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八章 天下無敵,宇文太師 (1)

關燈
第二天,陳靖仇一大早就被師父叫起練劍。雖然陳輔功力全失,但管教徒弟的功夫卻還見長,陳靖仇正練得滿頭是汗,拓跋玉兒突然急急過來,一見陳輔也在邊上,她有點遲疑,生怕陳輔又要給她臉色看。但陳輔卻是和顏色地招呼道:“拓跋姑娘,早。”

陳輔這般招呼她還是頭一次,拓跋玉兒既意外,也有些欣慰,心道:“阿仇的師父總算對我大有改觀了。”她也微笑道:“老師父早。”馬上又扭頭對陳靖仇道:“阿仇,郡主有消息了,讓我們快過去!”

陳靖仇收好長劍道:“玉兒姐姐,是宇文拓的事嗎?”

拓跋玉兒點點頭道:“準是,我們快去吧。”雖然陳輔向她打了聲招呼,她還是對陳輔帶有懼意,看了一眼陳輔,陳輔只是道:“是嗎?快過去。”

他們走進大廳,卻見小郡主正在和小雪說著什麽,見到他們進來,小郡主笑語嫣然,先招呼了一聲。原來小郡主的細作前來報告,說宇文拓領軍已過武關,今天就要抵達大興。這一次他馬不停蹄,到了大興後稍作休整,就要轉道向西北而去。一聽這消息,陳輔哪還坐得住,琴鼎印鏡石五件神器,他們已有三件,若能消滅宇文拓,奪下他身上的女媧石,伏羲琴便沒人會搶,也就十拿九穩了。他喝道:“靖仇,走吧。”

陳靖仇雖然對宇文拓尚存懼意,但也知道該來的總要來,他道:“師父,宇文拓這人本領非凡,這樣去行嗎?”

陳輔撚須笑道:“和宇文拓這小子正面交鋒,多半還不是他對手。但鬥力為下,鬥智為上,現在他在明處,我們在暗處,又有郡主這等貴人相助,不怕他不上鉤。昨晚我也想了個計策,依計而行,十拿九穩。”

陳靖仇還不曾和宇文拓交過手,但聽交過手的張烈說起,宇文拓若有黃金劍在手,他也不是對手,而宇文拓手下的四部將亦非同凡響,最弱的楊碩,他和小雪、拓跋玉兒三人合力亦要惡戰一場,而且是趁他剛施完萬靈血咒,元氣未覆時才僥幸得手。長沙城外與中了毒的斛律安一戰更是艱難,看樣子正面與宇文拓交鋒確實難以取勝。他聽師父說想好了計策,忖道:“怪不得今天您對玉兒姐姐這麽客氣,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師父您也如此。”雖然心裏稍稍有點不快,但他也沒多想,問道:“師父,是什麽計策?這麽早就出發嗎?”

陳輔看看天,道:“事不宜遲,立刻出發設伏,遲了便來不及了,到時我再對你們細說。”他說著,向小郡主深施一禮道,“郡主,陳輔在此多謝了。”

小郡主掩口笑道:“喲,老師父您說什麽話?我們都是為了阻止宇文太師的野心,只是老師父想的是什麽計策?能讓小女子聽聽嗎?若幫得上忙,老師父請直說便是。”

陳輔嘆道:“郡主身為宗室,深明大義,但您的身份在此中甚是不便,還是由我師父四人行事便可,郡主請靜候佳音。”

他說完,便向郡主告辭,帶著陳靖仇和小雪、拓跋玉兒轉身出了郡王府。等他們一走,小郡主忽道:“小小,你暗中過去看看。”

單小小低聲道:“主人,是要奴婢暗中幫助他們嗎?”

小郡主沈吟了片刻,這才道:“不,小心別讓他們真個傷了宇文太師。”

單小小一怔,不知小郡主是不是說錯了,問道:“不讓他們傷了宇文太師?”

