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渭揚心裏是明白的，馬空成既然把材料送了過來，至少也經過初步了解了情況，這材料裏描述的十有八九是真實的了。之所以這麽問馬空成，不僅僅是要確定一下，而是讓馬空成來說出這是事實，萬一中間出現了什麽狀況，可以讓馬空成出來頂一下，不用他這個省委書記沖在最前面。

萬一出現意外狀況，也能有個轉圜的餘地，他相信馬空成肯定也明白這個意思。

“小馬，說一下你的意見？”黃渭揚點點頭，取了顆煙，馬空成慌忙幫他點上，黃渭揚吸了一口，抓起煙盒扔到馬空成的懷裏。

“黃書記，我覺得這個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僅僅靠省委省紀委是不可能安全處理好的！畢竟只是下去調查一段時間，林州的問題是根子上的問題，說到底還是我們的某些官員被金錢腐蝕了，而且，鬧得太大的話，對我們南湖省的形象影響很大，尤其是這個時候！”

黃渭揚點點頭，他的顧慮也在這裏，這雖然是他的一次清理官場的突破口，不過，這個度一定要把握好才行！

而且，馬空成考慮得也很周全，他知道馬空成這是提議他對林州的官員已經不能抱以信任了，省紀委這邊又有嫌疑，怎麽辦？

“對於這種幹部隊伍裏的蛀蟲，我們一定不能姑息，一定要揪出來示眾，讓老百姓看看他們那副貪婪的嘴臉！”黃渭揚狠狠的吸了口煙：“但是，任何時候，處理事情都有個時機，把握住最佳時機再出手，一擊必殺才是最佳選擇！”

馬空成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黃渭揚看樣子是準備動手了，顯然，他要走一步看一步，盡量把局勢控制可控的範圍內。

“對了，你們武陵怎麽樣，我聽陳靜省長說你在武陵搞農業搞得有聲有色啊，總書記在私下裏都說楚老有後啊！”

馬空成俊臉一紅：“總書記誇獎了，今年年初制定的計劃基本上都可以實現了，制藥廠下半年也可以投產了，總體來說形勢還算是不錯！”

“行了，不用謙虛了，這些已經足夠證明你的能力了！”黃渭揚微笑著道，擡手看了一眼時間，馬空成知道該走了，連忙起身告辭離開。

“小馬，回去想一想，如果這事兒交給你處理，你會怎麽辦，想好了給我寫個報告上來！”黃渭揚將馬空成送到門外，笑著揮揮手。

馬空成微微一楞，這事兒怎麽會著落在自己的頭上了，想必黃渭揚是想集思廣益吧，點了點頭：“黃書記，我回去好好想一想，盡快寫個報告出來！”

回到家裏，卻見李嫵媚一臉的愁容，不由得微微一怔：“老婆，怎麽了，這麽不高興的樣子？”

“老公，剛才京城那邊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出席公司的奠基儀式，馬上就要開始搞基礎工程建設了！”李嫵媚一手抱著一個兒子，低下頭俏臉緊緊地貼在他們的小臉蛋中間。

“那就去吧，反正就是開個會什麽的，不用很長時間點的！”馬空成換了鞋子，拍拍手：“兒子，來，爸爸抱！”

老大馬致遠咧嘴一笑，張開蓮藕般的手臂，馬空成抱過來在他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小家夥有七個月了，已經可以滿地爬了。

“可我舍不得你們！”李嫵媚淚眼婆娑起來，起初擔心自己的能力不能應付，現在卻又舍不得丈夫和兒子。

“沒事，也就兩個星期的事兒，再說你也沒有出過國，去外面見識一下也好啊！”馬空成將她摟在懷裏，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懷裏的馬致遠揮舞著手臂，噢噢的叫起來。

在家裏享受了兩天的天倫之樂，馬空成又回到了武陵，八月的天氣漸漸的炙熱起來，點燃一顆煙站在窗臺前看著烈日暴曬下的懨懨的樹枝，腦海裏思索起林州的事情來。

林州市委辦公大樓裏，整棟大樓裏都洋溢著緊張的氣氛，就走路都是急匆匆的，就連市委領導們也沒有了往常那種一步三搖的架勢，走路都變得輕盈起來。

市委書記辦公室裏。

李明忠嘴唇上叼著顆香煙，雙手被在身後，不停的在辦公室裏走了走去，今天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柯雲飛親自下來林州，接見市委班子的主要成員，而且不僅僅限於市委常委，副廳級以上的幹部幾乎都見面了，難道又有誰要調整了？

