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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節 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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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城船隊起錨開拔時,我正好為張牛角的墳墓蓋上最後一鍬土。

墓前,張牛角身邊最後的400餘名衛士跪成一片,聲聲嗚咽,聲聲濁泣。我把一塊墓碑用力插在墓前,這一舉動似乎像打開了洪水的閘門,周圍哭泣聲陡然升高,變成了嚎啕。

軍中沒有石匠,墓碑是用一塊木頭做的,在木頭削平的一面刻著簡單的墓志銘。

上面寫著:“冀州人士張勇之墓——張勇本名張大目,與漢中山靖王之後、涿縣劉備劉玄德戰鬥而死,死時仍手持刀劍,真英雄也。劉備劉玄德葬張牛角於此,賜其名為張勇,今後凡驚擾其安息者,就是我劉備之敵。”

看著墓碑,我頭也不回的大吼:“住嘴,好男兒流血不流淚,哭哭啼啼像什麽?張頭領血戰至死,是個真英雄,你們是他手下的人,別給他丟臉。把淚擦幹,挺起胸膛,都給我站起來。”

身後傳來亂紛紛的聲音,我目視著墓碑,用悲壯的聲音大喊道:“全體註意,立正,致軍禮。”

說完,我右手握拳,敲擊胸甲發出一聲巨響,身後零零落落的想起了一片敬禮聲。看來,這種出雲城的軍禮他們還都不熟悉。我顧不得計較這些,喊道:“全體註意,禮畢。”這時,隨著我揮動右臂,身後傳來整齊的放下手臂的聲音。

轉過身來,我神情哀戚,一臉肅穆的看著這些曾經的身經百戰、久經沙場並且敢於血戰到底的勇士,暗下決心要讓他們歸心於我,讓他們今後為我赴湯蹈火,死心塌地。

我正嚴厲色的揚聲說:“張頭領生前把你們托付給我,是因為你們個個都是條好漢,而我劉備平生最重英雄,愛英雄,必不會辜負張頭領所托。雖然張頭領與我奮戰至死,但這是一場勇者之間的戰鬥,無論誰勝誰負,雙方都死而無憾。我與張頭領以心相交,我敬他是條好漢,也尊敬你們這些舍身忘死,死戰到底的勇士。”

說完這些話,我緩了口氣,趁我話語的間歇,人群中一條大漢跳了出來,他眼裏噴著憤怒的火焰,怒氣沖天的吼了起來:“胡說,你既敬張頭領是條好漢,為什麽要殺了他。”

看著這個咆哮的大漢,我冷冷一笑,擺手示意遠處聽到這吼聲的關張二位別輕舉妄動,接著,我沖著這位大漢傲睨自若的說:“我與張頭領的戰鬥你無法理解,是不是?”

我目光如電的掃視著眾人,大多數人臉上都露出了茫然不解的表情。我接著八面威風的說:“那是因為張頭領是豪傑,所以他理解,你只是一個匹夫,所以你不理解。”

罵完他後,不等他反映,我義正辭嚴的接著說:“匹夫爭鬥,不過為眼前一點小事,睚齜必報,勝負記在心裏,勝則欣然,敗則懷恨在心,念念不忘他日報覆。豪傑爭鬥,為義也、為民也、為國也,只要為此全力戰鬥,勝負豈能計較。我與張頭領理念不同,但都是想讓百姓能過上好生活,張頭領為自己的目標奮戰而死,死得其所,死有何憾。他臨死前把你們托付給我,是因為他壯志未酬,想讓你們幫他繼續奮鬥,實現理想,我走的路和他不同,但如果能夠成功,也一樣能讓百姓生活得更好。”

我的目光再次聚焦眾人,看到很多人面面相覷,臉上已經露出羞愧的表情。

我放緩了語氣,敬重的說:“張頭領還有一個心願,讓你們替他驗證一下我的理念是否比他好,是否能夠成功。你們理解不了張頭領本意,我可以原諒,這是真豪傑的遠見卓識,所以我敬他是個好漢,特地為他立此墓碑。張頭領啊,願你一路走好,願你在天上得享安樂祥和。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眾人聽到這,再次號啕大哭,跪倒了一片。我走到人群中,一個個把他們拉起來,拍拍他們的肩膀,安慰他們,很多人已感受到我的真誠。

走到墓前,指著墓碑,我目光如炬的對眾人說:“劉備我一諾千金,我敬你們是條好漢,尊重你們的選擇,你們不願意隨我,我不勉強。願意留者,今後就是我的侍衛,願走著,我發給路費,隨便你去天涯海角,當然,繼續再投入黃巾我也不阻攔,只是日後相見,必不容情。還有,如果你不願意走但也不願打仗的,也行,先跟我,等我有了領地,一定給你們安家之地。”

部分黃巾士卒聞言,立即哭倒在地口稱“主公,我等願為主公效死!”

