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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小雪的心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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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興獨孤郡王府,小郡主一見他們回來,喜出望外,馬上拉著拓跋玉兒的手問長問短。拓跋玉兒將事情約略說了,聽得事情最終還是失敗,小郡主亦是嘆息良久,卻也不多說什麽,只讓他們好生休息,看事態如何發展再說。

他們因為快馬加鞭,回來得快,兩天後,小郡主突然告訴他們,說細作來報,韓騰已從靈武回來,現在正在太師府,但宇文拓還沒有消息。陳靖仇知道宇文拓定然還在尋找伏羲琴,便提議趁此機會去把神農鼎和崆峒印拿回來。但小郡主說此番韓騰親自日夜看守,再無可乘之機。想到韓騰的真實本領陳靖仇亦覺毫無勝算,更不要說現在宇文拓的黃金劍也在他手上。陳輔說去仙山島請然翁和古月仙人相助,拓跋玉兒則建議說請張烈來幫忙,可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想來想去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

這一晚,陳靖仇和陳輔師徒兩人在商量著下一步該怎麽做,拓跋玉兒心想自己也沒什麽好主意可出,在這兒反而打擾他們的思路,便到院子裏。她心中煩悶,想起阿如說彈琵琶能調勻內息,現在自己受了內傷,便找了個僻靜角落彈奏。

彈了一曲,正想調調弦,忽聽得小郡主道:“玉兒妹妹,你琵琶彈得真好!”她擡頭看去,見小郡主正款款而來,忙放下琵琶道:“郡主,您也會彈嗎?”

小郡主走到拓跋玉兒身邊,輕輕撥了撥琵琶弦,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會。”她看了看陳靖仇和陳輔的屋子,又道,“陳公子還在和老師父商議嗎?”

拓跋玉兒道:“是啊,可是一直都沒什麽頭緒。”

小郡主嘆道:“出了小雪這事,他也亂了方寸。唉,真想不到小雪會這樣。”

拓跋玉兒道:“郡主,也許我們都錯怪小雪了,我看她可能是中了宇文拓的妖術。”

“妖術?”小郡主垂頭想了想,忽道,“對了,玉兒妹妹,你老實說,小雪有沒有說過她有點多餘之類的話?”

拓跋玉兒睜大了眼道:“多餘?她好像沒說過這種話……不過看她的意思,似乎……似乎真這麽覺得。”

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其實拓跋玉兒有時也這麽想。推己及人,回想起來,小雪似乎真有這個意思。小郡主嘆道:“怪不得!”

拓跋玉兒詫道:“怎麽了?”

“宇文太師身懷奇術,他有一門鎖心術,最厲害不過,小雪定是中了他這個法術了!”

拓跋玉兒驚道:“真是妖術?”

小郡主點了點頭:“玉兒妹妹,你喜歡陳公子嗎?”

拓跋玉兒沒想到小郡主單刀直入,會這麽問,頓時面紅過耳,道:“這怎麽……怎麽……”想要否認,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小郡主一拍手道:“準是這樣了!玉兒妹妹,你有沒有發覺,小雪也很喜歡陳公子?”

拓跋玉兒道:“這個自然,她認識阿仇還在我之前。”

“小雪性子膽怯,一直不敢說出口,陳公子又風流自賞,所以向來不以為意,跟你們都是有說有笑。玉兒妹妹你心胸坦蕩,自然不會多想,但小雪一直悶在心裏,久而久之便有了心病。宇文太師這鎖心術無孔不入,玉兒妹妹你因為根本不去多想,自然對你無礙,可小雪有了心結,一旦中了此術,就會覺得夾在你們當中越來越難以承受,她又不善表達,如此一來就變得偏激過分,一心想要退出了。”

拓跋玉兒聽小郡主說什麽陳靖仇“風流自賞”,心想這笨蛋阿仇哪裏風流自賞了,不過花心大蘿蔔倒是不假,看到小郡主亦會出神。她道:“這麽說,她正是中了宇文拓的鎖心術,才變成這樣?”

