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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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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祁湛帶著楚妧離開了客棧。

兩人來到馬廄前,祁湛的那匹純黑的馬駒威風凜凜,在一眾無精打采的馬兒面前顯得格外引人註目。

楚妧先前生著病,並沒有註意過這匹馬,此刻一看到那光滑如黑緞的鬃毛,竟是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摸兩下。

可她剛剛伸出手,就被祁湛制止住了:“別碰它。”

楚妧一怔,想起了祁湛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略顯失落的收回了手。

祁湛袖中的手動了動,終是忍不住輕聲解釋道:“驚鴻性烈,不喜人碰。”

原來這馬叫驚鴻,楚妧眨了眨眼,倒是個好聽的名字,不過這性格還真和祁湛一模一樣,果然是誰養的東西像誰。

楚妧乖乖站在原地不動,看著祁湛把馬牽了出來。

祁湛回頭看到楚妧的目光還落在馬上,那神情猶帶幾分好奇的可愛。祁湛眸光微動,沒有急著上馬,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放在了驚鴻的鬃毛上。

驚鴻被楚妧一碰,果然惱了,鼻孔瞬間放大了數倍,猛地哼出了一口氣,低吼著看向楚妧,楚妧被嚇得一哆嗦,若不是祁湛握著她的手,她差點就把手縮回去了。

祁湛目光一冷,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定定的看著驚鴻的眼睛,驚鴻被祁湛那目光一瞧,當即老實了下來,不滿的哼哼了兩聲,扭過頭由著楚妧摸去了。

楚妧的手放在馬背上,而祁湛的手正包裹著她的手,順著那馬毛滑下去,冰冷的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著她的指縫,似是在感受著掌心的柔軟,一下又一下的緩緩摩挲著,像是在安撫馬,又像是在安撫她。

驚鴻漸漸安靜下來,楚妧回過頭問:“它剛才生氣了?”

“嗯。”

“是因為我摸它嗎?”

“嗯。”

楚妧的眼眸亮了亮,看著祁湛的眼,道:“既然它不喜歡我摸,那我就不摸了,我不強馬所難。”

說完,楚妧就收回了手。

祁湛略微一怔,緊接著他就回過神來,她似乎……話有所指?

強人所難?

是個好詞。

這明顯是在說自己下午欺負她的事。

祁湛眸色沈了沈,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只是默默在心裏記下一筆,翻身上馬,對她伸出了一只手:“上來。”

楚妧把手搭在他的掌心,正要踩著馬蹬上去,祁湛卻忽然道:“轉個身。”

轉個身?

楚妧一怔,轉個身不就和他面對面了麽?祁湛要自己和他面對著坐?

楚妧很猶豫,祁湛淡淡道:“驚鴻跑的快,你抱著我,能坐穩些。”

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楚妧聽話的轉過身去,由祁湛拉上了馬背。

男人的氣息縈繞在鼻間,她一擡頭就能看到祁湛深邃的眼,似是將滿天星辰都匯入其中,比頭頂的夜空還要好看,便是楚妧也不由得癡了一瞬,怔怔地縮著手,不知該不該抱上去。

祁湛眸色深深,忽地一夾馬腹,馬兒瞬間就跑了起來,嚇得楚妧立刻抱緊了他的腰。

祁湛唇角微不可聞的勾了勾,擡手輕輕將她護住了。

她只是偶爾機靈一下罷了,最後還不是要到他懷裏。

俞縣地處大鄴邊境,四面環山,馬賊橫行,朝廷曾派官員剿匪多次都因為地勢原因失敗了,俞縣漸漸淪為棄城,入目所及皆是荒涼景色,與先前趕路的官道都不相同,楚妧不禁問道:“俞縣郊外怎麽這麽荒蕪,連顆樹也沒有?”

祁湛道:“被人吃完了。”

楚妧一怔:“人怎麽會吃樹?”

祁湛垂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朝廷剿匪不成,馬賊擄掠百姓,到了荒年百姓沒吃的,只能吃樹皮充饑。”

人吃樹皮,楚妧只在書上見過,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也有,那位端茶送水店小二和給她看病的大夫,也吃過樹皮嗎?

楚妧心裏有些悲切。

祁湛見她不說話了,閑聊似的問了一句:“沒見過荒年?”

“沒……”

沒?

這意思是在說大靖沒鬧過饑荒麽?

祁湛微微皺眉,道:“你那邊要是鬧起災荒來,比俞縣還嚴重。”

“不會啊。”楚妧不假思索道:“就算遇上天災,政府也會發救濟糧款救濟百姓,往年發水淹死的人都很少,根本不會有人因為災荒餓死。”

這話和吹牛沒什麽兩樣。

祁湛嗤笑道:“大靖國庫空的軍餉都發不起了,哪來的救濟糧款?”

