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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龜葬之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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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看看,原來這古殿頂上,竟然鑲嵌了幾顆大珠子,月光照在這些大珠子上,往外釋放著乳白色的光。我不由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黃河鬼窟一樣。

這兩處古洞,會不會有什麽神秘聯系呢?

猴子這時四處看了看,說道:“這石頭怎麽有些不對勁?”

我過去一看,巨大的石基漫在水中,上面蒙著一層黑泥。猴子用手抹開黑泥,黑糊糊的石頭上布滿了各種紋路。我覺得這石頭有些眼熟,猴子卻說,這不是石頭,這是大龜殼。我也楞住了,這大龜殼怎麽能成為地基?難道說整座古殿都是用大龜殼建造的?

猴子又看了看其他地基,果然都是大龜殼,龜殼和龜殼中間用一種黑色的河泥抹得結結實實。他試著用柴刀撬了撬,堅硬無比,刀子都撬不進去,難怪這龜甲能堆砌成這樣大的城,看來這特殊的河泥也是一大功績。

我們四下裏看了看,發現不僅僅是地基,整座城的屋頂、石階、甚至是大柱子,全部都是用大龜殼堆砌而成。這座巨大的水下城堡,竟然是一座龜葬城。

我驚道:“猴子,咱們這次可到了那大龜巢裏了,怎麽有那麽多大烏龜殼子?”

猴子也有三分悚然,他抓著頭皮說:“老白,我覺著,這個會不會就是古書上說的龜葬地。”

他給我解釋,龜乃存活千萬年之靈物,好多巨黿已經領悟天地玄機,也懂得天地風水,在巨龜死前,便會提前找到一處靈穴,讓其他龜埋葬了自己。北宋的《夢溪筆談》就記載過“龜葬梁家”的故事,說的是一戶姓梁的人家在山中葬親,聽人說,前段時間有數十只大龜背負一只龜,也葬在了這裏。他知道龜葬地必是福地,便將龜屍遷走,將自己親人埋葬在了這裏,後來果然家族振興,後代興旺。你且四處走一遭,這處地方,便是一個巨大的龜葬之地。

我也好奇地四處看了看,卻看見這堆砌起來的圓石有些古怪,用手拂去上面的一層灰塵,才發現原來這些並不是石頭,而是一副副渾圓的大烏龜殼子。

我曾聽爺爺說過,他曾在東海一個小島上見過龜葬地,那個足球場大小的小島上,密密麻麻堆著十幾米高的大海龜殼。但是像這樣用龜甲建成一座宮殿,卻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我們四處看了看,這個龜葬地很大,活脫脫像是個巨大的城堡,我們所在的地方只是前殿,裏面還不知道有多深遠,我暗暗思量著,要建造這樣一座巨大的龜葬城,需要多少大龜殼,又是怎樣把它們堆砌起來的呢?

猴子說,古書中記載,這龜葬地就像傳說中的象冥地一般,老龜死前會有預感,所以會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等死,死後龜殼一層層摞起來,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一座城。

我覺得不大可能,這座龜甲宮殿如此巨大,單單用龜甲肯定不行,一定還要有房梁,有支撐的柱子,還要顧及潮來潮去,水聚水散,這恐怕需要一個精通天文地理、方術八卦、還有土木結構的人,才能做出來這樣一座傳說中的龜甲宮殿,但是這個人又是誰呢?

我們沿著石階往前走,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前面有一個巨大的房梁,房梁不是龜甲做成的,卻是一副巨大的鯨魚骨,牢牢撐起了整個宮殿。那副巨大的魚骨架上纏繞著一張巨大的蛇皮,從房梁上一直垂下來。猴子過去將大蛇皮拽了下來,發現那大蛇皮足足有幾十米長,更古怪的是,那蛇頭之上,竟然有兩個明顯的凸起之物,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大蛇化龍的傳說。

這蛇大為蛟,蛟再修行千年,便會頭上生角,這生角之蛟便不再是大蛇,已經算是可以遨游四海的龍了。

但是我們已經顧不上這個,這巨大的龜甲宮殿深深吸引著我們,我們不由自主地往裏走。再往前走,就看見從房梁上吊下來一條大魚,那魚有三四米長,從上面懸吊下來,大魚不知道懸掛了多久,癟成了一層黑殼,魚腹則鼓鼓囊囊的。

我向上看了看,這大魚是從房頂上十米高的地方吊下來的,在這水下的龜甲殿吊了一條魚,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情了。只不過吊這條魚的並不是普通的繩子,那是一條金線。

我瞇著眼睛看了看,這條古怪的金線,看起來和古桑園處那只大蛤蟆背上的金線一樣,難道兩者還有什麽關系嗎?

