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懿心中每每想起劉邦的時候她的心底便會泛起那樣的感覺，叫人說不出滋味，但是戚懿覺得，那種滋味是時而甜蜜，時而酸澀的……

戚夫人擡頭看著窗戶。

她瞧著窗戶紙上那透露著泛著紅暈的金黃，略微有些刺眼。

戚夫人隔著窗戶紙也能夠猜得出來窗外那打了蔫兒的天。

她望著窗外沒有說一句話，從她的目光中也瞧不出來她究竟是悲是喜。

她就這樣坐在窗戶旁邊，帶著不知悲喜的眼神，任由那染上了夕陽的顏色的窗戶紙，折射到她的臉上。

細細的瞧，似乎還能看得清她臉上的那微微泛起的細小的毛發，和她眼角的那一束束說不清深淺的淚痕。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天將黑的時候吧，戚夫人笑了，唱起了歌：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這首叫戚夫人唱得悲戚，可她面上卻依舊掛著甜蜜笑。

這樣的場景的叫人瞧了，反倒覺得悲傷。

侍者將屋內的蠟燭盡數點完之後，便應著劉邦的命令依序撤了出去。

劉邦隔著燭光看著呂雉，半晌後說了一句：“你……瞧著……氣色好多了。”

呂雉頓了頓，低下頭去恭順的對劉邦說了一句：“陛下說的是，這些日子，全靠宮裏的太醫領盡心為臣妾調養，身子方才見了起色。”

劉邦瞧著呂雉如此……恭敬的喚他‘陛下’，使他感覺有些不適，他想對呂雉說些什麽，可是他的思緒在心中翻滾了半晌，卻終究只是說出來一句：“如此便好。”

呂雉勾了勾嘴角對他點頭。

如此一來，兩人之間剩下的便只剩下了沈默。

這樣的沈默讓劉邦覺得有些拘束，有些不適，於是他開口繼續問呂雉，道：“宮裏的一切……都還滿意吧。”

呂雉一如方才，頷首對他道：“宮裏的一切都是極好的！陛下放心，臣妾會為陛下打點妥帖宮裏的一切。陛下毋庸掛心。”

呂雉如今瞧起來，已經儼然一副六宮之主的模樣。

可是劉邦不知為何，面對呂雉，竟全然沒有了當初夫妻之間的親密情分。兩人對坐，竟似君臣。

這讓劉邦有些失落，竟然他瞧著呂雉的模樣，也動不起那情愛的念頭，但是呂雉如今的模樣確實然劉邦有些失落。

劉邦在心裏盤桓了一陣子，依舊尋思不到應該對呂雉說什麽話好。

“朝中綱紀……怕是得整頓一番了。”劉邦道。

他不明白自為什麽會對呂雉說這樣的話，她一開口就後悔了。

可是此時呂雉卻擡起了她低垂的眸子看著劉邦，眼神中潛藏著探尋的意思。

劉邦楞了一楞，跟他講起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劉邦聲情並茂的給的呂雉講著，可呂雉的眉頭越聽卻越是緊鎖著。

待到劉邦一言終了，呂雉卻依舊是沈默著，片刻後道：“那便改吧！國本度，本就是靠規矩建立的國家，周禮之後歷朝歷代也都強調制度，法紀，若是一味地遵從自然、人的本心，那管理起來確實是件難事。”

頓了頓，呂雉繼續道：“陛下是否有些許頭緒？”

劉邦道：“我看此事交給蕭何去辦，斷然是不會錯的。”

罷了，呂雉沈默了一陣子，她瞧著劉邦似乎並未在想有什麽過多的言語的時候，呂雉的便繼而道：“制度、法紀關乎國家民生，乃得細致入微方才能叫人放心。蕭生才情眾人皆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呂雉頓了頓，細細的瞧著劉邦臉上的表情，方才繼續開口道：“只是蕭生一人負責如此大的事情怕是有些為難吧……”

呂雉想著此話怕是容易叫人聽出了歧義，讓劉邦覺得自己是低估了他的眼光，倒也不甚妥當，便繼續補充道：“臣妾前些天聽太醫令提起過……蕭生如今在問太醫令拿藥呢……”

劉邦聽這呂雉的話，低頭沈思。

半晌後他擡起頭來看著呂雉，道：“那你覺得應當如何？”

呂雉沈吟片刻道：“自古以來，世人皆沿用周禮，自然習慣與此。歷朝歷代雖然都制定了的些許新的禮法和制度，但是根本卻是沒有變的。

一個制度能夠經得起這麽多朝代的沿用，可見其制度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或者說是適應王權統治的。既然如此我想我們其實只需要在舊的制度上加以完善，便可以解決我們的燃眉之急。”

呂雉一言終了，劉邦沒有接話，只是深鎖著眉頭，低頭沈思著。

呂雉瞧他如此，便也不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著一望，便望得有些出神了--自己是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的看著瞧劉邦了？他緊鎖的眉心呂雉又瞧出了兩道深邃的溝壑--往日裏的呂雉也都是的遠遠瞧著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細致的打量過劉邦了，平日裏她都是遠遠的將他望著……只是遠遠的望著……

忽然，劉邦的眉頭松動了，擡起頭來，正巧碰上了呂雉的眸子。

瞧見劉邦擡起了頭來，呂雉的目光只是微微的一閃，然後他的目光又立馬恢覆了平靜，她定定的看著劉邦的，眼底的波瀾早已被她悄悄隱藏了起來。

可是劉邦的眸子中的是帶著光的，像是黑夜中平靜的湖面上，星星折射出來的光點，似是被激蕩，卻又平靜無奇的湖面。

“皇後所言甚是！甚是啊！”他沒有瞧見呂雉眼中的波瀾，他瞧不見呂雉嚴重的波瀾。

聽著劉邦的話呂雉笑，不語。

可是劉邦方才口中那句“皇後”卻讓呂雉覺得有悵然。

記得曾經，她的阿季還是那個叫她稚兒的人，如今……她在他眼中竟然只是一個皇後，她從劉邦的話語中聽不出來半分情誼，可是她卻並沒有覺得自己如何的難過，她只是有些悵然，只是悵然罷了。

可是對於呂雉情緒的改變劉邦沒有半點的察覺，他對呂雉喋喋不休著，眼中閃著金光。

呂雉看著劉邦的樣子，有些出神，劉邦講的話她也沒有幾句是聽得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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