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梅剛才只是在一旁看熱鬧，沒有一點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岑梅說道：“看我幹什麽？我就是讓你知道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這樣你才更加恨。恨岑家村，恨魏華，恨這些事，恨吧，恨了你才會想殺人，想讓一切如你所願。你的能力更強。祖航，岑家村幾百條人命，可是你害的。你拿什麽來賠他們呢？”

祖航緊緊拽著拳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岑梅說的沒有錯，他不可能放棄這些。

魏華撐著墻，直起了身子：“你們岑家的事情，關我什麽事？反正我現在已經是人了，我大可以不管你們。但是岑家的事情，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要放棄，我可不在乎。那幾百條的人命，就讓你一個人去背負吧。”

“我不會放棄。”祖航終於說話了。

岑梅得意地笑著，一切本來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魏華也笑了起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岑祖航不再猶豫。他說道：“她是人類，你是鬼。她以後註定是會找個人在一起的。不信，我們打個賭。她才不會為了你這個鬼，守著什麽呢？冥婚？哼，這個世界還有人會相信嗎？”

祖航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消失在了空中。他現在不想跟他們說話，不想理會他們，他需要冷靜一下。他知道魏華為什麽要抽取這段記憶了，那個女人對於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家族的任務。這個任務必須進行下去。而可人，他不能放手。

他不想就這麽放開可人。而他卻那麽深的傷害了她。他知道，她沒有死，她應該還在醫院裏。她醒了嗎？有誰在照顧她嗎？她身上有他的陰氣和鬼氣，會招來別的靈異的。可是他不在她身旁，她會有危險的。零子他們也許根本就照顧不到她。

是他，把她帶到了一條沒有辦法挽回的道路上，卻丟下了她。她一定很傷心，很痛苦吧。

祖航拿出了黃符，淩空一筆一劃，慢慢寫下了分魂符，然後用紅線把符綁好。他既然不能放棄這個任務，至少讓她知道，他沒有拋棄她，只是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太重了。他要獨自一個人去完成。他想要讓她好好活下去。

祖航打開了房門，門外靠墻站著的正是魏華。

“你還沒有回去？”祖航說道。

“我在等你的決定。”

“我不會放棄任務，這就是我的決定，但是你必須幫我做一件事。把這個給她，我要她好好活下去。”祖航把分魂符遞了過去。

祖航接過了符，就笑了起來：“你還真是愛她啊。可是你怎麽知道我會幫你呢？”

“我們兩之間，敢背叛彼此嗎？”

“也是，我們兩誰死了，都可以拖著對方下地獄的。放心，我會做到的。但是你也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魏華朝著樓下走去的時候，祖航說道：“你不要忘記了，你的承諾。你要真的成為人，沒有我，你只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魏華僵住了腳步：“這種事情，用不著你來提醒！”

魏華離開了，祖航的心卻亂了。他不知道，他現在這麽做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腕，指甲扣進皮肉裏，痛，讓自己清醒一些。

岑梅的聲音在空中傳來：“為什麽不回去看她？其實你回去挺好的。他們那可有著好幾截大梁呢。你就這麽跟他們斷了聯系，以後再想拿出來就難了。……餵，當臥底很適合你。”

“滾！”祖航朝著空中吼道。

半個月之後，祖航還是決定要回去了。只是再次回去，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例如金子零子的質疑，周家偉的出現。

番外五：祖航可人的未來

一切都結束了，似乎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只是祖航知道，這一切都給結束了。一切太幸福了，除了岑恒的未婚妻之外，所有人都幸福了。

幸福得大家都忘記了祖航不是曲天，他只是一個煉化過的小鬼。鬼的存在靠意志，而煉化過的小鬼，是不能投胎的，他只有消失，只有魂飛魄散。

一切幸福得讓祖航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是沒有後路的。

只是在孩子曲岑仕周歲的那天晚上，宴席過後，可人洗澡的時候，孩子哭了。祖航伸過手，想要把孩子抱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孩子。

他先是驚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手開始呈現半透明了。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了。幸福，讓他沒有恨，沒有怨，他就要魂飛魄散了。

