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甄平上門時，穆青就知道衛錚要離開了，原本他就對這個替他們解決過難題的人有好感，這些天來的相處他更是受益良多，一知道衛錚要走心裏還很是不舍，但沒有不散的宴席，他也知道該如何去做。

這邊蕭景寧一得到消息便帶著抱著孩子的雲飄蓼去了蘇宅，讓他們夫妻團聚。眼見得夫妻倆有私密話要說，眾人很有眼色的給他們騰地方。蘇哲也有話與蕭景寧說，兩人去了書房。

蕭景寧將蘇哲的書房轉了轉，望著已經封住的密室入口處擋著的書架，良久才道：“這一年多的痕跡，就這樣抹去了。”

“太子已立，這些痕跡本就該消失。”

“我明白，你總歸還是覺得，你做的這些是陰謀詭計，不能翻到明面上來，七哥需要的是光明正大，絕不能牽扯到權謀。”蕭景寧垂眸，話鋒突轉，“可是，這可能嗎？如今走到這一步，只要不蠢，誰看不出來？”

蘇哲一笑，“多的是看破不說破之人，而世人也無需知道那麽多。”

“對呀，他們無需知道那麽多。”蕭景寧淡淡一笑，眼波流轉，“權謀也好，真相也好，不過是閑暇談資罷了。”

蕭景寧眼中的東西，蘇哲看不懂，但心猛然揪疼，“景寧，那些流言，不要在意。”

“其實那些流言也不完全是潑臟水，”蕭景寧說此話時眉目轉淡，眼裏已是靜若湖水，不起一點波瀾，“在宮裏那幾年，我確確實實借著給那些人治病的間隙，給不少人下了毒，有很多本是良藥的東西，稍加運用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只不過，他們不是我的病人，他們是身體康健的時候被我下的毒，來找我醫治時，我拖延了一兩天，告訴他們我治不了。那些毒的癥狀與有些病的反應很相仿，他們去找別的大夫，也是藥不對癥。出宮那三年，我確確實實並不是為了游醫，我為自己收羅了一些江湖勢力，甚至有很多絕對不能放到明面上的暗黑勢力。”

“那些人，是有問題的。”蘇哲看著她，話中很是肯定，“你不是一個濫殺無辜之人。”

“那也說不準，我只是查到那些人與秦璇璣和夏江有所接觸，其中還有一些別國細作，但他們是否幹凈我是不清楚的。”蕭景寧對上蘇哲的眼，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我知道夏江對皇長兄下手是因為皇長兄動了將懸鏡司裁撤之意，再加上秦璇璣的攛掇，所以把赤焰軍也一並拉上，這才有了祁王赤焰謀逆案，而我當時也以為是父皇默許。所以我沒有想過要為你們翻案，而是選擇了在暗中將他們的爪牙一點點拔除。這些我查到的人，確確實實都是滑族的人以及他國細作。既然他們還抱著想要覆國的願望，那對我來說，他們便是敵國百姓。”

“其實他們不一定答應為秦璇璣和夏江做事，手裏也大都是幹凈的，但我不會等著事情發生了再出手，那有什麽意義呢？當然，他們想覆國，是他們的正義。”蕭景寧語氣忽然轉冷，“但我是大梁人，護的自然是我大梁百姓。既然這些人不願承認他們是大梁人，那麽……別國百姓與我何幹？”

在他們眼裏，蕭景寧醫術精湛、武功高強人也很聰慧，而且就她的行事來講，她是個非常註重親情的人，對於別的他們真的不了解，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她從小便被人暗算，是以幾人對她面上不說，心裏卻很是疼惜。沒人知道她還有這麽一面，然蘇哲並不覺得她有錯。如她而言，要守護的是自己的家園，別國的百姓生死與她何幹？便如他的父帥一樣，是大梁的英雄，也是大渝的噩夢。無關對錯，立場而已。

“你沒做錯。”

“我也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做錯過。”

一時間書房裏兩人靜默無言。半晌，蘇哲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景寧，你說你以為是他默許，他其實沒有，對嗎？”

早就在懷疑，時至今日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目光將蕭景寧鎖住，不放過她每一絲表情變化。但蕭景寧還是那張臉，甚至眼睛裏也平靜得可怕，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想說什麽？”

“他雖然很寵我姑姑，但是他一直在意的人是雲貴妃娘娘，十七年前雲貴妃娘娘病逝，你遭人暗算差點就沒活下來，一直到後來他好似不怎麽在意你了，才好了許多。你母妃去後那四年，我姑姑近乎獨寵，祁王兄更是他最疼愛的長子，對於母親、父帥、言叔叔和我，我相信那感情沒有水份，然後就出現了十三年前那事，言叔叔求仙訪道避世，而我們這些他在意的人，全部出了事。之後便是譽王……而你原本已經淡出視線，卻漸漸被他推到臺前，光明正大的昭示對你的寵愛，相比之下景琰除了是個儲君，什麽都不是，但這個時候，你被刺殺，也傳出這些對你不好的流言，而你早有準備。”蘇哲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蕭景寧的臉，“所以……敵意來源於他的寵愛，對不對？”

“答案很重要？”

“是。”

“那如果是，你會停止嗎？”

良久，他說：“不會。”

“既然不管答案是什麽，你都不會停止，那你為何一定要刨根問底呢？”蕭景寧起身走到門口，“做你認為對的，其他的其實並不重要。”

“其實我知道答案是什麽，”蘇哲看著蕭景寧停在門口，“我也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說，你放心，在那之前，我的計劃不會變。”

沒有回頭，蕭景寧擡腳走出了書房站在廊下，她仰頭看了看天，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她不是個良善之人，從來就不是。

出了蘇宅，蕭景寧上了馬車，但不是回九錫府，而是往宮城的方向。在宮外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加上流言，按照常理來說，她是該回宮住的，是以早在昨日她就吩咐墨香與安嬤嬤準備好回宮。

事實上，就現在而言，在宮裏還是宮外沒多大區別，也不是，就那人的執著，應該是會追到宮裏來的，蕭景寧眼裏暗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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