但也有部分黃巾士卒怒不可遏的看著倒地的黃巾士卒,依舊傲然而立圍著那個剛才發話的大漢。

大漢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大聲的說:“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殺要刮你看著辦吧。”

我遺憾的看著這個知迷不悟的大漢,招手叫來在遠處觀看的沮授,吩咐說:“子正,給這些要走的人發放3日的糧食,準許他們帶上隨身兵器,隨他們去吧。”

那個大漢不卑不亢的站著,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接過兵器和幹糧,向我行了個他們的軍禮,氣宇軒昂的帶著其他人揚長而去。

是夜,戰場打掃完畢,清點人手,我們陣亡了200餘人,傷者300人,不願意走的張勇(張牛角)侍從還有371人,算起來收獲大於失去。安排完諸事後,我回到軍帳準備歇息。

田豐見到我把張勇侍從安排在身邊,憂心如焚的大聲反對:“主公,這些人都是叛賊,窮兇極惡,主公不殺他們,不把他們送交官府,已是極大的恩典,豈能留他們在身邊,這不是養虎遺患嗎?”

田豐這話一出,周圍的張勇士卒臉上一片憤然的表情。我馬上開誠布公的大聲回覆:“昔日齊國田橫有300壯士,寧死不屈,我心中很是敬仰,恨不能生於當時,與這300壯士共同戰鬥。今日這些勇士與我們在戰場相遇,明知不敵尚且死戰不休,讓我見到了古人之風。這些人死尚不懼,豈屑做那背後下刀的小人之事。符皓別再相勸,我今日就安睡在帳中,這些勇士就是我的護衛。”

田豐還想說點什麽,沮授看著我決然的表情,一把拉著他的衣袖,轉身離去。好,看來還是沮授知我懂我。轉過身來,我又命令關張管亥忙各自的事情,管亥領命而去,關張兩位直到沮授再次來相勸,才同意今夜不來侍立左右。

夜裏,我沒有絲毫恐懼,酣然入睡。這時代人性質樸,我以心對他們,他們必不會負我。

清晨,天剛蒙蒙亮,張飛的大嗓門把我從夢中喊醒,唉,一日好睡啊。

披衣出了大帳,看到張飛正在帳口蹦跳,關羽手持大刀站在他旁邊,正沖我微笑。一見到我,張飛馬上手舞足蹈的大叫:“大哥,起來練武去。”我點點頭,轉身回去取了兵器,走出了大帳。

帳門口還侍立著幾名衛士,手持著簡陋的兵器,在我面前努力的站直身體。看著他們通紅的眼睛,我想,他們肯定徹夜未眠。我反手取下身上披的大氅,將它披在其中一名衛士身上,柔身對他們說:“我已經醒了,你們休息一下吧。”

披著我的大氅,這幾名衛士激動得渾身發抖。在我吩咐他們之後,紛紛弓身向我行禮,準備退下。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喊住了其中一名衛士,問:“你們當中,是否有個叫褚飛燕的人?”

這名衛士一楞,馬上回答:“褚將軍別領一軍,正在四處尋找糧草,沒有與首領在一起。”

哦,我若有所失的點點頭,不甘心的又問:“於毒何在?”

衛士奇怪的看著我說:“於將軍就是昨日大聲質詢主公的人,主公不是放他走了嗎?”

我一聽這話,頓時痛心疾首起來,罷了罷了,我怎麽把這麽一條大魚給放走了那。悔啊,我悔青了腸子。歷史記載中,黃巾起義時,朝歌人(今河南淇縣)於毒與博陵(今河北平安縣)人張牛角、常山真定人褚飛燕等黃巾餘部數十萬人合兵一處,共推張牛角為首領。

張牛角不幸戰死後,黃巾軍在推選誰接任首領問題上發生了爭執。褚飛燕聰明果斷,為了自己能坐上首領的位置,在張牛角的葬禮上執以孝子之禮。遂改姓張,於毒從此聚集在張燕的旗下,以他為首領。此後褚飛燕便以張燕之名行世。

此後,張燕聯合中山、趙郡、上黨、河內、常山等地的黃巾軍,在黑山(今鶴壁蔡莊、下龐一帶)會合,號稱“黑山軍”,20年間縱橫河南、河北、山西一帶,義軍所至,“郡縣莫能制,朝廷不能討”(《資治通鑒》)。

黃巾起義第二年,即中平二年(公元185),張燕與於毒的黑山軍出兵30萬攻占渤海郡,由於漢軍圍堵,不久戰敗撤退。中平三年(公元186)六月,張燕率精兵3萬、騎兵8千與冀州的袁紹激戰於常山城下,大戰十數天未決勝負,各自撤兵休戰,這一仗打得非常精彩,殺出了張燕的江湖名頭。

自公元184年黃巾“八州起事”到三國鼎立的開始,“黑山軍”征戰的步伐始終不曾停止過,僅公元191年到193年兩年間,“黑山軍”就曾與曹操、袁紹等大軍有過數十次激烈交戰,冷兵器時代動輒數十萬人的戰役規模,更使得當年黑山的戰況空前慘烈。

