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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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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雖然覺得,成靜此人,說話總有些時候不太厚道,但這人一向的秉性擺在那兒,從小到大,成靜就沒有說過幾句順耳的話。

皇帝忍了忍,還是沒有發作。

他拂袖坐回禦座,低眼俯視這打著哆嗦的紀清平,橫看豎看也還是嫌棄,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成靜。

成靜還是帶著那般從容的笑意。

皇帝嘆了口氣,說道:“那……就這樣罷。”頓了頓,又對紀清平寒聲道:“你既是成卿一手舉薦,今後諸事便要謹慎,你若捅了什麽簍子,朕便要治他一個識人不清之罪。”

這話其實是說給成靜聽的。

成靜沒什麽反應,紀清平卻戰戰兢兢道:“草民……不對!是臣,臣明白了!”

皇帝擡手揉了揉眉心。

……

“紀、清、平。”小書房內,謝映棠慢慢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笑道:“只是,官場水深,他哪怕是個身家清白的小書生,卻也未必出淤泥而不染,阿兄真的放心嗎?”

三郎淡淡一笑,道:“用人,不僅要看那人人品如何,人都是會變的,你若自覺有那個本事掌控他,便可用。”

“那為何成大人要找如此無用之人?”

“無用?”三郎好笑道:“什麽叫無用?你看他在帝王面前畏畏縮縮,可你又想,如此畏縮無能之人,又是如何一路鬧上都城,並在廷尉府折騰了那麽久?”

謝映棠心思通透,轉瞬便領悟了,又笑道:“阿兄,我前幾日聽聞,有人來拜訪阿耶呢。”

三郎淡淡道:“那人見阻止不了我,便來向阿耶求情。”

謝映棠笑得更開心,“原來阿兄也有這麽一天?”

謝映舒看她的好奇心大概滿足了,便趕人道:“我如今困乏得很,小娘子可還有事?”

謝映棠起身道:“那阿兄好好歇息吧。”她說著,卻又躊躇著不肯就這麽走,又道:“那……你什麽時候去請大人……”

謝映舒都被她給氣笑了,唇邊劃過一絲冷薄的笑意,說道:“你想請他,自己請便是。”

她大喜,連忙出去了,順便反手帶上了門,謝映舒冷冷瞧了那門片刻,便坐到軟塌上去,闔上眸陷入深眠。

他雖困極,睡眠卻極淺,周遭若有什麽動靜,便會即刻醒來。

謝映舒聽到些許窸窸窣窣的聲響,驀地睜開眼來,一手狠狠攥住面前的手腕,那人吃了一驚,連忙跪倒在榻前,驚惶求饒道:“奴、我不是有意打攪公子安眠。”

她一邊求著,一邊露出一張清麗又帶著一絲嫵媚的小臉,謝映舒坐起身,瞇著眼打量她片刻,面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冷冷喚道:“來人。”

謝澄連忙進來,問道:“郎君有何吩咐?”

他也註意到了那跪伏在地的女子,皺了皺眉。

果不其然,謝映舒語氣陰沈,“誰把她放進來的?”

謝澄擡手抓了抓腦袋,糾結道:“屬下也是剛剛回來,沒看見她進來啊。”說著,又出去將之前的守門侍衛叫了進來。

那幾個侍衛匍匐在地,一句解釋也說不出。

不用再說什麽,定是他們勾結好了的,是賄賂還是別有所圖,都不重要了。

謝映舒冷淡道:“把人帶下去,侍衛一人打五十板,發配到別處做事,不要再讓我看見他們。”他一頓,又有趣似地看了看那女子頰上的淚水,不帶一絲憐惜地說道:“這個人,隨你處置。”

那幾個侍衛聞言,開始拼命磕頭求饒,謝澄好整以暇道:“公子身邊不留任何無用之人。”說著,命人將這些人全部捆了起來,粗暴地將那女子推倒在地上,在她的慘呼痛哭中,就這麽一路粗暴地拖了出去。

