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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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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二人已走到賭莊門口,裏面熱鬧非常,有人大聲在開盤,有人因贏錢而狂叫,亦有人因賭輸或嚎啕大哭或高聲叱罵。秦海青擡腿就要朝裏邁,李浦一把將她拉了回來。“你還有什麽話要問的?”秦海青皺眉問。李浦笑瞇瞇地問:“這地方你熟嗎?”“不熟。”秦海青的回答幹脆之極,李浦便直搖頭。秦海青心中咯答一下,知道有些東西要瞞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幹脆地說道:“這種地方,我只到過幾次,俱是為公務和別人一起進去,不知道還有什麽規矩。你倒說說看。”李浦道:“這種地方原本就不歡迎女人,也不歡迎公門的人,你兩樣都占全了,還指望查得什麽?”秦海青問道:“為何此處不歡迎女人和公門中人?”“到此地來的女人多半是來揪回參賭的自家人,明擺著是斷賭莊的財路,而公門中人到此處,若不是來賭的,便是來找茬的,你說怎會受歡迎。”“依你的意思要怎麽辦?”“入鄉隨俗吧。”“你是說也去賭?”“邊賭邊查,不是很好嗎?”

秦海青沈呤半晌,李浦笑嘻嘻地望著她,看她如何決定。“啐!”秦海青叱道,“我平生最恨賭徒,看來你也不是很清白之輩。”不理李浦,自顧自便往裏闖。李浦小聲嘀咕道:“我偶爾也會有手頭緊的時候,到此處掙錢總比上人家家中去取強些吧?”忽覺走在前面的秦海青停了腳步,賭場之中聲音突變,定睛看去,見秦海青臉上紅撲撲的,神情間有說不出的尷尬,再環視周圍,立刻明白了,不禁笑了起來。原來天氣本就悶熱,加上賭場地方狹小,一些賭徒便將上衣脫去,熱火朝天地狂賭起來,秦海青乍一闖入,雙方俱是措手不及,一些臉皮薄的,慌忙扯上衣物,但更多的賭徒卻是賭性和痞氣雙俱,“嗬嗬”地起哄起來。

一個賭場的夥計模樣的家夥走了上來,斜著眼直瞪秦大捕頭,秦海青又不是沒見過這陣勢的人,此刻也定下神來,便也不慌不忙地回瞪著他。那夥計瞪了半天,見面前這小女子並沒有被嚇出去的樣子,反而滿不在乎這一室的異樣目光,便極不耐煩地大聲叱道:“揪出你家男人,快些滾罷!”秦海青道:“我不找人,我有話要問。”“這裏不是你問路的地方,快些與我出去!”那夥計說話間便伸手去拽秦海青的胳臂,要把她往外推。秦海青好生著惱,只等夥計伸手過來,便要將他甩到對面墻上去。還未等夥計手碰到秦海青的胳臂,李浦突然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去。“不可對我妹子無禮!”李浦氣呼呼地吼道,“我帶她來開開眼界,怎麽,不行嗎?”秦海青眨巴了兩下眼睛,沒作聲。那夥計亦是提高了聲調吼道:“要賭便賭,吼什麽吼?叫喪嗎?”一邊悻悻地退到一邊去。“借我些本錢如何?”李浦低聲問秦海青。秦海青只是不理睬,眼睛四下裏張望,找尋賭莊老板。李浦覆又低聲勸道:“大小姐,你還指望直接去找那賭莊的人問事不成?這裏不比京裏,誰不欠地方賭場一點債,除了衙門,就數這兒大,你若不逼他們到絕境,他們是決不買你的帳的。”秦海青從懷中掏出幾文錢拋給李浦,瞪他一眼,“你昨夜扔那二百文時不是挺瀟灑的嗎?”