“是。”

小郡主不再說什麽,單小小不敢多嘴,轉身便也出去了,心中卻只是想著:“主人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舍易求難?”

此時陳輔帶著他們出了南門,一路走,一路看著周圍形勢。這條路正是先前他們來大興的必經之路,陳輔有宰輔之才,早把沿途地形記在心裏。到了一個山坡上,陳輔看了看,捋了下胡須道:“此處甚好,就在這兒吧。”

陳靖仇不知師父想做什麽,問道:“師父,您想的計策到底是什麽?”

陳輔站定了,笑道:“靖仇,我來時就看準了,此處乃是回大興的必經之路,我們在這兒設伏,以逸待勞,打他個措手不及。”

陳靖仇看了看周圍,見這片山坡古地不小,而且甚是平坦。他道:“可是,我們怎麽伏擊他?”

“正面相抗,絕無勝算。靖仇,你不是說師伯將那太乙奇門陣傳了給你嗎?”

陳靖仇道:“師父,您不是功力全失了嗎?”

陳輔道:“就算我功力未失,這太乙奇門當年也未能修成,不過,與人交手,更重要的是隨機應變,你功力不能在短時間裏突飛猛進,可是你身上卻身懷神器,以此相助,難道還困不住他嗎?”

陳靖仇一聽“身懷神器”四字,心頭一亮,叫道:“用神器?”

“不錯。十神器神通廣大,變化無窮,其間組合,不下千餘種。琴鼎印鏡石能布成九五之陣,鼎、壺、鏡、印四件卻能布成四象陣。將這四象陣輔助太乙奇門,便是混天太乙奇門,便是古月仙人也脫不了身,僥幸這四件神器正好都在你身邊。”

陳輔最為敬佩古月仙人,順口便拿他做例子。陳靖仇又驚又喜,道:“十神器竟還有這等妙用?”

陳輔嘆道:“十神器從上古傳下,不知多少英雄豪傑都想得到這十樣寶貝,當年單單一個煉妖壺,就曾掀起天翻地覆的巨變,你小小年紀怎會知道。”他看了看周圍,一邊沿著這山坡踱步,一邊掐指算著步子。待走到一處,他道:“靖仇,在此是震位,震屬木,神農鼎又稱造世鼎,是上古神農氏煉百草為藥所用,在此挖坑,將神農鼎埋下,便是四象陣中樞,等宇文小子來時,你只消守住震位,他本領再大十倍,也是甕中之鱉。”

等他們將四神器埋好,天色也快黑了,陳輔見他們掃去掩埋痕跡,已看不出異樣,撚了撚須髯道:“萬事俱備,便等宇文小子自投羅網了。”

這條計策是陳輔一夜未眠,苦思冥想才得來的。他知道就算自己功力完好無損,合四人之力也不是宇文拓的對手,要對付他,唯有這個法子。他最擔心的就是四象陣尚未布成,宇文拓便已趕到,那便成了自己自投羅網了,因此急著出發布置。現在四象陣已然布成,宇文拓實是難逃一劫。只是有一點他卻沒有告訴陳靖仇,四象陣威力非凡,再組成混天太乙奇門,威力更大,發動起來,宇文拓本領非凡,他還能在陣中支撐,但他帶來的那些兵丁難逃一死。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若不對付他那些士兵,自己也難以得手,因此狠下心來,不惜造此殺孽。只要消滅了宇文拓,隋朝這個不可一世的王朝也算走到盡頭了。

成敗在此一舉!陳輔心裏突然有種異樣的興奮,少年時的熱血仿佛在胸口洶湧澎湃,再次燃燒起來,大陳重光之日,似已近在眼前。

因為四神器都已埋下,陳輔生怕有失,四人便在林中歇息等候,只待宇文拓前來。好在這兒雖然是大興城外,但過往行人現在極少,這一晚更是連一個人都沒有。他們等了一夜,第二天正午時分,正在吃幹糧的時候,拓跋玉兒忽道:“遠處有一隊人馬來了!”

