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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來自地獄的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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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我以為眼花了,好端端的新房裏,怎麽有這麽多舌頭。地上的舌頭比人類的要大得多,看了好一會兒,驚魂稍定的我才看出那是豬舌頭。舌頭抹了油,像泥鰍一樣滑,可不知為什麽被人丟在莫老板的新房裏。

那天,我到莫老板家喝喜酒,有一道菜就是鹵豬舌。這種豬舌事先要抹上芝麻油,放到大鍋裏煮熟,然後才進行其他工序。莫老板財大氣粗,為了顯排場,豬舌頭都是一大鍋地蒸,不像窮人家蒸一根舌頭就算年夜飯了。我猜想,這可能是莫老板辦喜酒時沒煮完的豬舌頭,但他再有錢,也不會把舌頭倒在新房裏。

不管怎麽樣,我人已經來了,不能被一屋子的豬舌頭嚇跑。沈住氣了,我就立刻舉起手電,想找到刊登了趙喜悅照片的那份縣報。我來回尋找2005年3月18日前後的幾份報紙,可找來找去,只有3月19日的縣報不見了。其他報紙上既沒趙喜悅的照片,也沒有融水縣在三年前發布的那則政府通知。

“奇怪?難道被人先拿走了?”我疑惑地站在新房內,又舉起手電再找了一圈。

再一次遍尋無果,我喪氣地想要回小學宿舍,這時候新房外就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我惶恐地把手電關上,像作賊一樣地想跑出去,可腳步聲已經快到屋前了,我只好朝屋後面躲去。那後面也沒裝上大門,誰都能來去自如。等我跑出去了,遠遠地我就聽到莫老板的聲音,他大聲地說明明看見有手電光亮,怎麽一進來就看不到了。

我不敢久待,逃出來了就馬上朝小學的方向奔去,頭也不敢回。在我溜出來前,小學的瓦房宿舍已經全部熄燈了,等我回去時,我房間裏的燈卻亮了。我一時嚇壞了,沒記起今天劉琴住進來了,好一會兒才笑自己這幾天神經太過敏了。可我溜出來時,劉琴已經睡著了,莫非她半夜醒來,發現我不見了,所以害怕得把燈打開了?

“咿呀——”我用鑰匙打開門,一進去就看見劉琴抱著被子,驚恐地瞪著走進來的我。

“你去哪裏了?”劉琴慌張地問。

“我……”我不能說實話,便謊稱,“我上廁所去了。你怎麽了?”

“我打你手機,可是關機了,我又不敢一個人出去找你。我怕……”劉琴頭一回住在山村小屋裏,總覺得夜裏到處有鬼,怕得要死。

我剛想說不用害怕,隔壁還有歐陽新和武陵春,大不了喊他們一聲。可劉琴卻告訴我,她早就這麽做了,幾分鐘前她敲了門,歐陽新和武陵春都沒答應。我心想,不會吧,武陵春平日裏喜歡嚼舌根,但不至於不應門呀?歐陽新有時冷漠,如果有人敲門了,他不會裝不在屋裏頭的。莫非他們半夜都出去了,這麽晚了,還有哪裏可去?這裏是山村,又沒其他地方可去。

我以為劉琴力氣弱,敲門聲太小了,以至沒人聽見,於是想去敲門問歐陽新和武陵春是否安好。如果他們沒應門,又沒外出,誰知道是不是得病暈倒了。可我人還沒出去,劉琴就指了指靠在窗戶邊的書桌,告訴我剛才有人從門下塞了一封信進來。

“信?”我遲疑了,心說不會又來一份血字報紙吧。

“是啊。我聽到有人在外面走動才醒的,等我打亮燈,那封信就塞進來了。上面寫了你的名字,我沒拆,你自己看看吧。”劉琴很緊張地說。

我平覆的心情又一次起伏了,直覺告訴我,那不會是村裏青年寫的情書,這一定比血字報紙還恐怖。我走到書桌邊,在昏黃的燈光下,看到一個白色信封,上面寫了“唐九月”三個字。我一見那筆跡,心中頓感困惑,這是趙喜悅的筆跡。一個人做老師的日子長了,慢慢會鍛煉出分辨筆跡的眼力,因為很多小孩會互相幫做作業,遇到這眼的情況就要認真對比筆跡了。

