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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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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 就跟飛似的。春天轉瞬即逝, 轉眼間就到了春夏交接的五月。

橫桑的天氣,一到五月,就開始隱隱泛起熱氣。許多愛美的姑娘早早就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

天色陰郁, 濃沈的烏雲蓋在天際, 似乎隨時都會下雨。縷縷熱氣又糾纏在四周,無孔不入, 沈悶、壓抑, 讓人本能地覺得煩躁。

陰晴雨雪,徐長安最討厭的就是眼下這種天氣。

一大早她就出門了, 她要去醫院做個覆查。

去年做了一個纖維瘤小手術,術後每半年就需要去醫院覆查一次。

這天氣很有可能會下雨,徐長安出門前特意往包裏塞了把折疊傘。

坐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到了婦保。在機子上掛了號,坐在侯診區等叫號。

很快就輪到她了。

診室裏坐著一個漂亮的女醫生, 想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這是徐長安的主治醫生何晴晴,她的纖維瘤手術就是她主刀的。

何晴晴擡眸看到了徐長安, 面露微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道:“坐,長安。”

“謝謝何醫生。”徐長安依言坐在椅子上,“我今天是來覆查的。”

“掛號單給我。”何晴晴拿走了徐長安的掛號單, 放在辦公桌的一角,快速在電腦中調出她的資料,輕聲問:“這幾個月有沒有不舒服?”

徐長安搖搖腦袋, 回答:“一切正常。”

“那我給你開個B超。”何晴晴對著鍵盤敲字。

很快打印機裏吐出了一張單子。

她把那張單子貼在徐長安的病例本上,然後連同醫保卡一起拿給徐長安。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淡聲道:“長安,三個月不見,你好像瘦了。”

“是麽?”徐長安擡手摸了摸自己臉頰,“可能是學校的油水不好吧。”

何晴晴無聲地笑了下,“先去繳費吧。”

繳費,做B超,一整套流程下來,都已經是下午三點過後了。

玻璃窗外,天空更黑了,濃雲從四面八方集聚而來。頗有一股大雨將至的勢頭。

這場欲下未下的大雨也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落下。

診室裏,暖流不斷流淌。室內的氣溫長時間維持在同一個溫暖的數值。

百葉窗沒被合嚴實,露了一個角。冷風破窗而入,徐長安感受到了一股刺痛生命的寒涼。

何晴晴垂眸看了看徐長安的B超單,然後擡頭,“長安,又長了一個,之前那個也變大了。”

“我知道,沒超過1cm,沒關系不是嗎?”

何晴晴:“是沒事。可你也知道,乳腺增生基本上都是情緒所致,你情緒長期壓抑,它很容易變大的。”

女孩眉眼低垂,近乎呢喃的聲線,“我知道的何醫生。”

何晴晴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不禁嘆口氣,“長安,你要嘗試著把你的心打開。”

徐長安悵然若失。她不知該如何回應何晴晴。只僵硬地點了點頭。

然後渾渾噩噩的走出了診室。

人是走了,可屬於她的那只帆布包卻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診室的椅子上。

——

在電梯裏,徐長安碰到了一個女孩。約摸十三。四歲的樣子,蓄著一頭粉紅色的短發,濃妝艷抹。一件滿是鉚釘的皮衣,黑色短裙,長筒靴,光著兩條腿。

一身的奢侈品,十足的一個小太妹。

她原本很少留意旁人。但奈何今日情況特殊。小姑娘抱著手機,也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邊打邊哭,歇斯底裏。

“二哥,馬上就輪到我了……你過來陪我好不好?我害怕……”

“二哥,我求求你了……你來醫院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害怕……我知道錯了……你快來好不好……”

……

哭聲持續不斷,一聲蓋過一聲。

婦保,乳腺外科對面就是婦科。小姑娘哭成這個樣子,她多半也能猜到什麽原因。

她今天一整天都情緒不好。現在聽到這刺耳尖銳的哭聲,一時間煩躁的無以覆加。

密閉的空間裏,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小姑娘的哭聲被無限放大,壓榨著徐長安的視覺神經。

肖曉慧從小對她的教育有些簡單粗暴。她覺得女孩子必須堅強,她不喜歡女孩子哭,所以從小就不準徐長安掉眼淚。

深受母親的影響,徐長安從小到大也最討厭別人哭,尤其是小孩和女人。這兩種生物一哭,她就會自發產生生理性厭惡,焦灼難耐。

好不容易到了一樓。徐長安原本以為自己的耳根子清凈了。哪知道小姑娘跟她一起出了電梯,一同往醫院大門口走。

兩人並排而行,小姑娘一邊走,一邊哭。

徐長安被哭聲擾得煩不勝煩,險些爆炸。

她趕緊加快步伐,小跑起來,火急火燎地走出門診大廳。

一走出醫院,她像是獲得了新生,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不料,走得太急,直接和人撞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異口同聲,一齊擡頭,視線交接。

周最驚訝道:“師姐?怎麽是你?”