小郡主點了點頭:“正是。”

拓跋玉兒急道:“那要如何才能解除這種妖術?”

小郡主道:“要解開這門妖術,說難是很難,說易也很容易。我有一顆清心丹,只消讓小雪吃下去,她馬上就解開心結了。只是她已中鎖心術,怎麽還會相信我們?”

拓跋玉兒聽得有辦法解開妖術,忙道:“我看小雪也不是全然喪失神智,她仍然很清楚的。如果我和她說,我和阿仇根本沒有什麽,此事一了,我就回拓跋部,她一定會相信我的。”

小郡主嘆道:“玉兒妹妹,你真是心胸寬廣,那我就去把那清心丹拿來。”

她正要走,拓跋玉兒忽然又問道:“對了,郡主姐姐,宇文拓為什麽要練這種妖術?好像並沒什麽大用。”

小郡主怔了怔,微笑道:“這個玉兒妹妹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表舅很好色的,有些嬪妃被帶進宮來,心中不願,宇文太師就用鎖心術給她們種下心結,讓她們對表舅死心塌地。”

拓跋玉兒心想這宇文拓果然不是好人,給那昏君為虎作倀。不過皇帝是小郡主的表舅,她雖然痛恨皇帝,卻也沒說什麽,只是道:“那郡主姐姐,這件事就交給我辦吧。只要小雪能回來,宇文拓的陰謀就不能得逞。”她頓了頓,又道,“對了,這事你先別跟阿仇說。”

小郡主一怔道:“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想讓他驚喜一下。”

小郡主看了看她,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玉兒妹妹你真聰明,嘻嘻。”

她轉身出去,過了沒多久,便拿了顆蠟丸過來,說裏面就是那清心丹,見到小雪後,也不必真個讓她服下,這丹藥見水即化,只要投入茶水中讓她喝下就行了。拓跋玉兒滿口答應,便跳上了小郡主的車。

夜已深了,街上空無一人。駛了沒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呵斥:“什麽人?竟敢夜行!”拓跋玉兒吃了一驚,低聲道:“郡主姐姐,怎麽有人攔路?”小郡主道:“那是佽飛衛士在巡邏,你別擔心。”

“佽飛衛士?”

原來隋時皇城設左右候衛,每當禁鼓敲過,佽飛衛士便不準人夜行,只是郡王府有金吾不禁的特權。果然,當佽飛衛士過來查驗時,一見原來是獨孤郡王府的車,便齊齊立正行禮,再不留難。拓跋玉兒嘆道:“郡主姐姐,若不是你帶我出來,只怕我連太師府門口都到不了。”

小郡主微微一笑道:“玉兒妹妹你說什麽話,我們都是鮮卑人,都是為了阻止宇文太師的野心,你就別見外了。放心吧,我已買通了太師府的後門守衛,到時誰也不會知道你來過這兒。”她頓了頓,又道,“對了,玉兒妹妹,我想問問你,要是小雪回來了,你以後怎麽辦?”

拓跋玉兒說:“以後?這件事完了,我就回拓跋部去,再不到中原來了。”

小郡主怔道:“你不回來了?難道,你不喜歡陳公子嗎?”

要說自己並不喜歡陳靖仇這笨蛋嗎?可是這話總也說不出來。她嘆了口氣說:“我也喜歡阿仇。可是,如果小雪回來後我還夾在她和阿仇中間,她的心結永遠也解不開。所以啊,就因為我也喜歡阿仇,就更要離開他們。郡主姐姐,你說是不是?”

小郡主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沒說話。過了好久,她才嘆道:“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變笨的吧。”

拓跋玉兒聽她這般說,急道:“郡主,你……你不會也喜歡阿仇吧?”

小郡主“嗤”一聲笑了出來:“我?怎麽會!”

