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一定會把他帶走，帶他離開那個監獄離開那個人生的枷鎖。

至今她還記得父親離開的那一刻，她的母親還在某些人的家裏醉生夢死，她不懂為什麽父親那麽好，她還要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她那時候小不明白的事情很多，等她大了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也漸漸明白了。

240.她的父親

算計得來的婚姻並不長久，那一夜過後，向爸爸從未踏入房中一步，即便是大吵大鬧，鬧到全村人都知曉也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鬧多了鬧到最後也沒意思了，孩子出生後，月子都沒出直接把孩子扔給向爸爸，跑到別的男人家裏住了。

這算是把青青草原向欣欣向榮的方面發展的意思？！

心如死灰的向爸爸哪裏會在意別人的看法，他的所有出路都被人牢牢堵死，為了防止他逃脫，甚至謊報了他的死訊，還大張旗鼓的跑過來祭奠他這位逝世的大好青年。

窮山惡水刁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手段都用的出來，被祭奠的向爸爸看著黑白照片裏自己那張肆意張揚的笑臉，絕望瞬間籠罩著他。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向爸爸都處於頹廢、喪到所有人都懷疑他會不會想不開的時候，微弱的嬰兒哭聲喚醒了他的神智。

那是不被期待的孩子，還沒降生就被他所厭棄的孩子，她還那麽小，小的他的手稍稍用力，弱小的生命就此消逝。

顫巍巍的手擱在她的脖子上，哭鬧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溫暖的體溫，停止了哭泣，淚眼朦朧的小眼睛黑亮黑亮的看著他，還沖著他露出一抹軟軟的笑容。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公平，在那抹笑容底下顯得有些蒼白，那還是個嬰兒，她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要是他都放棄她的話，會不會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裏。

“從此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搭在她脖子上的手慢慢往下移，輕柔地拍了拍孩子的胸膛，成功得到一抹軟萌的笑容，千蒼百孔的心有了一些溫暖。

就這樣，學著照顧孩子的青年磕磕絆絆的過了十幾年，為了得到食物遭受了多少的屈辱，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上學遭受了多少的拳打腳踢，可不管他在外面受到多少的傷害，回到那堪稱草棚的家裏，看到那張弱小的身影時，臉上永遠掛著和煦的笑容……

從懂事開始，將所有傷害過他們的人那醜陋的嘴角都深深的印在心裏的向柔，在父親為了能讓她出去讀書被人硬生生打死的那一刻，爆發了。

沒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量，拿著家裏那把鈍的連青菜都切不斷的刀硬是將那個女人的姘頭砍傷，硬是顧住了父親時是什麽樣的心境。

向柔至今還記得鮮血濺在臉上時那股腥臭味，那個人的血如同茅坑裏的糞石一般散發著惡臭，熏得她直犯惡心。

即便向柔在村子裏不受待見，可她畢竟流著那些人的血，見她發了狠似的想要砍人，竟是沒人敢上前阻攔。

就這樣，向柔弱小的身板硬是拖著父親瘦的只剩下骨頭架子的身體，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家。

向爸爸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長期的虐待讓他不到五十歲的身體比七十歲的老人還不如，那一頓爆打直接要了他的命。

在他彌留之際，一直在重覆著讓她一定要去上學一定要讀書的話，要快，要快……到最後那雙眼睛望著遙遠的地方漸漸失去了光澤。

向爸爸逝去的那一刻，天上開始下起了暴雨，流著淚的向柔咬著唇，壓抑著湧入喉嚨的哀嚎，撿起地上的那把菜刀，就地挖了起來。

雷聲很大，風聲呼呼，豆大的雨滴落在臉上，生疼生疼。

破舊的茅草屋裏幾乎是四處透風，哪裏能擋什麽雨，雨水幾乎是倒進去的。

挖好的坑被泥水一沖，幾乎淹沒了，一邊哭一邊痛恨自己沒用的向柔發了狠似的一直刨，從下午到晚上，整整七個多小時的時間裏，重覆在做同一件事情。

向柔的眼睛含淚，閉著眼睛逼迫自己去面對曾經不敢面對的場景，那一晚的絕望與無助在此時此刻無限放大。

身體微顫，甚至打起了哆嗦，臉色蒼白且悲戚眉眼間盡是痛苦。

將人緊緊的摟入懷中，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血肉裏，他有些後悔讓她回想起過往，可後悔歸後悔，如果還有機會重來他還是會選擇這麽做。