謝映棠那邊,剛剛請了成靜過來。

成靜記得自己答應過她,要瞧瞧那五只貓兒,雖覺得去見謝映棠不太妥,但還是去了。

謝映棠又在蕩秋千。

春光明媚,惠風和暢。小姑娘腦後梳著細小的辮子,發間插著玉色釵子,鮮艷明媚,一襲鵝黃裙衫,裙衫隨著風擺動,飄逸柔美。

她見了他,便遙遙揮手道:“成大人!”那握著秋千的手一松,她身子不穩,險些摔了下去,忙又緊緊攀住,沖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成靜走了過去,衣袖輕擺,微微溢出一絲暗香,“翁主,可須在下幫忙?”

她點頭,他便將那秋千穩住,她待秋千平穩之後跳了下來,說道:“大人稍等一下。”跑到屋中,將花花抱了出來,又回去,來來回回好幾次,將五個小家夥都搬到了院中。

成靜垂下長睫,目光從它們身上逡巡而過,微微一笑。

她看見他笑了,也跟著笑道:“我將它們照顧得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

“大人想抱幾只回去養嗎?”

“不必,它們與你更親近。”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其中一只白貓的腦袋,許是他天生帶著親和溫柔的氣息,那貓兒反而親近他,對他軟軟“喵”了一聲。

謝映棠也提著裙擺蹲了下來,笑著點了點白貓的眉心,“這只叫白白,最是調皮,沒想到竟喜歡大人。”

成靜撫了撫白白的耳朵,他的手修長白皙,指甲幹凈,光下愈顯骨節分明。

她的心微微一跳,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他的側臉。

他說她不知他的好壞。

可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壞人呢?

謝映棠起身,笑道:“大人既然來了,那便進屋坐罷。”

他起身,不置可否,往屋內走去。

婢女上前奉上茶水,謝映棠跪坐在他對面,親自擡盞為他甄茶,眸光微閃,揚唇道:“這是我們謝族自陳郡運來的茶葉,大人嘗嘗?”

說著,將那茶杯退到他的面前,又笑,“我這裏不備酒,大人不介意吧?”

“無礙。”成靜擡起那茶杯,低頭淡抿一口,道:“好茶。”

她笑意更甚,水色眸子靜靜盯著他,又給自己倒滿,然後再命婢女換了另一種茶來。

“這是南方的普洱。”她待成靜飲完,笑著給他繼續倒滿,壺嘴一傾,茶香四溢,煙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她歪頭淺笑道:“茶出銀生諸山,采無時,雜菽姜烹而飲之。只是這裏無姜,味道又是不同。”

她在公主府陪著奉昭公主時,時常烹茶彈琴。

母親不在意她是否詩書造詣深刻,卻註重她的禮節教養,本朝禮法嚴苛,出自名門,她可以保持活潑熱烈的秉性,卻不能失了風雅,成為市井中那等粗鄙胡鬧的女子。

是以,謝映棠對茶略通一二。

成靜倒深感意外,便與她慢慢聊起茶道來。

一邊侍立的紅杏和金月二人見他們所聊甚歡,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子韶也聽得雲裏霧裏,見那兩位婢女退下了,也忙跟了出去。

子韶一出去,就興致勃勃地問她們道:“你們家翁主,是不是對我家公子有意思呢?”

紅杏掩唇笑道:“還不明顯麽?”她眸子一轉,試探道:“不知這位大人可否透露一二,成大人是否對我家女郎動心了?”

