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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風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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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軋葷謀反的消息是與太原失陷的消息一同傳到長安的。

得知此事後朝野一片嘩然, 皇帝更是急火攻心,狠狠罵了幾句後, 便開始調兵遣將,抵禦叛軍。

魏熙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梳妝, 她好似並不驚慌, 手中執的簪子仍穩穩地插入發髻中, 裝扮完畢, 她看著鏡子,輕聲一嘆:“竟讓我猜到了,也不知六哥在想什麽?”

簪子上的寶石迎著日光微閃,很是奪目, 魏熙眉頭微蹙,擡手想要取下, 指尖方摸到微涼的寶石,卻又頓住,她驀地起身:“快將溫紹延迎過來!”

蕤賓扶著魏熙的手臂, 啟唇勸道:“他可是逆臣之子,公主何必……”

魏熙拂開她的手, 正欲喚鄭修明,卻見墨色人影一閃,陳敬已經快步到了院中, 魏熙看著陳敬的背影,喊道:“多帶些人,若是他不同意就將他捆過來。”

陳敬腳步不停:“公主放心。”

蕤賓見陳敬走遠了, 無奈道:“天底下好看的郎君多得是,公主何必如此顧念溫大郎君,他如今可是逆臣之子。”

魏熙擡步行至廊下,擡頭看著庭中朦朧細雨:“私情哪有大夏重要。”

蕤賓面上皆是疑惑:“公主您說什麽?”

“阿耶這些年順遂久了,定是以此為大辱,殺了溫紹延祭旗都有可能。”

蕤賓蹙眉,這還不是想要保住溫紹延的命嘛。

她正想著,卻聽魏熙道:“我觀溫軋葷或許對溫紹延也有幾分父子情誼,留著他或許會沒用,但溫紹延若是死了,溫軋葷定是會大怒。”

“溫軋葷都反了,公主還怕他發怒作甚?”蕤賓看著愈下愈大的雨,扶著魏熙就要進屋。

魏熙搖頭:“可他手底下還有大夏的子民和將士。”

蕤賓看著魏熙含憂的眉眼,緩緩松了手:“公主高義。”

魏熙將手從廊下伸出去,白嫩的手掌暴露在漫天細雨中,不過片刻就染上了涼涼的水意:“不是我高義,是我無能。”

蕤賓聞言,眼裏不知為何竟有了些淚意,她正要勸,卻見魏熙收回手,直直看向前方,蕤賓一楞亦隨之看去,只見溫軋葷在陳敬等人的簇擁下過來了。

境況危急,可他卻依舊從容溫潤,溫紹延在距魏熙三步之遙出停下,隔著絲絲細雨,眉眼裏似有些朦朧輕愁:“公主不該管我的。”

魏熙下頜輕揚:“那你可以不來呀。”

溫紹延有些無奈:“依公主的性子,若是我不從,怕是公主捆也要將我捆來。”

魏熙白他一眼:“你既知道,又何假惺惺的說那話。”

溫紹延搖頭一笑:“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魏熙一悶,轉身進屋:“進來再說吧。”

溫紹延看著魏熙的背影,擡步跟了上去。

到了室中,魏熙於窗邊落座,又擡手邀溫紹延坐於對面,她看著面前清雅出塵的男子,心中有些澀意:“你以後打算如何?”

溫紹延搖頭輕笑:“本想自盡的,但見了公主就不想了。”

他凝視著魏熙,眼裏是沈甸甸的溫柔:“我聽公主的。”

魏熙聽了,非但沒有感動,反而升起了一股恨其不爭的怒意,她隨手拿起身畔的書向溫紹延砸去,罵道:“聽我的?我讓你去殺了溫軋葷你肯嗎!你除了逆來順受還會什麽。”

溫紹延不閃不躲,任由書砸在他的臉上,他接住從臉上滑下來的書,整理好放在桌上:“這是孤本,若是砸壞了公主不心疼嗎?”

魏熙看著溫紹延不驚不怒的臉,突然升起了濃濃的倦意:“你就不能為自己想一想嗎?”

溫紹延搖頭:“我少時曾為自己想過,遠赴各地,寄情山水,可換來的卻是與他越來越淡薄的父子情,等我幡然醒悟,想為他想時,他已經沈溺於權勢名利中,再也聽不得我的勸了。”

溫紹延微微一嘆,似一吹就散的雲煙:“如今我再也沒機會為自己想了。”

溫紹延看著魏熙:“能遇到公主是我此生大幸,公主想如何,我會盡我所能……”

魏熙打斷溫紹延的話:“你一個必死之人,還有何能?”

