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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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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紹延看著宿莘, 這張臉他很是熟悉,可如今他再也不是那個抱著書卷向他求教的靦腆學子了, 而是一個滿面諷刺痛惡的敵軍俘虜。

前後不過半年,這天壤之別的待遇卻讓溫紹延難以適從。

溫紹延看著宿莘額上的冷汗, 突然上前給他解繩索。

宿莘看著身旁尷尬站著不知該如何的胡族士兵, 又看向周遭被一點點削去皮肉的同袍。

一個俘虜見宿莘看過來, 眼裏燃起希翼的星火, 他盼著宿莘能讓溫紹延也救救他。

宿莘好似沒看見,他的無力的往後一仰:“先生不必白費力氣了。”

溫紹延似是沒有聽到,依舊低頭解著繩索,只握著繩索的手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你如此又有什麽用呢?”宿莘垂眸看著溫紹延:“是能救我, 還是能救你身後那些在慘叫的士兵,抑或是能救正飽受戰爭之苦的大夏子民?”

溫紹延聞言如墮冰窟, 渾身的氣力像是被凍上了,身子不受控制的一軟,便跌到了地上, 宿莘身上留下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他卻渾然不覺。

宿莘看著溫紹延被染上鮮血的白衣, 低低一笑:“學生先前還以為先生能當上公主的駙馬,眼下看來,倒或許是公主能當上你的太子妃。”

溫紹延一震, 擡頭看向宿莘:“沒有太子妃,也沒有太子。”

“先生是個好人。”宿莘說著,眼裏有些憐憫:“可惜太好了, 既難為別人,又難為自己。”

“我不是好人。”溫紹延說著似是有了力氣,他撐著地起身,對眾人喝道:“都住手!”

他這一聲幾乎是喊出來的,在場眾人連溫紹延大聲說話都未聽過,更何況是喊的這一嗓子,驚愕間紛紛擡頭向溫紹延望去,便是行刑的士兵都不自覺的停下了。

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俘虜見狀眼裏迸發出了逃過一劫的喜意,校尉看著他們蹙眉道:“大郎君,你此舉怕是不妥。”

溫紹延不理會他們,繼續給宿莘松綁。

“你們這是做什麽,想要抗命?”

將士們聞言一驚,皆對正向此處來的溫軋葷行禮。

溫軋葷淡淡看了他們一眼:“繼續。”

士兵們得了令,皆又動作起來,這一方原本已經靜了下來的天地,又響起了痛苦的嗚咽。

這嘈雜的聲音凝聚成山,紛紛壓在了溫紹延心頭,讓他難以喘息,他眼前一黑,卻強自忍住,繼續為宿莘解著繩索。

“大郎,你在做什麽?”

溫紹延回身看向溫軋葷,眼裏有些祈求之意:“他是我的學生。”

“別忘了你的身份。”溫軋葷沈聲道:“你是我的兒子,不該和這些夏人來往。”

他說罷看向站在一旁無所適從的士卒:“還不行刑,想抗命不成。”

“阿耶!”溫紹延阻攔不及,被溫軋葷的親衛擡手制住了。

士卒將宿莘重新捆好,擡手就割了一塊血肉下來。

溫紹延看著那塊從宿莘身上剮下來的肉,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擡頭看向宿莘亮得驚人的雙眸,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驀地推開了壓著他的士卒,抽出了他佩在腰間的刀。

“你要做什麽!”

溫軋葷喝問未止,便見溫軋葷一刀削斷了捆在宿莘身上的大半繩索,還未等溫紹延將餘下的繩索斬斷,便見宿莘身子一偏,竟直直往刀上撞來,他一驚,想要將刀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霎那間,溫紹延只覺刀上一頓,溫熱腥甜的血隨之濺到了他的身上,他沒料到宿莘如此決絕,楞楞站著忘了反應。

直到宿莘倒地,他才反應過來,忙上前擁住宿莘:“你這是做什麽!”

宿莘搖頭:“沒用,還不如……求個痛快。”

溫紹延聞言,只覺嗓子被堵住了,他啞聲道:“無用,是我無用。”

宿莘仍舊搖頭:“先生不該在這裏。”

溫紹延眼神空茫,似聽不懂宿莘的話。

“苦了先生了。”

苦了?

有何苦?

從始至終受苦的都是別人,而他,不過是如跳梁小醜一般自說自話罷了。

溫紹延只覺乏力,楞楞的抱著宿莘不知應當如何,正忡楞間,卻覺肩上劇痛。

原來是溫軋葷看不得溫紹延這幅樣子,氣急了,擡腳便往他肩上踹去:“看看你是什麽樣子!不嫌丟人嗎!”

