,裏面的售票員已經臉色難看地說:“你到底買不買?”

宮布布轉身走了。

沒有直達的火車,那就坐長途汽車,即快客。汽車站位於火車站的北面,相距不遠,步行僅需10分鐘。汽車站的售票處和候車室加起來的面積比不上一個大型超市,客流量很少。其主要原因是車票價格是火車票的一倍,人們自然不願意選擇此種出行方式。

宮布布很快就買到了前往浙江湖州的汽車票。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她沒有去候車室,而是走出來瞎逛消磨時間。

汽車站旁邊有一塊草坪,種著許些樹木,還有長椅、小徑,只是面積太小,稱不上公園。一對情侶環抱坐在長椅上,黏得像無尾熊,不肯分開。

迎面過來一個40歲的男人,拖著皮箱,皮箱的輪子與小徑的石頭摩擦發出“咕咕”的聲音。

“餵!”

隨著招呼聲,一只手搭上了宮布布的右邊的肩膀。宮布布並沒有轉向右邊,而是擡起左手,用胳膊肘狠狠頂向身後的人。

“哎呀!”身後立刻傳來一聲誇張的慘叫。

“你怎麽那麽厲害,知道我在左邊?”左帆右首摸摸肚子,直起身苦笑道。

“如果有人拍你右邊的肩膀,他一定會出現在左邊。”宮布布白了一眼左帆右首,剛才一聽聲音她就已經知道是他了。天才一般都是記憶力超群的。更何況,是這個曾經在她面前留下了極度惡劣印象的家夥。

“不過你也不用下手這麽重吧。”左帆右首嘀咕。

宮布布冷笑:“陌生人在身後故意打招呼總是不懷好意的,我沒有把你撂倒,你應該偷笑了。”其實宮布布並不是故意手下留情,而是這個家夥動作很快地向後閃了一下,讓她頂了個空。所以宮布布知道自己剛剛只是輕輕觸到他的身體而已,結果他卻故意叫得像殺豬似的。哼,狡猾的家夥!

“陌生人?”左帆右首誇張地重覆,眼神中充滿委屈的意味,可憐巴巴的。

“廢話!不要裝作跟我很熟的樣子。”宮布布完全不為所動。

“你叫宮布布?‘宮寶’的宮,布料的布。對吧?”

宮布布瞪他一眼,哪有這麽說人家名字的,真不會說話。

“宮寶?你是本地人?”宮寶口服液是本地有名的企業產品,一般只有本地人比較熟悉。

“對。我以前住在這裏,後來去外面念書。最近才回來。”

“跟韓千尋一樣。”宮布布嘀咕道。本案的嫌疑人之一韓千尋也是最近才回到本市工作。

“你真的是那個宮布布啊?”

“是啊!”宮布布心裏不免有些納悶,聽這家夥的語氣,本大王的名氣看來蠻大的,不少人聽說過了?

男孩的神情一松,展開一個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微笑,定定地望著宮布布。宮布布這樣近距離地跟他對視,不得不承認其實他的長相並不令人討厭。正確地說,是很俊秀。軒昂的濃眉,鼻梁挺直,眼神靈動中透著書卷氣。

宮布布的臉竟然不爭氣地熱了熱,轉開臉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總不會本名也是左什麽右什麽吧?”

“東,東野。”

“東野?怪名字,好像日本人。”宮布布直言不諱。

“我爸媽住在日本,故而取名東野。”

“哦。”

左帆右首看到宮布布竟然主動問起自己的事情,反應相當熱切,嬉皮笑臉地說:“我們今天已經是第2次巧遇了。既然我們如此有緣,不如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你這是要去哪?坐汽車外出?”

宮布布戒心大起。不管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可以肯定的是他跟案件無關。現在的自己可沒有時間跟他磨嘰。如果他知道自己坐汽車去湖州,說不定會一路跟著。不行,必須把他甩掉。

宮布布從嘴裏把棒棒糖抽出來,遞給東野,說:“拿著。”

東野感覺莫名其妙,順手接過來問:“幹嗎?”

“幫我扔掉。”宮布布指指他身後大概5米遠的垃圾桶。

東野走過去,扔掉後,再回頭,只見宮布布已經站在一輛出租車前了。

“再見!”宮布布一臉壞笑地沖他擺擺手,噌地鉆進了出租車。

她透過車窗看著傻站在路旁發呆的男孩,舒暢地大笑起來。他叫什麽來著?東野。本來以為破解得了宋詞密碼,是個了不起的家夥呢,想不到,意外地單純啊!哈哈。可是,他總是癡癡地盯著我看,莫非是本小姐的魅力太強了?宮布布忍不住心中有點小得意。

“去哪?”圓腦袋的司機從反光鏡中冷峻地看看她。

她這才收起笑容,說:“汽車站出站口。”

“啊?”司機疑惑道,“那不就在前面嗎?”

