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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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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當晚, 定安侯及時趕到, 救了皇帝於危急之時。

那時,皇帝已將睡著的三皇子交到了頭領子星的手中,正準備讓他帶著逃出去。

他知道外面都是齊王的人, 孩子就算能被帶出去, 也不見得能逃得了。

於是多留了一個心思,另備了一個繈褓, 由子星以外的其他暗衛先護送出宮, 引開後頭追殺的人手。

那個先送出宮的是個死嬰。

宮裏總會有些腌臜事, 那死嬰便是某個宮女早一日剛生出來丟棄了的死胎。

暗衛忠心盡責,即便知道懷裏抱的是死嬰,仍當成皇子一路死命相護。

齊王原先派去一**人馬追殺,只是隨後他被定安侯取了性命, 最後派出去的那一波人, 也被定安侯的人馬所截殺。

帶著孩子逃出宮的暗衛雖然折損不少, 最後仍一路將齊王先前派出的人殺了個幹凈。

然而皇帝的這一招,信了的不止是齊王。

剩下的七星將齊王的人殺盡後,很快也得知了齊王已死的煙訊。

就在他們等候著宮中下一步的命令時, 身後竟又多出了兩波不知底細的殺手。

齊王一死, 造反的危機解除, 聖上又安然無恙。

只要一場雨就能將宮內的血跡清刷幹凈, 再將齊王餘勢一除。

局勢安穩下來,朝堂仍舊是原本那個朝堂。

本以為大越要變了天的魏太傅,哆哆嗦嗦從手下人護著的房中出來。

一掃本來慌亂的神色, 穩住了自己的心神。

危機一過,他立馬就想到了溫貴妃誕下的三皇子。

而原本以為自己也要死在當夜的柴德武,見齊王一死,心裏想的也是那個孩子。

定安侯的及時趕來,不僅是救下了皇帝,還算是保住了魏斂和柴德武。

魏斂和柴德武雖然彼此相鬥,但若被齊王坐上那個位子,二人都不見得會有什麽好下場。

齊王如此大的野心,還能裝了半生懦弱不被人所察覺,就知此人是個心狠桀驁之人。

齊王坐上皇位,鐵血手段之下,朝局瞬變,二人還有沒有命都難說。

可齊王雖死,卻又多了個有天命之說的三皇子。

以皇帝對溫貴妃的偏寵,還有那句批命,誰知將來的太子能否被他們輕易拿捏住。

魏斂命人去追上後,見機行事。

若能先將三皇子救回,也算居上一功,今後也能以太傅之身教導。

但此舉太多變數,若是落在別人手裏,不如殺了省事。

同時柴德武也派出了殺手。

既然有可能是命定的天子,將來興許能容得下一個手握權勢的大臣,但定容不下一個權重結黨的閹人。

兩方的人手在追上暗衛後,也都發現了另一方的人。

一見對方後便全下了死手。

就算殺了三皇子,也不能落在對方的手裏。

而且今夜京城本就混亂,有齊王餘黨混在其中,哪怕殺了皇子也能全身而退,回頭還能將這罪名扣在對方的頭上。

齊王死後,皇帝本不必再送兒子出宮。

可得了宮外暗衛拼死傳回的訊息後,他又改了主意。

他看著安靜睡著的兒子,最後將他交到了定安侯的手裏。

他猜測追殺的人裏,定有魏斂,有柴德武,也許還有什麽別的人。

這孩子今後待在宮裏,每一刻都是危險。

皇帝自認沒有足夠的能力,能好好護著他長成。

那不如就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在溫兒出現前,他從不知自己這皇帝做的如此差勁。

積年累月下養了兩只狼犬在身邊,任他們嚼著自己的肉越發壯實。

可等他意識到時,嘗過肉骨血腥的狼,骨骼健壯皮毛豐盈,早已非他輕易能動得了了。

他信任定安侯,將孩子托給了他。

而沈璋也將孩子藏匿著帶出了宮,多年來避過種種猜疑,在身邊養至今日。

這些年皇帝常常懷疑他當初的決定錯了。

可如今這孩子大了,重又站回在他的面前。

聽他喊了一聲父皇,便覺得一切都足夠了。

他連連點著頭,覺得自己算是做對了一事。

沈璋將他和溫兒的孩子養得很好,比讓他來養要好上太多。

他對得起溫兒了。

皇帝定定神後,低聲說起正事:“沈璋說你向他討七星了,你可知意味著什麽,你想好了?”

沈青洵淡淡然頷首。

他自然知道,當年父皇將七星一並暫交在了爹手裏,此後七星靜等著吩咐,再未出現。

歷代七星都只忠心帝王,他要七星,就是表明了他要拿回他原本的身份。

他沈青洵要那個位子。

齊王一事後,溫貴妃又逝去,皇帝身上的病顯得更重了。

積攢在骨子裏,即便太醫院以上好的藥物養著,多年來仍是一點點被病疾掏空。

皇帝則就以他這副身體,降了諸臣防心,做個決斷不定,在朝議上都能睡著的無能皇帝。

實則他刻意放任兩個皇子,又暗中分撥著柴魏勢力,悄然制衡。

他完全相信,換一個更英明的帝王,能比他做的好上百倍。

可到如今這樣,不讓一方完全把持朝政,繼續豐滿他們的羽翼,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局面。

