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九的身邊，小七的表情充滿了憂傷。

看著小九深陷的眼窩，他被塵封的記憶，也開始慢慢覆蘇，似乎慢慢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自己和小九曾經生活的地方，總是被父親用冷冷的眼神凝視的小九，在自己的身後，抓著自己的衣角，滿眼的驚慌。

那時候的小七，其實是很恨自己的父親的，因為他恨父親對小九的狠心。

那時候的他就想，如果他這個哥哥都不疼小九的話，還有誰會疼她？

在家裏突遭大難的時候，他和小九在父親的掩護下逃跑，那時候的他才知道，原來父親也是愛著小九的。

接下來，就是顛沛流離的生活，兩個孩子在街上乞討生活，輾轉來到了省城，卻又被妖女淩抓到，小九被奪去，而他自己，則被神秘的白胡子老頭封鎖了記憶。

這些本來模糊不清的事情，在看到小九的那一剎那，似乎都恢覆了過來，他很疑惑，似乎小九就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的記憶的封禁之門。

難道是那老頭，他給自己的記憶設置了什麽開關？

或許，是為了防止自己和小九自相殘殺吧。

在小七的心中，總是向好的方面揣測那白胡子老頭的做法。

只是，他心中也隱隱有些恨那個白胡子的老頭，如果他不多事的話，說不定他就可以提前救出小九。而不會再有這樣地慘事發生的。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現在的小七屍骨已寒，墳上的草都已經齊膝高了。

“她現在的狀態不太好。”邀請了很多的專家前來會診，但是小九地情形還是在變壞，小雨也很猶豫，她可以治好小九的眼睛。但是任潛悠地一個猜測，卻讓她無法下定決心。

不只是她。小七也無法下定決心。

“妖女淩奪走了他的雙眼，應該是奪取了她的力量……那如果沒有了這種力量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讓小九躲過力量的反噬，不會再夭折了呢？”

真實之眼這種能力本來是類頂級能力，不會存在這種反噬的，但是真實之眼這種力量實在是太逆天了，所有預言類的能力。都會有額外地消耗。而類頂級能力和普通的能力不同的一點，就是類頂級能力是由某種特定的存在賦予的，並不是一個人的精神和思想直接產生的，能夠賦予自然可以奪走。

把小九帶走，本來打算讓小九成為自己的傀儡，但是妖女淩並不怎麽相信小九，她開始想辦法奪取小九地能力，在多次試驗並失敗之後。她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她移植了小九的雙眼——只是，她是不是知道，使用這種能力，必須面臨什麽樣的反噬呢？

如果僅僅是奪走了小九的能力，其實這未嘗不是好事。畢竟雙眼對擁有治療能力的能力者——比如小雨來說，還算不上什麽。

不過，這種能力已經在小七他們地血脈中流傳了幾千年，如果治療好了小九的雙眼，小九的能力是不是會恢覆，會不會繼續讓她陷入夭折的境地？

如果移植呢？

現在主流的醫術中，移植眼球還只是理論上能夠成功，但是妖女淩就成功了，而她也留下了兩臺機器，更重要的是。任潛悠他們擁有的。不只是普通的醫術，如果讓白灰使用自己的力量。說：“移植眼球一定能夠成功……”那說不定就能夠成功。

而妖女淩準備那麽多的預言師在門外，應該也是這麽做地。

更重要地是，如果他們自己不可以，箋桓、顓姬他們完全可以做到。

可以說，現在的小七有太多地選擇，而這些選擇卻讓他難以選擇，任何一種可能，都可能讓小九繼續擁有真實之眼的力量，也會讓她的生命快速流失。

“小七，問問小九自己的意見吧。”任潛悠走了進來，低聲道。

從把小九救會來開始，就沒有讓小九醒來，一方面是擔心小九受不了自己失去了雙眼這個事實，另一方面，卻是擔心小九醒來之後不認自己這個哥哥。

“我出去一會，你和小九呆一會吧。”任潛悠和小雨一起離開了房間，兩個人在外面站著。

古堡外面的景色很美，小雨看得心曠神怡，半晌之後，小雨道：“小悠，以後我們也建這麽一座古堡，然後一起歸隱山林吧……”