汽車站的出站口從這步行過去,不到10分鐘,難怪司機會詫異。

宮布布轉頭望向窗外,“快走。”

宮布布從汽車站的出站口進入車站,免得在候車室碰見那家夥,沒準那家夥也是來坐長途汽車的。她沒有再見到那家夥的蹤影,順利地檢票上車。她找到自己車票上的座位號7號坐下,旁邊那個位置的人還沒有上來。最近對案件的大量思考使大腦比平常疲倦,反正接下去是一段乏味的旅途,不如睡一覺養養精神。宮布布調整好自己坐椅的角度,便閉上眼睛休息。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在臉上,宮布布很快進入了朦朧的睡夢,意識裏感覺到汽車開動了。

不一會,她感覺有什麽東西輕輕地蓋在自己身上,本能地睜開眼睛,看到一件眼熟的男士外套。

“怎麽是你!”宮布布的喊聲貫穿整輛汽車。

不少乘客回頭張望,東野把手指放到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宮布布把衣服扔還給他,面對著玻璃窗,生氣地嘟著嘴巴,“你跟蹤我!”

“沒有啊,只是湊巧。”宮布布覺得東野笑得有些賊賊的。

“湊巧?少來了。你的模樣文質彬彬,沒有想到是色狼。哼!”

“色狼?”東野忍不住笑了,“小姐,到目前為止,我冒犯過你嗎?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色狼?”

宮布布氣呼呼地瞪著他,自己總不能說——因為你總是盯著我看吧。這個理由很容易被反駁,到時候丟臉的反而是自己。

“那你說,你去湖州做什麽?”

“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我喜歡陽光和山水。”東野一副陶醉的模樣。

“呸!”宮布布鄙視地白了他一眼。大言不慚,還喜歡什麽山水。

東野一臉輕松的笑意,四下觀察著座位上的乘客。

“你一直在找什麽啊?”

“色狼當然是在尋找性感美女。好色之徒總是會不自覺地搜索目標,然後做出‘猥褻’的表情。”東野邊說還邊沖她眨了眨眼睛,看得宮布布一陣惡寒。

“你采訪的那起案件,有沒有查出真相?”東野漫不經心地問。

“基本上快結案。”宮布布也散漫地答道。

“密碼詭計嗎?”

“你怎麽知道?”宮布布身子微微前傾,終於正眼看他了。

“我破解了密碼謎題後,就被你騙到警局。很明顯,有獎競猜的那道密碼謎題肯定是案件中的線索,你那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對不對?”

“哼,臭美,誰騙你了?”

東野沒搭理她的挑釁,“解開密碼,卻查不到真兇,說明是密碼與心理詭計的結合是‘雙重詭計’。”

宮布布不說話了。竟然被這家夥一言道破,確實是“雙重詭計”。簡單點說就是幾個謎題外面套一個大謎題,解開一層外衣,還有一層。第一層解開,可能有好幾個答案,其中只有一個是正確,或者全部都是錯誤,因為它只是外衣。只有解開第二層,才能知道真相。而第二層與第一層的謎題截然不同,並且,更加迷霧重重。如果不解開第一層,便看不到第二層謎題。這裏的外衣是宋詞密碼,第二層便是心理詭計。

“給你。”東野從口袋掏出一張折成四方形的紙。

“這是什麽?”

“你打開看看。”

“宋詞密碼?”宮布布疑惑地看著他。

東野點點頭,“原來這種密碼謎題,你叫宋詞密碼。”

“是啊。”

“不好聽。”

“那你說叫什麽?”

東野想了想,“比如‘情書’什麽的。”

“哼!虧你還是作家,想出來的詞竟那麽俗。我說叫‘愛的信號’,你覺得如何?”

男孩故作驚訝地看看宮布布,認可地點點頭,“沒有想到你的想象力豐富,佩服!”

宮布布給了個白眼,低頭看手裏的宋詞密碼,驚訝道:“這是柳永的《蝶戀花》!”

“哇!你太厲害啦!看一眼就能夠知道是柳永的《蝶戀花》!再厲害的人起碼也要思考一二分鐘,你比美國特工還牛!”這回,東野是真的驚嘆佩服了。

“那當然了,我可是宮布布。”宮布布大言不慚。

這家夥拿出來的密碼信的內容,是柳永的《蝶戀花》,竟然跟田菊唯一保存下來的那一份宋詞密碼,不謀而合!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東野輕輕將詞念了一遍。

“詞人柳永通過春天的景色表達一種情懷,從情懷中闡述自己對愛情的觀點。”他偷偷地看了宮布布一眼,說道。

宮布布卻沒有註意到此時東野的“嬌羞”表情。她在想,這家夥此刻的心境與韓千尋當時送田菊這封情書時應該是一樣吧?利用宋詞這種高雅的語言作為情書,添加簡單的密碼增加私密性。“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樣的告白,肯定是在追求階段吧?目的是追求女孩子。嘖!這個家夥!宮布布終於註意到東野的曲折心思,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餵!你到底是不是作家?我現在懷疑你是冒牌的。”

“我早期是網絡寫手,現在是職業作家。”東野哭笑不得。

“是嘛!你寫過哪些書?說說看,我是否曾經拜讀。”

“淺薄之作而已,都市情感小說、推理小說,寫得較雜。”

“你真寫過情感小說?”