沒聽周書記說起啊，李明忠心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絲陰影，掏出手機想要給周新開打個電話，翻到電話號碼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準是省委要用誰了也說不定，還沒有搞清狀況就亂了陣腳沒的讓人笑話。

只是為何一直不跟自己這個市委書記談話，嘴唇一合，用力的吸了一口，一股濃濃的煙霧從鼻孔裏冒了出來，感覺到嘴唇火熱，伸手取了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

強迫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埋頭處理公務，翻看要簽字的文件，眼睛雖然盯著文件，腦海裏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伸手又取了顆煙點起來狠狠吸了一口。

房門被輕輕的敲響，隨後秘書探進來腦袋報告：“書記，省委組織部黃處長來了！”

“請他進來啊！”李明忠趕緊掐滅了香煙站起身來，房門推開了，省委組織部幹部三處黃中鑫走了進來：“李書記，柯雲飛部長請你過去！”

“好，好，辛苦省委領導們了！”李明忠臉上堆滿了笑容，給黃中鑫發了顆煙：“黃處長，這次要提拔我們哪位同志了？”

黃中鑫緩緩搖搖頭：“李書記，快去吧，柯部長在等著你呢！”

會議室裏，柯雲飛點燃一顆煙，緩緩的吸了一口看了一眼對面的李明忠，呵呵一笑：“李明忠同志，不要這麽緊張嘛，我今天代表組織上跟你談話！”

李明忠擡起頭，嘿嘿一笑：“不緊張，不緊張！”

“這就對了嘛，保持平常心，黨的幹部就是要隨時準備聽從召喚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嘛！”

李明忠微微一楞，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讓自己走？耳邊卻聽見柯雲飛的聲音再度響起：“李明忠同志，請你把自己在林州市委書記任上的工作做個簡短的總結！”

李明忠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就炸開了，雖然是炎炎夏季，會議室裏的空調正呼呼的往外冒著冷氣，但是，汗水瞬息間如泉水般的從他的頭頂上冒出來，這分明就是幹部調整的時候對當事人的談話方式嘛！

馬空成吸了口煙，腦海裏想起來，也該下去縣裏面看一看今年的夏糧收成如何了，轉身掐滅了手指尖的香煙。

房門突然被推開了，魏東平興匆匆的走了進來：“市長，聽說省委組織部來咱們市裏考察來了！”

馬空成一楞：“行了，這些跟咱們無關，你去叫一下小姜，我們現在去慈溪看一看，也不知道幾年夏糧收購的情況如何！”

“是，我馬上聯系小姜！”魏東平點點頭，知道市長從來都是工作為先，這些八卦的消息倒是可以找個時間跟他說一說。

“市長，現在已經差不多九點多了，咱們先去武陵區看一看？”魏東平鉆進副駕駛位，關上車門。

“也好，就到武陵區的鄉下看一看，問一問情況吧！”馬空成點點頭，他向來不喜歡騷擾地方，既然時間不早了，那就在就近的武陵區走一走，慈溪，桑梓那兩個縣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此刻正值夏收季節，馬空成的汽車在公路上緩緩行駛，放眼望去，田野裏不少的農民在收割稻子，整個南湖都是丘陵地帶，不適合機械收割，只能靠人來來插秧收割。

馬空成並沒有打算去武陵區政府，那裏可能現在還不能統計出數字來，真實的數字只能在農民的口裏得知。

“大叔，來，抽支煙，歇會兒！”一個約摸五十多歲的農民扛著禾槍走了過來，馬空成掏出香煙來熱情的招呼道，老農一楞，旋即呵呵一笑將手裏挑禾用的禾槍插在地上接過馬空成手裏的香煙：“哇，好煙！”

馬空成家裏也是農村的，很快就他談到了一塊兒去，說的又都是一些農民收入，政府政策，農業稅的降低等問題，還有好煙抽，很快就聚集了一群人。

“有沒有畝產過一千斤的？”馬空成笑呵呵的給每個人發了煙，看了一眼這些質樸的農民們，沒有當地政府的一再叮囑他們是不會隨便說個數字來忽悠人的。

“很少，雜交水稻也沒有過一千的打了稻子曬幹之後，一般來說都有個八九百斤，一千斤的有，但是不多！”