拓跋玉兒眼睛最尖,陳輔聽得走到林邊,手搭涼棚看了看,見山下旌旗招展,一隊人馬正向此處而來,向拓跋玉兒道:“拓跋姑娘,正是宇文拓那小子,昨天說的你沒忘了吧?”

神農鼎所埋的震位乃是四象陣的陣眼,不可有失,陳輔自己已無功力,因此要借助拓跋玉兒和小雪與陳靖仇布成三才陣來守護,他對拓跋玉兒再不像以前那樣吹胡子瞪眼了,說話也客氣了許多。拓跋玉兒倒沒有多想,只覺阿仇的師父現在對自己態度好了太多,心中一直竊喜,抿嘴笑道:“記得呢,老師父。”

陳輔道:“好,靖仇,以五行闔閉術掩去聲息,等他進入陣中,聽我號令,發動陣勢!”

陳靖仇見終於要和宇文拓正面交鋒了,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有點懼意。他心想:師父說得十拿九穩,只是不知我能不能發動這混天太乙奇門。正想著,卻聽身邊的小雪呼吸沈重,扭頭一看,見小雪竟然臉色蒼白,眼神恍惚,他怔了怔,急道:“小雪!你怎麽了?”

拓跋玉兒聽得陳靖仇驚叫,回頭一看,見小雪神情有異,也吃了一驚,過來道:“小雪,你不舒服嗎?”

小雪膚色本來就白,此時卻是白得血色都快沒了。她道:“玉兒姐姐,我……我頭疼。”

陳輔沒想到在這當口小雪竟會出亂子,大急道:“小雪姑娘,怎麽回事?方才不還好端端的。”

小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剛才,頭突然痛了起來。”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但臉色仍是蒼白無比,見陳輔急得臉似乎比自己更白,強撐著道,“不過還挺得住。”

陳靖仇見她如此難受,實是憐惜,有心讓她在後面歇息,陳輔卻已搶道:“小雪姑娘,為山九仞,可不能功虧一簣,你千萬要撐住!”

小雪“嗯”了一聲,低低道:“陳大哥,宇文太師身邊帶著神器,我感應到了。”

小雪能夠感應到神器,陳靖仇早就知道,但以往她能感應到,並沒有頭疼過。他道:“他拿到了女媧石,你當然能感應到。小雪,你如果真的受不了,還是去歇息吧,讓我一個人來。”雖然師父在前,但陳靖仇見小雪這般難受,這話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還是說了出來。

小雪搖了搖頭道:“不要緊,我還行。陳大哥,你要小心。”

那隊人馬已越來越近了,走在最前的正是宇文拓。他一馬當先,在鞍上正若有所思。這一次奔波,從南嶺鬼窟取得的女媧石卻是假的。他得到的女媧石消息有兩個,一是在南嶺鬼窟,二是在蜀中的蜀王古墓。當時因為南嶺較近,他先趕往南嶺,可是南嶺的女媧石既是假的,很有可能就是在蜀中了。只是他要趕時間補救錯失時辰的長沙萬靈血陣,再趕往蜀中,時間便要來不及,當時脫身歸來的斛律安便請纓前去,到現在尚無消息,也不知順不順利。他正想著,突然頭部感到了一陣刺痛。

這是怎麽回事?宇文拓怔了怔。他自幼修煉,功力越來越高,師父也說自己早已青出於藍,這些年百病不侵,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過,這般突然覺得頭疼還是第一次。

難道那些一直在阻撓自己的敵人就在前面?他曾聽斛律安說起襲擊長沙軍營的幾個人,那幾個敵人年紀不大,出手卻陰毒狠辣,竟然對全軍先行下毒。只是當他從南嶺匆匆趕回救援,卻發現士兵中毒其實甚是輕微,而且敵人殺進來時還頗有分寸,並不濫殺,士兵一個未死,只是上官震遠卻已喪命。上官震遠在四部將中名列第三,雖然此人心高氣傲,宇文拓一直視其為股肱,見他喪生,不禁大為傷心,對這些敵人也多了一分恨意。現在生了疑心,他更不敢怠慢,立刻喝道:“傳令下去,全軍暫停前進。”

一旁的中軍過來道:“太師,怎麽了?”