溫紹延一口鮮血從胸腹中吐出,抱著宿莘倒在了地上。

本是抱著臂懶洋洋作壁上觀的裴斯見狀,心中有些慨嘆,他上前:“大郎君都吐血了,將軍還是先傳軍醫吧,等大郎君好了再訓他也不遲,大郎君身子弱,若是有個好歹,心疼的還是將軍。”

溫軋葷咬牙道:“我恨不得沒生過這個丟人的混賬。”

眾人聞言皆吶吶不敢言,溫紹安低頭藏住眼裏難以抑制的嘲諷,卻聽溫軋葷喝罵道:“還不將他送回去,真等著他死嗎!軍醫呢,還不快過來!”

溫紹安看著被士卒小心翼翼擡起來的溫紹延,面上閃過狠意,若真是死了就好了。

轉眼間溫軋葷等人便走了,只餘還在行刑的士卒以及任人魚肉的俘虜,當然,遠遠站著看熱鬧的士卒也是有的。

裴斯掃了那些看熱鬧的士卒一眼,眼底眉梢帶出些諷意。

看這些,是覺得吃的飯太過寡淡無味了嗎。

他聳了聳肩,還真是可憐呀。

裴斯看著往回走的溫紹安,上前輕拍他的肩:“不去看看?”

溫紹安嗤道:“看什麽,看人家父子情深嗎?”

裴斯垂眸輕笑:“被踹一腳還是父子情深?”

溫紹安沒答:“連心都不齊的廢物還管他作甚。”

裴斯悠悠道:“他管不管我們管不著,不過我聽說將軍想要登基了。”

溫紹安腳步一停,卻見裴斯對他笑道:“立了國,便也該立太子了。”

————

洛陽風波不停,長安也未必安寧。

魏熙應了魏瀲會給他彈琴慶功,就自然不會懈怠,午歇過後,左右也沒有什麽事,她便抱著琴縮在寢室裏彈奏。

她的琴藝極佳,隨意奏一首曲子便能艷驚四座,此時彈琴多是因夏日悶熱,她在府裏待的閑了。

魏熙先是彈了一曲《秦王破陣樂》,卻可惜古琴音色低沈悠遠,彈出的曲子少了激昂之感,她想了想,略改了一段,以散音疾速挑撥,卻還是不甚滿意。

魏熙擡手按住琴弦,吩咐夷則去將她藏的幾本樂譜拿來,含瑛見了,遞給魏熙一碗清涼的飲子,道:“又不急在這一時,公主且先歇歇,都彈了近一個時辰了。”

她說著,看了看魏熙的指尖:“都磨紅了。”

魏熙輕笑:“看來還是練的少了,等我將繭子磨出來就好了。”

含瑛瞋她一眼:“又不是沒樂師,何必要磨出繭子來,多難看。”

魏熙抿了一口飲子,嘟囔道:“我的手生的好,就是有繭子也不醜。”

含瑛正欲說話,卻聽外面傳來了喧鬧,魏熙眉頭一蹙:“怎麽了?”

“奴婢去看看。”春鳴說罷,便跑了出去。

還未等她走遠,卻見陳敬面色不善的過來了,她忙迎上去:“外面是怎麽了?”

陳敬搖頭:“外面有謝小郎君,你把鄭修明他們喊過來,讓他來護著公主。”

春鳴聞言面色一變,忙跑去尋府中侍衛了。

魏熙看著擡步進來的陳敬,問道:“前面怎麽鬧起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陳敬道:“宮裏來人了,說是公主意圖謀害陛下,要來給公主論罪。”

魏熙聽了這話先是驚愕,可隨之便是濃濃的擔憂,依照皇帝的性子,知道她意圖謀害,就定然會傳她去宮中審問清楚再行決斷的,斷沒有不問青紅皂白便直接定罪的道理:“阿耶怕是有危險!”

陳敬忙攔住危險魏熙:“公主莫要驚慌,宮裏還未傳出消息來就應當是無事的。”

“阿耶如今病的那麽重怎麽會無事!”

陳敬安撫道:“宮裏還有高啟呢,有他在誰能害了陛下。”

魏熙抓住陳敬的袖子:“若是旁的呢?若是下毒呢。”

陳敬道:“宮裏不止有蘇井泉,您前些天還將道長給送進去了,有他二人看著,公主放心就是。”

魏熙有些不放心:“那老道那般歡脫,蘇井泉一人怕是……”

“道長是有分寸的,您放心就是。”

魏熙仍舊覺得不安穩:“不行,我得進宮。”

“不可!”陳敬忙按住魏熙:“他們如此明目張膽,定是鐵了心要您的命的,眼下府中嚴防死守,他們進不來,公主便無恙,可若是您出去就不一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話可說,且讓我高冷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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