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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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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的時候, 下了八月的第一場大雨, 狂風肆掠, 電閃雷鳴。黃豆大的雨點落到地面上,“啪啪”響著匯聚成一個個臨時的小水潭。

朝堂上,工部左侍郎夏文遠跪下啟奏, 說入夏以來, 江浙沿海地區頻下暴雨,形成大大小小的水災無數起。民間也自發的出現了災民自救, 富民救助, 然而都收效甚微……請求朝廷賑災。

工部尚書趙章德直言:“只賑災濟貧怕是不行, 重要的還是在河堤、水壩治理這一塊。”

朱瞻宣端坐在龍椅上, 聽得頭疼,每年的夏季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特別是黃河下游地區和長江流域。決堤嚴重。大量的災銀撥下去, 連個水響都沒有……真是需要整頓了。

他一想到這,臉色就不好看了,擺手道:“眾愛卿可以各抒已見。”

顧望舒不擅長水利,也不準備插話。他站在左側第二排,穿著緋袍補服。現在他升了吏部尚書, 袍子自然從青色換成了緋色。

新德澤在他身後右側站了, 頭微低著, 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太和殿裏亂糟糟一片,人多嘴雜,說什麽的都有。朱瞻宣聽了一陣, 大概也都是抱怨雨水之多、或者如何救濟災民這一塊……無甚用處。

下朝後,首領太監嚴湧來文淵閣宣了皇上口諭:在乾清宮覲見各殿閣大學士。

夏勤是武英殿大學士,當年朱瞻宣還是太子時,他曾任太子太師,如今已為內閣之首。他和姚固走在最前面,兩人輕聲交流,神情很愉悅。此人脾性溫和,和誰都能談得來。

乾清宮的正門敞開著,幾人魚貫而入,跪下行禮。

朱瞻宣賜了座,說道:“各位愛卿,今日讓你們過來,是商談水患之事。”

夏勤頓了頓,開口道:“微臣有一人推薦。”

顧望舒在左側坐了,皺眉聽他說話。

朱瞻宣點點頭,讓他繼續說。

“此人潘石,現任都水清吏司,工部郎中。”夏勤說話間,看了顧望舒一眼,“是顧閣老的同期二甲進士,他對水利工程頗有研究,甚至關於「水文」還著有一書……”

朱瞻宣“哦”了一聲,有了興趣,他笑著看向顧望舒,“顧愛卿對此人可熟悉?”

顧望舒起身行禮,道:“聽說過一二。”

朱瞻宣立即派人把潘石叫了過來。

顧望舒擡眼去看夏勤,明白這老狐貍是要扶攜自己人進內閣了。

潘石面貌潔白,中等身材,穿青袍補服,進來先磕頭行禮。他對於朱瞻宣的提問,侃侃而談。

兩人談論了一番後,朱瞻宣當即就決定讓顧望舒處理此次江浙水患,潘石從旁協助。

顧望舒一楞,跪下領旨。他沒想到皇上會讓他接管此事。水災雖然棘手,如若辦得好,卻也是大功一件。

夏勤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望舒一眼。當今聖上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這是給所有人敲了警鐘……堂堂正正地為顧望舒鋪平青雲直上的道路,同在文淵閣處理公務,只要是眼不瞎的,就能看到顧望舒的本事。年紀輕輕的,手段、智謀都驚人,長相更是一等一的好,又背靠著鎮國將軍府這棵大樹。怪不得姚閣老巴巴的去認他做孫女婿……只一條,這人心思太深,又慣常的狠毒,最看重的只有權勢,怕不是良配。不過,他這樣也都是自然的,或則怎麽能在老狐貍橫行的官場立足。

經過兩天的忙碌,關於江浙地區治水的方案定了下來。朝廷賑災的銀兩也隨即撥了下去。

顧望舒和潘石一起,帶了大量的護衛和官兵去了江浙一帶,和當地官員一起,重修了堤壩,以保漕為主。實施“北岸築堤,南岸分流”。多是以刷深河道,改變海口積沙高仰的形勢。

青年每到一處,都傳達了朝廷的思想,免賦稅,設立養濟院、免費的藥局供應等方式救災。

十多天之後,江浙一帶的水患得到了控制……

趕在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之前,顧望舒和潘石趕回了京都。朱瞻宣龍顏大悅,親自設宴款待。

因這次救災有功,朱瞻宣在夏勤的建議下,升潘石為工部右侍郎,正三品文官。

潘石原是夏勤一黨,對顧望舒向來敬而遠之。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他倒是很佩服此人了,事事親力親為不說,手段又高明,絕不拖泥帶水。只是有時候心太狠了,交朋友的話,還是算了。

