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拔毒，對身體傷害極大，不僅內息全摧，再無半點武力，而且從此多病多傷，時時覆發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壽。但是人的身體承受力是有限的，當你選擇以削皮挫骨的方式，以透支生命為代價來解毒得以有正常容貌的以後，你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任何潛能。”蕭景寧淡淡的說著讓在場之人心痛得無以覆加的話，“你體內的火寒毒在十二年前便已去除得幹幹凈凈，覆發寒疾乃是後遺癥。原本只要你安心休養，再活個十幾年都沒問題，但你心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時時耗費心血，殫精竭慮，以至於在我見到你時，只要稍微大意一點，你便隨時都會去和你父帥母親團聚。”

霓凰和蒙摯看著蘇哲，眼裏的痛意怎麽也消不掉，即便已經知道，經過蕭景寧的治療，他的身體會越來越好，他們仍然無法接受。蘇哲竟然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不論死去的人有多少，但又怎抵得過活人，他們寧願案情永不昭雪，只求他能夠活著，相信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也一樣。若非蕭景寧為他制藥，拼命的研究出這套針法，是不是也許他們已經見不到這個人了？

蕭景寧並沒在意旁人什麽表情什麽想法，繼續說著，“聶將軍沒有解毒，這身體的潛能還在，武功也還在，他的身體可比你好得太多，並不需要冰續草來激發潛能。至於你，已經是病而不是毒了，太過虛弱，即便現在已經好了許多，但也只是表面上看來罷了，所以你依然不能受寒，在施針後依然必須好好休息。何況現在，他也在……”

蕭景寧聲音忽然弱了下來，眼睛看向了別處，“你覺得是你的責任，他又何嘗不認為是他的責任。你總不能事事操心，也留點事情給他做吧。”

不等蘇哲說什麽，晏大夫木著臉過來了，也不看別人，“雪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

“聶將軍的情況並不覆雜，施針差不多一個多時辰，我看著晏老施針，”蕭景寧不管有些懵的眾人，看向臉色不好的蒙摯和霓凰，對蘇哲示意道，“待醫治聶將軍之後，再給你施針，有什麽話要說的就趕緊說，不然這一睡就是幾天。”

言罷蕭景寧示意夏冬和黎剛將聶鋒扶到房間，藺晨第一時間跟了過去，蕭景寧也不趕他，直接指揮著他給晏大夫打下手，而她則真的就是在一旁看著晏大夫的施針。晏大夫是個醫癡，是真的將這套針法吃透了，過程中沒出絲毫差錯。

這邊他們一走，蘇哲無奈的對上霓凰和蒙摯，此刻他是真有些心虛，而他的手被霓凰攥得生疼，轉了轉念頭還是決定先搞定怒火沖沖的蒙摯，“蒙大哥……”

“是誰告訴我只是身子虛養養就好的？這樣了你還跑到京城上上下下地折騰？你的命你不放在心上，可我們……我們……”蒙摯就著怒火大聲吼著，但吼到後來怒意變成了哀傷，他一個鐵打的漢子此時哽得快要說不出話，兩只眼睛裏像是充了血，深呼吸了幾下才平靜了下來，但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他，已是淚如雨下，“如果不是公主殿下妙手回春，你讓我們怎麽辦……”

“蒙大哥……”蘇哲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情義，但我還有事情要做，我需要正常的容貌和聲音，我也不能安安穩穩地找一個山林，就那樣保養著活到四十歲五十歲……蒙大哥，我能怎麽樣呢？現在離著那個目標越來越近，我也在配合著景寧治療，已經越來越好了，那些……就不要在意了。”

“原本以為你只是想瞞著靖王，沒想到你連我也瞞著。”蒙摯雖然知道蕭景琰十有八九已經知道了蘇哲的身份，但畢竟蘇哲鐵了心要瞞著，能知道的絕對不會比他多，“靖王什麽都不知道，還真幸福。”

蘇哲皺起了眉頭，望著遠方喃喃道：“景琰……只怕也難瞞他長久……我原本沒想到聶大哥還活著，他既然尚在人間，就有他應得的身份，這一點我不能隱瞞。可一旦景琰知道了那個病人就是聶大哥，那我也瞞不住了……”

霓凰與蒙摯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心裏暗道人早知道了。

“能瞞一時瞞一時吧，”蘇哲沒留意兩人的交流，繼續說著，“前日得到謝玉身死的消息，黔州路遠，謝玉也沒加急的資格，消息傳到京城也得一兩個月。待景琰確定了儲君之位，東宮加冕後，貴妃娘娘會向陛下請旨賜婚，娶中書令柳澄的嫡孫女柳念為太子妃。必須要等他地位完完全全穩定下來，在當今陛下還在時利用蒞陽長公主手中的信翻案，否則必然會讓人詬病，說是景琰因念在與祁王的舊情而有所偏私。我要完完全全的清白……在這之前，一旦讓他知道我還活著，他就會為此分心，因顧忌我而束手束腳。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可是他早認出來了啊……蒙摯與霓凰再次對視一眼，好心的不告訴蘇哲擔心的這個事，如他所說，蕭景琰會顧忌著他，這點他們就放心了，之前的誤會什麽的不會發生了。

“但是小殊，”蒙摯突然想起了梁帝這段時間的不同，“我覺得陛下……嗯，怎麽說呢，有些奇怪。”

“的確有些奇怪，”蘇哲點點頭，他也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更是想起了靖門立雪那日蕭景寧所說的那句並不起眼的話，“蒙大哥還記得那日景琰誤會我不救衛錚後，景寧說的那句話嗎？”

蒙摯摸摸腦袋，“公主殿下說的話那麽多，你說的哪句啊？”

“她說……”

“就以你們所以為的父皇來說，靖王他的做法與之何異。”

蒙摯細細思索了下，不得要領，疑惑道：“這句話有什麽問題嗎？”

“景寧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蘇哲亦是在思索著，在心底隱隱覺得有一種讓他不知所措的可能，“我們所以為的陛下……是什麽樣的？景寧這句話分明在暗示著陛下和我們所以為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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