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伍文定的要求，邊區支教必須經常輪換，對這些長年封閉的孩子們接觸到不同的老師也是一種生活的體驗！

於是在一堂一個教室裏坐著一二三四五六年級二十三個學生的自我介紹課中，伍文定和陶雅玲的支教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伍文定先來：“我是伍老師，以後兩個月的學習就是我和陶老師來完成的，希望大家更努力。”

有膽子大的調皮孩子：“你們是兩口子麽？”五六年級的農村孩子一般都十三四五歲了，能初步理解這些。

伍文定笑著點頭：“那兩個小妹妹是我們的女兒，要好好照顧哦？”

孩子們異口同聲：“好……”

真的好照顧，當天晚上，幾個女生就悄悄商量著燒了熱水讓雙雙和二丫洗了個澡……

二丫還嫌姐姐和她一起站在水桶裏洗這麽點水，可聽見聲音跑過來的陶雅玲靠在墻邊，看著幾個女生圍著洗澡的姐妹，淚水卻怎麽都忍不住掉下來。

這遍是石子的山上是沒水的！

二十三個學生所有的學雜費和生活費都是基金會包了的，也就是說，孩子們每天只要來上學就可以吃飯，但是水除外！

每個不住校的孩子都是早上抱著一大可樂瓶的水艱難的翻山越嶺來讀書的！

有八個住校的學生，每次回家也都只是背著水來學校！

所有學校的水除了煮飯飲用，基本上都一點不消耗！這也是張老師為什麽說他餿了的原因，他都是自己下山去洗澡洗衣服，可一個多小時爬上來，又是一身汗啊！

這也是為什麽這裏的學生大多數都臉上花裏胡哨的原因！

這些質樸的孩子，就因為老師的嬌嬌孩子說身上癢想洗澡，就湊出了自己的飲用水……

就連這點洗過的水，孩子們都舍不得倒掉，把兩個小姑娘抱出來擦幹，爭論誰再洗一洗，或者等冷了擡到後面的一點菜地上澆菜？

沒有阻攔或者責怪，陶雅玲偷偷擦了一下淚水，笑著坐在水桶邊，用自己的毛巾開始給幾個女生挨個洗臉：“雙雙和二丫自己穿好衣服過來站在媽媽身邊！”

一貫都是爹媽爺爺奶奶幫忙穿衣服的學齡前少女倆撇嘴，相互嘀咕著穿好漂亮的睡衣過來，厚厚的劉海烏黑濃密，對比幾個女生枯黃的頭發，確實營養不同。

陶雅玲開始給女生們洗幹凈臉，打開自己的包包，開始給小姑娘們臉上擦面霜：“這種香香，可以讓臉上更舒服，以後要記得，生活再艱難，也要幹幹凈凈的臉，幹幹凈凈做人……”

幾個孩子幾乎都不敢有面部表情了，使勁的在對方臉上湊近了聞，驚嘆：“好香啊……”

陶雅玲笑著給女兒也塗上這價值上千元一小瓶的護膚霜：“你們的好意我非常的感謝，但是我也要代表我的女兒給你們說對不起……”

幾個小女生立刻有點局促的站在一起，手裏使勁搖：“沒有沒有，我們明天可以下山去背水！”除了各家各戶自己的水源，下到山腳路邊是有山泉水的，應該是地下水，反正不可能從這山腰上抽出來，也許在這些常年爬山的山民看來，這點取水距離也不算什麽吧。

陶雅玲笑笑點頭，轉臉對兩個女兒說：“知道麽，你們剛才洗掉的是幾個姐姐喝的水，明天她們就沒有水喝了，所以你們也要學著去背水！”

吃過晚飯把走讀的孩子們一個個送出校門，安排著精力旺盛的男生們玩了一陣足球，又指導完住讀生做作業，才開始收拾東西，準備睡袋的伍文定聽說妻子的決定，看看還茫然不知的兩個女兒，又一次驚訝得嘴都合不攏：“至……至於麽？”好幾裏地呢，關鍵是要下山又上山啊？

陶雅玲雙手疊在一起，坐在高高的木床邊，捋一下自己的頭發：“在爬山的時候，我還不覺得，只萬分憐惜我的孩子不要在陡坡上跌倒，可看看剛才那些孩子，還有那幾個一二年級的在被別人牽著也一樣爬上爬下來上學，我就覺得五歲的她們，也可以！”目光中有堅定，也有憧憬！

伍文定抱過還在埋怨床上味道挺大，要鉆進自己小睡袋的雙雙直搖頭：“可憐的娃啊……”

雙雙聞言趕緊伸手在父親的頭上憐愛的摸一摸：“可憐的娃啊……”茫然不知巨大考驗即將到來。

第二天一早陶雅玲就把自己打整得精幹利落，只允許其中看起來年齡最大的一個女生和她一起，帶著兩個穿著登山裝的小妞就下山打水去了，本來想去的伍文定只好到廚房給孩子們做好早飯，招呼起床，開始早讀！