趙喜悅和我認識了一年,彼此喜歡讀書,兩個人就時常交換讀書心得。趙喜悅沒錢買書,書都是從我這裏借的,有時候林老虎不讓她離開家太久,還書時她常會夾一張紙條,寫一兩句感謝我的話。時間長了,我就熟悉了趙喜悅的筆跡。或許,有人能模仿趙喜悅的筆跡,但在馬場村裏又有多少人見過趙喜悅的筆跡?這裏是山村,又不是臥虎藏龍的大都市。

至少趙喜悅還活著!我欣喜地把信撕開,掏出裏面的信一瞧,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明晚11點在老馬場見面。我有事對你說。”老馬場是一個廢棄的軍用馬場,建國前後這裏有軍隊駐紮,軍隊一撤走就不再使用老馬場了。馬場村正是因那座老馬場而得名,但據說那邊打仗時死過很多人,鬧鬼特別厲害,所以村子裏的人都不去那裏。現在趙喜悅叫我去那裏見她,不等於叫我去地獄見鬼嗎。

“怎麽了?誰給你寫的?怎麽不直接跟你說?”劉琴納悶地問。

我楞了楞,答道:“沒什麽。”

劉琴見我不肯說,她就沒再問了,繼而倒頭裝睡。我關上燈了,一個人坐在床上,靜靜地思考。一切詭異的源頭似乎是喜宴上趙喜悅要對我說的秘密,可惜她沒說完就被林老虎帶走了。趙喜悅既然沒死,又能寫信,為什麽不直接在信裏講清楚。電視劇上經常上演“電話裏說不清楚,當面談”的情節,可趙喜悅現在情況不同,能在信裏說清楚不是很好嗎?

我坐在黑黑的房間裏,又想,趙喜悅是不是被林老虎脅迫了?畢竟,殺人的是林老虎,不是趙喜悅呀?不過,王小龍那群孩子那晚看到林老虎挖屍時,趙喜悅也在場,這麽說她可能知道死者是誰。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趙喜悅不該也躲起來,現在能解釋這局面的答案就是——也許柑子樹下的人是被趙喜悅殺死的。

那麽弱小的女人,也能殺人嗎?

我想得入神了,黑暗中聽到一聲關門聲,這才清醒過來。關門聲很輕,如果睡著了,根本不會被吵醒。可我沒睡著,而劉琴也在裝睡,這聲音一傳過來,劉琴就用手機照向我,蒙蒙的光亮中,她驚慌地望著我,問我能不能和她一起睡。那麽小的床,兩個人擠在一起,不是我踢她下床,就她踢我下床,那樣子太沒意思了。

我輕輕地起床,想要貼在門後,聽聽動靜。現在都半夜了,照理說大家都睡了,武陵春和歐陽新能去哪裏呢?剛才的關門聲,我分不清是誰回來了,等我貼到門邊時卻什麽動靜都沒有了。劉琴再也睡不著了,硬要我陪她睡,在她軟磨硬泡下,我就躺過去了。

劉琴帶著哭腔問:“是不是這裏都這麽嚇人?”

“不是啊。”我迷茫地答了一句。以前馬場村很平靜,不曉得什麽時候變得波濤暗湧,也許歐陽新和武陵春經常夜裏外出,只不過在此前我都沒發現。

“你以後別關手機好嗎?要是你晚上再出去,我找不到你,又找不到別人,我……”劉琴膽顫地央求。

我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子問:“剛才誰塞信進來,你真的沒看見嗎?”

“沒有。那時我還沒開燈,什麽都不開不見,而且有門隔著,我怎麽看得見。”劉琴小聲道,“誰給你寫的,你不知道嗎?”