猴子突然說道:“魚裏有人。”

我一楞,馬上明白了猴子的意思。他是說這大魚肚子那麽鼓,裏面會不會裹了一個人?這事情好辦啊,猴子用柴刀將金線割斷,大魚應聲落地,我檢查了一下,果然發現魚肚子處縫著密密麻麻一圈金線,看來那魚肚子裏一定被封入了什麽東西。

猴子用柴刀挑開金線,那魚腹裏竟然裹了具枯骨,這枯骨不知道被裹了多久,衣服早爛成了一層灰。那遺骨的樣子很古怪,呈打坐狀,盤腿坐在魚腹中,雖然那麽多年過去了,骨架子依然絲毫不散。看起來這人不像是死後被裹在了魚腹中,卻像是在這魚腹中修仙一般。我曾聽我爺爺說過水葬、樹葬,甚至是古時候蒙古和西藏要將死者拋屍荒野,讓狼和巨鷹吃掉,但是像這般將人縫在大魚腹中,真是聞所未聞。

又走了幾步,我們發現地上躺著一具屍體。

這個古怪的龜葬城竟然隱藏在黃河之中,只有人進入那個石化的古桑中,才能順著古桑樹進入,我們都以為是占了天大的機緣,卻沒有想到有人更早來到了這裏。

那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年,只剩一具骷髏,倚在一個大龜甲上,身下堆著一層金沙。

猴子用柴刀將他翻了個身,發現他身下壓著一柄彎刀,我們兩人也有些吃驚,這人竟然使一把古刀,難道說他竟然是古人?

要是這樣分析的話,這個龜葬城恐怕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它怎麽還能穩穩立在水中不倒?

猴子咦了一聲,說這怎麽是把唐刀?順手撿起那刀,嗖一下拔出來,刀身傳來一聲長長的龍吟,雖然不知道已經在這裏多久了,刀身依舊明亮鋒利,寒氣逼人。猴子對劍最有研究,這時就嘖嘖稱讚,說這把唐刀的刀刃采用覆合鍛造,以及古代三枚合法鑄成,才會有那麽好的鋼口。

我也說:“咦,這不是電影《地道戰》裏,小日本用的東洋刀嗎?”

猴子勃然大怒,說道:“東洋倭人,竊我中華鑄劍之術,還要到處宣揚,簡直恬不知恥。”當時就給我上了節古代兵器課。

他說,要說起中國最好的刀劍,自然是我祖上歐冶子用赤堇山之錫,若耶溪之銅,鑄成的五口劍: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和巨闕。

這上古的東西都是神器,後世不能比,也無法比,這個咱們就不說了,我且給你說說唐刀。

冷兵器時代,最講究鑄劍,這鑄劍不僅代表軍事實力,更代表了君王威嚴,所以歷朝歷代都講究鑄劍。在唐朝時,國富民強,鑄劍之術也達到了高峰,其中的代表就是唐刀。

唐刀沿用了漢刀“百煉鋼”工藝,又創造了“包鋼”技術,使唐刀外硬內軟,又比漢刀刀身寬,刀柄也改為可以雙手持握。在當時,唐刀已經強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我舉個例子吧,唐刀幾乎可以劈開任何盔甲。

不過也因為唐刀工藝太過覆雜,也只有唐代才鑄造得起。唐朝以後,中國開始衰落,再也鑄造不起這樣覆雜的唐刀,這唐刀鍛造法也漸漸失傳了。到了明朝時,東南沿海倭寇犯亂,明軍的廉價腰刀已無法和倭刀抗衡。

唐朝的時候,唐刀傳入日本,日本天皇大為讚嘆,說:“只有中原才能鑄出如此精良的刀劍。”遂遣使赴中國學習唐刀鍛造法。

誰也沒想到,到了最後,隨著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席卷全世界,日本刀竟然成為繼大馬士革刀、馬來克力士劍之後的世界三大名劍之一。猴子大發慨嘆,不住搖頭。