拓跋玉兒見她說並不喜歡陳靖仇,這才放下了心,可是又有點莫名其妙的不悅,低低道:“阿仇不好嗎?”

“陳公子忠厚善良,當然很好。可是,喜歡一個人,不是說哪個人好就非喜歡他不可,玉兒妹妹你說是不是?”

拓跋玉兒想了想道:“也是。阿仇傻乎乎的,可我就是喜歡他。可是,喜歡一個人也並不是非和他永遠在一起。如果我和阿仇在一起,小雪一定會傷心一輩子,所以啊,只要小雪和阿仇幸福,有時會想起我,那我也就開心了。”

她對小郡主一直有點看不慣,可是此時卻覺得小郡主雖然身份高貴,其實很多方面都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她嘴上說著只要小雪和阿仇幸福,那她也開心,可心底仍然在想著:“我會開心嗎?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可是我後悔一輩子,總還有姐姐姐夫陪著我,總比讓小雪孤孤單單地後悔一輩子要好。”

車子迅捷如風,夜色中只有馬蹄敲打石板路面的聲音,更添靜謐。兩人在車裏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再說話。過了一陣,車子停住了,前面傳來單小小的聲音:“主人,到了。”

小郡主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面,小聲道:“玉兒妹妹,這兒便是太師府的後門,小雪住在太師府偏院,你進去後往左拐,筆直到底,穿過兩個月亮門就到了。”

拓跋玉兒跳下車,輕聲道:“郡主,謝謝你。”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還有,郡主,剛才這些話,你可別跟阿仇說啊。”

小郡主微笑道:“你不說,他就永遠不會聽到,放心吧。”

拓跋玉兒展顏道:“那就好。郡主,我去了,很快就帶小雪出來,你等我啊。”

小郡主道:“這個當然,你去吧。”

拓跋玉兒轉過身。就在這一刻,小郡主眼裏卻現出一絲異樣的痛苦,只是拓跋玉兒已經進了太師府後門,自然也看不到了。

小郡主已經買通了後門守衛,拓跋玉兒進去時,果然沒有一個人攔阻。她照著小郡主說的,左拐筆直走下去。太師府比郡王府還要大,這偏院很是僻靜,到處都是花木。只是時已秋深,枝頭多半已是黃葉。拓跋玉兒穿過兩個月亮門,見最裏面有間屋子還亮著燈,她小心走上前,靠到窗邊,摘下發釵在窗紙上捅了個小孔往裏看去。

屋裏點著盞油燈,坐在桌前的,正是小雪。小雪呆呆地看著燈火,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人動也不動。拓跋玉兒見周圍並無旁人,伸指在窗欞上輕輕一叩,小聲道:“小雪!”

她說得很輕,小雪卻一下擡起頭,猛地沖到窗前,一把推開了窗,叫道:“玉兒姐姐,是你嗎?”

拓跋玉兒從暗中閃了出來,笑道:“小雪,真叫我好找。”

看到拓跋玉兒,小雪一怔。雖然她決心再也不哭了,眼裏卻一下湧出了淚水。她抹了抹眼淚,哭道:“玉兒姐姐,我……我擔心死了,在靈武……我真對不起你!”

拓跋玉兒見她抹去了眼淚,可眼裏淚水仍然不住湧出來,柔聲道:“傻妹妹,我才不怪你,別哭了。”

小雪看了看她,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流下來,哭道:“我不知道宇文太師那把劍這麽厲害!玉兒姐姐,你身上還疼不疼?”

拓跋玉兒道:“早不疼了。小雪,你不讓我進來嗎?”

小雪這才止住哭聲,忙拉開門道:“玉兒姐姐,你快進來吧,外面涼。你怎麽來的?”

拓跋玉兒走了進來,見這屋子雖然樸素,卻收拾得一塵不染。她道:“是郡主姐姐帶我來的。小雪,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小雪點了點頭:“嗯。韓老將軍讓我住這兒,讓別人不要打擾我。玉兒姐姐,你真不怪我了?”

