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嚴冬接近尾聲，殘雪消融，溪水重新開始流動。正午時分，仍舊穿著冬季厚重衣服的人們活動的時候，已經會感覺到一陣悶熱了。

而天一熱，太陽一曬，有些毛病也就出來了，比如蟄伏了一個冬天的寄生蟲什麽的……

這一會兒，屬下馬仔無數，殺人也無數，攪擾的整個邊境親王領不得安寧的綠皮大軍閥鐵爪·哥巴德正在撓癢癢。套在手上的那只巨大的鐵爪一劃拉，就是半指甲蓋的虱子、跳蚤、臭蟲什麽的。

盡管綠皮是個很彪悍，也很變態的種族，但是很明顯這份變態和彪悍還沒影響到他們的基本價值觀。他們不會認為身上長了跳蚤是種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又或者被那些寄生蟲咬很舒服。

所以哥巴德也在抱怨著。一邊抱怨一邊單手舉起了旁邊裝得滿滿的水桶，當頭澆在了自己身上。冰涼的雪水一澆，從頭到腳的一個激靈，他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這一舒服了，他才接著問：“你探查明白了麽？”

“明白了。”

坐在哥巴德面前的，正是那個面目猙獰，聲音尖銳的哥布林狼騎兵的傭兵頭子，“獵手”吉提拉。因為與哥巴德並沒有直接的從屬關系，所以也顯得比較隨意，一邊搓著牙花子，一邊也四處摳摳搜搜的沒個正形。這樣的態度自然引起了哥巴德，還有他身邊其他獸人頭目，酋長的不滿。這些人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瞪著這家夥。不過吉提拉也不害怕——

因為他知道，哥巴德不發話，這些人就拿他無可奈何。而只要他的本事，哥巴德還用的上，那麽他就平安無事。

於是他也一邊挖著鼻屎，一邊對哥巴德說：

“對手的確是亡靈。對方戰鬥力比同等數量的人類還強。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吉提拉打了個響指，對著哥巴德呵呵冷笑。

“真他媽的……”

哥巴德小聲罵了一句。說起來，自從他混出頭，當上了鐵爪部落的酋長之後，就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麽囂張了。那些敢這麽做的人都被他捏爆了卵蛋。

不過，對自己面前的這個傭兵頭子，哥巴德卻不敢太過得罪——倒不是因為這家夥有多厲害，他哥巴德大酋長打不過。事實上就算把二十個吉提拉綁一塊，大酋長也能一巴掌把他們一骨碌的拍成肉泥。

他之所以對吉提拉客氣，是因為吉提拉是個非常優秀的斥候，同時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情報專家——與他的這兩個本事比起來。他管轄的那一兩百尖嘯者狼騎兵根本算不上什麽事兒。

只是這個情報專家卻不是自己的下屬，想要從他嘴巴裏面掏出東西來，可是要花錢的。

哥巴德大酋長一邊碎碎念的問候吉提拉十八代祖宗，一邊從旁邊一個護衛手裏接過了一個大袋子，然後扔向了吉提拉。用的力道還不小，似乎是想要砸他個好歹的，讓他出個醜。

不過吉提拉明顯不是傻子，在哥巴德想著他丟麻袋的時候，他就看出了不對勁——盡管沒那麽大的力氣接住袋子，但是論身手敏捷，這個哥布林頭子卻是不錯。他馬上從座椅上站起來，然後向旁邊一躲，便躲過了那個袋子。

“他媽的……”哥巴德眼看著自己的計策沒能生效，便又罵了一句。而吉提拉也不生氣，直接解開了麻袋口的繩子。從裏面抓出一把牙齒。而後又把手臂伸了進去，使勁的往裏，從麻袋底下又抓了一把，看到仍舊是各式各樣的牙齒，這才裂開瘦巴巴的嘴笑了起來。

這些各式各樣的牙齒——人的，獸人的，哥布林的，其他野獸的牙齒，在獸人與哥布林看來，就是一般等價物，是金錢，是貨幣——獸人們進行交易的時候，最通常使用的就是這個東西。

“瓦雷德·馮·卡斯坦因。西爾凡尼亞的伯爵。他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出動軍隊打下了邊境親王領一大半的地盤。之後又把趕過來撿便宜的艾維公爵給打跑了。用的時間也不多。是個相當厲害的家夥。”

吉提拉說著他探聽到的情報：“而現在，在維爾斯一帶的亡靈數量在一到兩萬。戰鬥力很不錯。我們沒有太大可能，在短時間內，將對方的城市打下來。所以說——你要做好準備，等著那些骨頭架子的援軍過來，和你打。”

