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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安祿山疊立邊功 楊國忠扳倒王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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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吩咐?”

王鉷尚未說話,楊國忠已然大聲喝道:“這廝就是邢縡吧?!左右,將他綁將起來,押回衙中。”

兩名衙役手執繩索上前到了邢縡身前,不料邢縡雙臂一振,兩名衙役頓時跌倒在地。邢縡向王鉷呼道:“王大人,邢縡安分守己,又犯了哪種王法?你們不說來由,上來就綁人,是何道理?”

楊國忠喝道:“哼,你大逆不道,今日還敢拒捕,更為大罪。左右,速速將這廝綁將起來。”

邢縡日常橫行東西兩市,早練就了蠻橫的性子,他看到楊國忠堅執要綁自己,心中的怒火騰地燃起,遂大呼道:“兄弟們,趕快抄家夥,將他們打將出去。哼,此為我宅,焉能讓你們橫行。”他說完話,就從腰間抽出長劍,只聽“撲”的一聲,頓時將一名衙役砍翻在地。

王鉷見勢頭不對,撥馬掉頭奔出院外,楊國忠也見機甚快,兩馬一前一後就沖出大門。可憐那些腿短的衙役,片刻間即被邢縡的手下打倒在地。

楊國忠雖慌亂無比,畢竟眼尖,沖出大門後即看到前面有一幫禁軍服色的甲士,他頓覺有了救星,縱馬越過王鉷前去求救,到了近前方才發現這彪甲士由高力士帶領,遂滾鞍下馬手指邢宅,連聲叫道:“高……高將軍救我,有人造反了,他們已然斬殺許多衙役。”

高力士此來所帶非止百騎,一下子喚來了四百甲士。他見邢縡果然作亂,且敢斬殺衙役,遂回首呼道:“你們前去將此宅團團包圍,有敢突圍者或敢反抗者,殺無赦。”

邢縡帶人將所有衙役打翻在地,並未傷了一人性命,其喘息之餘,驀地發現又有禁軍甲士圍來。他心中大驚,心想自己將衙役打翻已闖下禍事,現在若束手就擒,恐怕難得善終,遂大聲呼道:“眾兄弟,隨我闖出京城,切莫落入官家之手。”

這幫人對付衙役綽綽有餘,然與訓練有素的甲士相抗,殊非對手。飛龍軍系李隆基新設的貼身宿衛,人數不過千餘,不歸陳玄禮節制,僅聽高力士之令。他們皆從禁軍中挑選而出,其身手超乎常人許多。如此數百人來圍這數十人,又見他們欲突圍而去,就奉高力士的嚴令,見人就是一刀,很快將邢縡及其從人斬殺幹凈。

李隆基得了高力士奏聞,嘆道:“他們竟然敢傷衙役?國忠說他們謀逆,朕萬萬不信;然他們如此行為,表明他們日常舞刀弄槍,確有橫暴不法之心。也罷,他們既已伏誅,此事也就到此為止吧。”

楊國忠隨後請見,他見了李隆基之面就跪伏在地,且泣涕連聲道:“臣此去一回,差點兒將命丟掉,如今能見陛下,實為幸甚啊。”

李隆基道:“哦,他們日常練武,朕讓一幫衙役去捕,確實失於計較了。起來吧,總算高將軍去得及時,還算有驚無險吧。”

楊國忠兀自不肯起身,再叩首道:“陛下,若歹人單純行兇,臣並不畏懼。臣也是剛剛得知,原來王鉷與這幫歹人暗通聲氣,他們實為一夥,臣由是駭怕萬分。”

李隆基大為奇怪,問道:“他們又如何與王鉷暗通聲氣了?一個朝廷的三品大員,怎麽會與一幫閑漢廝混?你起來說話,別是有人妄圖攀誣王鉷吧!”

高力士上前攙起楊國忠,嘆道:“楊中丞,剛才皇帝已然說過,既然歹人悉數伏誅,此事也就作罷。”

楊國忠起身後臉上淚痕滿布,他重重地搖搖頭,說道:“陛下,臣與王鉷前去抓捕邢縡之時,邢縡一面揮刀砍傷衙役,另一面呼喚手下動手,其時還不忘囑咐一句‘勿傷王大人’。陛下,邢縡為何相護王鉷?雖危難之際不忘囑托,可見他們同聲連氣。”

李隆基問道:“你親耳聽到此話嗎?”