“柿子。”他低聲呼著孩子的小名，他放不下孩子，可是他卻滅有辦法讓這一切停止。在他被煉化的時候，就註定了他這條唯一的路。

曲岑仕的哭聲，讓浴室中的可人聽到了。她急急跑了出來，說道：“你怎麽不哄哄寶寶啊。”

說著她抱起了孩子，給孩子換著尿濕的褲子。親親孩子的小臉，說道：“柿子，柿子，媽媽的好柿子。爸爸都不幫你換尿褲子，我們不跟爸爸好。”

祖航緩緩走出了房間，從客廳的抽屜裏拿出了香，點燃了，插在陽臺的蘋果上。不一會，孩子的哭聲停了，應該是已經睡著了。可人也走了出來。

可人站在了他的身旁，輕聲說道：“你生氣了。那不就是哄孩子的話嗎？別生氣了。”說話著，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可是這一次，她的手卻穿過了他的手。

這讓可人也驚住了。她瞪大著眼睛看著他，許久才能說出話來：“祖航……時間……到了嗎？”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幸福讓她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問題。暫時的遺忘，卻總是會記起來的。

祖航緩緩說道：“我說過，我們是沒有未來的。可人，等我魂飛魄散了，冥婚就自然解除了。你就可以找個愛你的人，好好結婚。但是我們的孩子，請你好好待他。”

可人沒有等他說完，就雙手緊緊抱住了他：“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要和你在一起，祖航，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在他的身體還是能解除的，只是雙手開始淡化了。可人意識到這一點，馬上擡起頭來，擦去臉上的眼淚，說道：“祖航，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在你消失之前，我們還有一點時間的。我們要想想，怎麽做，讓你能留下來。不管怎麽做都可以。只要你能留下來，我都可以去做。”

“沒有辦法的。”祖航低頭看著可人，他知道可人也是在乎他的，但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煉化過是小鬼，在怨氣消失之後，就會魂飛魄散了。我能支撐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已經是上天對我們的眷顧了。可人，什麽都不需要，好好活下去。”

“怨氣？怨氣嗎？只要有怨氣？”可人沒有放棄，不停地想著這個重點，“岑家村，我們可以去岑家村。岑家村裏上次不是被他們接上來好多當年的鬼魂了嗎？那地方一定有怨氣。我們可以去岑家村生活，去那充滿怨氣的地方。你一定能繼續存在的。祖航。”

“沒有的。”

“試試啊！”可人低吼著，“試試啊！為了我，試一試，為了我們的孩子試一試。就算會失敗，至少我們試過了。”

祖航看著依舊抱著自己的女人，看著她那急切的目光，想著房間中甜甜入睡的孩子。他終於點點頭。

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人知道，祖航的雙手消失到整個人消失，會是多長的時間。所以他們必須現在就出發。

可人叫醒了阿姨，跟阿姨說，他們有事必須出去一趟。同時又給曲媽媽打了電話，告訴她，讓她天亮了過來幫忙看孩子。而他們必須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為祖航的雙手消失了，他沒有辦法開車，可人還是打電話通知了零子和小漠。

也許是同生共死過來的戰友，他們只用了半個小時就過來了。

零子看不到祖航，但是小漠能看到。小漠低聲說道：“他……真的在消失啊。”

可人急了，推著祖航上了他們的跑車，就說道：“別說了，趕快走吧。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

小漠馬上啟動了車子，連夜朝著岑家村奔去。

車子上，祖航說道：“零子，幫我把曲天還給曲家，代我跟他們說聲謝謝。”

零子沒有看到祖航，卻能聽到他的聲音，說道：“嗯，曲天，這……算是……死了吧。”說完，他長長吐了口氣，心裏很不是滋味。畢竟是一起患難過的兄弟。

祖航看著身旁的可人，說道：“孩子交給曲家可以放心。可人，要是我真的消失了，你就回來好好照顧孩子，有困難就跟曲家說。”

“我不要！嗚嗚……祖航，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別說傻話，我們還有孩子。你是媽媽，要堅強一些，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那，如果你在岑家村，能存在呢？你能靠著岑家村的怨氣，繼續存在呢？祖航，別丟下我，讓我陪著你。”

“就算是在岑家村？”

“嗯，就算是讓我一輩子住在岑家村，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那我們的柿子呢？”