拓跋玉兒見她睜大了眼睛,眼裏依然淚光閃爍,雙眼還有點紅腫,這幾天只怕她哭過好幾場了。她撫了撫小雪的頭發,低聲道:“我知道小雪最善良,肯定是無心的。你是因為覺得我把你陳大哥搶走了,這才離開我們的吧?”

小雪急道:“不,不是的!玉兒姐姐,沒有這回事!”

拓跋玉兒見她還在掩飾,嘆道:“唉,小雪,你真不會說謊。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你陳大哥?”

小雪的臉一下漲得通紅,眨了眨眼,卻什麽話也不說。拓跋玉兒道:“你也不用說,搖頭就是不喜歡,點頭就是喜歡。你是點頭還是搖頭。”

小雪的臉仍是通紅一片,好半天,才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到她點頭,拓跋玉兒心裏像是放下了千鈞巨石,卻也似堵上了一團什麽,但她仍是微笑道:“我就說嘛。你是覺得,我也喜歡你陳大哥,所以你心裏一直很難受吧?”

小雪睜大了眼道:“玉兒姐姐,你難道不喜歡陳大哥?”

拓跋玉兒覺得心底仿佛被一根尖針刺了一下,強笑道:“我怎麽會?阿仇又笨又傻,而且他還比我小呢,我怎麽會喜歡他這種傻小子?好了,小雪,你走後,你陳大哥不知傷心得怎麽樣,連飯都不肯吃了,你再不回去啊,你陳大哥非餓成人幹不可。”

小雪聽拓跋玉兒說陳靖仇傷心欲絕,心中一動,可是搖搖頭道:“玉兒姐姐,我還不能回去。”

她中的鎖心術看來真不是這般輕易就解開的。拓跋玉兒想著,嘆了口氣說:“為什麽不能回去?”她見小雪要說什麽,又道,“小雪,我渴死了,給玉兒姐姐倒杯水吧。”

小雪“啊”了一聲,忙去櫥裏拿出水壺和一個杯子。拓跋玉兒從懷裏摸出了那顆蠟丸,見小雪只拿了一個杯子出來,又道:“小雪,你再拿個杯子,陪我喝一杯吧。”

小雪答應一聲,又去櫥裏拿出一個杯子來,一邊道:“玉兒姐姐,我現在還不能回去,要幫宇文太師做完這件事。”

拓跋玉兒正待捏破蠟丸將那顆丹藥放進杯中,聽她這麽說,怒道:“小雪,你真的皂白不分了!宇文拓這般兇殘,你還要幫他!”

小雪急道:“不是的!玉兒姐姐,我們其實都錯怪宇文太師了,其實他做的是一件解救天下蒼生的大事,我們卻在處處搞破壞,完全錯了。”

拓跋玉兒更是詫異。小雪的神智分明很清醒,鎖心術根本沒把她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她真不知小雪怎麽還會如此堅持說宇文拓是對的。她道:“他怎麽解救天下蒼生?就是用萬靈血陣毀掉六座城池嗎?”

小雪道:“那是不得已付出的代價。玉兒姐姐,你看天上,赤貫星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拓跋玉兒向窗外望去。天宇上,那顆紅色的彗星已越來越大,一條長長的彗尾橫過天際,仿佛要把天空劃成兩半。她道:“赤貫星?”

小雪點了點頭:“這便是赤貫星。赤貫星從天狗蝕日始,也會在天狗蝕日時結束,一旦它消失,就會將天空劃成兩半,然後……然後……從這條裂縫裏,西方魔界之王撒旦就會從中來到人間,把我們這兒的人全都殺光!”

拓跋玉兒皺起了眉:“撒旦?以前也聽西來的商人說起過,可是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的?”

小雪道:“這些都是宇文太師告訴我的。”

“宇文拓?”