宇文拓看著前面道:“斥候有回稟嗎?”

行軍之時,前方必有探路斥候,打探路況。雖然這兒離大興城很近,也一樣會派人探路。中軍道:“方才斥候回來稟報,說前方大路坦蕩,並無異樣。”前方是片山坡,這一次急著趕路,馬上就要到大興城,士兵們歸心似箭,現在見前面是片山坡,正好埋鍋造飯,休息一下就進城休整,沒想到太師竟然要全軍暫停前行,這中軍既感意外,心裏多少也有點不滿。

宇文拓皺起了眉。現在他凝神定氣,頭疼已基本上感覺不到了,可是心頭那種不安仍然未解。他勒住馬,看向前方。前面這片山坡上雜草叢生,絲毫看不出異樣。陳靖仇以鬼谷秘術中的五行闔閉術掩去聲息,但宇文拓卻仍似看到了什麽,扭頭道:“讓全軍就地稍息,我過去看看。”

太師居然要親自充當斥候,那中軍吃了一驚,忙道:“太師,還是讓人再去探探吧……”

“不用了。”

宇文拓帶了帶馬韁。他的這匹馬渾身雪白,沒一根雜毛,高大駿健,腳步也大,平時小跑也趕得上尋常馬匹的奔跑了。得到主人指令,戰馬揚蹄向前,一下便上了山坡。一見宇文拓竟然單騎上前,陳輔精神為之一振。雖然不知宇文拓到底打什麽主意,但他孤身上前,只消混元太乙奇門發動,到時這山坡便布下結界,他帶的兵再多也上不來。他雖然已打定主意,不惜造此殺孽,但能夠少殺人,心裏總要安一些。他小聲道:“靖仇,準備了。”

陳靖仇只見過宇文拓兩次,龍舟上玉兒行刺是第一次,第二次便是在魔王砦。兩次都是驚鴻一瞥,看不清楚,現在光天化日,才算看個清楚。只見宇文拓身材頎長,面如冠玉,雙眼有光,瞳仁卻是一黑一藍,心道:“他外號叫‘陰陽妖瞳’,果然身具異相。”但看到他身後背著一面闊劍,想起張烈說過,宇文拓若是黃金劍在手,他亦不是對手,而師伯正是中了宇文拓一劍後一直纏綿病榻,直到過世,心中既有懼意,更多的卻是不服氣,心道:“張大哥雖然說不是你的對手,我倒要試試!”

他的右手已反手握住了背後長劍的劍柄,只消一用力,長劍便能脫鞘而出。按理宇文拓催馬上前,這短短一程片刻即到,但陳靖仇卻覺這一段竟長得無窮無盡,似乎總趕不到近前。

十步……九步……八步……

馬蹄錯落有致,踏在黃土上發出清越的響聲。宇文拓看樣子雖然有所懷疑,卻並沒有什麽防備。他帶馬上了山坡,先看了看周圍,忽然向一邊走去。

那一邊是坎位,正是崆峒印的所在。四象陣的四個方位乃是震、兌、坎、離,正合木、金、水、火,加上中央為土位,恰好能和五行合一的太乙奇門配合成混元太乙奇門。陳輔雖然沒能修成太乙奇門,但在秘錄中讀到這一條,實是心向往之久矣。他見宇文拓走向坎位,心想這小子難道也懂太乙奇門,要破陣不成?只是現在他全無防備,正是發動陣勢的良機,當即喝道:“出去!”

