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時暮雲和郭燕是有備而來，事先對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做過預計。杜風帶著徐綺蕓突然出現，令杜國清欣喜若狂，賈蘭英激動得淚流滿面，她們倆非但沒有絲毫慌亂，反而是不屑一顧。

畢竟手裏還握著一張王牌，郭枬肚子裏的孩子可是madein杜風，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推卸的責任！

這對母女倆緩緩坐下，氣定神閑的品著茶，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靜候杜家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

在這個時候，賈蘭英表現出過人的鎮定，奔到大門前，一把將站在門口驚懼不安的徐綺蕓拽進屋，徑直去往臥室，口口聲聲是問這段日子是上哪去了，實際是想暫時回避，免得事態一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好不容易盼回來的正宗兒媳，絕不能讓她再一次的出走！

郭燕往緊閉的臥室門睨了一眼，極為不快，嘴上仿佛掛了一個油瓶，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時暮雲。

而時暮雲心領神會，抿了一口茶水，將杯子往茶幾上一頓，手掩著嘴輕咳一聲。

聽到這帶有暗示意味的咳嗽聲，杜國清從短暫的喜悅中被拉回到現實，關上門，瞪一眼半邊臉紅腫的杜風，心頭的怒氣減弱不少，沒有多話，只是往客廳茶幾上指了指。

杜風昨晚在電話裏沒有明說，要帶失蹤兩月有餘的徐綺蕓回家，本想給父母一個驚喜，卻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痛。正納悶不解，順著父親所指，往客廳內一看，迎上郭燕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又見她身旁端坐一位衣著華貴、氣質文雅的中年女士，一下什麽都明白了……

有句俗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時暮雲用自己的親身感受驗證了這句話。

也或許是愛屋及烏吧，能讓寶貝女兒郭枬無怨無悔的付出那麽多，受盡委屈還百般維護的男人，高大英俊，陽光帥氣，確實是一表人才，很是滿意。可見他左邊臉頰浮腫，隱現五指印，不由得暗自埋怨杜國清這個當父親的下手沒個輕重，全然將杜風當做自家人看待。

杜風坐到沙發上，對面坐著父親杜國清，旁邊是時暮雲母女倆，依照父親的指示，拾起茶幾上那份鑒定單，細細一看，臉上的血色褪盡，雙手止不住的在打顫，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郭枬懷孕了！孩子一定是我的！我、我稀裏糊塗的就要當爸爸了？！可我怎麽去面對綺蕓？怎麽向她說！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姐夫！恭喜你了。”郭燕笑盈盈的，這聲稱呼叫得那麽的自然，那麽的有底氣。

杜風兩眼通紅，緩緩轉頭看向郭燕，就似見到不同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齒的回道：“郭燕！算你狠。”

時暮雲驚訝的目光在杜風和郭燕之間來回巡視，不明白兩人有什麽過節。

“杜風，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杜國清正襟危坐，頭微微一擡，下巴點向杜風手中的鑒定單，嚴肅的問道：“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郭枬的事？”

杜風騰地站起身，大聲回道：“這件事，其實是……”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解釋的？！敢作敢當！連這個勇氣都沒有，還是個男人嗎？！你只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杜國清越說越來氣，一掌拍向茶幾，震得旁邊坐著的時暮雲心頭一跳。

杜風站得筆直，像是一桿標槍，兩眼凝滿委屈的淚，雙唇發抖，顫聲道：“爸，上高中的時候，我被冤枉偷錢，你也是像今天一樣，先不管緣由，只問我偷還是沒偷！我當時是怎麽回答你的？”

杜國清一呆，回想多年前，自己手持大棒，逼問兒子杜風偷沒偷同學錢包，一點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可這小子任憑打罵，始終不承認偷錢包。當時也是看似證據確鑿，但最後真相大白是被冤枉了。

對此，杜國清一直心有愧疚，杜風重提舊事，想必是有隱情，應該給個解釋的機會。

冷眼旁觀的郭燕，見杜國清臉上的陰晴不定，似乎有些動搖，對著杜風急聲道：“姐夫，你不能混淆視聽！偷錢包確實是誤會，可這個和我姐有孩子是兩碼事！你必須……”

“你給我閉嘴！在我家沒你說話的份！”杜風再也無法壓制滿腔的怒火，轉頭看向郭燕，冷聲道：“你不要擔心，我沒有你那麽卑鄙無恥到茶水裏面下藥，都這樣了，我會對郭枬負責！但絕不會輕饒你！”

“下藥？！”杜國清和時暮雲同時看向郭燕。

“胡說八道，明明是你酒後無德！”郭燕臉漲得通紅，哽咽著，雙手拉著時暮雲的胳膊，嬌聲道：“媽，你看姐夫推卸責任不說，還要威脅我！你得為我……”

在臥室門後的賈蘭英再也聽不下去，一腳踹開虛掩的臥室門，牽著徐綺蕓走到沙發前，手一伸，指向時暮雲、郭燕，厲聲道：“出去！都給我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賈蘭英！你……你……”時暮雲萬萬沒有想到賈蘭英會突然翻臉，要趕自己出去，氣得渾身直哆嗦。