只有將傷口上的腐肉盡數剜去才會有痊愈的可能，表面上的結痂不代表傷口的痊愈，騙的了全世界騙不過自己。

自欺欺人的做法，愚蠢至極。

這話憋在肖慎行的心裏，猶豫了許久到底沒忍心說出來，她已經夠慘了，他就沒必要也摻和進去將她臭罵一頓。

回憶扔在繼續——

家裏唯二的被子都讓向爸爸用了，為了防止錯誤他出了什麽意外，上下都墊了不少東西。

在暴雨中行動的向柔流著淚，看著那張灰白色的臉，最終痛苦出聲。

絕望的哭喊伴隨著滾滾雷聲響徹了這座小山村，哭的人心裏直發毛，那不停歇的大雨還有那亮如白晝的閃電，似乎在懲戒著那群無法無天的村民。

“轟隆”的一聲，在暴風雨中飄搖的茅草屋終於承受不住完全坍塌，將父女倆所有的記憶如數淹沒。

雨晴後，看著坍塌的茅草屋，壓根就沒有人願意去查看裏面是否還有活人，就連那所謂的母親也只是冷漠的一督，言語間盡是嫌惡。

“你……那時候幾歲？”心疼的肖慎行親了親她的發頂，恨不得馬上沖過去為她出氣。

向柔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裏，眼角邊盡是淚水，哽咽著回答，“11歲。”

11歲正是讀初中的年紀，她的成績一向不錯，全都是由父親一手教導，村裏的小學她從未去過，也不想去。

而父親則是害怕她被欺負，從來都沒有開口要求她去。

241.不一樣

“他很偉大對不對？”向柔的眼睛腫的老高，在配上紅彤彤的眼眶像極了兔子。

肖慎行點頭，“當然。”

設身處地的想想，能夠盡心盡力的照顧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他真的很偉大，被厭惡的人所生下的孩子又有多少人會真正的喜歡？會真正的去接納孩子費盡心思去教養。

回憶到了這裏，後面的人生要顯得幸福的多，連夜逃離那個噩夢的地方，自食其力掙錢讀書，一度為了戶口的事情跟他們扯皮，簽下一條條不平等條約，任由他們在身上吸血。

就此開始了一邊打工一邊讀書的生活，任何賺錢的機會她都不會放棄，畢竟除了自己的學費跟生活費之外，還要給那群血蛭匯款轉賬。

不過她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不僅成功畢了業，還很好運氣的在絕望的時候中了彩票，緩解了她的經濟壓力。

尚未畢業時，拿著中彩票的錢買了套破舊的小公寓，上天似乎格外眷戀她，那套小公寓住了沒一年就迎來了收購拆遷，原本四五十萬買到手的房子瞬間增值兩倍以上，這才有了如今這套房子。

羽翼漸豐的她終於找到了機會將她的父親在那令人作嘔的地方帶離，辛苦了那麽多年的錢總算沒有白費。

“你問我借的十萬就是為了？”肖慎行忍不住挑眉詢問。

向柔點了點頭，她雖說不缺錢看上去也不像是貧困戶，事實上沒有人知道她每個月的大部分工資都匯給了別人，“他們答應我只要能一次性給他們十萬就願意讓我把我父親帶走。”

當然為了防止他們反口不認人，她也做了不少的準備，這才安然無恙的將屍骨帶了出來。

能夠呼吸到外面新鮮的空氣，不用和他們一起生活，她想，父親肯定很高興。

向柔沒說跟肖慎行說的是，見到她如此爽快的把錢掏出來的那些人，試圖想利用‘母親’的角色從她身上挖到更大的價值。

可惜啊，那個叫‘母親’的人在她的記憶裏是不存在的，妄圖和她攀扯關系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所有對不起我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向柔又紅又腫的眼睛裏泛著嗜血的光澤。

她的一時妥協不代表她永遠的低頭，有時候退一步是為了更好的前進，為了報仇她什麽屈辱都能忍什麽樣的委屈都能吃。

想到即將到來的時刻，向柔的臉上浮現出快意的表情，跟她那張哭的通紅的臉配在一起扭曲的可怕。

在肖慎行眼裏，她的臉並沒有什麽不同，要真的說不同的話，唯獨多了一絲真實。

以往的她像是活在了自己圈定的生活模式裏，循規蹈矩從來不會踏出那個圈子一步，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模板，可那個她並不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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