八月十四是新德澤的生辰,秦氏準備了簡單的宴席,準備闔家聚一聚。

“荷姐兒,來,坐母親這裏。”午膳過後,女孩兒來請安。秦氏把她留下了,說了晚上在花廳給夫君過生辰的事。

她看著女孩蒼白的小臉,心酸不已。自從那日她從鎮國將軍府回來後,便一直愁悶傷懷,也不知究竟經歷了什麽事,才一個月的功夫,就極速地消瘦了下去,找劉大夫來也查不出什麽病癥,只說什麽郁結於心,解鈴還需系鈴人。

“母親。”新荷偎依在秦氏的懷裏,表情淡淡的。好久沒見到四叔了,他大概是把她忘記了。有時侯會從父親或哥哥那裏聽說些他的事。比如,去江浙治水……還有什麽更得皇帝倚重了……

其實,她已經想開了。

下午申時,新德澤處理完公務,準備回新府時,突然想起昨晚睡覺時,妻子和他說過的話,便去文淵閣找顧望舒。

文淵閣是閣臣辦事之所,機密重地。一般官員是不得擅入內。新德澤在漢白玉臺階下等了好久,終於看到虎子從廡廊下走了出來,忙招手喚他過來,把來意說了。

虎子二話不說,答應著就進去喚人了。主子人前活的風光,背後過的是什麽日子,他都是親眼目睹……該做的不該做的事,一股腦地攬在身上,常常是深更半夜都不睡覺,全靠一口氣撐著。他有一次偶爾提到了大小姐,主子正在喝茶,水杯掉落在地都恍然不知。

他天天伸長了脖子等新家來人呢,主子真的需要一個光明正大進出新府的理由。這樣,也許就可以見到大小姐了。

片刻後,新德澤看見顧望舒從文淵閣走了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顧望舒身前身後都有錦衣衛護著,通身的氣勢不一樣了。

他立即拱手行禮,被顧望舒扶了:“大哥,找我何事?”

新德澤笑道:“……今日我過生辰,內人準備了家宴,想闔家聚一聚,不知四……”他改了口,“不知顧閣老可賞臉前往?”顧望舒如今是正二品大員,不敢再稱四弟了。

良久,青年都沒有說話。

新德澤尷尬了,他想起女孩兒最近的狀態,咬咬牙:“知道顧閣老事情多……輕易不敢麻煩你,但是荷姐兒的情況實在是不好。”

“內人說她素來和你親厚,便想著你能去看看她,開解一二。”

“那孩子,藥石無效,都瘦脫相了。”

顧望舒的臉色陰冷下來,“什麽?”說話間,便往宮門外走,“早聽說她病了,都沒找人醫治嗎?”

“府裏的劉大夫一直照看著……藥也吃了許多,就是一直瘦。”新德澤緊跟在顧望舒身後。

新府,秦氏瞅著時辰不早了,便帶著丫頭、婆子到了前院花廳,吩咐著把準備好的菜肴、點心都擺上桌。

新荷帶著雲玲在不遠處的抄手游廊上站了,看著遠處的天空發呆。一天又一天的,日子過得可真快,明日就是中秋佳節了。

一會兒的功夫,新德澤和顧望舒便進了府門。

新荷見院裏突然湧進許多穿程子衣的護衛,團團把花廳圍住了,心裏一驚,便轉身去看。

誰知,剛一扭頭,就看到了和父親說話的顧望舒。

青年下意識覺得有視線一直在追隨著他,便皺眉去看……

兩人遙遙相望,誰也沒有說話。

新荷眼睛一熱,淚水掉了下來。她順著抄手游廊往他身邊跑,心裏委屈極了。他一向都縱著她,怎麽舍得這一個多月都不理她……

她想通了,嫁給他便嫁給他吧。這京都大概也沒有比他對她、更盡心的人了,況且她也喜歡他。

顧望舒看她跑那麽快,有些嚇住,三步並做兩步到了她面前,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呵斥道:“……這麽大的人了,還是冒冒失失的,摔倒了可如何是好?”

新荷摟著他的脖頸,嗚咽著說不出話來:“我想你……我想你了……”

顧望舒口中發澀、說不出話來,手臂卻收緊了,像是要把她嵌在懷裏。

秦氏聽到動靜,從花廳裏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身材高大的青年半跪著摟了自己女孩兒。她眉心一跳,又嘆了口氣,女孩兒病了這麽久,素來也依賴他,抱著就抱著吧,讓她也高興一回。

等懷裏的小姑娘平息下來,顧望舒抱了她往花廳去,是抱孩子的那種抱法。剛抱起來,他便俊眉緊皺,怎麽瘦的如此厲害?整個人都輕飄飄了,抱著感覺沒重量似的。

青年穿著正二品的文官常服,唬.的下人們頭都不敢擡了,只知道這麽多官兵護衛著,肯定是個貴人。

“大嫂……”路過秦氏時,他略點了頭。

新德澤擺擺手,讓妻子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他籲了口氣,進去花廳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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