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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正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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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是在折磨他們……”

“你知道什麽!你這個劊子手知道什麽?”張正權揚起手,顏初受了這一巴掌,耳朵轟鳴,隨即又是拳打腳踢,她蜷縮在地,護住自己心口。

張正權一腳踩在她臉上,皮鞋踏在肉上,她疼得哼聲的力氣都沒有。他瘋癲道:“把你獻給我家人,他們應該會吃得高興。”

顏初忍著痛說:“你瘋了。”

他將她拖到衛生間,燈打開的時候,裏面盡是各色衣服,西服,童裝,羽絨服,皮衣,男人女人的都有,而且看起來都價格不菲。顏初說:“這些都是蕓銘世家的住戶?”

張正權蹲在地上,撿起血跡斑斑的菜刀,說:“有的是,有的不是。”

顏初勉力坐起來,他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笑道:“想跑的話就跑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

顏初站起來,多虧這幾日鍛煉有用,她咬牙出去了。張正權也不追,認真磨起刀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幹起屠夫的活來,也算是得心應手。反正在哪殺人都是一樣,清掃一樓的血跡在如今閑得發慌的日子裏也是一種樂趣。

“嘭!”

直到一聲槍聲破空傳來,他磨刀的動作停住,楞了兩秒,罵了句:“這個女人!”

張正權提著刀在走廊裏穿梭,傳來槍聲的是古譽的那個房間,他進去卻沒看到顏初人。窗簾被打開,室內明亮透徹,透過耀眼的陽光,他看見自己的妻子頭被打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手中的刀滑落,他叫了聲:“小譽!”

腳向床移了兩步,他恍然想起來:“天天,毛毛!”他轉身欲奪門而出,卻被顏初的槍口堵住面門。

顏初冷聲道:“別動。槍口無眼。”

張正權眼中噴火,向她走了一步:“你還我妻子!還我的小譽!”

顏初眼一沈,槍口向地上開了一槍,正好打在他的腳前,他吃痛頓住,顏初腳一掃,把那把被磨得溜光的刀踢到了床底下。

“你妻子孩子早就死了。你再怎麽懺悔都沒用。”

為什麽一家四口,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了?顏初做了個假設,周奕一家遇害是因為他們去了游樂園,周奕丈夫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保護周奕和孩子。那麽,會不會那天,張正權和家人一同出去,後來出了事,張正權第一時間開車逃走了,置妻兒不顧。

張正權聞言,冷笑一聲說:“我懺悔?我為什麽要懺悔?要不是那個女人說要去海洋公園,我們哪裏會遇到這種事?”

顏初說:“你還真的扔下他們沒管?”

張正權連忙搖頭,說:“我怎麽沒管,沒管的話怎麽會把他們帶回來,好吃好喝供著。我還殺了人供著他們。”

“你只是在愧疚罷了。不,或許只是在裝樣子。你習慣做一個好人。你要是真的是個好兒子,怎麽會舍得讓自己母親寄人籬下,不把她接到自己身邊頤養天年?你別給我說是因為張媽要報恩,報恩的方式有很多,誰說一定要在賀家當保姆?你表面上是遵從母親的意思,心裏卻很高興吧,因為母親沒在身邊就少了很多的麻煩。”

“你胡說!”張正權紅著眼睛想來掐她,她舉著槍喝道:“你別動!”

他的動作頓住,抱著頭蹲下,痛苦地呢喃了一聲:“媽……”

顏初槍口仍對準他的頭,斜眼瞥了眼床上的女人,道:“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已經不是人了。你妻子生前那麽美麗高貴,如果知道自己死後是這樣,她該有多痛苦。她是寧願死也不想這麽活著的。你竟然還殺人給她吃。你這是對她的褻瀆。你愛她就該好好保護她,你沒能保護她,就該讓她幹脆離去。”

張正權大約精神已崩潰了,竟然哀求她:“別說了。求你。”

但她沒有聽他話,依舊說了下去:“還有你的孩子。你妻子說去海洋公園真的是妻子想去嗎?恐怕不是吧,是你孩子想去,但因為怕你,也許是你食言太多次,所以由你妻子提出來。你連陪陪孩子的時間都沒有嗎?真的愛孩子,為什麽連孩子一個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反而眼睜睜看著他們丟掉性命!”

