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安排好了後路，”蕭景琰看著柳彥煦，“若是他沒有安排，那是不是說我救出了衛錚，卻把他折了進去，這樣又有何意義？”

“殿下莫急，蘇先生曾說過，越是關心越需冷靜，您可不能這時候亂了陣腳。再者蘇先生處處料敵於先，此番處境他不可能想不到，蘇宅那邊既然敢任夏江將他帶走，就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且……”柳彥煦頓了頓繼續道：“七公主殿下對蘇先生一向不同，定不會讓蘇先生出事。”

“景寧今日可有行動？”

“屬下探不出來。”

“嗯？”蕭景琰一楞，隨即點點頭，吐了口氣，伸袖擦了擦面上的淚，“也對，她若不想讓人知道，就沒人能知曉。只是難道我就只能在這裏等著消息，什麽都不能做嗎？”

柳彥煦道：“屬下愚見，殿下此刻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府外盯著的眼睛不少。”

這時列戰英走了進來，他只一看便知他家殿下又哭了，也不知道柳彥煦跟他說了啥，於是他瞪柳彥煦一眼，躬身道：“殿下。”

被瞪得莫名其妙，柳彥煦看看蕭景琰哭紅的眼圈，突然就懂了列戰英的意思，摸摸鼻子，他冤不冤啊，天知道殿下怎麽突然就哭了啊？他不過就是將殿下攔住了不讓他在禁足的時候跑出去給人送把柄呀，這要是剛剛在這裏的是列戰英，那他不也會攔啊？

跟在靖王殿下八年了，柳彥煦也見他哭過幾次，但好像都是想到祁王殿下和林殊的時候才會如此，平日裏都是堅強的，連王妃病逝他都沒哭，那他這一次哭，是為什麽？是為那位蘇先生？

自從蕭景琰決定用夜部後，他就讓他們各司其職，只留了柳彥煦隔幾日向他匯報些重要的事情。而柳彥煦向來心細，遇到不合理的事便會去推斷，之前他聽從蕭景琰的安排查了梅長蘇，但是查到十年前只是普通幫派的江左盟在他帶領下突然崛起成為一方霸主之外，一無所獲。而蕭景琰一向厭惡陰詭之士，在之前幾次誤會蘇哲，這也正常，但這突然的就為他哭……這就驚悚了。

柳彥煦將蘇哲進京後發生的所有事情聯系了起來，忽然發現蘇哲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譽王和獻王拉下馬，他看似是被逼著不得不選擇一個皇子陷入奪嫡爭鬥之中，卻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將金陵各方勢力摸得清清楚楚，江左盟是一個江湖勢力，但在蘇哲的帶領下把江左十四洲治理得井井有條，據他所知，祁王在世之時所規劃的便是想要那樣海晏河清的大梁……祁王舊人，能讓靖王殿下哭的，只有祁王和林殊，那蘇哲……梅長蘇，梅……藏殊？

原來如此。

因為是林殊，是以他可以在蕭景琰誤會他那麽多次後，依然待他如故；因為是林殊，所以寧願身陷懸鏡司，也要讓蕭景琰與此事撇開幹系；因為是林殊，所以不願吐露身份，想要讓曾經的好友只記得林殊，而不是現在這個心思縝密，撥弄風雲的梅長蘇……

柳彥煦看了看兩人，最終什麽也沒說，一閃身形消失了，他在暗處觀察了那個耐心教授著三小的常子瑜許久才離開靖王府回了柳府。

“哥，你回來了？”柳念正準備出門，卻恰好碰見了許久未歸的柳彥煦。

“嗯，回來了。”柳彥煦見著柳念衣著，竟還系上了披風，擡頭看了看天色，奇道：“念兒，這天都快黑了，你要出門？”

話音剛落，柳念低下頭看著腳尖，面上染上了嫣紅，微微點了點頭，“嗯。”

“誒？”出門就出門，怎麽還臉紅了？想到之前查到的，柳彥煦問道：“你是想去靖王府附近？”

“哥，我……”柳念驟然聽到這問話，有些慌亂，但很快鎮靜下來，嘆氣道：“我只是想去走一走。這些年靖王殿下在外征戰，軍功無數，保得邊境安寧，這樣肯辦實事的人，卻從來被排在人外。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應得的，現在卻……我知道不該的，但是就是想去看看。”

“你的心思哥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柳彥煦上前給柳念正了正發簪，“現在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哥陪你吧。”

“嗯！”柳念一笑，頰上多了一對淺淺梨渦。然後兄妹兩就一起去了靖王府附近看了一會風景，走至靖王府大門外不遠處，柳念駐足癡癡的看了許久。

“哥哥，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嗯。”

“念兒知道，哥哥其實在為他效力的，”柳念側過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家哥哥，“每一次他在金陵，你就會回家，他離開金陵，你便在外行走江湖。”

柳彥煦並未否認，看了眼靖王府大門，回眼看著柳念，“天晚了，該回去了。”

兄妹兩總算是在天黑前回了柳府。

晚間柳彥煦來到書房，向柳澄行禮後跪坐在了書桌對面：“爺爺。”

“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孫兒也不知道。”柳彥煦鄭重的看著柳澄，“要看靖王殿下。”

柳澄在外雖似在一直和稀泥，儒雅隨和，但也暮氣沈沈的，而現在坐在書房的柳澄精神矍鑠，他看了柳彥煦許久，道：“你想知道什麽？”

“也沒什麽，只是今日忽然想起了當年的祁王殿下和林家少帥。”

“看看現在這局面，只要是心懷大梁之士，誰不懷念他們？”

“若是他們還活著，是否能回到十三年前那樣？”

“無論曾經如何風采照人，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即便還活著，也回不到當初了。”柳澄打量了一番柳彥煦，明白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問，也許祁王和林殊真的還活著，柳彥煦那時候也是見過他們的，想來是和以前不同的太多，所以這時迷茫了吧？“其實祁王殿下當初雖然那樣優秀，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大梁未來的儲君，只有祁王殿下並沒有這樣認為，他只是把陛下當成父親來待，認為那是在替陛下分憂，從未想過要得到什麽。他對皇子以及你們的教導，是希望將來無論誰坐上那個位置，都能好好治理大梁。”

“孫兒明白了。”

“靖王不錯。”柳澄閉上眼睛，“有很多事情，一般人只能看表象，聰明人能看到表象之下，而有的事情，不止一層表象。”

柳彥煦退出了書房，柳澄的話他隱隱有些明白，但是也說不出來，他負手站在庭院中看了那輪彎月許久才回了屋裏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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