“哦，我知道了！”馬空成點點頭：“市農業局統計的數字是畝產已經過了千斤了，看來這裏面的水分不少！”

不知不覺間，馬空成的語氣露出了破綻，農民們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立即就有人認出來：“這，這不是市委馬市長嘛！”

“這都被大家認出來了！”馬空成呵呵一笑，對於農民們他還真沒有什麽戒心，就算是被認出來又如何。

“現在我們武陵誰不認識馬市長啊，你把我們武陵治安搞好了，現在沒有地痞流氓，警察也是自己人了，還幫我們辦了制藥廠，幫我們增加收入，又下調了我們的農業稅，還能不認識你嗎？”

有人笑呵呵的說道，顯然，見市委大領導並不如電視上那麽威嚴，大家更是放心了。

“鄉親們，這農業稅可不是我幫你們下調的啊，這個是黨中央解決我們農民困難的具體措施，現在只是試點降低農業稅，看看對國家，對地方政府財政會有多大的影響，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果影響不大，以後說不定會減免農業稅呢？”

“啊，真的啊！”

“這可是太好了！”

農民們紛紛欣喜若狂，起初他們沒有認出是馬空成，但是知道他是馬空成之後，卻對他的話生出無限的信任來！

“鄉親們，這個只是我的猜測啊，當然，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取消的，國家發展了，城市裏的人享受到了各種優越的條件，我們農村也不能落後，以後這個農業稅肯定會取消的，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好，好！”

“馬市長，你真是大好人啊！”

農民們歡呼起來。

馬空成微笑著看著這些質樸的面孔，心裏感慨萬千，解放戰爭時期，就是靠這樣的樸實農民用小推車推，用肩膀挑，用手提，幫助大軍運輸物資彈藥，這才有了共和國的今天，如今國家經濟發展了，也該是農民們分享一下成功的時候了。

回去之後，一定要寫篇文章出來，放到紅隱的網站上去，至於能不能發揮作用就要聽天由命了。

“市長，市長！”魏東平從汽車上跳了下來，遠遠的向馬空成揮舞著手裏的手機，馬空成為了怕引人註意特意讓他和司機留在車上。

“鄉親們，你們忙，我去接個電話！”馬空成呵呵一笑，把剩下的煙放在身邊一個農民的手上：“就這幾顆煙了，大家將就著抽吧！”

“馬市長，慢走！”農民們紛紛起身向馬空成告別，這樣真正的親民市長，他們是能夠感覺出來的，所以，他們報以同樣的熱情。

“東平，誰的電話？”馬空成走了過去大聲的問，今天聽到的情況不錯，農民的收成的確比去年好，而且，幾年種植的不少經濟作物預計收入能有不少提升。

魏東平一臉的激動：“市長，楊書記的電話！”

“楊書記的電話怎麽了？”馬空成一楞，魏東平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楞頭青了，接到市委書記的電話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

“楊書記說了，讓你趕快趕回去，省委組織陳炯林部長要找你談話！”

“找我談話？”馬空成微微一楞，難道是要提拔市委市政府的某個人，要征詢一下自己的意見？

“好了，上車吧，今天目的已經達到了，武陵區的農民收入今年有望大幅提升啊！”馬空成心情不錯，上了車，伸手一摸口袋，這才想起香煙已經給了那些農民們了。

“市長，給！”魏東平從身上掏出一包煙來，他知道馬空成嗜煙，身上也總是揣著香煙的。

馬空成的車一停下來，就見楊開業的秘書，站在市委大院的廣場中間，見到車停下來，立即小跑著過來。

“馬市長，趕快去市委會議室，省委陳部長在等著你呢！”

“空成吶，你這個副市長還真忙吶！”陳炯林見到馬空成呵呵一笑，招呼人給馬可能構成倒水：“坐吧，坐吧，給馬市長倒杯水！”

“陳部長，對不起，我來晚了，今天想起現在正是早稻收割的時候，想下去看一看今年的收成，所以來晚了！”馬空成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沒關系，工作第一！基層就需要你這樣的同志來挑大梁啊！”陳炯林感嘆一聲：“空成同志，我現在代表省委組織部正式跟你談話，請你把自己來武陵三年來的工作情況做一個簡單的總結！”

馬空成愕然的張大了嘴巴，難道說自己要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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