“嗯。”

宮布布冷笑,“理當淺薄。不然,怎麽會想出這麽爛的告白方式?”

現在的男孩追求女孩就是裝模作樣,好像自己很有文采似的,用這些旮旯裏學來的騙女孩的招式。一般的女孩一下子就容易上當,我宮布布才沒有那麽傻呢,宮布布想道。

她將紙扔還給東野,“還給你,留著給別的女孩吧,不要浪費。”

哼,本大王豈能被一張破紙打動?你把我宮布布看得也忒小了吧?

東野尷尬無語,拿著那張紙望著宮布布,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這樣的神情,竟令宮布布聯想起小時候那個男孩清秀的臉。

那時候他們兩個小孩子並肩坐在草坪,看到廣闊的夜空中陡然劃過了一道美麗的光芒,他們興奮得跳了起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宮布布始終沒有忘記那個晚上,小奇眼睛中的光芒。各在天涯,時而牽掛,也許這就是宿命。

此時此刻,宮布布俏麗的臉上,不由浮現出滄桑的神情。

宮布布到達湖州後,經過幾番周折,終於把那家夥甩掉了。她跟東野的這一番小小糾纏,僅是這個案件中的一個插曲。在宮布布的世界裏,自然不是每個人物都與案件有關。

從浙江湖州和江蘇揚州回來後,宮布布仍舊沒有找到鐵證。

她回到家中,看到宮政對三個嫌疑人的調查記錄後,第2天,她又分別去杭州和溫州的郵局,並且,查詢到鐵路運輸的結果:不管是杭州,或者溫州,皆沒有直達湖州和揚州的火車,只有快客。

這早在預料之中,答案也在意料之內。

如果你讀過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或者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便會知道,任何人都能夠在世間找到一種其對應的生物,每一個人都有他們自己內在的屬性。宮布布喜歡用這種歸納法將他們歸類,例如本案的幾名當事人。

潘永利,他就像一只鼠。

外表龐大,看似堅強,內心膽怯,活在陰暗中。

潘永利被第一名被害人張天寶勒索,並沒有報警,而是選擇乖乖地交付錢財,事後,也沒有報警。僅此一點,便可知其內心膽怯。當警方第一次調查,他猶猶豫豫,不敢說出他與張天寶曾經見過面。諸如此類的舉止,皆能看出他的性格。

他愛妻子田菊,害怕失去她。所以在面對妻子的出軌時,他表現不出男子漢的氣概。他不敢直接向偷走妻子的人挑戰,他只是一只膽怯的鼠。

田嚴,他就像一株老樹。

飽經滄桑,裸露著蒼老的樹皮,將內心嚴嚴實實地包裹著,用自己龐大的枝葉庇護著樹下的一切,高高聳立。

他以飽經滄桑的心,庇護著自己的女兒,一手操縱著她人生的許多重大的事件,包括她的愛情和婚姻。普天之下的父母都是如此,關心愛護自己的子女,只是程度不同。田嚴屬於頑固過分的那種,幹涉太深,便成封建主義。

電影版《倩女幽魂》裏有一株樹妖,多少與其有幾分相似。樹妖姥姥操控著女鬼,決定她們的命運,包括聶小倩。聶小倩喜歡寧采臣,寧采臣也喜歡聶小倩。樹妖姥姥極力阻止他們相愛,並且,要把聶小倩嫁給黑山老妖。

田菊,她自然是老樹下的一棵菊花。

神韻清奇,芳香宜人,莊重典雅。菊花多開於晚秋,落葉時節。“楓葉梧青落,霜花菊白堆。”它註定是在一個惆悵的環境裏經歷風霜。

她這朵菊花種在一株老樹下,經過老樹的呵護,成長開花。她的芳香飄逸,吸引著無數的彩蝶蜜蜂。無論是誰,都必須穿過老樹茂密的枝葉才能夠采蜜。她的父親決定她的命運,她難以違抗。

故而她的愛情世界是淒美的,猶若方文山《菊花臺》的歌詞:“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淌。北風亂,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斷。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

她的情懷類同婉約派詞人李清照,離愁相思,婉轉含蓄。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就是她,悲情故事中的女子。

韓千尋,則是那只采食花粉和花蜜的蜜蜂。

蜜蜂的天職便是采蜜,它懂得花香,懂得如何采蜜。同時,蜜蜂又攜帶著殺傷力極強的武器。誰妨礙它采蜜,它便會用尾巴上的刺狠蟄對方,之後它自己也會很快死掉。所以蜜蜂為了采蜜是不惜以命相搏的。

韓千尋是一個為了愛情願意犧牲生命的人。時隔10年他還癡情依戀著田菊,這次不管是誰都已經無法阻止他,除非他死掉。

蜜蜂要采蜜,必須進入老樹枝葉庇護的範圍。老樹卻極其厭惡蜜蜂,寧可把樹下的菊花送給碩鼠,也不願意讓蜜蜂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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