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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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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窈回到溫家後,破天荒的溫學閔早早的也在,正坐在沙發上人模人樣的看報紙。

旁邊還坐著姜淑柳,面前的茶幾上放著各類水果,她笑容滿面的又親力親為的餵給他吃。

給人看了就是一副中年夫妻的恩愛模樣。

溫窈只覺得倒胃口。

她一聲不吭的往樓上走。

手剛摸到樓梯扶手,身後便冷不丁響起一道制止:“站住。”

溫窈邁步的腳步一頓,從臺階上收回腿,卻是頭也沒回,就這般姿勢等著溫學閔說話。

溫學閔擡起眼皮看了她一下,沈聲道:“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溫窈閉了閉眼,聲音平靜:“時間不早,我有些累,如果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明天再說吧。”

溫學閔放下報紙,往茶幾上一拍,“你這是什麽態度,我現在想跟你說兩句話還需要我求著你是不是?溫窈,你從小到大,我就是這麽教你尊敬長輩的?回來連個招呼都不打,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和你姜姨放在眼裏!”

溫窈是真的沒那個心思跟他吵架,聽著他的話也只覺得可笑。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

想來也是。

他但凡盡到過一天身為父親的責任,她也不至於跟他鬧得現在這般僵硬。

她沈了沈呼吸,到底還是回身朝他們走了過去。

選了個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下,“說吧,您究竟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情非說不可。”

溫學閔看著她,“你在KZ工作得怎麽樣?”

“挺好。”

“和晏淮敘發展得如何?”

溫窈說他虛偽也並非不對,人前還親親熱熱的叫著淮敘、晏總,人後就直呼其名,無所顧忌。

“一般。”

溫窈低著頭去看自己的手指。

自從之前的美甲被她弄斷之後,她就再也沒去動過手指了,僅僅只是修剪過幾次,白皙骨感的手,很是好看,也很順眼。

聞言溫學閔和姜淑柳對視一眼,他對她的眼裏看出了迫切。

便清了清嗓子,嚴肅道:“你之前說要和你妹妹公平競爭,我雖然沒說什麽但也是給了你機會的,這幾天下來,我也沒看到什麽結果,而且你妹妹那邊,跟晏淮敘的小姨聊得很不錯,後天還會一起去看你妹妹的舞臺表演。”

話說到這一步了,意思就很明顯。

溫窈眼皮一撩,面無表情:“怎麽,要我選擇退出?”

她自動放棄和被迫退出,主動和被動,完全是兩碼事。

溫學閔沈著臉,“既然如此,你跟顧家那邊,和那個顧洵也該適當的發展發展,我這也是為了你著想。”

呵,該說他老謀深算還是說他貪心不足。

西瓜跟芝麻都不想丟,魚和熊掌也都想兼得。

溫窈直接站起來,丟下一句:“我很忙,沒空。”

“你敢走!”溫學閔驀然厲聲呵住她。

溫窈充耳不聞。

溫學閔也分毫不讓,不容拒絕的強硬姿態:“明天晚上,你必須去陪顧洵吃飯,否則的話,你媽的東西,你一樣都別想拿到!”

溫窈猛地駐足。

她回過神,帶了一絲不可置信和厭惡緊緊的盯著他。

想不到他竟然可以這麽卑鄙無恥,拿她媽媽的遺物威脅她。

溫學閔疾言厲色,被她看得更是眉頭緊鎖。

父女倆之間的僵硬糟糕氛圍一觸即發。

旁邊的姜淑柳溫和的笑了笑,適時出聲:“窈窈啊,你也別跟你爸置氣,我們這也是為了你的未來做打算,你爸一片好心,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溫家考慮考慮是不是……”

“你閉嘴。”溫窈一個陰鷙的冷眼掃過去。

她的全身仿佛都豎起了鋒利的倒刺,“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想平安無事就閉上你的臭嘴。”

姜淑柳嚇得一怔,眼睛慢慢的就紅了,手攀上溫學閔的胳膊,軟著嗓音:“老公……”

這是溫窈第一次這樣不留餘地的尖銳。

臉色沈沈,眸光深深。

溫學閔一時間也被自己親生女兒的這個眼神跟表情驚了下,隨即回過神就要站起來以振父綱。

當對上她那雙冷漠凜厲的眸眼時,出口的話頓了頓,驚覺她已經成長到一個令他掌控不住的境地,不由得怒從心起:“溫窈…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溫窈咬牙冷聲:“別再用您那套長輩的說辭對我說教,您若是敢動我媽的東西,小心別怪我跟您魚死網破。”

溫學閔氣得直直的大喘氣,手指哆嗦著點了點她,“孽障!我當真是白養活你這麽些年,你現在是翅膀硬了要飛,我也攔不住你,從今天起你就從這個家裏給我滾出去!你在外面自生自滅,你看我還會不會管你!”