聽著吉提拉所說的情報，哥巴德連連點頭，盡管並不喜歡這個哥布林，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確是個很有用的家夥。

當然這個有用，也要分跟誰比。作為一個獸人大酋長，他的比較對象自然是其他的哥布林偵察兵。

比起其他哥布林偵察兵一驚一乍的喊叫著：“敵人來啦！好多好多！”這樣令人生厭的德行。吉提拉不但能說出對手的姓名，也能舉出例子來，說明對方是個好漢還是雜種。甚至連對方軍隊的數量是多是少都能算計清楚——這樣的能力，自然說的上是高明。

“事情就這麽多了，還有一個就是，我在路上綁了個人類過來。”

“綁了個人？你自己處理吧。人肉酸，不好吃。”哥巴德揮揮手，準備打發這家夥離開。

“不是這個。”吉提拉搖頭：“他說，他是邊境親王領的人，有事情想要見您。”

“……邊境親王……就是和我們打的那一夥子粉皮小蝦米？他們能有什麽事——不見！”

哥巴德下意識的揮了揮手，仍舊是打發吉提拉離開。而看他這樣子，吉提拉也沒繼續說話的興趣。反正交易已經完成了。他也沒必要在這裏呆著。趕緊拿錢（牙齒）出去。換了最多汁兒的跳跳，還有其他吃的，還有搶人類那裏的烈酒。帶著他的兄弟們大吃大喝才是正事兒。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身後卻又響起了哥巴德的聲音：“回來——我改主意了！把那個粉皮蝦米的人帶過來！”

於是吉提拉轉過頭，“嗯”了一聲，離開營帳。不一會兒，就和其他幾個哥布林一起，推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類走了進來。

“人帶來了。我走了。”吉提拉一邊這麽說，一邊轉身離開。在走出營帳之後，風一吹，他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把這個人帶過來是個錯誤一樣。但是仔細想想，卻又想不出來錯在哪裏。

“反正做完了這一票之後就該跑路了。管他娘的那麽多幹什麽。”吉提拉嘟囔了一句，之後就大聲喊叫著，要等在外面的屬下過來，幫他把這一麻袋的牙齒運走。那麽沈的一麻袋牙齒，恐怕能趕得上他的體重了，哥布林小胳膊小腿的，還真不容易帶走。

不過這一票傭兵早就有了準備。幾個哥布林各掏出一個破口袋來，將那一麻袋的牙齒分成幾份兒。這一幕被營帳外面的其他綠皮獸人看了去。不少的獸人都很羨慕這群小崽子，一票就能撈這麽多。不過敢上去打秋風的卻一個都沒有。

在這之前，的確有獸人眼紅，想要敲詐一下這些哥布林傭兵來著。不過他們都被尖嘯者的弓箭和彎刀，還有戰狼的獠牙利爪加工成了狼飼料。在這之後，就沒人敢對他們下手了。這一點吉提拉很明白。有本事賺錢，也得有本事保得住錢才行。

就好像他的那些裝備，全都是精鋼料子，由人類的鐵匠鍛造出來的。而非一般綠皮粗制濫造的渣滓。除此之外，一套輕便的環片甲，一張做工優良的長弓和大量的上等羽箭——他麾下一百五十七名尖嘯者狼騎兵，一水兒的全是這樣的裝備，在混亂不堪的綠皮部隊中堪稱異數。

而這一切，全都是吉提拉花了半輩子時間，一點一點攢出來的。

眼看著一群屬下吆五喝六的扛著麻袋，牽著戰狼向自己的營地走去，吉提拉忽然覺得一陣心悸。一種極為強烈的不安預感籠罩了他。他知道，這種預感一點根據都沒有。但是，就是這種一點根據都沒有的預感，卻已經救過他很多次了。

“做完這一票就跑路。”他再次重覆了一遍，而後就牽著自己的戰狼，也向著自家的軍營走了過去……

再說軍營裏面。一眾綠皮頭目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這個五花大綁的使者。不過這人雖然身在敵營，但是看起來卻並不害怕。甚至對一大堆綠皮聚在一起產生的惡臭沒有產生動搖。仍舊保持著和煦的笑容。看他那樣子，哥巴德更來了些精神。便問道：“你，小蝦米，來幹啥？”

這人似乎在之前，也和綠皮打過交道，所以多少明白這些綠皮的思考回路。也不多說，更不客氣。直接上來就說明了自己的籌碼：“您想不想要知道那些亡靈的情報？”

“你知道？！”哥巴德一下子就來了興趣，“忽”的一下站了起來，足下生風奔到那人面前，身影好像一座小山一樣籠罩了那個使者。

“當然，阿克·比伯親王派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告訴您有關那些亡靈的事情，偉大的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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