李浦含笑向賭桌那邊走去,一邊說道:“那時我也沒說要管這檔子事呀!”秦海青也懶得去理他,在賭場內打了個轉,卻未發現老板模樣的人,便問那在一邊虎視耽耽的夥計一句:“你們東家在何處?”那夥計斜睨一眼,哼哼道:“有什麽話跟我說就行了。”秦海青自知在人家地頭上,也不好來橫的,便和氣問道:“請問十日前吳戲戲班班主七齡童是否到此處來過?”那夥計上下打量秦海青一眼,狐疑地問道:“你問那個死人的事做什麽?”秦海青道:“我是京裏來查案的,有些事情要弄清。”夥計“哦”了一聲,覆又上下打量秦海青一番,鼻子裏哼哼道:“他是常客。”“十日前,他可是將戲班祖居輸於你們東家了?”秦海青追問道。夥計眼光四處游移,顯出不太情願回答的樣子,“願賭服輸,我們是正當買賣。”夥計回答。秦海青見他這模樣,知道這樣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便將話題挑開:“你們東家在哪裏?”夥計把頭搖得似拔浪鼓一般:“他此刻不在,出門走親戚去了。”秦海青還欲問些什麽,忽聽背後一陣喧嘩,原來一賭徒將身上銀錢輸個精光,頗不服氣,大鬧起來。夥計怒吼一聲,罵罵咧咧地沖了過去,把個秦大捕頭晾在一旁。

秦海青輕嘆一聲,果然這地方上的賭局不買京官的帳,回頭正要去找李浦,卻見他已轉回到面前,“再借一點。”他笑瞇瞇地說。秦海青鼻子沒給氣歪了。“沒有!”“那幾個錢是探路數用的,再來準贏。你放心借我就是,我又不是不還。”“不給!”“當真不給?”“當真不給!”“那好。”李浦突然一把抓住秦海青,將她拖到賭桌邊,對莊家喊道:“我押她!”秦海青一驚,只聽李浦嚷道:“我押五十兩,若輸了,妹子就留在這裏做婢子!”秦海青只覺頭“嗡”的一下,下意識地就要揍人,卻覺得胳臂上被捏了兩下,李浦在耳邊悄聲道:“放心,我已看穿了莊家的手法,為了案子,你且忍一忍吧。”心下一動,強壓怒火不做聲,臉色極為難看。那莊家想是見慣這種場面,眼睛都沒眨一下便允了,四周圍賭眾興致高漲,紛紛下註。見莊家骰子出手,李浦神色自如。兩個骰子轉了幾圈停了下來,俱是六點,最後一個眼見也將六點向上停下來,賭徒們已尖聲高叫起來。秦海青心中一緊,卻見李浦有意無意地,將右手輕輕按在桌面上,秦海青眉尖一挑,見那桌面不為常人所能感覺地微微顫抖一下,第三個骰子如被人踢了一腳般,忽地翻過身來,卻是一個三點。一時間,賭徒們安靜下來,莊家臉色突地煞白,李浦認真數了數點數,“十五點。”他將三個骰子抓到手中,“菩薩保佑!”他煞有介事的念叨著,右手轉了兩下,一把將骰子撒了出去。秦海青斜眼看去,見李浦左手支在桌上,心中便已有了數,果然第一個五點,第二個六點,第三個在眾人的狂叫中亦以五點停下。

此時賭場中似開了鍋般熱鬧,李浦得意叫道:“我再押一百兩!”秦海青心中實在不願見他如此胡鬧下去,拉拉李浦的衣襟,低聲問道:“你這麽有把握?”李浦笑道:“沒有。”秦海青一楞,李浦笑道:“輸了也不打緊,反正你秦大捕頭有的是本事,從這裏打出去還不是小菜一碟,他們奈何不了你的。”

只從剛才骰子翻身一事,莊家雖不清楚李浦做了什麽手腳,卻已明白今日撞上個難纏的角色,沈下臉對旁邊一夥計耳語了幾句。夥計擠出人群去,秦海青眼光隨他身影而去,見他進了賭場邊的一個小門,微微一笑。果然,不多時,那小夥計從門裏出來,徑直走到得意洋洋的李浦面前客氣說道:“這位爺借一步說話。”李浦瞟了秦海青一眼,隨夥計擠出人群,“何事?”那夥計抱拳客氣地說:“請這位爺在櫃上支上五十兩開路罷,本店小本經營,還望爺手下留情。”李浦一付橫橫的模樣:“我若不走又怎樣?”夥計冷笑道:“這位爺,這是給您留面子呢。您贏得光不光彩,咱們心中都有數。”李浦亦是冷笑回道:“我如何不光彩,你們又如何光彩了?難道只許莊家贏錢,不許賭客贏嗎?”夥計聞此言好生著惱,正欲發火,忽聽得身後輕咳一聲,一人慢悠悠說道:“依你要怎樣?”李浦回頭一看,一個矮小的老頭兒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夥計見狀,悄沒聲地退到一邊去。此人獐頭鼠目,一付精明的生意人模樣。李浦問道:“你是東家?”“我是。”那老頭兒點頭道。李浦咧開嘴對他一笑,轉頭得意地對秦海青說:“交給你了。”秦海青對老頭兒拱了拱手:“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東家。”老頭兒打量了秦海青幾眼,極不滿意地道:“我剛才聽夥計說,你是來查七齡童案子的京官?”秦海青點頭。老頭兒道:“這位小哥賭技不錯,我與你們再賭一盤,你們若贏了,我便回答。”秦海青眉頭一皺:“東家,回答就回答,不回答便不回答,何必繞開話題?”老頭兒冷冷說道:“賭場有規矩,不做無利之事。”秦海青看看李浦,李浦笑道:“好哇,再來幾次都可以。”