他說,當然了,唐刀和日本刀區別還是很大的,最明顯的就是在刀刃上。日本刀刃區占了刀身的二分之一以上,唐刀刃區只有劍身的四分之一。

這因為日本士兵身上多無金屬鎧甲,日本刀主要是砍肉,所以刀刃要寬,殺傷力才大。中國士兵多裝備了鎧甲,要想劃動重鎧,必須要用重且鋒利的唐刀。所以唐刀要比日本刀重得多。據《唐六典》卷一六武庫令丞職掌條記載:“刀之制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就說這陌刀,古籍上說它“重五十斤”,就算古代斤兩輕,那刀也有二三十斤那麽重。

我聽得眼都直了,最後問猴子:“那到底是唐刀厲害,還是日本刀厲害呢?”

猴子撇撇嘴,說:“這麽著跟你說吧,唐刀和日本刀對決,那麽有且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日本刀一把,會變成兩把。”

我一楞:“日本刀還會變形?”

猴子咧咧嘴,說:“不是會變形,是被咱們老祖宗的唐刀給砍成兩截了。咱們的唐刀生來就是硬碰硬,日本刀是剖腹自殺砍肉的,這絕對是兩碼事。”

我們接著往前走,又走了一會兒,就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大殿,遠遠看去,大殿吊下來了好多東西,那些東西密密麻麻,一個挨著一個,像是一具具屍體。

我嚇了一跳,說:“猴子,前面會不會是吊死鬼?”

猴子瞇著眼看了看,說先過去看看再說。

我們兩人小心走過去,發現從屋脊上垂下來好多根細線,下面吊著好多風幹的大魚。那些大魚都比人還大,倒掛在那裏,像個鹹肉鋪子,倒嚇了我一跳。

我覺得這些魚幹太過古怪,叫猴子趕緊離開,猴子卻死活不聽,卻用那柄唐刀砍下剝開一條最大的魚,將魚中的骷髏扒出來,在魚腹中繼續找著,就從魚腹中取出一把式樣古怪的烏金長刀。

這魚腹中有人也就罷了,怎麽還有一把長刀?這長刀又是做什麽的?

猴子單手將長刀拎在手中,將原先那把唐刀給了我,繼續往前開路,好像在急切尋找什麽一樣。

我覺得猴子有些不對勁,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順手撿起那把唐刀,沒想到唐刀那麽沈,我使盡全力才把它提了起來。

好不容易拿起唐刀,就看見猴子拎著大刀,身影漸漸消失在前面。

我的腦中電火一般一閃,終於想起是什麽事情不對勁,冷汗一下子流下來了。

不對!

猴子一定有問題!

我和猴子從小玩到大的,他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就他那小身板,舉個大斧子都費勁,怎麽可能輕松拎起這把幾十斤的大刀呢?

看他順手架起大刀的樣子,像是經常玩弄這些古兵器一樣,不對,這個肯定有問題。

還有,這小子雖然多讀了幾本書,但是最多也就是念過高小,怎麽會懂這麽多東西?

我越想越不對,但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也不敢說破,只是牢牢握緊了那把唐刀,小心跟在後面。

走了一會兒,原本黑漆漆的龜甲地上漸漸有了層淡黃色,越往前走,龜甲上色彩越濃烈,像被抹了厚厚一層金黃色的塗料。我蹲下身去,用指甲在地上使勁劃了劃,竟劃出了一條痕跡,我一下子楞住了,這青石板上竟然鋪了一層黃金,這黃金的純度還非常高,不然不會被我輕易劃開。

天哪,這龜甲地板上竟然覆蓋了一層黃金殼,這麽多黃金是哪裏來的呢?

猴子也站住了,在那用長刀劃著地面,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叫我:“老白?”

雖然有些遲疑,我還是過去了。

猴子說:“老白,黃七爺講的那個故事竟然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金水!”

我問:“什麽故事?”

猴子死死盯住地下的金板,眼睛中閃出狂熱的色彩,說:“你忘了,黃七爺說過,當時黃河中的人形玉棺,就是人在玉脈中凝結而成。你說,這滿地結的金殼,會不會也是金水凝結成的呢?”

