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萬長佝僂著身軀，臉色蒼白的出了會議室，不過短短的一瞬間，剛剛看起來還紅光滿面的他，似乎已經蒼老了許多，額頭上布滿了皺紋，眼神裏也變得黯淡無光。

馬空成看著皮萬長的身影，心裏微微有些泛酸，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樣的做法對不對呢，對於一個嗜權如命的人來說，這樣的打擊是不是太殘酷了一些？

“走吧，縣長，成王敗寇就是這樣的，如果今天倒黴的是你呢？要知道你現在身上所系的就是陽縣幾十萬民眾的希望啊！”劉湘陽走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馬空成的肩膀，喟然長嘆一聲。

是啊，一身所系乃數十萬民眾啊，馬空成點點頭，回頭一看，整個會議室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老劉，我看你好像並沒有什麽失落感嘛？覺悟高了？”

“走吧！”劉湘陽微微一笑，並不回到馬空成的問話，邁步往樓下走去，他只是公安局長不是政法委書記，在縣委大樓沒有辦公室的。

兩人下了樓。

“老劉，去我那兒抽支煙吧！”馬空成微微一笑，他知道劉湘陽今天肯定很郁悶，只是為何他的表情這麽古怪？

“正好，我也要去找你匯報一下工作！”劉湘陽點點頭，跟在馬空成的身後進了縣政府辦公大樓。

“坐吧，你有什麽工作要匯報的？”馬空成扔給劉湘陽一顆煙，自己也點上一顆，身軀往老板椅上一靠，狠狠的吸了一口：“說吧，是不是心裏有什麽情緒？”

“縣長，黃泥塘那邊傳來消息，趙浩軒又去了一趟長塘煤礦，更是做出一副考察的模樣，讓那些礦工們漸漸的平靜下去的情緒又沸騰起來了，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嘛？就算這個煤礦再值錢，就值得他這個副省長的公子非得在我們陽縣折騰不行，哪裏不是他這個公子哥兒賺錢的地方！”劉湘陽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坐在沙發上大吐苦水。

趙浩軒又去了一次長塘煤礦，馬空成微微一楞，看來這個家夥還不死心啊：“誰陪著他去的？”

“龔玉寶，還有高權武，寧明火三個人！”劉湘陽吸了口煙，擡頭看了馬空成一眼，卻發現馬空成神色不變，心裏大為佩服。

梅光寶擺明了就是想讓馬空成把長塘煤礦出售給趙浩軒，所以才會讓他的秘書龔玉寶陪著趙浩軒去一趟黃泥塘鎮，至於是不是考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亮明這個態度，他這個縣委書記不想長塘煤礦繼續茍延殘喘下去了！

“沒什麽，由著他們去折騰好了！”馬空成心中既然有了定計自然不用理會這些小動作，他自然也看出來劉湘陽必定看出來點什麽，來匯報工作是假探消息是真，畢竟跟一個副省長的公子慪氣，還是需要點底氣的。

“縣長，趙浩軒一來就找上了梅書記，他不是特地過來對付你的吧？”劉湘陽終於還是提出了心裏的疑問。

“也沒有什麽，就是在省城的時候跟他產生過沖突而已！”馬空成搖搖頭，他自然明白趙浩軒的恨意所在，可他自己著實跟蘇嫣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啊，這個仇恨結得著實有點冤枉了。

“我說呢，這小子要想坐生意不先找你這個縣長呢，原來你們起過沖突啊，不會是這小子跑咱們這地盤上來撒野報覆你吧？”劉湘陽愕然了，心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否則的話，以趙浩軒這種身份也不必要跑到陽縣這種小地方來做生意啊！

馬空成沒有說話，只是悶頭抽煙，這也正是他想不到的地方，趙浩軒即使要找麻煩也不必要跑到陽縣來，這裏可是他馬空成的地盤。

或者是說他是真的看到了長塘煤礦的商機？

“是不是動一動高權武和寧明火？黃泥塘這個地方可是個好地方，要有個放心的人坐鎮才行！”劉湘陽端起茶幾上的紙杯，低頭喝了一口。

馬空成倏地睜開眼睛：“老劉，你今天跟我交個底，對於今天的失利，你現在心裏是不是不痛快？”

劉湘陽微微一楞，擡起頭看了馬空成一眼，老臉不由得一紅：“縣長，我心裏怎麽能痛快得起來啊，當初我去找梅書記的時候，他可是點了頭的啊，怎麽能這麽快就翻臉不認人了，那個陳開灤是個什麽來路？”

“他親口應承你了嗎？”馬空成橫了劉湘陽一眼，這家夥說話也不經過大腦，梅光寶這種老狐貍怎麽可能只有一個選擇，就沖他緊緊跟在自己身後，梅光寶就不會用他，梅光寶也是在用這一手告誡陽縣的官員們，別跟馬空成走得太近了！

“那倒沒有，他一個縣委書記怎麽可能這麽說話。也怪我大意了，以為有了表哥就一切都搞定了，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劉湘陽搖搖頭，在馬空成的面前他也不想隱瞞什麽了。