陳靖仇一直都在躍躍欲試,聽得師父的聲音,再不遲疑,一個箭步便一躍而出。他一下踏上震位,長劍已拔在手中,猛地插入土裏。此處正是神農鼎埋下的所在,長劍一插下,便覺地底有股力道源源不斷流出,正如春日草木萌動,他雙手一錯,撚了個訣,喝道:“三洞靈章,洩自太虛。諸天龍神,三界主者……”

咒聲極快,宇文拓卻更快,當陳靖仇一出來,他的身子便是一動。他人在馬上,轉身並不容易,但左手兩指在鞍上一壓,身體已從馬背飄然而下,直如一道流水。此時陳靖仇的咒才念到一半,宇文拓卻已如影隨形,只一瞬就到了他跟前,一手便向陳靖仇插在地上的長劍抓來。陳靖仇施法時心不旁騖,雙手撚成訣後不能分開,否則前功盡棄,正在著急,卻聽身後有人叱道:“中!”

聲音清脆,正是拓跋玉兒。拓跋玉兒除了刀法,最擅彈弓,此時彈弓已握在了手裏,她比陳靖仇要稍慢一些,剛要起步,已見陳靖仇沖出樹林,搶到了震位,可宇文拓的反應竟會如此之快,陳靖仇還在念咒他就沖上來了。拓跋玉兒的手比腦子更快,不假思索,一彈便打了出去。

這顆彈丸破空而至,直奔宇文拓面門,若是擊中,定要打他個頭破血流。但宇文拓也不見如何作勢,一只左手忽地擋到面前,後發先至,一下抓住了彈丸。這彈丸在這點距離打來,速度非同小可,當初在黑山鎮那高尉官雖是妖物,身如金鐵,被拓跋玉兒一彈打中手腕後也握不住刀子,但宇文太師的手明明纖長白皙,握住彈丸後卻如銅打鐵鑄一般,石彈反而被握得四分五裂,石屑飛揚,而他的右手仍然探向陳靖仇插在地上的劍柄。

一旦長劍被他拔起,那這個混元太乙奇門便發動不起來了。陳輔雖然功力全失,眼光卻還在,心知不好,一個箭步便要沖出去。可是就算全盛之時,只怕也趕不上,不要說此時他功力已失,步法更慢,哪裏還來得及?

難道就這樣失敗了?陳輔想著,突然從他身邊一道黑光射出,直取宇文拓,正是小雪放出的玄鐵環。玄鐵環比玉兒的彈丸稍慢片刻,又是擲出的,速度更不及彈丸快,宇文拓若仍去抓劍柄,玄鐵環只怕也趕不上,但他剛要不管,忽地眉頭一皺,手也慢了下來。

腦後那陣莫名的疼痛突然又湧了上來。宇文拓依然不知是怎麽回事,只道是這些敵人的法術。他功力高絕,甚至有“天下無敵”之號,實在很難相信世上有什麽人會有這等厲害的秘術能讓自己突然頭疼,可是疼痛使得他的動作慢了許多,而此時,陳靖仇的咒聲已念到了結尾:“……鹹遵奉行。違者斬屍,急急如律令!”隨著這“令”字出口,宇文拓只覺眼前一黑,天地在這一瞬間亦如翻轉過來,混元太乙奇門已然發動!

當混元太乙奇門發動之時,山坡下那中軍亦覺眼前突然暗了下來,仿佛一剎那就從白晝變成了黃昏。他大吃一驚,心知不妙,叫道:“快!快沖!”宇文太師若有個三長兩短,那可誰都擔待不起。宇文拓率領的這支人馬足有兩千餘,一聞軍令,全軍便向那山坡沖上,但還沒沖幾步,卻聽得宇文拓的聲音從山坡上傳了過來:“原地待命,不得上前!”