小雪點了點頭:“宇文太師有種異能,就是能預知未來之事。他知道,要阻止撒旦降世,就只有借助十神器之力,其中‘鐘劍斧壺塔’五件神器能打開通往天上的路,而‘琴鼎印鏡石’則能把赤貫星割開的天空補起來,這就是他要做的補天大計,所以一直在拼命收集神器。前五件怎麽也找不齊,但可以用別的來代替,只是‘琴鼎印鏡石’這五件神器他找到了四樣,就差……”

拓跋玉兒道:“就差伏羲琴嗎?”

小雪搖了搖頭:“伏羲琴在河西敦煌,這沒錯,他應該已經拿到了,這兩天就要回來。就是女媧石,他怎麽都找不到。”

從秘藏庫裏拿到的女媧石是假的,在靈武已被黃金劍一擊毀掉了。拓跋玉兒道:“不對啊,昆侖鏡也是假的,難道真的在他手上?”

小雪嘆道:“昆侖鏡,就是宇文太師啊,他是昆侖鏡轉世為人,所以我們怎麽都找不到,宇文太師卻一直不去找昆侖鏡。他本身就是神器,神器之間能相互感應,因此只消一碰便知真假。”

拓跋玉兒喃喃道:“原來這樣,怪不得我們在大興城外伏擊他,他只發現了三件神器,原來他當時就知道昆侖鏡是假的……可是,小雪,你……你不也能感應到神器嗎?”

小雪道:“玉兒姐姐,你也猜出來了吧?我……我就是女媧石的轉世。”

小雪是女媧石轉世!這消息才真正震驚了拓跋玉兒。她道:“你是女媧石轉世?”

小雪慘然一笑道:“是。不過,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在仙山島時,古月仙人曾說我身上有種極大的潛能,他替我釋放出來了。這潛能越來越大,那一次伏擊宇文太師我第一次和他靠那麽近,當時就覺得頭痛得像要裂開來一樣,後來宇文太師告訴我,因為我們都是神器轉世,有了不同的記憶,初次相遇,這些記憶互相沖突,當時他也感到頭痛得厲害。從那次起,我的心智就和他聯系在了一起,所以才做了那麽多噩夢,這些噩夢其實就是宇文太師的預知。”

拓跋玉兒只覺腦子被攪作了一團。她本以為小雪中了宇文拓的鎖心術,只消服下丹藥後解開妖術,小雪就能回覆神智了,沒想到竟從她口中聽到如此內情。她喃喃道:“這些是真的嗎?你……你沒中鎖心術?”

小雪道:“什麽鎖心術?”

“鎖心術是種妖術,能改變你的想法……”

拓跋玉兒還沒說完,小雪已拉起了拓跋玉兒的左手。兩人掌心相對,拓跋玉兒只覺從小雪手掌中傳來一股暖流,眼前一下變成了一片黃沙瀚海,自己卻是騎在一匹白馬之上,馬鞍前還放了一具式樣古樸的古琴,而心中則亂成一片,既有對生靈塗炭的悲憫,又有拯救這世界的雄心。她吃了一驚,猛地抽回了手,眼前這副景象頓時消失,仍是在小雪房中。她皺起眉,驚道:“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方才我把你和宇文太師的神智暫時連在了一起。玉兒姐姐,你現在該相信了吧?”

方才拓跋玉兒也覺得自己仿佛一瞬間變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般。她喃喃道:“這都是真的?”

小雪道:“都是真的。玉兒姐姐,所以我不能回去,而且……”她說著,眼裏突然現出一種極其痛苦的神情,低低道,“事成之後,我也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玉兒姐姐,請你轉告陳大哥,忘了小雪吧。”

小雪真的不是中了鎖心術才有這種奇怪念頭的。拓跋玉兒此時終於相信了小雪,看著她道:“唉,小雪,真是委屈你了,可是你離開時,為什麽不跟我們說一聲呢?”