“臣當時站立靠後,並未聽見,事後受傷衙役向臣轉述此話。”

李隆基聞言默然不語。恰至此時,李林甫與陳玄禮得知邢縡拒捕之事,遂雙雙入宮請見李隆基。

楊國忠看到皇帝並不回應,遂又說道:“陛下,臣聽那些衙役說,王鉷與邢縡許是沒有直接幹系,然王鉷之弟王焊卻為邢宅中的常客。”

李隆基目視李、陳二人道:“嗯,國忠說歹人與王鉷相連,朕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你們來得正好,就幫朕分剖一番吧。”

由於此事變起倉促,李林甫不明其中究竟,他又聽王鉷與楊國忠共同前去拘捕,現在輒聽楊國忠將此事扯向王鉷,心中就啞然失笑。他瞧了一眼楊國忠的滿面淚痕,心想你欲陷害王鉷,哪兒能用如此淺顯的法兒?他當即說道:“陛下,臣覺得王鉷與此事相連,有些虛妄。王鉷為朝廷三品大員,為人謹細端正,案上的書奏堆積,其雖日日劬勞,猶難襄理,哪兒有閑心與閑漢交往呢?其弟想是與邢縡有所交往,卻與王鉷無幹。至於意指王鉷謀反,更是虛妄。王鉷敬陛下以忠,陛下待之以恩寵,他又如何生出謀反之心呢?請陛下慎思之。”其言語中對楊國忠頗有不屑之意,因而話說得相當幹脆。

李隆基聞言,又瞧了一眼陳希烈,心想陳希烈每遇此等場合,皆以李林甫所言為準,也就不準備向他問詢,遂言道:“李卿所言不錯,朕也是如此認為。王鉷辦事謹細,他如何能與閑漢來往呢?國忠呀,那幫歹人已然伏誅,此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生枝蔓!”

楊國忠見皇帝不認同,李林甫又替王鉷說好話,看來一時難將王鉷牽入案中。他心有不甘,終究無可奈何,只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嘆息一聲。

陳希烈此時卻拱手稟道:“陛下,微臣以為此案有幽微之處,不可輕輕放下。王鉷固然與邢縡沒有幹系,然其弟王焊卻與邢縡來往頗密,既有此幹系,還是查證最好。若王鉷果然與此案無關聯,也可以還王鉷一個清白嘛。”

楊國忠聞言心中大喜,而李林甫則驚愕萬分:陳希烈今日怎麽了?平時唯唯諾諾毫無主見,今日卻口齒伶俐,思慮縝密。

李隆基也對陳希烈的舉動有些詫異,遂笑道:“陳卿果然以為要繼續查證嗎?”

陳希烈道:“陛下,那邢縡敢公然打殺衙役,可見他心中或有鬼或有所恃,自開元年間以來,如此行為罕見。臣以為,此事須查個水落石出,方無隱患。微臣不才,願與楊中丞一起查證此事,乞陛下允準。”

陳希烈既力主查證,又主動請纓,其為宰相多年,此等的事兒還是頭一遭。

李隆基聞言,目視李林甫道:“呵呵,想不到陳卿執意如斯。李卿,就讓他們去查證一回吧,也可還王鉷清白。”

李林甫心中認定王鉷與邢縡絕對沒有勾連,皇帝既然這樣決定,他當然連聲讚同。他鷹隼一樣的目光偶爾掠過陳希烈之面,心想他今日有此舉動,倒是不可大意,事後要務必弄清陳希烈的真實心意。

李林甫許是永遠不會知道,陳希烈之所以膽敢反戈一擊,實因楊國忠數日之前的一次拜訪所致。

陳希烈見楊國忠攜帶禮物入宅拜望,一時不知所措,又不知其來意,唯有殷勤地將之迎入座中。二人寒暄已畢,楊國忠不藏不掖,很快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來意:“國忠今日前來拜訪,實指望陳左相今後多多提攜。國忠才陋識淺,也望得到陳左相及時指點。”