宇文拓一見天地變色,便知敵人的秘術已然發動。饒是他強絕天下,但這混元太乙奇門卻也聞所未聞,只覺身周罡風如刀如劍,仿佛都要刺入他的體內。太乙奇門本來就極其厲害,有四件神器輔助,威力更增,宇文拓雖不知該怎麽對付,但他功力之深,當世真個不作第二人想,深吸一口氣,抱元守一,已疾退到白馬身邊。這陣勢雖然厲害,卻也無奈他何,他擔心的卻是這匹坐騎經受不住。一退到白馬邊,他已急急繞著白馬轉了一圈,一腳在地上畫了個圈子。雖然只是道淺淺的痕跡,卻如一道銅墻鐵壁,在這圈中便已暫時無恙。他凝神望去,只見這片山坡在一瞬間已昏天暗地,什麽都看不清楚。

好厲害的秘術!這些敵人當真不是易與之輩,尤其宇文拓剛才和陳靖仇打了個照面,見他臉上稚氣猶存,比自己還要小十來歲,真不敢相信一個少年竟會有這等本領。這混元太乙奇門雖然改天換地,但聲音仍能傳入,聽得中軍在叫著要沖鋒,心想自己畫下的這個圈子只能護自己一人一馬,這麽多人可護不住,他們沖過來只是白白送死,立刻出聲喝止。那中軍雖然看不到宇文拓人影,但聽他的聲音仍是神完氣足,定了定神,止住沖鋒之勢,高聲道:“太師,出了什麽事?”

宇文拓高聲道:“這些小賊不過疥癬之疾,我收拾了他們再說。”

當年在建康城外,正是宇文拓一劍摧毀了陳節的沖鋒大軍,這情景陳輔今世再不能忘。隔了十六年,見當年的少年已長成這般一個英挺不凡的青年,他心中恨意更盛,沈聲道:“靖仇,五行雷疊次轟擊,定要將這小子轟到骨肉成泥!”

陳靖仇心想若把宇文拓轟到骨肉成泥,他身上的女媧石豈不也要化為齏粉?而且鬼谷五行秘術,他對金系雷術一向一竅不通,雖然借太乙奇門五行合一也能使出金系秘術,威力終不如擅長的木水兩系,低聲道:“師父,不怕傷了女媧石嗎?”

陳輔笑道:“女媧石可是神器,豈是秘術能傷?放心吧,五行輪轉,五雷齊發!”他雖然未能修成太乙奇門,但其中秘要盡都了然,陳靖仇聽師父胸有成竹,不再遲疑,雙手在胸前又連變數個手訣,喝道:“疾!”

隨著他一聲清叱,半空中忽地一聲炸響,一道雷火劈頭打下。這五行雷如輪之轉,五雷齊發,由一化五,便如一道火瀑飛流直下,有將一切都摧為塵土之勢。只是眼看到了宇文拓頭頂,卻似撞上了一個倒扣著的碗一般,又四散落下,直插入地,當中宇文拓一人一馬一絲都碰不到。宇文拓朗聲笑道:“好個雷術!還有什麽本領,都使出來吧。”

陳輔見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困住了宇文拓,但人在眼前,卻無奈他何,心頭火起,喝道:“靖仇,再加一把力!”陳靖仇抿著嘴,一聲也說不出來,拓跋玉兒見他明明已在全力施為,陳輔還要他加一把力,忍不住道:“老師父,阿仇已經竭盡全力了。”

陳輔哼了一聲,險些又要罵出聲音,但話到嘴邊總算懸崖勒馬,低聲道:“靖仇,勝敗在此一舉,你想清楚了。”

陳靖仇心想:我哪會想不清楚,這是戰勝宇文拓的唯一機會。他早已毫無保留,但不論如何催動真力,五行雷仍是四散劈下,根本到不了宇文拓身上。他咬咬牙,低聲道:“師父,我快要撐不住了!”