小雪的臉又紅了起來,眼裏也又湧出了淚花:“玉兒姐姐,我想說的,可是陳大哥根本不信。當時我想留幾句話,可是……”

拓跋玉兒道:“對啊,你為什麽不寫張紙條留個信?”

“可是,我不會寫!”

拓跋玉兒一怔。陳靖仇當初也教過小雪識字,不過因為修習鬼谷秘術更重要,而且事情一件接一件,小雪至今也認不了多少字,要她將如此覆雜的一件事寫清楚,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拓跋玉兒嘆道:“傻妹妹,你走時沒說,可是在靈武為什麽還不說?”

小雪眼裏的淚水頓時又湧了出來:“玉兒姐姐,那時我真不知道宇文太師的黃金劍威力那麽大,看到你被我擊飛出去,我人都嚇傻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後來韓老將軍要殺你們,我也只顧得上替你們求情了,都怪我!都怪我!”她說著,淚水又不住地淌下臉頰。拓跋玉兒嘆道:“小雪,別哭了,姐姐都知道了,一定把你的委屈都告訴你陳大哥。”她頓了頓,又道,“你還是寫封信給阿仇吧,有什麽不會寫的字,就問我好了。”

小雪道:“玉兒姐姐,你會寫字?”

拓跋玉兒道:“當然會,我們鮮卑人也是用漢字的。”

原來拓跋氏自孝文帝變法後,一切都漢化了,連姓氏都改作了漢姓,拓跋氏便改姓為“元”,因此拓跋玉兒在龍舟行刺皇帝,化名便是“元氏”。小雪道:“好,那我寫,不過我的字很難看,你別笑。”

拓跋玉兒“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別磨蹭了,快寫一封,郡主姐姐還在後門等我呢。你的字難看,你陳大哥才會相信,他可是相信你,不信我的。”

小雪道:“不,陳大哥也相信玉兒姐姐的。你本事真大,怪不得陳大哥喜歡跟你說話。”

這屋中雖然樸素,但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小雪拿了張信箋,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一段,十個裏倒有六七個字不會寫。拓跋玉兒也一改平時的急性子,每個字都細細說了,待她寫完,拓跋玉兒看了一遍,雖然字跡很不工整,文法也別扭,但意思倒也通順,而且這般才是小雪寫出來的。她道:“小雪,你真不回去當面和阿仇說嗎?”

小雪搖了搖頭:“我還要幫宇文太師補天,現在不能回去,等事成之後再去向他道歉,請他原諒吧。”

拓跋玉兒暗暗嘆氣,心想:“要說道歉,其實該我們向你和宇文太師道歉才是。”她將信收好了道:“那,小雪,你保重。”

小雪“嗯”了一聲,送拓跋玉兒出了門。拓跋玉兒走過兩道月亮門,回頭看去,見小雪還站在門邊,一個小小的身影仿佛連風都能吹倒。她暗自嘆了口氣,向太師府後門走去,心道:“我沒把小雪帶回來,郡主姐姐一定會很失望。其實她若是自己過來聽小雪親口解釋,也一定會理解的。”

她一走出後門,小郡主已從暗中閃了出來。一見拓跋玉兒,小郡主急道:“玉兒妹妹,怎麽拖這麽久?”

拓跋玉兒見她根本沒提小雪,頓覺有些詫異,自己沒帶小雪出來,小郡主似乎根本不覺得意外。不過她也沒多想,只是將那顆蠟丸伸過去道:“郡主姐姐,還給你。”

小郡主接過蠟丸,怔道:“怎麽,你沒給小雪服下?”

“小雪根本沒中鎖心術。郡主姐姐,我們都錯怪了宇文太師,他也完全沒有當皇帝的野心,是為了補天才搜集神器的。”

小郡主退了一步,似乎拓跋玉兒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她冷冷道:“玉兒姐妹,你是不是也中了妖術?難道沒發覺,小雪說這些話,都是為了騙你嗎?”