三人就著旁邊一張賭臺站下,一些賭徒要上來湊熱鬧,東家一擡手,夥計們立刻上來將他們趕開。“還未請教東家貴姓。”李浦問道。“免貴姓何。”東家家面無表情地拿起骰子,“這裏有四個骰子,你我同時撒出,點多者為勝。”李浦與秦海青聽得此話均是楞了一楞,這何東家好生厲害,八成已看出李浦用內力控骰之事。“你行嗎?”秦海青低聲問。李浦微微一笑:“我能控三個,就能控四個。”提高了聲調道:“同意。”二人各拿兩個骰子,正要擲了出去。秦海青突然道:“我這邊押的是東家的答話,東家那邊也押上一物吧?”何東家一楞,“此話不妥,我若輸了,不是要給雙份嗎?”秦海青道:“您若贏了,也不還是雙份嗎?若是東家贏了,我去與陳知縣說明,以後在這兩件事上絕對沒人找您麻煩。做生意求太平,東家不虧的。”何東家眼光一閃:“你要我押何物?”秦海青淡淡一笑:“吳戲戲班的祖居。”何東家一楞,隨即爽快答應道:“行!”一擡手,將骰子擲了出去,李浦見狀,也將手中骰子擲出。

李浦見骰子旋轉不定,如法炮制地將右手向桌上放去,這一放不打緊,只覺一股雄厚的力道從桌子那頭傳來,身軀搖了兩搖,險些跌倒。秦海青一驚,見何東家臉色自若地將手也放於桌上,眼中流露出嘲諷的笑意,煞是得意地對李浦詭笑著,李浦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下,顯見被對方的內力逼得十分難受。秦海青一掌擊在賭桌上,喝道:“小李子退下!”李浦只覺身上一輕,立刻呼吸也似輕松了許多,急抽掌退出,滿臉俱是驚愕之色。萬沒想到在這江湖之外的小小賭莊中,一個如此不起眼的賭莊東家,竟是身懷絕技之人。“我陪東家賭,可好?”秦海青微微笑著問道,右手輕撫桌面。何東家無表情地點點頭:“悉聽尊便。”兩人便不作聲,眼只望著桌上如陀螺般不斷旋轉的骰子。只見那四個骰子越旋越快,不一會兒,何東家頭頂有白煙裊裊冒出,臉色也越漲越紅。李浦見他如此模樣,舒了一口氣,知道秦海青已占了上風,心中不免嘀咕起來,看這秦丫頭普普通通的模樣,身上的功夫卻是高深莫測。只覺得從昨夜以來,自己長了不少見識,這江湖上實在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作如此之想,忽聽“啪啪”幾聲脆響,原來那骰子經不起兩股深厚內力的相鬥,相繼爆個粉碎。

何東家手中力道突然失去依附之物,未及收回,只覺一股力道被對方如海綿般吸了過去,消失得無影無蹤。秦海青手離桌面,神色自若地笑道:“東家的骰子不結實,換過再來吧。”何東家深吸幾口氣,待胸中內氣平穩之後,抱拳道:“不必了,在下認輸。”秦海青微微一笑,語氣中已多了幾分尊重:“東家可願將實情相告?”何東家點點頭:“老身還有一事請教?”“東家請說。”“您為什麽查此案?”何東家直盯秦海青的眼睛問,眼光似能看透人心。“為人雪冤,為鬼伸冤。”秦海青不慌不忙地迎著他的目光回答。何東家臉上泛起難得的笑意。“外面不方便,裏面請!”老頭兒擡手相讓,秦海青與李浦對視一眼,也不客氣,徑直走進了賭場後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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