“表哥？”馬空成眉頭一皺，直覺到這裏面有故事。

“省委王敏成書記的秘書金凱研是我老婆的表哥！”劉湘陽訕訕一笑，他原以為表哥出馬基本上就搞定了，卻沒有想到最終壞事在梅光寶的手裏！

“啊，金秘書是你表哥啊！”馬空成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家夥當初一臉的自信滿滿的，原來身後還有這麽一尊神呢。

“老劉，對不住啊，是我連累你了！”馬空成微微嘆息一聲，他心裏明白這一次劉湘陽完全是遭了池魚之殃，但是事情似乎又沒有那麽簡單！

梅光寶或許不知道劉湘陽的這層關系，蔣新華，何力明這些人應該知道啊，難道梅光寶也是這盤棋中的一個棋子？

心中突然一動，馬空成狠狠的吸了口煙，目光透過煙霧盯在劉湘陽的臉上：“老劉，公安這一塊的工作你舍不舍得放下來？”

劉湘陽微微一楞，夾著香煙的手指突的一抖，心裏想起某種可能來，不由得驚疑擡起眼睛，卻見馬空成堅定的點了點頭，心裏忍不住一陣狂喜，狠狠的點了點頭！

“不過，我也不能跟你保證什麽，別抱太大的希望！”馬空成見他這副欣喜若狂的模樣，忍不住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沒事，打擊打擊呀就習慣了！”劉湘陽呵呵一笑。

“咚，咚”房門輕輕的敲響，隨後秦研探進一個腦袋來：“縣長，河口鎮的張雲富鎮長來匯報工作！”

“你讓他等一會兒！”馬空成點點頭，站起身來，劉湘陽知趣的起身告辭：“縣長，那你忙，我先回公安局了！”

“去吧，回去好好工作，好好整頓一下下面派出所的工作秩序問題！”馬空成將劉湘陽送到門口。

“我知道！”劉湘陽點點頭邁步而去。

馬空成回到座位上，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市委副書記蘇凱的辦公室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話筒裏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餵，我是蘇凱！”

“蘇書記，您好，我是陽縣的馬空成，有個事情要向你匯報一下！”

“哦，小馬啊，你好，你說，我聽著呢！”蘇凱的聲音很平淡，馬空成卻從其中聽到了喜慶的韻味。

“蘇書記，是這樣的，我們縣委常委剛才開會選舉了副縣長的人選，我們政府推出的人選是縣公安局長劉湘陽，他落選了，我想問一下是不是可以提名他來任分管人事的副書記？”

電話那邊的蘇凱沈默了良久，然後就聽見他的平靜的聲音：“好了，我知道了！”

馬空成放下電話，端起了面前的水杯，梅光寶你可以來一個無間道，我也可以給你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老子明裏為劉湘陽爭副縣長，暗裏還要為他爭這個縣委副書記！

他相信蘇凱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必然會善加利用，他來到永川也快半年了，一直都沒有找到突破口，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又怎麽會不加以利用？

蘇凱放下電話，右手手指輕輕的在辦公桌上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腦海裏卻思索起來，馬空成無疑是個聰明人，這一次也正因為馬空成他才有了在常委會上發飆的機會，現在他的這個電話究竟是個什麽意圖？

市委要給陽縣下放一個分管人事的副書記，這個他也是在今天的會議上聽到的消息，現在馬空成卻提出讓陽縣縣委來提名，這是個什麽意圖，難道說這是一個機會？還是說這個劉湘陽的身份可以加以利用？

蘇凱拿起電話撥通了給他服務的副秘書長雲漫天的電話，讓他趕快來辦公室一趟，放下電話，片刻之後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蘇凱頭也不擡的叫道。

“書記，我來了！”雲漫天低頭垂手站立，他不知道蘇凱叫他來時有什麽事，從蘇凱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端倪來。

“漫天，坐吧，劉湘陽這個人你了解多少？”蘇凱伸手一指沙發，示意雲漫天坐下。

秘書推開門給雲漫天送過來一杯水。

雲漫天腦海裏迅速的整理了一下頭緒，對劉湘陽這個人他了解還真不多，這是剛才恰好馬空成給他打電話，無意之中談到了劉湘陽似乎是省委王敏成秘書金凱研的妹夫！

這會兒，他才明白馬空成給他打電話的意思，壓根兒就是要告訴他劉湘陽的底細，劉湘陽的情況了解不了解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劉湘陽是金凱研的妹夫！

“書記，劉湘陽這個人我不太了解，只知道這個人工作幹得不錯，好像還是省委王副書記的秘書的妹夫！”

蘇凱捏著簽字筆的右手微微一顫，心裏卻明白了馬空成的用意，好個小子，必然是他想推劉湘陽上位不成，就來一招借刀殺人！

心裏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心裏微微一震，這小子不會是早就料到了劉湘陽上副縣長會遭到阻撓，明裏上推他上副縣長，暗地裏卻要把人事副書記拿到手吧？

這樣的話，這小子就太妖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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