拓跋玉兒搖搖頭道:“不會,我相信小雪,她沒有騙我。郡主姐姐,其實我們都錯了,小雪還寫了封信,將前因後果都說明了,你先看看吧。”

她說著,從懷裏摸出小雪寫的那封信。小郡主接過來借著車頭燈光看了看,拓跋玉兒道:“郡主姐姐,我們快些回去吧,我要早點跟阿仇說,要他別擔心了。”

她正要上車,小郡主忽地將小雪的信揉成了一團。拓跋玉兒吃了一驚,正想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小郡主忽地踏上一步,一掌罩到了她的頭頂。小郡主平時蓮步珊珊,行走時如風擺蓮荷,拓跋玉兒怎麽也想不到她突然間會如此之快,加上全無防備,小郡主的手已貼到了她的頂門。她驚道:“郡……”話未說完,頭頂忽然一道電流傳下,瞬間走遍全身。

是她!

這一刻,拓跋玉兒終於恍然大悟,在魔王砦,那個突然出現搶走了神農鼎的宇文太師究竟是何許人也以及上官震遠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睜大眼想要厲聲呵斥,但電流已在她體內亂竄,眼前已變得模糊,渾身知覺在這一剎那盡都消失,哪裏還說得出一個字來。

小郡主按著她的頭,喃喃道:“該死的臭女人!”拓跋玉兒已倒在了地上,她這才松開手,將那已揉作一團的信箋又揉了一下,再伸開,掌中之紙已化成一團黑灰。她伸開手掌,吹了一下,將紙灰吹盡,恨恨道:“該死的宇文拓!”

如果不是宇文拓在偏院早布下結界,那她自己就可以潛入太師府,將小雪除掉了,也不必借助拓跋玉兒之力,鬧出這個亂子來。單小小這時從暗中走出,小聲道:“主人,接下來怎麽辦?”

計劃已經超出了最初的預料,本來根本不必鬧到這樣的結果,但事已至此,只能見機行事了。小郡主想了想道:“小小,你即刻回府,讓嫣紅化身我的模樣,趕來此處。”

她交代了兩句,單小小聽了道:“奴婢遵命。”轉身消失在暗中。小郡主也退入暗處,靜靜等候。可是心底除了痛恨之外,卻還有種異樣的痛楚。

小雪將拓跋玉兒送走後,突然感到心神不寧。她又推開門,見外面空無一人,心道:“玉兒姐姐準回去了,可不知陳大哥會不會相信?”

她越想越覺不安,便沿著小徑向門口走去。韓騰跟她說過,宇文拓在這偏院設下結界,只要待在這兒就不會受到打擾,但不知為何,她心底總有種不祥的預感。走出偏院,拐個彎就是後門了,她見後門大開,守門士卒卻不見影蹤,心道:“怎麽連門都不關?”正要過去關門,忽然見門外竟躺著個人,她大吃一驚,忙跑了過去,見正是拓跋玉兒,小雪大驚失色,推了推道:“玉兒姐姐。”

手剛一觸到,便覺得拓跋玉兒氣息全無,人也在慢慢變冷。小雪手足無措,正不知怎麽才好,忽然聽得有人怒喝道:“小雪!”

那正是陳靖仇的聲音。小雪猛地轉過身,卻見陳靖仇臉色煞白,就站在對面,雙手卻在不住發抖。她道:“陳大哥……”話還沒說完,陳靖仇已沖到拓跋玉兒身邊,抱住她道:“玉兒姐姐!”剛抱起她來,心卻似沈入了一個冰谷之底,有種徹骨的陰寒。

拓跋玉兒死了!