初平二年(191年)三月,於毒率10萬“黑山軍”與曹操作戰,激戰五晝夜,被曹軍所敗,3萬黃巾軍被殺;初平四年(193年)3月,袁紹遣8萬大軍圍剿黑山,激戰三日,袁軍死傷2萬;6月,兩軍再戰,於毒戰死,義軍被殺數萬,堆積如山的腐屍甚至引發了一場瘟疫……

這個於毒,真是一個奮戰到死的勇士啊。我這次戰鬥,捉拿不到張燕也就罷了,怎麽把到手的於毒給放走了呢?真是失敗啊。

史料中有關“黑山軍”的記載較為散亂,正史稗史和雜劇小說中均有記述,然而“黑山軍”的面目依然渾沌不清。但有一點非常清楚,即在東漢末年的幾支黃巾軍中,無論規模或者影響,“黑山軍”都是一股最重要的強勢力量。那怪張牛角這麽知兵,難怪他在黃巾中威望這麽高,難怪我這一仗打的這麽艱難。

嘿嘿,如果張牛角也有幾千像我們這樣訓練有素的士兵,幾員這樣的猛將,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幸運幸運,一想到這,我就抹了把冷汗。

據記載,建安十年(公元205年),黑山軍補充困難,屢屢被袁紹打敗,軍心渙散,張燕隨後率部10餘人,投降曹操,至此,黑山軍徹底瓦解。建安十年,也就是說,離現在還有20年。在這20年的時間裏,我一定要阻止張燕向曹操投降,這10餘萬的戰力,再加上臧霸投降帶來的三十萬青州黃巾軍,是曹操的主要力量,它奠定了曹魏雄霸中原的基礎。只要我能截獲其中一股力量,我也就有了和曹操分庭抗爭的實力。

嗯,這樣看來,於毒走了也好,至少我在黑山軍中有了熟人。今後找上門去,不至於連杯水都不給我吧。何況這裏還有他那麽多兄弟。哈哈哈,看來我是有失必有得啊。

想到這,我心情大好,看著衛士們簡陋的兵器,我叮囑道:“今日早飯後,記得去簡雍主簿那裏,把兵器都換了,我等會就和沮軍師交待此事,讓他給簡主簿傳令。”

衛士們弓身領命。看著衛士們離去的身影,關羽舒心的看著我,開口說:“大哥,沮軍師昨日說,你想讓這些忠勇之士歸心,看來,這些人確已歸心了。夜裏,我起身幾次,看見他們都未安歇,反覆在大哥帳前巡視,真義士也。”

關羽這話一說,我心中暖暖的,很是感動,真是兄弟情深啊。

我拱手向關羽稱謝說:“二弟受累了。”

張飛在旁不滿意的說:“我也想起來看看,讓二哥夜裏叫我,誰知道他去看大哥也不喊我。”

關羽只是微笑,卻不解釋。我拍拍張飛的肩膀,笑著對他說:“三弟激戰一天,睡著了誰能喊的起來。再說,三弟有此心,我已經感謝不盡了,何許多禮那?”

耽誤了這麽一會兒,天已大亮了,沮授田豐簡雍聯袂而來。

沮授看著我神清氣爽的樣子,心中已明白大半,試探的問:“如何?”

我如願以償的笑著,點頭回答:“大好。”眾人都松了口氣。

我接著詢問:“沮公,昨日派往渤海郡討要糧草的士兵回來沒有?”

沮授悶悶不樂的回答:“他們昨晚已經回來,我怕驚擾了主公,沒有向主公請示。”

我看著沮授,緩緩的說:“看來,我們是沒有討要到糧草了,要不然,你會連夜來問我如何分配糧草的。”

沮授點頭,默然不語。張飛暴跳如雷,大呼道:“這個混賬東西,我們奮戰沙場,解救了他渤海郡,他居然一粒糧食都不給我們,大哥,待我去殺了他。”

田豐簡雍臉上也浮現出怒色,在場的人都群情激憤,義憤填膺。

我鎮定的搖了搖頭,正色的對張飛說:“三弟,不要胡鬧,渤海郡連日受到圍攻,城中糧草都已食盡,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等會留在營中,不許出營,我和你二哥叫上鄒靖前往渤海郡,看看能要上多少糧食。”

轉頭對著沮授,我再次吩咐道:“沮公,營中諸事由你來打點,我與符皓進城去見渤海太守,軍中無糧無法前行,我們在此歇息一日,休整一下,明日拔營。”

等鄒靖到來後,我們一同前往渤海郡。在路上,我憤憤不平的低聲向鄒靖詢問,為什麽渤海郡太守態度這麽強硬,拒不支付我們糧草。鄒靖憂心忡忡的搖頭不答,只是閃閃爍爍的暗示,渤海郡有一高門大戶,一力反對支付我們糧草,在這名高門大戶的力挺下,渤海太守和渤海富戶聯合起來,準備武力驅趕我們。

噢,我們打敗了進攻渤海的黃巾郡,如今危險才去,這些人就想驅趕我們,恩將仇報,而原因只不過是不想給我們糧草,哼哼,我到想見見這位吝嗇到愚蠢地步的人,是誰其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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