溫窈背脊筆直的站在原地,目光清清冷冷,“不好意思,該滾的是她——和她帶回來的那個野種,這裏是我媽媽的房子。”

溫窈擡手指著姜淑柳,隨後又移動指向樓上溫雨眠的房間位置。

“啪!”

溫學閔豁然兩個大步上前,怒目圓瞪,一巴掌扇過去。

溫窈頭狠狠一偏,甚至身形不穩的趔趄了兩下,她的臉先是麻緊接著是一片火辣辣的燙。

仿佛是要燙到她的心裏,炙烤出一個碩大的洞。

嘴角很疼,口腔裏似乎是被磕破了皮,鐵銹似的澀味開始蔓延。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站了兩秒,回頭時沖著溫學閔揚唇,一字一頓,“打得好。”

溫學閔楞住,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漫上水霧,燈光下亮亮的,視線再過度到她泛紅的臉。

倒退了一步,似乎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對她動手。

但都已經打了,現在回過神,心底漫出點後悔,痛聲道:“窈窈你聽爸爸說——”

他只是一時氣糊塗了,溫雨眠是他親生的,被這麽罵著野種,她又拱火挑釁他的權威,控制不住才動的手。

溫窈用舌尖頂了頂泛著血漬的嘴角,點點頭,“您不是要我跟那姓顧的吃飯約會嗎,行,我答應您,地址發我手機上吧,我累了先去休息。”

說完,她轉身就走,單薄的背影倔犟而冷漠。

溫窈快步回到房間,用力的摔上門。

她靠在門板上,手抓著裙擺,仰頭望著天花板,死死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忍了大概幾秒後,從眼眶湧出來的熱意越來越多,她幾乎壓制不住。

放棄的低下頭,微弓著身,一顆顆的燙石子往下墜,落在她赤著的雙腿上,從膝蓋處往下滑,一路燙到腳踝。

仿佛是一條條的血痕。

抽噎出聲,從喉嚨裏滾出哭腔,她整個人順著門板滑下來,最後額頭抵在膝蓋間,兩手將自己緊緊的環抱住。

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裏,情緒不斷被放大。

兩分鐘後,溫窈撐著自己站起來,頂著一張完全哭花了的臉,走向了浴室。

她為什麽要哭?

就因為溫學閔打了她一巴掌嗎,遠遠不足以前姜淑柳和溫雨眠給予她的傷痛,這點又算得了什麽。

哭是弱者才有的表現,她不是,也不可能是。

尤其是當真那對母女倆的面。

這哭得一點都不值,她明天還要上班,還有去吃飯約會,應該拿出一個好的狀態,憑什麽要為了這點可有可無的事情毀掉自己的臉。

溫窈在浴室裏洗了個臉,她盯著鏡子裏水汽撲面的自己,紅著眼的模樣很狼狽,她緊緊的攥住了手。

以後的路還長著,她不能在這裏倒下。

——至少,現在不行。

她去樓下拿了些冰塊上來,客廳裏已經沒有溫學閔和姜淑柳的人影了。

又找到醫藥箱,拿出消腫止痛的藥,吃的擦的,全數抱走。

冰敷擦藥的時候的確很疼,疼得她眼淚直直的在眼眶裏打轉,不停的抽氣。

但也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了她,她跟他們之間的賬,不能就這麽算了。

如今她羽翼未滿,無權無勢,那就讓自己擁有。

是——不擇手段的去擁有。

第二天她的臉看著還是有些嚴重,巴掌印已經浮現出來,明晃晃的橫在臉上。

她化妝都多抹了兩層粉面,各種遮暇,才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

為了配厚重的粉底,溫窈特地化了一個濃妝。

往常她喜好素顏朝天或者淡妝,如今濃妝一現,更是性感成熟。

走到公司的時候,不少人紛紛側目,眼裏都是對她的驚艷。

唐夢一大早忙的腳踩風火輪,一眼看到她時,眼睛都看直了,險些走不動路,“你今天什麽情況,搞這麽漂亮,要去相親啊?”

溫窈笑了笑,微偏頭,“大概是。”

唐夢眼前一亮,仿佛聽到了什麽八卦,連忙拍了拍她的肩,“等我回來詳說啊!”