清晨的山霧中，孩子們先在伍文定的帶領下，在幾十平方的操場上學習一套軍體拳，強調孩子們以後就算別的老師來，也盡量堅持，受益無窮。

然後一人盛一碗稠粥，分點火腿腸和鹹菜，坐在課桌前開始溫書，有電線，但除了電燈電話，沒有什麽多餘的電器，校舍都是今年年初才修好的，一步一步來，畢竟涉及到的地區和數量不算少，這也是和民政部門合作的項目之一。

孩子們自然是那種怪腔怪調的讀書聲，伍文定坐在講臺上就想笑，他還在批改昨天孩子們的作業，那些走讀的孩子一手端著粥，一手拿著作業本，經過他的時候，先喊老師好，然後把作業本交上來，一個五年級的女生正代替了他的位置在掌勺發粥。

因為遠近不同，有些學生甚至天不亮就要起床步行上學，現在陸陸續續到達，嘰嘰喳喳的交流對新老師的印象，比較一下前面的老師，就好像一幫職員換了老總，興奮又好奇。

住校的女生自然得意洋洋的要宣傳昨晚陶老師的香香，今天一早都沒有洗臉的女孩子們仰著臉給走讀的女生們聞，還警告：“不要在我臉上蹭啊！陳小花，說了你還蹭！香吧？”

熱鬧得很……

批改完作業，差不多就到齊了，然後伍文定就看見那個去背水的女生一臉怪笑的進來，鞠個躬就回位子上坐好，伍文定看看外面沒有妻子的身影，也不多問，開始上課……

一堂課，要輔導兩三個孩子1+1=2，也要教幾個孩子拼音，還要教趙州橋的故事，加減乘除是少不了的，只是臨時編點倒水的應用題時，明顯有幾個孩子舔嘴唇……

真是好忙碌好充實的一堂課以後，伍文定才問那個女生：“陶老師呢？”

女生有點羞澀的笑：“現在估計爬山到了一半……她們三個下去就已經走不動了……陶老師說她們休息一下，讓我先上來！”

伍文定也哭笑不得的走到山崖邊去看看，您這是來支教的，還是來減肥的，還是來教育孩子的呢？估計是兼而有之吧？

以伍文定的眼力，自然能看見山腳下，茫茫的霧氣中間，隱約有三個小點點，正在艱難的往上爬……

陶雅玲不但要求女兒們要自己往上爬，還每人都要攜帶一礦泉水瓶的溪水，自己背了一可樂瓶，另外在山下的雜貨鋪買了唯一一瓶雪花膏，自己那點量，可不夠用！

其實對於孩子來說，確定了一個目標，實施起來並沒有成年人想象中那麽困難。

雙雙的體質比一般孩子都要好，二丫稍微嬌滴滴一點，但是兩姐妹拉著手，背著用繩子拴在背上的礦泉水瓶，順著山路一點點走，貌似比陶雅玲還輕松點！

陶子本來是想孩子們走得很疲憊了，在某個大石頭上坐下，自己語重心長的給兩個女兒講述那水有多麽的來之不易，昨天的洗澡是多麽的珍貴，姐姐們多麽的寵愛她們，所以要珍惜來之不易的水，珍惜美好生活，慢慢延伸到建設四化……

可現實不是這樣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難是真的，還是因為早上的空氣裏面氧氣比較稀薄，陶老師走了沒多久就累得不行了，所以下到山底那個山泉溪流邊裝水的時候，她一坐下就不想起來了，她的水瓶還是雙雙拿去裝好的！

上山也是雙雙要求開始的，因為她習慣於這個時候上去吃早飯了。

最後陶雅玲不得不高聲喊：“等……等我……我走不動了……”誰叫你每天睡懶覺，每天不鍛煉？！小姑娘們可是每天早上都會起來跟著徐妃青山上山下跑，然後打拳鍛煉的！

所以，雙雙皺眉看看後面十多米的雅姨，搖著頭倒回來蹲下摸摸：“雅姨……你真的該減肥了……”

陶雅玲真的就一下子有了動力，支撐著起來，跟在兩個女兒後面爬山！

最後直到伍文定下了第三堂課，才看見氣喘籲籲但還能正常行走的兩個女兒以及頭發蓬亂跌跌撞撞的妻子一起走校園來，嘻嘻哈哈的學生們趕緊過去圍觀，雙雙仰著頭，指著陶雅玲給伍文定匯報：“她太胖了！還要我們拖著走！”

勉強用勁扶著校門站立的陶雅玲，雙腿還有打顫，聽見雙雙這麽說，又在一大群孩子的圍觀中間，簡直是覺得無地自容。

唉……其實陶老師真不算胖，只是疏於鍛煉而已……

說自己胖……

這不過是雙雙你聽太多城市女人的口頭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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