僅是如此,又要做的不被發現端倪,就已耗盡了他的心力。

這樣的皇帝做久了,他時而會想起與溫兒相處的過往。

那時他便想,權勢是否真的如此重要,做皇帝是否真的能開心。

多年前他私下與沈璋說起,等到一日他身體撐不住時,就將一切告訴青洵,由他自己決斷。

他想做皇帝,他拿最後一口氣替他把路鋪平。

若不想做皇帝,就留七星給他遠離京城。

而此刻皇帝問完,卻見沈青洵眼裏全然沒有被無上權勢所誘惑的神色。

目光既堅定,又平靜如古潭。

皇帝甚至覺得他身上隱現的帝王威勢,都已遠勝過他。

他既欣慰又安心,點頭道:“好,好。”

沈青洵又道,他有意將柴黨魏黨都徹底拔除。

而在此之前,為方便行事,他仍是定安侯府的三公子。

他們不知他在暗處,就不會對他設防。

至於他之後要做的所有事情,都希望父皇能夠配合他。

這也是他提出要見父皇一面,所要告知的事情。

像上一世那樣行事,不是不行,只是太慢了。

既然有皇室的力量,他為何不用。

沈青洵說起這些時,神色自信篤定,胸有丘壑。

明明是不易之事,由他說來,卻好似不是什麽難事。

皇帝既感慨又欣喜,除了好字,一時說不出別的來。

皇帝另將傳位詔書所放之處也告訴了沈青洵。

僅告知他一人,無論他何時需要,只管自行去取便是。

沈青洵不作虛意的推辭,應了。

該說的話說完,他不再久留,告退後要轉身離開。

皇帝突然喊住他道:“你,不怨朕嗎?”

沈青洵回身問:“為何怨你?”

皇帝一楞,繼而如釋重負地笑起。

前世得知一切後,沈青洵是怨過的。

替他那沒見過面的母親。

之後他稱了帝,並以雷霆手段將朝堂內外清理幹凈。

而父皇在他登基後,只過了一月便駕崩了。

他甚至未曾喊過他父皇。

後來他在他的寢殿中找到許多母親的舊物。

上頭有著多年摩挲後的痕跡。

這麽多年來,父皇只能藏著這些,睹物思人,日日在思念後悔中度過。

在父皇被移去皇陵的那日,他就已經釋然了。

他不算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丈夫,更不是個好父親。

可命運無常,他是有錯。

但不全是他的過錯。

沈青洵轉身離開。

該說的話都已說過,至於七星回去後可再為接手。

除去其餘的未做之事,估計再過兩日他就能動身回京。

他幾番思量後,還是不願錯過了小姑娘的生辰。

興許她一個小沒良心的並不在意,但是他會遺憾。

沈青洵只好早一些解決此處的瑣事。

如此應當能趕得及她的生辰。

皇帝見兒子離去,雖心有不舍,還是頹著腰,收回了視線。

在遠處候著的內侍們看來,不過就是偶然遇上重臣之子後,隨意說上兩句便揮退罷了。

而這時,皇帝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

等他反應過來,這似乎是羽箭的聲音時,箭頭上那抹陰暗的冷光已至眼前。

皇帝一驚,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了。

但一想該交代的都說了,心裏竟也覺得無甚牽掛。

就在一瞬間,沈青洵已閃身回護,一聲脆響,箭尖一偏,紮在了皇帝的腳邊。

將箭打飛後,他眸色凜冽,朝箭矢來處看去。

如若可以,沈青洵不想出手,他此時最妥當的做法是盡快離開。

但是這道箭勢太快,近處暗衛極有可能來不及。

暗衛已往刺客所在沖去。

沈青洵將箭拔出,上面淬了毒。

被嚇到的內侍尖聲喊叫。

附近巡走的禁衛聞聲迅速圍攏過來。

沈青洵看了眼箭頭上的標記,心想今晚看來是走不了了。

皇上被行刺,如此大事,很快驚動了四下。

柴德武魏斂等人全都匆匆趕來。

沈璋來時,沒想會看到老三就在皇帝身邊。

他威正的臉龐微凝,對上老三冷靜的眼神後才松了下來。

暗衛很快將刺客抓到了。

但刺客一被捕就吞藥自盡。

禁衛在他身上一搜,搜出了一張細小紙條。

皇帝一眼認出,這上頭是二皇子的字跡。

至於箭尖上的,也是二皇子府上所用的標記。

最後匆匆趕來的二皇子,正好聽見了這些,嚇得面容都白了。

他連忙跪去了父皇腳下,聲稱冤枉。

什麽箭矢刺客,他都不知情,也沒有寫過這種紙條。

魏斂在旁問起,二皇子為何此時才來。

二皇子忙同父皇解釋,他剛剛正在自己殿內譜寫琴曲。

而柴德武的心思似乎不在刺殺和二皇子身上。

他暗暗盯著皇帝身邊的沈青洵看了半晌,不知為何,越看越覺得他的樣貌神態,與他記憶中的什麽人有著相像之處。

他想不起來,便看了看沈璋,瞇起眼,尖聲細氣道:“還好有沈小公子救駕。”

“不過怎這麽巧,沈小公子怎麽會同陛下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風風風東、楚明允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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