陳希烈非傻癡之人,他多年來與李林甫共事,之所以選擇唯唯諾諾的行事方式,實因李林甫為人詭險,他若不用此法兒就難以保全。楊國忠如今恃貴妃之勢,又能替皇帝斂財,得寵遇無限,陳希烈心知肚明。現在楊國忠主動登門拜訪,定是有求於己,就不敢怠慢,答道:“楊中丞如此說話,實讓希烈愧疚萬分。希烈得聖上之恩,無非勤謹辦事而已,哪兒有眼光與能耐指點楊中丞呢?假以時日,楊中丞前程不可限量,希烈還要請楊中丞多提攜呢。”

陳希烈的話說到楊國忠的心坎之上,其聞言哈哈一笑道:“好嘛,陳左相果然有眼光,如此免了我的一番口舌。陳左相既然瞧清楚了今後大勢,若遇到與國忠相幹的事兒,定然不會難為國忠吧?”

陳希烈畢竟為弘文館與集賢殿大學士,說話向來深沈,絕不會如楊國忠這樣直來直去,所以聽到楊國忠的勢利之言,其心間難以接受,遂躊躇不言。

楊國忠不明陳希烈心中的幽曲,仍然自顧自說道:“陳左相,假若今後遇到一事,國忠與李右相各執一詞,你居中會支持誰呢?”

似楊國忠此等無文之人,說話向來單刀直入,不會委婉曲折;而陳希烈為宦多年,深明言多必失的道理,說話時好留餘地,且話語閃爍。楊國忠如此問話,分明將自己置於李林甫的對立面,然後讓陳希烈抉擇,由此讓陳希烈好生為難,他斟酌再三,方緩緩答道:“希烈替聖上辦事,食大唐祿米,行事須合朝廷規制。若李右相與楊中丞意見相左,且楊中丞意見與朝廷規制暗合,希烈當然會支持楊中丞的。”

這番話說得無懈可擊,楊國忠聽來卻很不舒服,心中暗暗罵道:“老滑頭。”他們隨後又敘話片刻,楊國忠方辭出,心中的滋味其實不好。

孰料陳希烈今日旗幟鮮明地支持楊國忠,令楊國忠喜出望外。想來陳希烈經過這幾日的思索,慎思了其中的利弊,終於決定舍棄李林甫,從此身歸楊國忠。

陳希烈與楊國忠奉旨查案,剩下的事兒就變得相當簡單。鮮於仲通指使羅希奭昔日的轄下,不斷地拿人與刑訊,終於使案情大白。其中除了王焊曾參與邢縡的謀逆之事以外,還審出了另外一宗與王鉷有關的案情。

若以家居而論,王鉷實為一個孝母友悌之人,其弟王焊忌兄勢強,王鉷仍然待其以關愛。然王焊實為一個狂妄無知之徒,某日他與一名術士敘話,王焊問道:“我有天子之貌嗎?”嚇得那位方士落荒而逃。王焊覺得好笑,就向王鉷笑談了此事。王鉷聞言大驚,因為皇帝多次禁止官員與術士交結,現在弟弟又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萬一那名逃走的術士洩露了此事,豈不是大禍臨頭?王鉷遂密遣人追到這名術士,當場斬殺以絕口。過了不久,王鉷又得知王府司馬韋會果然從術士口中得知了弟弟的狂言,遂又指使人將韋會收在獄中,並連夜縊死。

李隆基知道了案情的詳細,其中不乏陳希烈和楊國忠的殷勤添言,遂令當庭杖殺王焊,賜王鉷自盡,籍沒其家。《賜王鉷自盡詔》中寫道:“王鉷外飾公忠,幹冒非據;內懷奸詐,包藏不測。”這句“包藏不測”實為預測之言,王鉷不法殺人當為事實,而說他謀反,則為楊國忠之功了。

陳希烈在李隆基面前盛讚楊國忠處事幹練,使一樁謀逆大事胎死腹中,其既能理財,又善吏治,實為朝廷棟梁之才。李隆基龍顏大悅,當即擢楊國忠為禦史大夫,並將王鉷昔日身兼的二十餘使皆歸楊國忠。

鮮於仲通因審理有功,得楊國忠之薦,也被擢為京兆尹。

扳倒了王鉷,楊國忠集榮耀實權於一身,真正與李林甫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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