五行雷威力雖大,但迅雷疾電,亦不能持久,說話間雷電已然減弱,宇文拓早已察覺,一個箭步便沖了過來。混元太乙奇門雖然厲害,他仍能來去自如,拓跋玉兒見不妙,正要沖上前去,忽然一個身影擋在了她的身前,正是陳輔。

陳靖仇遇險,陳輔也已看在眼裏。這個計策是他殫精竭慮才想出來的,本來覺得就算宇文拓本領再高,一般也擋不住混元太乙奇門之力,可是沒想到宇文拓的本領高到了難以想象地步,自己謀定而後動,合四人之力,仍然顯得不堪一擊。當拓跋玉兒要沖出去替陳靖仇擋這一劍時,陳輔也已沖了出去。

少主,你若有命逃生,不要忘了我的遺願。

陳輔知道,只消沖到陳靖仇身前,自己肯定也要粉身碎骨,但不這樣救他,陳靖仇先要被宇文拓一劍斬死。這一刻,陳輔沒有多想,想的還是陳靖仇若能逃生,仍然不要放棄覆興大陳的大業。陳靖仇心下大慟,叫道:“師父!”可現在就算收了混元太乙奇門都來不及,而陳輔的長劍肯定也擋不住宇文拓的大劍,卻聽宇文拓叱道:“連師父都不要了?”這聲音卻又遠了許多。陳靖仇吃了一驚,凝神看去,卻見宇文拓已退到了白馬邊上,腳下卻多了一團冰坨,再仔細看,這冰坨正是陳輔。他大吃一驚,喝道:“宇文拓,你好卑鄙!”

宇文拓一怔,馬上笑道:“真是不識好人心,你師父險些毀在你手上,是我以冰封之術救下他一條性命,他才沒在你這陣勢裏粉身碎骨。”

他這般說,陳靖仇倒是無話可說。他知道宇文拓所言不虛,方才師父沖到了自己跟前,他功力全失,哪裏擋得住混元太乙奇門的威力,如果不是宇文拓,師父現在已成塵埃。此時陳輔已在宇文拓手上,他不敢再次發動陣勢,只是道:“你將我師父還給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宇文拓淡淡一笑道:“閣下還在睡夢裏嗎?你這陣勢的確很了不起,不過尚不足以置我於死地,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到幾時。”

陳靖仇心裏暗暗叫苦。宇文拓洞若觀火,顯然已經看透了陳靖仇。到了這時候,陳靖仇真覺騎虎難下,不知怎麽是好,一旁拓跋玉兒見陳靖仇沈默不語,知他難下決斷,喝道:“宇文拓,你真以為我們殺不了你?”

宇文拓看了看天,朗聲笑道:“諸位年紀小小,已到如此境界,宇文拓實不敢小覷諸位。不過,諸位想要殺我,只怕十年之內尚無此能。”

陳靖仇心想當初墨硯農也說自己十年內對付不了宇文拓,那時自己還不相信,但宇文拓也這般說,而且十年後宇文拓仍是年富力強,自己就算勇猛精進,一樣未必是他的對手,現在更不足與他匹敵。可是師父已在宇文拓手上,而且四神器都埋在這山坡上,這樣退卻,著實心有不甘。他道:“那你要如何?”

宇文拓沈吟了一下,舉起劍向陳靖仇行了個禮道:“閣下年紀雖輕,一身本領卻是不凡,請問尊姓大名?”

陳靖仇心想他居然還好整以暇地要和自己通名,他道:“我叫陳靖仇,你記得了?”

宇文拓道:“陳公子嗎?”他又是一笑,將黃金劍交到左手,道,“陳公子,我許你為我生平之敵,因此就再給你一個機會,只以左手與你比試,只消你三人能逼我用右手,我便自認失敗,任爾處置。”

陳靖仇沒料到宇文拓竟然提出這般建議來,雖然平手相鬥自己肯定勝不了他,但他只用左手,自己只怕並非毫無勝算。現在混元太乙奇門不能用了,這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他看了看拓跋玉兒,見拓跋玉兒躍躍欲試,小聲道:“玉兒姐姐,你看看小雪怎麽樣了。”

小雪方才昏倒在地,也不知出了什麽事,拓跋玉兒“啊”了一聲,撿起玄鐵環走到小雪身邊,扶起她道:“小雪!小雪!”她見小雪面色蒼白,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小雪這才悠悠醒轉,低聲道:“玉兒姐姐,我……我怎麽了?”