子韶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我也不知道啊。”他回頭看了看屋裏,又低聲道:“不過,我還是頭一次見公子待人這麽有耐心,你們翁主也很厲害啊,好像懂很多的樣子。”

“那是。”金月得意道:“我們小娘子自小家教嚴苛,何止茶道,小娘子還擅繪山水,彈琴吹笛亦是略通一二,此外,詩文書法更不在話下,你別瞧她性子活潑,實則找遍洛陽,也甚少有官家小姐能與她媲美的呢。”

這句話是不是吹的,暫且不說。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將暗時,謝映棠才喚了金月進來,讓她準備上好的紙筆,備好鎮紙硯臺,將桌案清理幹凈。

成靜站在桌案前,左手微斂闊大的袖擺,拿起上好的筆。

謝映棠舀了一點清水入硯臺,擡手親自為他磨墨,待墨汁漸漸充盈,她便放下墨錠,對他微微一禮,“多謝成大人賜教。”

她想看他的字。

成定初神童之名自幼年開始,後來作為太子伴讀,所見的都是朝中大儒,目光所及都是天下之最。

他自從入朝,便甚少再有閑心做這等風雅閑適之事,如今寫給她看,也實屬偶然。

謝映棠本不欲麻煩他,誰知成靜卻欣然答應。

她站在一側,等著他落筆。

他側臉俊逸秀雅,聲音淡淡的:“想寫什麽?”

她笑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他的手微微一頓,眸色微深,擡眼朝她看來。

她坦然回視,眸子清澈透亮,就這樣直白得迎著他含著深意的目光。

“大人為什麽不寫?”

成靜垂眼,不再猶豫,提筆揮毫。

他的筆法流暢瀟灑,字在剛勁中透著風流靈動之意,每一個轉折卻剛硬遒勁,如寒雪勁松,點若小石入湖,勾撇轉挑卻又如風禦雷霆,剛柔兼濟,鋒芒恰到好處,極盡書法之千變萬化。

筆下墨跡漸顯,力道深斂,首尾呼應,筆意貫穿,他一字一字地寫過來,筆鑄千山,將神采俱付之於其上。

謝映棠心中動容,第一次心生拜服之意。

待成靜放下筆,她才低聲道:“成大人……這般有才,將這字送於我可好?”

他淡淡道:“想用來做什麽?”

她輕咬下唇,說:“想日日放於案上,欣賞臨摹,了解大人字中神韻。”

他心念微動,擡眼看向她,又覺方才所寫字實在不妥,這樣送給她,好似給了她暗示一般,便淡聲道:“我再寫一副正經的送給你罷。”

她忙將那張紙奪了過去,背到身後,仰頭瞧著他,“我就要這張。”

他皺眉道:“於禮不合。”

“哪裏於禮不合?”她問完,不等他回答,又立即道:“於禮合不合,日後還不一定呢。”

紅杏:“……”

小娘子又開始耍賴了。

能不能矜持一點??

成靜眉皺得更緊。

他喚道:“子韶。”子韶有些為難地上前來,便要去奪謝映棠身後那紙。

小姑娘哪裏是他的對手?子韶略施巧勁,便將那紙張奪了過來,謝映棠氣得瞪了他一眼,又可憐巴巴地看向成靜。

成靜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卻道了句“承讓”,便往外走去。

“誒!”謝映棠跟著跑了出去,又要從子韶手上去搶,子韶將那張紙舉得高高的,硬是不給她撈到,謝映棠跺腳道:“你給不給我?你可不是成大人,本翁主才不與你客氣!”

她兩頰微紅,美眸含怒,一張靈氣逼人的臉,硬是做出這般神態,連子韶都覺得她可愛。

子韶知道,那些個大小姐要是真的生氣,哪裏是這等模樣,想必臉已黑得似鍋底一般,當下有恃無恐,一下子竄到成靜前面去,得意道:“翁主要是憑真本事搶到,連我家公子也無可奈何。”

謝映棠半提裙擺,躍了過去,兩人繞著圈兒追追打打一會兒,成靜停下腳步,頗為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擡手,一把抓住謝映棠的後衣領,將小姑娘拎小雞一般地拎了過來,低頭問道:“鬧給我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以上出自詩經,就是在暗示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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