猴子說的也有幾分可能。

爺爺曾說過,熔巖富金,火山附近多有金礦,好多金礦石被火山的高溫熔化成金水,金水四處流淌,往往在火山洞中凝結成罕見的黃金地板奇觀。不過這種事情,歷來只是金門中的一個傳說,即便是我爺爺,也只是將這個事情當做故事給我說,也從未經歷過。

古洞中越來越熱,身上的魚皮衣黏在身上,像塊濕熱的大毛巾,難受極了。難道說,我們這次遇到的竟然就是百年不遇的金水奇觀嗎?

猴子聽我這樣一說,更加急躁,連黃金地板都毫不在意,不住催著我快走。

猴子平時手最緊,兩分錢一個的鴨梨都要計較半天,當時不停攛掇我賣了金子寒給我的玉佩換芝麻燒餅吃,這時見了滿地黃金都毫不在意,也太不像他的作風了。

我走在這貨真價實的黃金大道上,也止不住兩腿發顫,這黃金果然有著無盡的魔力,讓我簡直邁不開腿腳。

又走了一會兒,龜葬城的房梁越來越低,通道也越來越狹窄,在前面形成了一個很小的龜甲殿,我覺得這山洞有些古怪,還在考慮,猴子卻一頭鉆了進去。

在這裏,不僅僅是地上,連龜甲墻上都有厚厚一層黃金,簡直成了一個黃金洞。在黃金洞的中央,就立著一只牛大的龜,更古怪的是,這大龜身上竟然騎了一只簸箕般大的蛤蟆,見我們進來,大龜便緩緩向前爬去,竟像在給我們引路。

在這數萬只大龜甲堆成的一座城中,猛然見到一只活的老龜,背上還蹲著一只大蛤蟆,就別提有多古怪了。我當時也顧不了許多,忙拉住猴子,跟他說這蛤蟆成精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猴子看都不看我一眼,拎著大刀跟著老龜就走。

我氣得直罵這挨千刀的猴子,早晚要被老鱉精抓去,燉了猴子湯喝!但是罵歸罵,我到底擔心他,最後還是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了洞。

那蛤蟆騎著大龜一直往前走,走沒多遠,就見前面逐漸開闊起來,靠兩邊依次是幾個巨大的貝殼,有豎著的大螺,有橫著的巨蛤,都有人那麽高,就像寺院中整整齊齊排列的羅漢像一樣。

我一路走來,也是心驚肉跳,想著先是看到這烏龜殼子建成的宮殿,又有大貝殼雕像,蛤蟆騎著大龜引路,待會兒不知道還會不會出來蝦兵蟹將,將我們捉去,蒸著吃。

大龜又走了一會兒,前面就越來越熱,我的頭發全濕透了,不住用手抹著臉上流下的汗水,我也暗暗稱奇,這底下怎麽像黃河鬼窟一樣熱,還沒有冷水降低溫度!

遠遠望去,前面火光熊熊,金光閃耀,耀得我們的兩只眼都花了,我用袖子遮住一些亮光,小心看過去,發現前面有個小水潭,水潭差不多有一間屋子那麽大,水潭裏的水金光耀眼,老遠就看見咕嘟咕嘟往外冒著泡,顯然熾熱無比,不知道是什麽古怪東西。我遠遠站著,都覺得熱氣逼人,汗水不住往下掉。

猴子這時卻說:“這不是水潭,是金脈!”

我忙瞇著眼仔細看去,只見那水潭中金光閃閃,湧動著濃稠的金色液體,這些東西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金水嗎?

我四下裏看看,那水潭附近的龜甲都被燒得通紅,附近的地面上都蒙著厚厚一層金板,看來這裏確實是一股罕見的露天金脈,我們一路看到鋪地的金水,應該都是從這個金脈中流出去的。

古人說“真金不怕火煉”,金子極耐高溫,熔點有一千多攝氏度,一般的炭火根本不可能達到這個溫度,也是機緣巧合,這個金脈正處在火山巖中,高溫將金子熔化成了金水,金水四處流著,遇冷凝固,將半個河底都鋪成了一座黃金底座,這可真是傳說中的奇觀了。

幸好這金脈設在了河底,金水雖然溫度極高,但是周圍有一個很深的水潭,水潭中不斷有流水漫過,激起一股股熱氣,給金脈降了溫,不然我和猴子別說進來,恐怕還沒靠近,就先給燒成了人幹。

猴子也楞住了,看了半晌,說道:“老白,你看那金水裏是什麽?”