我猶豫了一下子,揣測那封信會不會真的是趙喜悅遞來的,雖然筆跡一樣,但她的行為太怪異了。明晚11點去老馬場,趙喜悅不怕鬼,我還怕呢!還有,趙喜悅既然都來到我宿舍門前了,為什麽不進來直接講明白。因此,我懷疑那封信是趙喜悅寫的,但把信送來的人不是趙喜悅,而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又是誰呢?林老虎現在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趙喜悅都不敢現身在馬場村,他肯定也不敢。如此一來,趙喜悅請誰做幫手了,那個幫手怎麽和趙喜悅聯系上的?老馬場離村子有近一公裏遠,那邊是深山老林,我白天過去都很害怕,更別提半夜三更了。可我愧對趙喜悅,為了聽她把話說完,思索一番的我就決定明晚去一趟。只希望趙喜悅和林老虎分開了,否則林老虎見到我,也許會把我宰了。

其實,我可以報警,讓警察悄悄陪我去。不過,趙喜悅已經懷孕了,她肯定也不想被遣送回老家。萬一柑子樹下的死人是趙喜悅殺的,我這樣做不是將她與肚子裏的孩子送進地獄?是否要報警的問題,還是再緩一緩,等我明晚從老馬場回來再做定奪,沒準兒去到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呢。但為了安全起見,我一定要找個同伴陪我去,否則一個女孩子半夜去老馬場,被人殺了都不會被人發現。

可是,我該找誰陪我去好呢?

這個問題捆擾著我,直到天快亮了,我才睡著。劉琴比我起得早,她還到村裏頭的包子店買了兩個芝麻包,給我當早餐。包子店是一個姓朱的婦女開的,大家都叫她“包朱婆”。包朱婆為人熱情,見誰都笑哈哈地打招呼。包朱婆的老公在外面打工,只有過年才回來,我到馬場村一年了,也只見過包朱婆老公一面。村子裏很多戶人家都是這樣的情況。

村子裏就30幾戶人家,包子店並不賺錢,包朱婆平時還種點小菜去賣,算是村子裏比較商業有頭腦的女人。劉琴跟包朱婆買包子時,包朱婆一見是新來的老師,馬上多送了一個包子,還拉著劉琴閑扯了村子裏的一些事。劉琴買完包子回來,便問我昨晚去哪裏了,因為她聽包朱婆說莫老板家的豬舌頭被人偷了,還倒在新房子裏。

我搓了搓惺忪睡眼,迷糊道:“你以為我去偷豬舌頭?我又不是餓死鬼。”

“那你昨晚去哪裏了?”劉琴認真地問我。

我心虛道:“昨晚不是告訴你了嗎,我上廁所去了。”

“對哦。我都忘記了。”劉琴羞澀地笑了笑,又說,“村裏的人真是奇怪,既然豬舌頭偷到手了,為什麽要倒在人家的房子裏,難道有什麽恩怨?算了,不想了。快上課了,我們一起去吧。”

我對劉琴說了聲謝謝,先去洗漱了一番,然後吃了她買的包子才一起去上課。每次,我上課時總能忘記煩惱,昨晚的事就暫時忘記了。上著上著,張校長卻來找我,教室外還站著歐陽新、劉琴。張校長從不會這樣打斷課堂,我暗想可能有急事,於是就走出來問怎麽了。哪知道,張校長就說武陵春今天沒上課,去她宿舍敲門也不見有人答應。張校長怕出了什麽事,便找我們幾個年輕老師問話。

我和劉琴相顧一眼,這說明半夜回來的人是歐陽新,武陵春外出後可能一直沒回來。現在都太陽曬屁股了,武陵春怎麽還沒回來,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我問張校長是不是打過武陵春的手機了,他就說打了好多次了,總是沒人接。張校長並不認為武陵春是外出未歸,還以為她得病暈倒在屋裏,所以想叫我們去一起去把門打開。

男女有別,我知道張校長忌諱這事,有女性在場會比較好一點。於是,我就跟張校長等人走下去,同時忐忑地想武陵春究竟遇到什麽事了。歐陽新來到門前,便叫我們都閃開,他使勁一撞,門就開了。我瞠目結舌地想,原來門這麽不結實,別說防林老虎,連一個屁都防不住。

待門被撞開了,我們心疑地走過去,想看一看武陵春是不是在房間裏,可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令人詫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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