“你還怪罪我,還想殺了我來給你妻兒當食物。我寧願死在喪屍手下都不想死在你這。還好我多張了個心眼帶了槍。不然現在已經沒命跟你說這些了。”

“呵呵……”張正權苦笑一聲,“還奇怪你怎麽不逃,原來你早有準備,在這等著我。”

顏初心裏發冷,世界末日時,最可怕的不是喪屍,而是人心。沒有道德法律的束縛,人的一切黑暗面都會被逼出來。在山上時李叔的所作所為與今天張正權的想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但我也不想我手上沾血。張先生你好自為之。”顏初後退兩步,朝天花板上開了一槍。天花板上的灰塵和木屑唰唰落下來,粘在地上的血跡上。

張正權站起來,他的西服已經產生些許褶皺,他從衣服包裏掏出一串鑰匙:“大門我給反鎖了。鑰匙給你。”

顏初楞了下,知道他把鑰匙給了自己,就不會再出爾反爾,況且他的腳多少被剛剛那一槍給傷到,自己要跑他絕對追不到。她接過鑰匙,聽見張正權說:“顏小姐對不住,我們後會有期。”

顏初心想誰想跟你後會有期,但嘴上說的是:“張先生也請節哀順變。”

顏初離開後,張正權拖著傷腳,來到床跟前,對著床上的人說:“平時我工作忙,對不住你和孩子。”

床上的人右手戴著婚戒,和他手上的剛好是一對。他想起她剛嫁他時,他還是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他帶她去買了婚戒,戒指款式簡單價錢也不貴,她愛不釋手。她那天的歡喜在以後的日子裏很少出現過了。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他才發現自己有了很多以前沒有的東西,也失去了很多東西。

他想起喪屍爆發那天,遠處人群哄亂,危險如細胞分裂般擴散。他落荒而逃,透過後視鏡看見她抱著毛毛,眼裏的埋怨和絕望。他調轉車頭回去,一切都晚了。

她自以為護好了孩子,央他好好照顧好兩個小孩。她還向他道歉:“如果不是我執意要來,也不會碰到這些事。”

她說這些話時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他卻覺得字字如千金,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他吻了吻染血的戒指,去了兒童房,那兩個孩子都還在,被鐵鏈拴著,掙紮著向他沖來卻不能近他身。

張正權沒有絲毫懼色,關了門,拉開窗簾,光線照射進來,他透過窗戶看到顏初離開的背影。

真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他平時最看不起、一無是處的女人給叫醒了。

他轉身打開了床上的鐵鏈,一大一小兩個喪屍早就迫不及待撲到他身上,尖利的牙齒咬上來,皮膚被撕破,血液在外流。他英挺的身軀不受控制倒在床上,小毛毛趴在他腿上撕咬著他的大腿。

他一聲“悶哼”,想起他從賀家回來後,擱置在玄關,母親臨死前給毛毛織的那件小毛衣,青色的線,代表著生機和希望。

視線模糊間,好像看見母親在燈下手指翻飛,織毛衣的模樣。

母親獨自一人將他養大。一年四季每當空閑下來時都會織毛衣。可惜她忙著養家,空閑時間太少,只能晚上回來織一會兒。從開春開始,剛好初秋織完,一件毛衣要織大半年。他從小個子就長得快,母親會把毛衣織得很寬大,因為可以多穿一年。小學時他穿著新毛衣去上學,時不時有同學調笑他衣服不合身。他有點介懷,但還算懂事,回家後不給母親提一句。

毛衣穿舊了,母親會把線一點點拆了重新再織,大半年才織好的毛衣一會兒就又變成一個個線團。如此循環往覆,直到有一天,母親發現去年織的毛衣今年穿著依舊不合身,仔細一想,才反應過來,他已經成年了,個子基本定型,不會再長了。

他求學離家,從此再也沒有穿過母親織的毛衣。

母親的容顏不再年輕,她也到了能享清福的年紀,可一生忙碌慣了,停不下來。

他工作越來越忙,與母親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應酬的觥籌交錯,城市的紅燈綠酒,妻子的脈脈溫情,只有夜深人靜時,他才會偶爾想起,他還有個母親。

但是現在一切都遲了。

他用最後的意識,擡起胳膊撫上兩個孩子的背,就像一切還很美好的時候,一個父親摟住兩個撒嬌的孩子。

這是他能給孩子的,最後的關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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