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婉在劇組這麽久，哪怕是在最開始有人罩著的情況下都沒這麽剛，所以導演現在被隔空懟的臉上青白交錯，說不出話來。

見此情景，蘇雲卿很識趣的隨便找了理由離開了，心裏知道今天這戲是拍不下去了。

果然，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場務就過來通知說今天提前收工。

蘇雲卿跟著大部隊回了酒店，剛走出房間所在樓層的電梯就碰到了拎著包，後面跟著助理和經紀人的麗婉。

電梯門打開時麗婉經紀人Tony還在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勸她改變主意，直到看到電梯裏的人是蘇雲卿時才噤聲。

蘇雲卿和麗婉面對面遇上兩個人都是一楞，氣氛頓時就有點尷尬起來。

“收工了？”半分鐘，麗婉幹巴巴的擠出一句話，“今天挺早哈。”

蘇雲卿有點尷尬的點點頭，“是。”

說完這句之後兩個人又安靜了。

好在這個沈默也沒持續太久，麗婉的助理在旁邊小小聲的提醒道：“姐，車馬上到了。”

蘇雲卿這才發現自己堵在了電梯口，聞言趕緊給麗婉讓了個位置，側過身說道：“不好意思。”

可麗婉沒動。

她先是低頭推了推墨鏡，然後對蘇雲卿說：“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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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三樓有個咖啡廳，蘇雲卿還挺喜歡他們做的榛果摩卡，但是今天劇組放工早，估計有很多人都會去那裏打發時間或閑聊，麗婉房間又退了，最後蘇雲卿把人帶到了自己房間。

Tony和助理先拎著行李下樓了，麗婉一個人跟著蘇雲卿到了房間，進門後左右四下張望了下。

“我還以為你房間會更豪華一點，我看導演都恨不得給你租個別墅住。”麗婉坐在房間窗戶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好奇的看著旁邊小茶幾上堆放著幾本劇本，隨手翻開就看到上面用各色熒光筆劃了線和寫滿了註解，心得。

蘇雲卿晚上背劇本的時候喜歡一邊在房間裏繞圈一邊搖頭晃腦的背，背完後就把劇本隨手放。昨天她是放在單人沙發上的，估計是清潔阿姨整理房間時幫她放在上面的。

“你好用功啊。”麗婉感嘆了一聲，“影後就該是你拿的。”

蘇雲卿笑笑，從房間小冰箱裏拿出兩瓶酸奶，把無糖的那瓶遞給了麗婉。

麗婉接過來看了看，說道：“有普通的嗎？”

“有是有。”蘇雲卿把自己手上的給她，“但是你平時吃東西不是都只吃低糖低脂的？”

麗婉動作一頓，隨機自嘲笑笑：“是啊，那是為了保持身材，現在不是不用了麽。”

蘇雲卿擰開手上的無糖酸奶喝了一口，淡淡道：“怎麽會，這個工作結束了，還有下個工作。”

麗婉笑了，朝蘇雲卿舉了舉杯。“承你吉言吧。”

蘇雲卿輕輕皺了皺眉頭，聽麗婉的語氣像是走出這個劇組就沒工作了似的，她的情況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嗎？

麗婉沒再說話，只是專心的喝著手上的酸奶，蘇雲卿也沒有多嘴八卦，安安靜靜的喝著自己的，兩個人之間雖然沈默，但是氣氛比剛才在電梯口時要好上不少。

或者應該說，現在的這個氣氛是那次兩個人撕破臉之後最好，最平靜的一次。

一瓶酸奶並沒有多少，麗婉喝的又快，幾分鐘後她放下空瓶，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我要走了。”

蘇雲卿看著她，“考慮好了嗎？”

麗婉一笑，“嗯，早在當初改劇本的時候我就該走的，現在死皮賴臉留到現在，已經夠了。”

“這是你的工作，這裏是你工作的地方，怎麽能說是死皮賴臉。”

蘇雲卿語氣依舊淡淡，但是這種不曾改變的淡漠和話卻讓麗婉微微紅了眼眶。

以前她覺得蘇雲卿冷淡是因為看不起她，哪怕那次蘇雲卿曾經解釋過她也堅持自己的想法。現在卻突然明白，或許這種冷淡真的不是因為對方的輕視，而只是因為對方單純把她當成普通合作夥伴。

對方只是沒有把她歸類於朋友，但也從來沒有把她放在敵人的位置上。

在她眼裏，有的只是一個叫麗婉的，暫時的共事者。

這件事情如果放在兩個月前，麗婉會覺得被羞辱，被看輕，會覺得憤怒，可是現在，跟這樣的蘇雲卿坐在一起，卻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輕松。

“你知道嗎？”麗婉輕聲說：“整個劇組，只有你對我的態度從來沒有變過。”

蘇雲卿沒說話，現在麗婉需要的不是她的回答，只要她一如既往的安靜。

“其實也不對。”沈默兩三秒之後，麗婉又笑了：“其實在拍《冰月劍》那會兒，我應該是有機會能做你朋友的，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完全漠不關心的共事者。”