拓跋玉兒心道:你自己都不知怎麽回事暈過去,我怎知道?她道:“小雪,你身子行不行?我們要和宇文拓那小子最後一搏了。”

小雪的神情依然恍惚,只是“嗯”了一聲,從拓跋玉兒手中接過玄鐵環道:“老師父呢?他沒事吧?”

拓跋玉兒還沒說,宇文拓已道:“姑娘,這位老師父雖然受了傷,但沒有大礙。有什麽本事都用出來吧,宇文拓不會手下留情的。”

小雪走上前來,低聲道:“陳大哥,我們……我們別和他打了吧?”陳靖仇見小雪醒轉,信心多少回來了一些,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麽說,扭頭道:“小雪,宇文拓只用左手與我們相鬥,只消迫得他用右手,便是我們勝了,你別擔心。”他怕小雪心有餘悸,不敢出手,因此先給她吃顆定心丸。

宇文拓見他們已站定方位,將長劍一指道:“我第一劍要分襲左右,陳公子,你拔劍吧。”

陳靖仇心想若是一拔出長劍,混元太乙奇門便解除了,不說別個,就算能勝宇文拓,他那些士卒一沖上來,己方三人哪裏還能對付?幸好師父的長劍就落在他身前,便撿了起來道:“我以師父的劍來對付你。”

宇文拓倒也不說什麽,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人忽地一閃,便已欺到近前。宇文拓的黃金劍比一般劍要闊許多,想來亦沈重非常,但他只用一只左手,仍是運用自如。陳靖仇咬了咬牙,喝道:“小雪,玉兒,三才陣!”

這三才陣以前一直都是以陳靖仇為主,小雪和拓跋玉兒為輔,但小雪剛才昏迷過一次,陳靖仇則是連施兩番血咒,元氣大傷,反是拓跋玉兒最強。拓跋玉兒生怕陳靖仇擋不了宇文拓這一劍,便上前半步,舉刀去擋宇文拓的長劍。哪知她的刀剛舉起,宇文拓喝道:“來得好!”黃金劍忽地一轉,不等她的腰刀碰上,便已橫斬過來,本來他這一劍似是大力劈落,如此一來卻變成小巧綿密的招數。陳靖仇沒想到他用一只左手舞動這般一口大劍,居然招式也這般變化多端,而且一只右手當真貼在腰間動也不動,心想:“要鬥招數嗎?那就正好。”

他最擔心的,還是宇文拓仗著體力來硬碰硬,三人依次上前,每次後面兩人都有一口喘息之機,因此雖然漸落下風,卻還不露敗象。待三才陣變到第七轉時,宇文拓忽然舌綻春雷,喝道:“破!”這一聲震得三人耳中嗡嗡直響,此時正是小雪轉到他正面,正舉玄鐵環去格擋,被他一聲猛喝,手不知如何便一軟,“當”一聲,玄鐵環已被他擊落在地。

在擊落玄鐵環的一瞬,小雪和宇文拓都覺腦後又是一陣刺痛。宇文拓功力高深,尚不覺如何,但小雪卻是一個趔趄。陳靖仇見小雪遇險,大驚失色,本來這時候他要向右下跨出一步,情急之下,反倒向前跨了一步,而這時拓跋玉兒也已踏上前來,這樣一來三人位置便已錯位,三才陣已然亂了。陳靖仇和拓跋玉兒都是一個心思,想要替小雪擋這一劍,但宇文拓的黃金劍中宮直進,自上而下劈落,兩人都覺一股大力襲來,宇文拓這一招竟然在轉眨間又由巧化拙,但這拙而又拙的直直一劍卻是什麽妙招巧招都無法抵擋的,兩人同時被震開了兩步,宇文拓的長劍已到了小雪頭頂。

黃金大劍只消再落下數寸,小雪的腦袋就要被一劈為二。小雪現在又昏迷過去,躲都沒法躲,陳靖仇只覺心先已裂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