溫紹延垂眸:“是我無能。”

溫紹延話音方落,便見春鳴匆忙跑進來:“公主,宮裏派人來抓溫家郎君了。”

魏熙聞言起身,拉起溫紹延就往外走:“若是來人就說我去找六嫂了。”

魏熙和溫紹延在公主府內就上了馬車,魏熙對車夫道:“去平康坊。”

為保萬無一失,馬車先繞到崇仁坊停在一處僻靜之地,魏熙和溫紹延在此又換了一架馬車才往平康坊去。

魏熙自坐到馬車上便未曾說過話,長睫低垂,雙手不知覺的絞著發梢,溫紹延見她如此,便知她在想事情,也不打攪,只靜靜看著魏熙。

等馬車駛入魏熙在平康坊的一座小小的私宅後,魏熙才回過神。

她下了馬車,領著溫紹延往屋中去,到了屋中,魏熙將門一關,對溫紹延道:“你先在這裏住下,等我將一切都安排好後,就送你回你阿耶那裏。”

溫紹延一怔,繼而眉頭輕蹙。

魏熙拉著他坐下:“你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要你做些什麽。”

魏熙說著,面上有些調笑之意:“你現在對大夏來說可是個燙手山芋,或殺或留都不妥當,便是拿你當人質,也不一定能換得什麽。”

她說著,笑吟吟拍了拍溫紹延的肩:“所以就容我做個好人,讓你們父子團聚。”

溫紹延看著肩上那只白嫩的小手,擡手輕輕握住:“公主。”

魏熙並沒有將手抽出,她感受著手上暖意,眼裏卻有些澀意:“你回去後我就管不了你了,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魏熙擡眸看著溫紹延,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溫紹延覆在她手上的手:“只有一條,我會給你安排好退路,若是落入兩難之地,你便不必再左右抉擇,直接抽身離去便是。”

魏熙說著語聲轉輕:“你不是喜歡游山玩水嗎?那就去,蓬萊、嶺南、吐番、高麗,去那些我向往著,卻無法涉足的地方,或者回你最喜歡的江南,去看煙波浩渺,無邊蓮塘,對了,還有那些姿容曼妙的采蓮女。”

溫紹延擡手輕撫魏熙的臉:“我不想去看采蓮女,她們不是公主。”

魏熙一怔,卻沒有將溫紹延的手拍下去,她笑道:“那就去別處。”

溫紹延搖頭:“別處也不想去,公主也不在別處。”

魏熙微微一笑:“那就當是替我去探路,我總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長安。”

溫紹延看著魏熙笑裏難得露出的溫柔,眼中有些濕潤,他應道:“好。”

魏熙展顏:“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

溫紹延點頭:“一言為定。”

魏熙輕笑,擡手拍了拍溫紹延的臉:“沒規矩。”

溫紹延臉頰微紅,將手從魏熙臉上拿下,魏熙噗呲一笑:“那你就乖乖待在這,等我安排好了就過來。”

過來做什麽,他們心知肚明。

溫紹延眼中笑意微斂,卻仍點頭應了。

————

方過了兩天,還未等魏熙將一切都安排好,便聽說溫軋葷一路所向披靡,已經到了靈昌郡。

魏熙茫然擡手看著被她折斷了的花枝,心中皆是失望。

大夏太平久了,不止百姓不識兵革,連官吏都變得疲軟了,日子久了,便是溫軋葷不反,大夏自己也要從根裏開始潰爛。

她將花枝放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不能這樣了,溫軋葷比她想象的更難對付,大夏也不如她預想的那樣所向披靡,縱是不能領兵征戰,她也不能再逆來順受下去了。

魏熙拿起被她折斷的花枝,仔細修剪了插在花瓶裏。

“去將裴斯喚來吧。”

裴斯來的很快,不過半個時辰他便登堂入室,懶洋洋的趴在了魏熙的桌子上:“多賴公主關照,這些日子又是朝堂又是生意的,我都要累死了。”

魏熙也未與他多扯別的:“累了便歇歇,我給你一個出去放風的機會,你可願意要?”

裴斯直起身子:“公主不會是讓我去領兵吧?”

魏熙搖頭:“你一點經驗都沒有,我可不會輕易送你去。”

“那是何事?”

魏熙倒了一杯果漿給他:“是一個你做起來游刃有餘的事。”

裴斯挑眉,等著魏熙往下說。

魏熙悠悠道:“眼下溫軋葷勢如破竹,一方面是因他綢繆多時,兵強馬壯,另一方面,卻是因那些反賊上下一心,都想著搏一個開國建功的好前程。”

她說著,微微一嘆:“反觀大夏,安逸日子過久了,先不說有多少軟骨頭,就連心思也是不齊,說是一盤散沙也不為過。”

裴斯端起杯子輕輕一晃:“公主是想讓我去離間溫軋葷等人?”

魏熙點頭:“依那些胡人都是逞兇鬥狠不計後果的性子,若是生了嫌隙,說不定就不必大夏出手了。”

裴斯將杯子放下,唇角一勾:“公主可別忘了,我現在可是朝廷命官,父親更是頗得陛下重用的權臣。”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時候莫名的有點想哭……

果然是老了,淚點都便低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老阿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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