我早看見金水中浮著一個大東西,但是金水太晃眼,加上蒸騰的熱氣,一直沒看清楚是什麽,這時仔細看看,那物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卻始終看不出是什麽,就問他“是什麽?”

猴子冷冷說道:“它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鬼棺。”

我仔細看看,那物確實是一副大棺材,正好壓在了汩汩流淌的金水上,被一層濃濃的金液裹住,像在外面鍍上了層金殼。我也暗暗吃驚,這黑棺不是在黃河裏嗎,怎麽竟然到了這龜葬城下的金脈上,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還有,猴子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猴子在大殿四周尋找著什麽,找了一會兒,說了聲“果然是八個虎頭將軍坐鎮”。我也看過去,發現正對著黃金棺的八個角落,各有一只簸箕大小的蛤蟆,臥在一只大龜殼上,形成了一個以金棺為中心的八卦形。

這八只蛤蟆和上河村見到的那只一樣,都被斬斷了四肢,背上穿著一根細細的金線。我順著金線一路看過去,卻發現這八根金線竟然都伸入了金棺中,牢牢拉住了金棺,讓金棺可以懸在金脈上,既可以讓金水不斷滋潤著它,又不至於壓住金脈,讓金水斷流。

那八只蛤蟆竟然還活著,兩只眼通紅,不叫也不動,直勾勾看著我們,那一縷縷連接在大蛤蟆和金棺中,微微顫抖著,仿佛棺材中還有活物一般。我見這蛤蟆金棺如此怪異,也禁不住連退了幾步,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猴子看著這些大蛤蟆,面色古怪,喃喃說道:“不對,虎頭將軍怎麽還活著?”

我見猴子有些不對勁,忙問他怎麽回事?這虎頭將軍又是什麽?

猴子面若死灰,跟我說,他當時順著鐵鏈子一路潛下去,那水潭深不見底,好在那水卻不似上面那麽渾濁,水底下也有層白茫茫的微光,好像底下有什麽照著一樣。他就借著那白光往下一看,就看見水底下有一個巨大的建築,那鐵鏈子就一直延伸到那個巨大的建築裏面,不知道裏面究竟有什麽。

他回憶著,當時他憑著一口氣潛入水中,想著要是這次不冒死看一看,這輩子恐怕也再沒有機會看了。他當時便抓住鐵鏈子游到大門處,用腳狠狠朝著那大門一踹,結果隨著他這一腳,大門卻緩緩打開了。

猴子也覺得事情太過古怪,這麽大的兩扇石門,怎麽一腳就踹開了,那種感覺就像……就像石門並不是被他踹開的,是專門為他打開一樣。他越想越害怕,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拽著鐵鏈子就想往外跑,可是人在水下就是這樣,越緊張越游不快,他掙紮了幾下,身子卻離那石門更近了,忍不住探頭往那石門中一看,卻發現,卻發現……

我聽著都替他著急,不住催他:“你小子快說呀,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猴子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搖著頭,喃喃說道:“我到底看見了什麽?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到底看到了什麽!”

他神經質地搖著頭,茫然看著周圍,突然大叫一聲,舉起長刀就要朝大蛤蟆劈過去,這時後面突然傳來一聲低喝:“別動!”

那個人竟然是黃七爺。

黃七爺很狼狽,一身衣服被血水浸透了,成了血衣,胳膊上也有幾道血口子,向下滴著血,他卻渾然不顧,徑直走到金棺處,撲通一聲跪下,梆梆叩了三個頭,說:“祖師爺保佑,金門不肖子弟黃中才冒死前來,實有難言之隱,還望祖師爺保佑。”

我見黃七爺都跪下了,趕緊也跟著跪下,黃七爺點點頭,讓我也叩了三個頭,讓祖師爺佑護。

猴子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要叩拜,卻被黃七爺攔住了,黃七爺意味深長地看著猴子,說歐治家的後人,金門怎麽受得起叩拜的大禮,能行個禮,就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我雖然對黃七爺隱瞞好多事情不滿,但內心深處還是將他當做親人看待。當時見他幾乎成了血人,一陣眼熱,當時眼淚就流下來了,緊緊攥著他的手,有滿肚子話要說,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黃七爺拍拍我的肩膀,讓我什麽都不要問,先趕緊將那蛤蟆身上的八根金線挨個兒斬斷,回頭他會給我詳細解釋這一切。我剛想去斬斷金線,卻看見猴子揮舞著長刀,刷刷幾下,便將金線盡數斬斷。那金線一斷,八只簸箕大小的蛤蟆發生一聲怪叫,吐出幾口黑血,當時便死掉了。

