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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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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種地段,自然對於去含章殿的路了如指掌,謝映棠小心地避開人多之處,一邊跑一邊拉散衣裳頭發,再將臉上掐了一道紅印,便直接掩面沖入含章殿內,一把撲在皇後跟前,低泣道:“阿姊,你、你快去救救……”

皇後剛剛與命婦說完話,正納悶這丫頭說是出去透氣,卻不知跑到了哪處去,正要派人去尋,誰知謝映棠竟這般狼狽的回來了,忙起身扶住她,“救誰?你怎麽了?”

謝映棠擡起頭來,露出臉上的紅痕。

皇後眸色暗了一沈,慍怒道:“誰做的?”

謝映棠一把撲進長姊懷中,抽抽搭搭道:“是、是凈安表姊,她素來看我不快……方才與我在河邊發生了爭執,她要推我,我自然不肯,便與她撕扯了起來……誰知她沒站穩,竟摔進了湖裏。”

皇後驟然一驚。

今日是陛下宴請士族與有功將領之日,若鬧出了人命來,陛下必然雷霆震怒。

謝映棠淚眼盈盈,哭道:“我怕被人瞧見,回去定然又會兇多吉少,所以我才跑回來了,阿姊……你快去救救表姊罷。”

一面這樣哭著,她心底卻在暗嘲。

許凈安會哭,她也會。

等許凈安回來,必然會哭訴告狀,那她幹脆惡人先告狀,讓許凈安無處訴苦去。

她怕什麽?

阿姊家家俱向著她,往日讓許凈安得意這麽久,不過是因為她性子耿直,從不假以辭色而已。

皇後聽她這般哭,右手指甲齊齊陷入掌心,擡頭對身邊宮人喝道:“快快派人去看看!給本宮把人救回來!”

一幹宮人見勢不妙,也忙跑去了。皇後只覺頭疼,又親自將妹妹帶到了一邊,替她整理儀容,一面又在想若當真出事,當有一套怎樣的說辭來應付陛下……正沈思著,宮人已折返回來,伏地稟道:“回娘娘!許氏無礙,趙王途徑湖畔,將她救了。”

皇後眉頭一松又緊,沈吟道:“替本宮謝謝他,將許氏帶過來,本宮要親自問話。”

宮人應了一聲,又退下了。

謝映棠擡頭看著皇後,遲疑道:“我是不是給阿姊添麻煩了……”

皇後無奈道:“你呀,何時又讓我真正省心過!日後千萬別膽大妄為了,今日你若打不過許氏,你摔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謝映棠小聲道:“表姊她不敢讓我真的摔下去,本來,我是真的站不穩,她伸手拉我,結果……自作自受,摔下去了。”

皇後微怔,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這丫頭也算聰明,仗著自己身份不一般,許凈安不敢胡來,真的就胡作非為,有恃無恐。

不過,這樣也好。

將來……也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了去。

皇後心底微微有了計較,便輕輕橫了謝映棠一眼,勒令她好好反思反思,倒也真不指望這丫頭能反思個所以然來。隨即便直接出去,在外面見許凈安。

許凈安渾身濕透,小臉慘白,跪在那處瑟瑟發抖。

她如此狼狽至極,滿腔都充斥著滔天恨意。

那股不甘和屈辱如毒汁,將她整顆心都浸地發紫發黑,汩汩淌著膿水。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

正在絕望時,卻被人一攬入懷,隨即被帶上了岸來。

她伏在岸邊吐著水,狼狽不堪,眼前卻蹲下一個人,那人衣著華貴,拿折扇挑了挑她的下巴,饒有興趣道:“竟是個美人。”

許凈安不知這是誰,只知道是個貴人,便連忙道:“我是被謝——”

“謝什麽?”一道冷淡的聲音插了進來,“謝族女眷都已去含章殿,許小娘子這是落單了?為何在此處?”

許凈安倉皇擡頭,卻看見成靜冷漠至極的臉。

她想起她躲在草叢裏,悄悄看著他抱著謝映棠深吻的模樣,臉色又白了一絲。

他肯定知道。

成靜垂眼淡淡掃了許凈安一眼,平日溫和的面容看不出一絲柔和的神色,只有長睫半斂之下淡淡的殺意。

他瞧見了泥地上星零的蒼耳。

不是謝映棠來過,就是這人也是從西宮過來的。

或者,二者兼有。

他冷眼看著許凈安,分明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許凈安原本告狀的話語卻哽在了喉間,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她心有不甘,又覺得屈辱,好似被人如螻蟻一般踐踏著。

她甚至想重新跳下去,將自己徹底淹死了幹凈。

後來,皇後跟前的人便尋來了。

趙王知曉後,倒也沒什麽表示,隨他們將人帶走,只是瞧了瞧許凈安如花似玉的臉龐,又笑道:“你們動作輕些,莫唐突了佳人。”

那些宮人應了,趙王便不再管這些事,與成靜說笑著漸漸離去了。

許凈安思緒驟然回神。

面前出現了繡著鳳尾的玄金衣擺。

皇後垂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道:“聽說,你瞧本宮的妹妹不順眼?”

許凈安的聲音細若蚊吟,“娘娘……”

“不管誰是誰非,本宮是皇後,眼底揉不得一粒沙子。”皇後冷淡道:“在皇宮,誰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不守規矩,本宮便讓誰吃不了兜著走。不過,這件事情上,你與棠兒都不對,本宮已經將她訓斥,日後此事不必再提。”

許凈安仰起頭來,眼眶中淚水打轉,端得是我見猶憐,“娘娘,我絕不會主動惹棠兒……”

皇後冷笑一聲,拂袖轉身走了幾步,“本宮的妹妹是何秉性,本宮如何不清楚?不要想著在本宮面前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本宮可不是祖母,也不會瞧見你,便想起本宮那去了多年的姑姑。”她回過身來,冷然道:“這件事情,你若敢再打什麽主意故意提及,本宮有的手段懲治你,懂嗎?”