“柿子……柿子……祖航，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小漠邊開著車，邊說道：“你們能不能別這麽感人啊。現在事情都還沒有確定呢。等到了岑家村再說吧。”

零子說道：“按原理說，岑祖航待在岑家村，就算不能恢覆能力，但是繼續存在下去是沒有問題的。”

“原理？那實際呢？”

“不知道，沒先例，沒記載。不過岑祖航啊，你放心，你兒子我絕對會好好照顧的。曲家要是對他不好，我接過來我幫你養著。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就放心地……去岑家村吧。”

祖航低頭看向了可人，他知道，孩子會得到很多人的愛，但是他的可人卻不會有人像他這麽愛她了。如果他消失了，可人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會很困難的。如果他沒有消失，可人會跟著他在岑家村，一樣會生活很艱苦的。

可人愛上他，這一切就註定是沒有圓滿的結局的。可是她明明知道是這樣，她還是愛上了他，還是願意跟著他經歷了那麽幾年。

“可人，謝謝你。”

“祖航，答應我，讓我陪在你身旁。”

“好，如果我消失了，你記住，不能自殺，好好帶大我們的柿子。”

“嗯，但是如果你沒有消失，我就陪著你。”

祖航笑了。他知道這個女人愛著孩子，也愛著他。這輩子，他本來就不奢望會有愛，更別說孩子了。可是現在他都得到了。他已經很滿足了。就算消失，也能笑著離開了。

車子在路上飛馳著，在三點多的時候，跑車進入了岑家村的結界中。那飛馳著的跑車，就突然熄火了。小漠疑惑著邊啟動邊說道：“怎麽會熄火的？”

“到了，裏面，車子開不進去。”祖航說著。

下了車子，可人才發覺，他們出來得太突然了，甚至連手電都沒有拿。好在零子早就有準備了，拿出了兩把手電，按亮了，朝著村子裏走去。

風很冷，可人就緊緊抓著祖航的胳膊。她擔心，她一放手，祖航就會消失了。

兩把手電的光照還是有些死角的。可人在腳下的不留神下，滑了一下。身旁的祖航馬上扶住了她，說道：“小心點。”

小漠的手電往回照了照，可人就笑了起來。因為祖航扶住她用的是他的手。他的手出現了。

可人抓住了祖航的手，笑了。她現在什麽也說不出來。

真的有用，在這裏祖航不會消失。可是笑著笑著，可人哭了。

祖航抱住了她：“別哭，我不是好好的嗎？別哭。”

“祖航，讓我留下來吧。”

祖航沒有回答。剛才在車子上，他是答應了她，因為那個時候，他甚至已經覺得他註定是要消失的。可是現在，事情改變了。這個問題再次被提到了面前來。他猶豫了。他希望可人好好的生活，快樂的生活。岑家村，只是一座鬼村。

小漠湊到了祖航耳邊說道：“先答應她，她以後會放不下孩子的。”

祖航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她。“好。我們一起留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答應她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現在看著可人的眼睛，他真的不忍心拒絕。就像小漠說道，可人那麽愛孩子，她會為了孩子而離開這裏的。

不過，祖航這次錯了。可人真的留了下來。

只是幾天之後，可人就像他們預計的一樣，還是離開了村家村，去照顧孩子了。畢竟她割舍不下孩子，同樣的，她也割舍不下祖航。

在深深的悲切中，可人只活了兩年。那麽年輕的身體，就因為癌癥而去世了。她是笑著走的，因為她終於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了。

而三歲的曲岑仕，就這麽懵懵懂懂地抱著媽媽的照片，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岑家的祠堂。他放上了媽媽的照片，在一旁的零子就遞給了孩子一個嶄新的靈位，讓孩子把靈位放在了架子的最下層。

靈位生寫著“父岑祖航母王可人之位孝子岑仕”

就在大家無聲嘆氣的時候，小柿子突然就笑著喊道：“媽媽。”然後頓了一下，他又怯怯地低聲叫道：“爸爸？”家裏只有一張爸爸的畫像，那是媽媽畫的。媽媽每天都會教他，那個就是爸爸。

金子低聲說道：“好了，大家這樣了。人家兩個人，兩個鬼，好好在一起，生生世世了。可人，祖航，放心吧，你們家蒸餾水，我們會好好看著長大的。你們就雙宿雙飛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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