黃七爺在那嘆息一聲,說:“沒想到這蛤蟆續了這麽久的命,竟毀在了我手中。”

古人雲“牽一發而動全身”,那大蛤蟆身上的八根金線雖細,卻用一種非常巧妙的力道,將八只大龜殼子和金棺緊密連接在了一起,讓金棺正好可以浮在金水上,這時金線一斷,金棺失去了平衡,一下落在地下,堵住了金脈眼,那些熔化的金水不能流上來,便四溢開來,順著地下一直往外流,好多流到龜葬城下的城基上,將一只只大龜甲燒得劈裏啪啦響,接著就一個個裂開了,隨著地基被破壞,整座龜葬城開始微微發顫,上面的房梁往下啪啪掉著龜甲碎屑,墻壁處也開始往裏滲水,一股微弱的水流沿著石壁滲透了進來。

猴子叫道:“壞了,這龜葬城要塌了!”

黃七爺卻絲毫不懼,穩穩站在那裏,眼睛眨都不眨盯住那具金棺。

只聽見啪啦一聲響,城墻上終於塌下來一塊大龜甲,隨著這塊龜甲脫落,一股河水順著裂縫流了進來,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澆在金棺上,那金棺本來被底下滾燙的金水燒得通紅,這時候被冷水一激,蒸騰起一股股水汽,整個龜葬洞中都起了一層白霧。

河水不斷蒸騰著,一股股白氣沖到了龜甲殿上,那水蒸氣沖在黑糊糊的龜甲殿上,將原本黑糊糊的龜甲殿沖洗的幹幹凈凈,竟然露出了一幅幅巨大的壁畫來。

沒想到這龜甲殿上,竟然還隱藏了一幅壁畫,我們仔細看著,卻發現天花板上勾勒的竟是幅氣勢恢弘的風景圖。

連綿起伏的流雲下,隱藏著跌宕起伏的群山,群山峽谷中,一座雄偉華麗的宮殿時隱時現,宮殿往外冒著沖天的火焰,火焰外籠罩著一層黑色的大水。

這幅壁畫氣勢恢弘,氣勢逼人,加上那蒸騰的水汽,仿佛映襯在白雲之間一般。我們在下面看著,仿佛就站在那座氣勢宏偉的宮殿前,感受著沖天的火焰,寒冰一般的黑水。

我揉揉眼,說:“猴子,我是不是做夢了,怎麽眼前跟過電影一樣,比狼牙山五壯士還好看!”

猴子說:“這壁畫也太假了,你看這壁畫的宮殿外,大水淹沒了群山,外面還包著一層火,這火和水怎麽可能在一起呢?”

黃七爺這時候緩緩開口了,他說:“這個不是壁畫,這個是昆侖陰城。”

猴子結結巴巴地問道:“昆侖陰城,昆侖陰城真的存在嗎?”

黃七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幅巨大的壁畫出神。

我忙問猴子這昆侖陰城又是怎麽回事?

猴子明顯有些神情恍惚,他直勾勾看著壁畫,說,據古書記載,昆侖山方圓八百裏,高萬仞,山上生長著木禾、沙棠、視肉、文玉樹、不死樹、鳳凰、鸞鳥。在昆侖山下,有一條鵝毛都會沈底的弱水河,長八百裏,在弱水之外,還有一座能焚燒掉任何東西的炎山。

猴子茫然地搖搖頭,說:“那裏絕不能過去。”

我問他為什麽。

猴子怔怔地說:“古書上記載,昆侖陰城就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

這龜甲殿不知道在水下矗立了多少年,早已陳舊不堪,破了口子後,再也承受不住河水巨大的壓力,房梁哢嚓哢嚓響著,房梁上吊著的大魚不斷掉下來,河水像瀑布一樣流淌下來,那金脈雖熱,也經不住黃河水不斷沖擊,沒過多久,那金棺上漸漸沒有了白氣,金水也開始慢慢凝固了。

黃七爺仿佛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他雙手捧著青魚枕,先拜了一拜,然後走上前,將手在金棺後一摸,竟然拽出來一根手臂般粗的鐵鏈子,他使勁向外拽著鐵鏈,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齒輪聲,那具笨重的金棺竟然從金脈上緩緩移開,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石洞。

我和猴子忙跟了過去,還離了幾米遠,就覺得黑洞中寒氣逼人,仿佛冰窖一般,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猴子大驚失色,叫道:“這,這下面是鬼洞?!”