“周最?”徐長安的驚訝程度完全不低於少年,秀眉皺起,“你怎麽在這兒?”

周最正欲回答,只見一個黑影快速沖了過來。

“二哥,你終於來了!!”

徐長安扭頭一看來人,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玄幻。

竟然是剛才在電梯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

小姑娘擡手擦幹凈眼角的淚水,一把抱住周最的胳膊,嗓音微含嘶啞,“二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放下我不管的。”

周最沈著臉,將小姑娘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音色冷凝,“別叫我哥,我沒你這麽混的妹妹。”

“你妹妹?”徐長安怔怔出聲。

“嗯,我妹妹。”周最回答,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情緒也像是在刻意隱忍不發。

“親的?”

“嗯。”

“當然是親的了!”小姑娘這才註意到徐長安的存在,疑惑道:“你是誰?”

徐長安卻沒回答,只對周最說:“你們先忙,我先走了。”

周最還有正事,不便留徐長安,點了點頭。

“她來醫院幹嘛?”周最嘴上嘀咕一聲。

“和我一樣來打。胎嘍!”周藹吊兒郎當的口氣,“這年頭哪個漂亮姑娘還沒一兩個男朋友呢,打。胎不是常事麽!”

“閉嘴周藹!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抽你?”周最額角凸起,擡手巴掌就欲扇過去。

“開個玩笑嘛,二哥你這麽認真做什麽!”周藹嘻嘻笑,抱住周最的手臂一直晃。

“這女的長得可真漂亮,皮膚這麽好!”周藹看著徐長安離去的方向,好奇地問:“二哥,她是誰啊?”

徐長安離開後,周最的臉色急速冷卻,陰郁得厲害。

他從牙縫裏擠出話,“進去!”

“進去就進去,你這麽兇幹嘛?”周藹癟癟嘴,仍舊不死心,“二哥,剛那女的到底是誰啊?你們什麽關系啊?”

“閉嘴!”周最冷聲道:“周藹,看看你自己幹的好事,要是被咱爸知道,鐵定打斷你腿不可。”

周藹都來哭了,“二哥我求求你千萬不能告訴咱爸媽,連大哥都不能告訴,不然我就死定了。你也知道咱爸那脾氣,我會被他打死的……”

“現在知道怕了?一早和那些男的廝混的時候你怎麽不想想爸媽和大哥會抽死你?”周最從牙縫裏擠出話,怒氣明顯,“周藹,你如果繼續這麽作下去,遲早把你自己作死!”

周最簡直都快被這個妹妹氣死了。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混得要死。以前大哥沒接管家裏的生意,都是大哥隔三差五替她收拾爛攤子。後面大哥接管生意之後,越來越忙碌,難得回趟家。他就變成替周藹收拾爛攤子的那個了。一出事就找上他。他基本上都是拿錢擺平。

平日裏都是些小事,可這次事情鬧大了,都鬧出人命了。要是被父母和大哥知道,周藹鐵定得掉層皮。

他有些時候真想不管她。可總歸還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下不了狠手。

平時裏作天作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到了現在也知道怕了。

周藹進手術室前,使勁兒拽住周最的手不放,嗓音都帶著哭腔,“二哥我怕……嗚嗚嗚……二哥我怕……”

到底是自家妹妹,周最從小就疼她。看到她這副模樣,原本氣不打一處來的周最此刻火氣全散了,也不忍再責備她。

他握緊妹妹的手,“別怕藹藹,哥哥在外面等你,一下子就好的。”

周藹很快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周最坐在外頭等。刺眼的紅燈亮起,許久不暗。

他覺得煩躁,胸腔郁結,難受得厲害。

除了對妹妹的擔憂。腦子裏反反覆覆都在回想一個問題:徐長安來醫院幹嘛?

***

公交車開了兩站,徐長安才意識到自己把包落在何醫生的診室裏了。

她心下一慌,趕緊在下一站下車了。

然後又坐公交車回到醫院。

何晴晴看到她回來,笑著說:“回來拿包吧?我剛想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來拿。”

徐長安拿起自己的帆布包,“謝謝何醫生,剛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竟然都把包給忘了。”

何晴晴看著她,叮囑她:“出門在外自己多留心。”

徐長安:“嗯。”

離開何醫生的診室。她直接出了門診大樓。

外頭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洋洋灑灑,越來越大,不斷敲打著幹燥的地面。

這場欲下未下的雨終究還是下了。

兩株鐵樹在風雨裏飄搖,枝葉上掉落無數斑駁的雨水,濕濕噠噠往下掉。

徐長安從包裏翻出折疊傘,撐開。

握住傘柄,像是有所感應,徐長安往這兩株鐵樹的方向遠遠望了一眼。

透過老鐵樹狹長的枝葉,她看到一個少年背靠著墻面站著,身影落寞而又單薄,不似往日挺拔峻峭。

這人不是周最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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