原來他說的是大靖……

楚妧這才反應過來,大靖什麽情況,她確實不知道,但是聽祁湛這麽說,估計比俞縣也好不到哪裏去。

現代人的生活對那些災民而言,恐怕只有夢裏才能見到。

楚妧沈默著不再言語,坐下驚鴻忽地一聲長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危險氣息一樣,前蹄都頓在了半空中。

祁湛目光一凜,忽地將手按在她背上,道:“抱緊我。”

楚妧還沒反正過來是怎麽回事,便聽遠處馬蹄聲起,二十餘個彪悍強壯的馬賊從前方山坡上俯沖下來,手中或刀或棍,森森然閃著寒光,不消片刻便已沖到他們十米開外。

祁湛也不避讓,反而驅馬向他們行去,眾馬賊擺著的本是追趕的陣型,沒想到祁湛會轉身沖過來,一時間竟有些措手不及。

他們剛想轉換陣型,祁湛的馬鞭便如銀蛇一般絞了過來,擊向右側最近馬賊脖頸,那馬賊躲閃不及被打了個正著,當即便落到馬下不動了。

一鞭便要了人命,這身手實在駭人了些!

眾馬賊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紛紛亂了陣腳。心裏琢磨著,下山前老大明明說這一男一女是兩只肥羊,若是抓到了就一年不愁吃喝,現在這女人看著還是肥羊,這男人怎麽就跟匹惡狼似的?

馬賊本就欺軟怕硬,自然也不願賠上性命,有幾個已萌生退意,正要調轉馬頭跑了,為首馬賊忽然呵斥道:“這芽兒手裏沒兵器還帶個娘們兒,你們就這麽跑了,若是總瓢把子怪罪下來你們還有命?!”

眾馬賊這才止住了腳,他們知道總瓢把子對這兩人很是在意,昨天深夜收到傳書後便召了他們齊聚一堂,挑選了二十餘個武藝高強的,要他們守在這裏,說是務必要將這二人拿下,如今自己若是跑了,以總瓢把子那脾氣,還不得把自己的腦袋瓜摘了?

自己夥人多勢眾,這男人手裏就一條馬鞭,又帶著個毫無戰鬥力的娘們,再兇悍也不過一人而已,又怎麽敵得過他們手裏的刀棍?

他們兩年前可是連官兵都劫了的,又怎麽會讓一個男人嚇跑?!

馬賊被首領這一呵斥,腦袋頓時清醒了許多,當即便握緊手中武器向祁湛沖去,數十道寒光夾雜著長棍破空之聲直劈而下,瑟瑟風聲從楚妧耳邊呼嘯而過,她嚇得牙齒都打了顫,只能死死地抓著祁湛,仿佛他是暴雨中唯一的風帆,她得抓緊了才不會被卷入洪濤之中。

祁湛一手護著楚妧,一手拿著馬鞭,向著馬腿橫掃而去,只聽得‘咚咚’幾聲悶響,五六個馬賊連人帶馬翻倒地在地,還未爬起身子,長鞭便再度掄過,幾人脖頸上瞬間炸出了血花。

長鞭本就利於夜戰,在祁湛手裏便如流星趕月,眾馬賊還未看到祁湛是怎麽出手的,便又有幾人倒下,那股強烈的煞氣就連他們的馬也受了驚,險些控制不住。

為首的馬賊心知不能再這樣下去,忽地高聲喊道:“馬鞭,註意馬鞭!”

他並未說的太明白,可剩下的馬賊當即便領會了他的意思,舞著長棍向軟鞭挑去,左右一卷,軟鞭瞬間便被纏在了棍上,再難發揮威力。

馬賊心中一喜,道:“纏上了,纏上了,哥幾個快上,殺了這芽兒,搶了他娘們,為兄弟們報仇!”

餘下馬賊紛紛揮著刀棍上前,祁湛右手猛地一抖,那拿著長棍的馬賊便覺得手上棍子猶如千斤之重,長棍頃刻間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到了祁湛手裏。

那棍到了祁湛手裏便如長.槍一樣,夾著強勁的風聲向最近的馬賊刺去,強橫的力道直撲馬賊面門,那馬賊臉霎時便凹陷進去,未發出一點聲響便倒地。

這種血腥而暴力的打法看的眾馬賊驚慌失措,剛想要四下逃竄,祁湛便又追趕過來,冷白的皮在月光下森然可怖,殺氣之盛,竟是一個活口也沒打算留!

眾馬賊見祁湛這樣,紛紛下了必死之心,接二連三的向祁湛沖來,祁湛長棍一揮,風聲夾雜著鮮血濺射在半空中,又如雨而下。漫天血光驚的楚妧臉色煞白,血雨眼看就要楚妧身上了,祁湛忽地將風氅一揚蓋住楚妧,低聲在她耳邊道:“閉上眼,別看。”

那語聲在瑟瑟風聲中竟顯得有些溫和。

楚妧馬上閉上雙眼縮到祁湛懷裏,耳邊強有力的心跳讓她心安了些許,感受到祁湛的左手還護在自己背上,楚妧忙道:“你安心應敵,不用管我,我自己會抱緊你。”

她嘴上雖說著臨危不懼的話,可那環著祁湛的雙手卻明顯打著顫,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嗯。”

祁湛應了一聲,護在她背上的手卻未放松分毫,反而又將她抱緊了些,再度策馬沖向餘下馬賊。

染滿鮮血的風氅在空中揚起一道風帆,一如那黃沙之中矗立的戰旗,挾著馬蹄號角沖破陣型,那騎在黑馬之上的高大男人帶著渾身煞氣沖殺而來,眉目間的狠戾宛如索命的惡鬼,棍棒掃過之處血花四濺,將周圍變成一片煉獄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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