“你們的理想未免太渺小了吧。”火拳的聲音響起來，任潛悠一驚，然後臉紅道，“火拳大哥，你們怎麽來了？”

“聽說這邊有些事情發生，所以就來了，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火拳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陽光，陽光一看到任潛悠，就低下了頭，想要過來，卻不敢過來。

小雨在任潛悠的身邊，對她來說，實在是很大的壓力。

“來……”小雨把陽光拉過來，陽光低頭不敢看她。

“好久沒有見我的小陽光了，真是想你。”摸摸陽光的腦袋，小雨道，“明天開始，再去姐姐家住吧。”

火拳含笑看了一眼小雨，大概知道她的想法，這個家夥對自己的愛情很懵懂，對別人的愛情卻看得很清楚。不過，這些小兒女的事情，他也不會去管，也沒有什麽立場去管。

倒是任潛悠，似乎沒有覺察到什麽，只是含笑摸了摸陽光的腦袋，道：“陽光怎麽會來？”

“陽光說很想見你……”火拳含笑道，陽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讓他哈哈大笑。

“確實有事情需要幫忙。”任潛悠趕忙岔開了話題，“有一件事情，我們沒有辦法決定，所以還是希望能夠讓火拳大哥你幫忙參考一下……”

把小九的事情說了一遍，火拳也皺起了眉頭。

“關於類頂級能力，我們所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這種能力和血脈有關……能不能奪走，還真不知道。奪走之後，有什麽變化，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問問白灰，他是這方面的專家。”火拳道，“我想，不論結果怎麽樣，這種事情，都要由當事人自己來決定吧。”

當事人自己來決定……慕離看向了小七和小九所呆的房間，不知道裏面怎麽樣了。

過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裏面終於傳來了聲音，門打開，小七走了出來。

“小雨，幫小九治療一下眼睛吧，她說，她要治好眼睛……”

小雨和任潛悠對望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走進了房間裏去。

小七蹲在角落裏，一言不發，任潛悠想要對他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小九她……知道你是誰嗎？”任潛悠問道，其實他很擔心小九並不認小七，不過看情形並不是那樣。

“她說她聽到我的聲音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誰了。”小七搖搖頭，有些苦澀道，“我真沒用……”

不知道他是說自己幾年前沒有保護好妹妹，讓她受了那麽多的苦，還是在說自己沒有趕在妹妹被人摘除眼球之前把她救回來，讓妹妹受到了這種折磨。

“那時候你還太小，現在才是我們反擊的時刻，放心，我一定支持你。”任潛悠道，他剛剛報了仇，突然覺得輕松了很多，然後發現，被仇恨壓著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什麽寬容，什麽大度，什麽以德報怨，都純粹是扯蛋，對很多人來說，以德報怨只能換來更大的怨，他們不會感念你的寬宏大量，而只會想著如何再次幹掉你。

“從那次大戰之後，我就一直生活在仇恨裏。”任潛悠道，“現在，我終於從仇恨裏解脫了出來，這才發現，原來完全擺脫了仇恨之後，是這麽的輕松和舒暢。”

頓了一頓，任潛悠道：“那時候，小七你和金鐵總是默默站在我的身後，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而我卻總是忽略你們的感受，現在我才明白了……”

他沒有說自己明白了什麽，只是笑道：“有時候，擁有仇恨，然後再擺脫它，也是一種歷練，沒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過去之後，就會雲淡風輕的。”

“真的會雲淡風輕嗎？即便是失去了重要的東西……”小七低聲道，他本來不想這麽說的。

“是啊……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東西……”任潛悠低聲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父母更重要的存在嗎？失去了之後，即便是報了仇，恨意就會消失嗎？

任潛悠也不明白自己現在這種狀態到底是什麽，他只是覺得自己解脫了。

或許，或許自己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去為父母報仇，只是覺得應該這麽做，所以強迫自己去做的，是嗎？

但是自己的憤怒，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決心，都是從哪裏來的？

“人是很矛盾的存在。”任潛悠道，“不要因為一時的想法而改變自己的決定，堅持下去，直到認定這件事情是正確，還是錯誤了……”

任潛悠在說什麽，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但是小七卻若有所思。

“小雨治好了小九之後，我先回老城一次。”任潛悠道。

“我和你一起去。”小七道。

他知道，任潛悠是打算去拜祭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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