陳靖仇方才聽小郡主說,拓跋玉兒私自駕著郡王府的馬車出去,聽人說是要去太師府,他就覺得不妙,急急趕來,正好看到小雪站在拓跋玉兒邊上,拓跋玉兒卻躺在地上。他心下大急,待發覺拓跋玉兒死去多時,便似當頭一悶棍,人險些要暈過去。他擡起頭,看著小雪,沈聲道:“小雪,是你嗎?”

小雪還沒回過味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點頭道:“是我,陳大哥……”卻見陳靖仇雙眼像是要冒出火來一般,已變得血紅,猛然間想到:“陳大哥認為玉兒姐姐是我殺的!”她不由自一個踉蹌,倒退了一步,低聲道:“不是,不是我!”

陳靖仇聽她先前說“是我”,只道她承認了,哪還去聽她又說什麽,左手伸到背後一把拔出長劍,喝道:“動手吧!你有本事,連我也殺了!”

小雪已嚇得六神無主,叫道:“陳大哥……”她還要解釋,一邊卻聽得小郡主道:“唉,小雪,就算你不願回來,也不該殺了玉兒妹妹,難道連一點情分都不講了?”

暮色中,小郡主走了過來。小雪想起拓跋玉兒說過她是小郡主帶來的,叫道:“郡主姐姐,你一直在這兒,玉兒姐姐出門時應該見過她,快告訴陳大哥不是我殺的。”

小郡主搖了搖頭道:“唉,小雪,到了這時候你還想騙人。”陳靖仇也冷冷哼了一聲道:“真是狡詐成性,郡主和我剛才才過來,你想騙誰?”

小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雖然沒有見小郡主和拓跋玉兒同來,但拓跋玉兒既然這般說了,哪會騙自己?可小郡主竟然矢口否認,她只覺心頭茫然,已不知該如何解釋,又退了一步道:“真不是我,陳大哥。”眼裏,已有淚水淌下。但陳靖仇先入為主,只覺她殺了拓跋玉兒,這般流淚只不過是做作,怒道:“我要替玉兒姐姐向你討個公道!”

小雪已是茫然不知所措,見陳靖仇挺劍上前,只怕當真要殺了自己,她突然想起前事,急道:“對了,陳大哥,方才我還寫了封信讓玉兒姐姐帶給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雪識字還是陳靖仇教的,他也知道小雪雖然學了一些,不過湊起來不過兩三百個字,哪裏能寫信?更是不信。只是見小雪楚楚可憐地央求,他終有些猶豫,伸手待往拓跋玉兒懷裏去摸,卻遲疑著不動。小雪見他不動,說道:“玉兒姐姐就放在懷裏了,陳大哥,你拿出來看啊!”

她只道陳靖仇看到了信就能真相大白,可就算拓跋玉兒死了,陳靖仇怎好伸手去摸她胸前?一邊的小郡主卻走了過來道:“陳公子,我來看看。”陳靖仇將拓跋玉兒的屍身交給她,小郡主在拓跋玉兒懷裏摸了摸,搖搖頭道:“就一些零碎東西,沒有信。”

她摸出來的,是個花粉盒。這花粉盒還是當初在大梁陳靖仇給拓跋玉兒和小雪一人買的一個,拓跋玉兒一直帶在身邊。陳靖仇心中更是一痛,喝道:“小雪,你……”只是心中縱然恨極,看到小雪的模樣,卻還是罵不出來。小雪也不知怎麽回事,那封信竟會不翼而飛,現在連最後一個證據都沒有了。她的眼裏盡是淚水,就在片刻之前,還覺得誤會冰釋,誰想到竟會如此急轉直下,心頭一片空白,已不知還能說些什麽,但也知道不論說什麽,陳靖仇都不會信。

陳靖仇把長劍對準了小雪,只消輕輕一刺,便能刺入小雪的咽喉,只是這把用慣的長劍似有萬鈞之重,怎麽都刺不出去。就在這時,聽得太師府裏發出了一陣喧嘩,卻是有人聽得後門外有人,終於有人出來了。

看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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