撂下一句話匆匆忙忙的就跑了。

溫窈斂住笑,接著忙碌自己的工作。

依舊是查銀行流水,另增加了一份寫ppt的活。

另一邊,唐夢跟著公司裏的其他人往樓上趕,步履匆匆的興致勃勃的跟旁邊的人分享:“你還記得我們組新來的那個美女分析師嗎?”

同事點頭:“有印象,見過一次,眼睛特漂亮。”

唐夢激動道:“我跟你說她今天絕了啊!化妝了!濃妝的那種,簡直閃到我的眼睛,聽她說是要去相親呢,唉,公司裏的卑微單身狗沒機會咯。”

說著可惜的搖了搖頭。

又補充:“我要是男的,我肯定追她。”

“她才23歲吧?這麽年輕就相親?”

“趁年輕才好啊,你看看我們這幹投行的,哪一個不是熬,熬得人醜了不說連個合適的對象都不好找。”

“她也有那優勢,我覺得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都好看,還長得白!”

“……”

幾個相熟的同事都笑,一言一語的談論起來。

“你們在聊什麽。”

不知何時,從身後傳來一道沈沈的男音。

眾人紛紛打了個激靈,回頭一看,立馬作鵪鶉狀,老老實實的低著頭。

“晏總。”

“晏總好。”

晏隨目光淡淡的掃過他們一行人,最後落在唐夢身上。

“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是哪個項目成功簽了,還是達到了上百億的業績。”

沒人敢吭聲。

唐夢縮著脖頸,臉上有點訕訕,“晏總,我們…我們就隨便聊兩句,嗯,隨便聊聊,沒別的意思。”

她說著說著還成了自我安慰,聲音越來越低。

晏隨看了她一眼,隨即闊步離開。

等他走遠,眾人皆是大喘氣,仿佛劫後餘生似的。

“我的媽啊,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不知道啊,沒聽見動靜,嚇死我了。”

“我汗都出來了。”

“我寒毛還立起來了呢!”

唐夢籲了長長的一口氣,“好了,都別說了,我們先走吧。”

大家附議,這事便不再談及,畢竟風險太高,危險。

晏隨回到辦公室。

助理敲門而進,“晏總,今年還是跟往年一樣嗎?”

晏隨站在辦公桌後的書架前,手裏拿著一本書,正低頭看著,聞言翻頁的動作停下。

隔了幾秒。

他將書合上,放回原來的位置,細細的整理對準,一絲不茍的架勢。

“不必,馬上就是端午節,到時候再說。”

“好的晏總。”

助理沒離開,接著道:“宋先生約了您今晚在明珠餐廳吃飯,說是您要查的東西有眉目了。”

“嗯,我知道了。”

助理欠了欠身,然後畢恭畢敬的退出了辦公室。

晏隨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拉過椅子坐下。

他從最底層的密碼鎖中,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裏面是一踏厚厚的信封,中間還夾著一張照片。

他拿出來,用指腹漫不經心的摩挲著,低垂著頭,眸光晦暗不明。

照片上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眉眼溫和的看著鏡頭,交握的手貼身而站,親密無間。

看了良久,晏隨將照片放在桌面,隨後翻開那些已經不知拆封多少次的信件,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他逐一仔仔細細的閱讀。

有寫日常或者表達濃濃情意,有爭執有小脾氣。

每則信封下方,都有另一道顯得格外蒼勁有力行雲流水的回應。

【寄:近來,你那邊的天氣如何,吃睡可好,你有多日未與我相見,七夕將近,分隔兩地,該是銀河阻攔,你是牛郎我是織女。

月掛高空,想你,還是想你。

願今夜入夢,鵲橋相會,望你安好。

寧。

六月二十三夜。】

【回:遂你所想,一切安好。

常有雨天,想起與你走過的濕地水面,亦是思念你,前日看過大雁翺翔,牛郎織女我不歡喜,或許聽聞比翼鳥,不願同你分開。

今日雨過天晴,掛有彩虹,你的信送來,很是吉利祥兆。已寄你鐘意的紫色鳶尾,記得簽收。

我如你想我般更想你。

清。

六月二十五夜。】

晏隨一封封看下去,半晌後閉上眼,人往後仰躺在大班椅上。

多久了?

快十年。

海晏河清,潮落江寧。

他們是天生一對。

卻在十年前意外墜海身亡,屍骨無存。

換一種說法是浪漫,因為他們共死。

晏河清,江有寧。

他的父母。

於他二十歲那年失蹤,從此了無音訊。

祠堂不曾有姓名,不曾有牌匾。

成了晏家多年來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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