“我……我什麽？”賈蘭英奪過杜風手裏的鑒定單，反手塞給郭燕，冷笑道：“小丫頭，你拿張廁紙當聖旨啊！就憑這個，說你姐郭枬肚子裏的孩子是我家杜風的？我不承認！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做了親子鑒定再說！現在，我要和我家兒媳徐綺蕓商量婚禮的事，先請你們出去！”

聽到賈蘭英的話，杜國清和杜風父子二人瞠目結舌，耍潑皮無賴到她這個份上，也是一絕了！

賈蘭英將徐綺蕓往杜風身邊一推，對呆楞住還沒緩過勁的杜國清呵斥道：“你還像塊木頭傻坐著幹什麽？送客啊！”

“好，很好，好極了！”時暮雲從未遭到過這樣的羞辱，怒極而笑，拉著忿忿不平的郭燕，起身就往大門奔去。

“你……你這個信口雌黃，缺心眼的婆娘！”杜國清狠狠地瞪了一眼賈蘭英，連忙向時暮雲追去。

賈蘭英撇撇嘴，哼了一聲，回頭看一看杜風和徐綺蕓，和聲道：“你們別怕，就算天塌下來，媽也給你們撐著！”

“綺蕓，不管誰對誰錯，但郭枬懷著的孩子確實是我的！我必須得負責任！我們……我們……”杜風低著頭，眼睛酸痛，泛出淚水，喉嚨也堵住了，怎麽也說不出‘分手’兩字。

“杜風，祝你和……和郭枬姐……”徐綺蕓的聲音在顫抖，兩行清淚滑落，悶嗚一聲，便哽住了，無法開口，只是淚眼婆娑的看著杜風，歷盡了這麽多的艱難坎坷，到最後還是不能在一起嗎？

賈蘭英目睹這對苦情人就要被逼分開，心都快碎了，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一張老臉要它何用，把心一橫，直接坐到地板上，哭天喊地的哀嚎：“杜風啊，你要是不娶綺蕓為妻，媽就死給你看！”

“媽，你千萬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呀！”徐綺蕓淚如泉湧，急忙蹲下身，攙扶賈蘭英。

“媽，有話好好說，你就別逼我了！”杜風滿腹辛酸，心頭彌漫著一絲絕望。

“別給我丟人了！志森來了！”杜國清一聲大喝。

“郭志森？誰也不能碰我家孩子！”賈蘭英條件反射的想到了警察，爬起身就把徐綺蕓摟在懷裏，還不忘攔在杜風身前，虎著臉，大有與人拼命的架勢。

一身便裝的郭志森在杜國清的陪同下，領著又神氣起來的時暮雲、郭燕回到屋內。

“嫂子，都是我管教無方，讓你受委屈了！”郭志森先是向賈蘭英彎腰致歉，又拍一拍杜國清的肩，給了一個苦楚的笑臉，還不等客廳內眾人有何反應，轉過身對著郭燕揚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掌聲清脆響亮，打得郭燕眼冒金星，腳步踉蹌，往後一倒。

“郭志森！你瘋了是不是？”時暮雲連忙扶住郭燕。

郭志森從腋下夾著的拎包內掏出一信封，遞給時暮雲，長嘆道：“不辨是非，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好，越活越回去了！還嫌鬧得不夠嗎？郭枬已經走了！”

“爸，你說什麽？！姐上哪去了？”郭燕顧不得臉上的疼痛，站直身，雙手抓著郭志森的胳膊，眼中露出無限的惶恐。

郭志森手一甩，又從拎包裏掏出一封信，砸到郭燕身上：“好好看一看，這是你姐留給你的！”

突然間，郭志森像蒼老了十歲，邁著沈重的步子，懷著覆雜的心情，走到杜風面前，將拎包裏最後的倆信封掏出。

“今天早上，郭枬讓人送了這些信給我，讓我把信轉交給你和綺蕓，祝你們永遠幸福，白頭偕老……”郭志森手捂著額頭，悶了半天，說話聲變得沙啞無比，帶著一抹哭腔：“小枬是出國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不要浪費精力，誰也找不到她了！”

“怎麽會這樣！”徐綺蕓急忙接過信封，將署有‘杜風親啟’的信塞到杜風手上，趕緊拆開郭枬給自己的信。

可不等徐綺蕓細看，客廳內響起郭燕的嚎啕大哭聲：“姐姐，你回來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任性了！回來啊……”

杜風眉頭一皺，搶在徐綺蕓之前拆開信封，抽出信紙展開一看，上面沒有只言片語，只是用明快簡潔的線條勾勒出一幅畫。

一棵香樟樹下，隔著樹身，分站著一對年少男女，都單手捧著一本書，而兩人的另一只手緊緊地相握在一起。

畫的最下面，留有年月日，杜風默算一會，是上高中時，被同學誣陷偷錢包的前一天。

杜風恍然明白了郭枬畫裏的意思，她是自責，對犯下的錯仍是耿耿於懷，對自己始終忘不了，下定決心用遠走他鄉的方式，結束這一切的不快，這一切的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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