在拍《冰月劍》時，在劇組的人都對她的空降和被人包養這個話題八卦的津津有味，臉上帶笑眼裏卻藏著鄙夷的時候，蘇雲卿會態度如常的跟她聊天，看著她的眼睛裏從來都是幹幹凈凈的友善。

是後來，是她的急功近利毀了這一切。

“假如我沒有故意擠掉範晶，你還會把我當朋友嗎？”麗婉忍不住問道，但是問完後她又後悔了，緊接著說道：“算了當我沒說，這個假設沒有意義。就像是我假設如果我沒有跟蔣總分手現在會如何一樣。”

她口中的這個蔣總大概就是之前的‘男朋友’，蘇雲卿沒問，也不需要問，因為麗婉自己接下來就把答案揭曉了。

“我以前是做模特的。沒走過什麽大秀，就是出場費一天不會超過五百塊的小模特。後來認識蔣總後，我的出場費就提高到一天兩千甚至更多了。這種好處來的很快，也很直觀，所以我也跟的無怨無悔。”

她把手伸進包裏拿出煙，但很快又放了回去。“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他分手嗎？猜猜？”

蘇雲卿想了想，挑了個最常見的。“他家裏人找上來了？”

麗婉拍手大笑，“我之前看網上有人做調查，說情婦跟渣男突然分手的各種原因當中，95％都是被正室發現然後打上門來了，我就是這95％之一。”

她的笑容微微收了收，聲音驀然變輕。“但是我之前不知道他結婚了。”

蘇雲卿沒想到會聽到這個，驚訝的眼神一時沒來得及收住，被麗婉看了個正著。

“很奇怪，是不是？是不是都覺得像我這種人肯定要把他的家庭情況，尤其有沒有老婆調查清楚，這樣才能找準機會看看能不能上位？”

蘇雲卿斂下眼瞼，“抱歉，我沒有這麽想。”

麗婉不甚在意的擺擺手，“這麽想才是正常的，我也確實暗地裏找人打聽和查過他，後來都說他沒結婚我才答應被他包養，做他眾多女朋友之一。”

“現在想想，可能我知道的事情都只是他想讓我知道的。因為在他問我要不要跟他的時候，我曾經跟他說過，我不跟已婚的人玩兒。”

說到這裏，麗婉短促的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什麽，在笑誰。

“我這種既願意被人包養，做別人不知道第幾號的炮友，用身體換利益的女人竟然也會跟人要求必須未婚，是不是很有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感覺？估計他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因為覺得我好睡，聽話，好打發，所以才花了點心思瞞下這些，說起來我還該感謝他替我打開了娛樂圈這條路呢。”

麗婉話裏的諷意太過尖銳，把她自己紮了個鮮血淋漓。蘇雲卿聽著她的這些自我剖白，臉上神色分毫未變。

不管麗婉說了什麽，她始終都是平靜，平和到甚至有點冷漠的看著對方，眼裏沒有嘲諷，也沒有可憐和同情。

她這樣的態度讓麗婉感到一陣失落，她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蘇雲卿。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種情況一般人都會禮貌性的安慰兩句吧？哪怕是嘲諷她兩句也好啊，至少……至少讓她覺得這些事情有被傾訴的價值。

蘇雲卿反問她：“你希望我說什麽？”

“就……就普通的……”

“可是路是你自己選的。”蘇雲卿輕聲說：“在你選擇的時候，就該有承擔這些的覺悟。”

別人的同情和可憐並不能實際幫到什麽，聽了再多安慰又能怎麽樣呢？

路再崎嶇，也只能自己走下去。

麗婉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蘇雲卿在心裏嘆了一聲，接著說道：“但是我這裏有一個建議，如果你有時間，或許可以聽一聽。”

麗婉沒想到還有這種轉折，連忙點點頭。

“你跟那位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好評價。但是作為你的……同事，你最近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裏。”

麗婉遲疑的問道：“我們？”

蘇雲卿點點頭：“是，我們，整個劇組。你最近的戲越來越好，拍攝的時候也越來越順暢，你自己沒發現嗎？你現在的戲份被砍掉這麽多，可是你留在劇組的時間卻比以前要多上一倍。你在努力，在改變，而這些大家也都看著。”

“我覺得……所有的努力都不會白費，盡管很多時候它反饋回來的並不是你最初想要的東西，但付出了，總是有收獲。”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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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雲卿小姐姐在很多地方都跟顧先生很相似。

她待人處事雖然得體有禮，但這其實是另一種的自我保護。當她拋下那層偽裝拿出真心時，就是柔軟而敏感的。所以她在處理趙英英和薛穩的事情上會不夠果敢，會優柔寡斷，但不是‘聖母’，這是因為在乎。

就跟我們在真正撕破臉和絕交之前，總是會原諒自己的朋友，會替他找借口找理由，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讓自己失望才會放棄。

但是除了朋友之外，她對其他人骨子裏是很冷漠的。

所以哪怕麗婉在她面前說了一堆，她心裏也沒多少感覺……她沒有把麗婉當朋友是其一，其二就是她說，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跟我這個不熟的同事訴苦幹什麽？我最多就是給你點建議。

所以，雲卿小姐姐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很酷的

鳳凰初啼 463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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