黃七爺用手止住他的話,對我說:“伢子,咱們剛認識,這就要分開了。不過能再次看見你,我還是很欣慰,你長大了,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伢子,你聽我一句話,以後離黃河遠遠的,千萬別回來了,別讓白家人為你白死了。”

我一下子楞在了那裏,驚道:“黃七爺,你要去哪?你跟我們回去呀!你說白家人為我去死,這又是怎麽回事啊?”

黃七爺呵呵笑著:“幾十年前,我就已經死在這黃河裏了。要不是為了等那黑棺出世,等那個老家夥出去,我也不會在黃河灘上守了那麽久。這就是咱們手藝人的命哪,孩子!我只是沒有想到,我們折騰了那麽久,你還是到這裏來了。唉,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是做錯了,還說作對了。也許他說的對,人到底還是抗不過天啊!”

我聽他這樣一說,當時眼淚就下來了,死死拉住他,死活不讓他離開我。

黃七爺呵呵笑著,勸我:“伢子,我都多活了幾十年了,早就活夠了,你就讓我安心去找你爺爺吧。”

我哭喊著:“不,我不讓你走……”

黃七爺也動了情,他緊緊閉上眼,兩行濁淚順著眼角流下來,他最後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對我說:伢子,你還小,不懂我們金門的事情,這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了,當年我和你爺爺確實找到了黃河源,知道了祖師爺的真正身份。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因為那件事情,我和你爺爺退隱江湖,他遠走他鄉,做了個普通人,我則在黃河邊上做了一個撈屍的水鬼。但是,該來的畢竟要來,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了。那麽多年過去了,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會想起當時看到的情景,永遠也忘不了。我知道,我其實當時就已經死了,活下來就是為了完成那個任務。今天,那個任務終於完成了,我也終於可以去了。

伢子,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這一切,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也不是你能知道的,如果我現在可以選擇的話,我一定會選擇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借著這個機會壓低聲音跟我說了一句:“伢子,你爺爺臨終前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務必告訴你一句話,這句話是他用命換來的。”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我爺爺竟然在臨終前給黃七爺去了信,竟然還給我留下了一句話,他給我留下了什麽話?

他在我耳邊低聲說道:“金門的祖師爺,並不是人。”

我一下子楞住了,金門的祖師爺不是人,那他究竟是什麽?

是神?

是鬼?

還是黃河裏的怪物?

這樣一想,我不由分了神,黃七爺趁機掙脫了我,一下躍入鬼洞中,又從裏面拉著鐵鏈,將那道石門慢慢閉合了。

我撲過去,使勁拉扯那條鐵鏈,卻發現鐵鏈已經在裏面扣死了,無論我使多大勁,也拉不動半分。

我使勁敲打著石門,大聲喊著:“猴子,猴子!”

猴子卻站在那裏,冷冷看著一切,並不過來幫我。

龜葬殿不斷往下掉著龜甲,河水嘩啦嘩啦流入大殿中,河水很快沒過了小腿,各種龜甲、死魚在水上漂著,黃河水澆在我身上、頭上,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音,笛音裊裊,非常古怪,我聽了幾聲,就覺得頭腦發脹,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周圍都恍惚起來。

迷迷糊糊中,我就看見黃曉麗緩緩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袍子,手中拿著一截蘆管,緩緩吹奏著一曲古怪的曲子,那曲子音調古怪,我越聽越覺得眼皮重,忍不住就要睡過去。

古洞中仿佛升起了一團白霧,白霧彌漫,空氣中有一股檀香的香氣,我腦子裏暈暈沈沈,眼前像隔了一層濃霧,周圍都變得恍恍惚惚,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那裏,這裏又是哪裏,只覺得周圍的這一幕好像發生過,腦子卻針紮一般疼,怎麽也想不起來。

我使勁動了動,才發現手腳都不當家了,人像在夢魘中,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能眼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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