許凈安低泣道:“凈安懂了……”

屏風後,謝映棠垂袖站在那裏。

許凈安的委屈如她所料,她的阿姊永遠都護著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笑不出來。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唇瓣,閉上眼,腦中又浮現起黑暗中,他唇瓣柔軟的觸感。

為什麽總是匆匆一面。

她想他想得快瘋了,最終卻只能得到一個吻。

得不到他的人,不能長久地呆在他身邊,不能與他堂而皇之地站在人前。

她真的受夠了。

謝映棠擡眼,慢慢走進了內殿。

許凈安換了身衣裳之後,待到宮宴結束,便與謝映棠一道跟著公主出宮。

不知宮宴後來又發生了何事,謝映棠瞧見二位兄長時,只見二郎眉頭深蹙,三郎表情寒冽,兩人都不怎麽說話。

謝映棠心中稱奇,想問發生了何事,想到她回去後又要做回階下囚,便又不再說話了。

許凈安安安靜靜地坐回了自己的馬車,謝映棠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她的背影,忽然趁著侍女一時不慎,跟著跳上了許凈安的馬車,一把鉆了進去。

身邊眾人發出一陣驚呼。

許凈安睜大眼看著跟進來的謝映棠,臉色微白,“你進來做什麽!”

謝映棠笑道:“表姊口口聲聲說對我沒有惡意,難道還是不想看見我嗎?”她眸子滴溜溜一轉,又笑道:“落水還是沒能好好教訓你一頓?”

許凈安臉色慘白,怒道:“我已經沒有招惹你了!你卻還要來招惹我?”

“你以為,僅僅只是落水,便能平息拆散我與靜靜之怒?”謝映棠笑意一收,道:“我不管你打著什麽主意,再惹我一下,我便更不會手下留情。”

許凈安諷刺道:“我不惹你,你便以為你能如願?”

“我如不如願,與你無關。”謝映棠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表姊還是自己好自為之罷。”說完,便轉身跳下馬車,又往自己的馬車內走去。

一路回了謝府,謝映棠與母親告別,便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謝映舒看她甚少再展露笑顏,身子瞧著也瘦了不少,本來一直不理她的心有了一絲動搖,又取下自己的披風為她罩上,親自送她回去。

謝映棠小聲道了謝,與三郎並肩而行,心裏惴惴不安。

許凈安告密,三郎雖沒當場捉到她,心裏卻肯定是明白的。

夜色濃重,樹梢頭的月光灑下輕微,照亮眼前的曲折小路。

晚風颯颯,吹得三郎衣袂翻飛。

謝映棠遲疑道:“阿兄把披風給我,自己不冷麽?”

謝映舒道:“不冷。”

謝映棠“哦”了一聲,又道:“阿兄還生氣嗎?”

“氣。”

謝映棠噤聲不言。

兩人又這樣僵著,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進了屋子,謝映棠將披風理好遞還給他,他命身後侍從將披風手下,看了看她這裏的環境,驀地開口道:“悶麽?”

她答道:“悶。沒有人來看我,我以為你們都不要我啦。”

謝映舒瞇眼掃了她一眼,道:“即便如此,仍是不悔?”

“不悔。”她低眼看著腳尖,說道:“我喜歡的是成靜,可是阿兄在我眼裏,也是不能缺少的。我不希望你們逼我選擇,我嫁給別人,會一輩子不開心,可阿兄若有日再不肯認我,我會傷心懊悔,內疚一輩子的。”

這一番話說得謝映舒表情微緩。

他面上卻還是沒什麽多餘的神情,只是說:“行了,你的那些伎倆,我還不知道?莫再與我打感情牌。”

謝映棠道:“我是真心的啊……”

“你口口聲聲真心,待誰都易拿真心,將來若無人護你,你又怎樣獨善其身?”謝映舒擡手揉了揉眉心,“我倒是後悔,從小將你護得太好。”

她咬咬下唇。

謝映舒道:“本來,我只願你嫁王侯貴族,做人上之人,一生無憂。可我今日看見長姊,她貴為皇後,母儀天下,身子卻越發不如從前,方幡然醒悟,落入尋常百姓家,未嘗是壞事。”

“身處高位,爾虞我詐太多,朝臣之間,官民之間,君臣之間,甚至是兄弟、父子之間,都永遠不會停息。”謝映舒道:“可能無人告訴過你,長姊三年前初次有孕,那孩子自從沒了之後,便再難有孕。”

謝映棠失聲道:“這是為何?”

“為何?”謝映舒冷笑道:“因為謝族勢大,扶持今上有功,又是外戚,若皇後生下長子,百官必上奏冊封太子,屆時江山是姓秦,還是姓謝?”

謝映棠道:“可阿耶從無反心。”

“黃袍加身,便不可獨善其身。”謝映舒淡淡道:“有沒有反心,不重要。”

謝映棠心頭微震。

謝映舒擡眼,深深地看著她的雙眼,“所以,成靜為何突然被召回洛陽為官,你還猜不到?”

謝映棠身子微晃,臉色陡然慘白。

“我不知道他如何與你承諾。”謝映舒轉身要走,最後道:“成靜城府之深,當今天下亦難有幾人匹敵,你若真跟了他,焉知不會淪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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