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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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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任由謝宜安的手撫在頭上, 沒有像往常一般躲開,她擡眸看向謝宜安, 眼裏似含了淺淺水光:“你是猜到我會去魏灝那兒,特意出來給我收場的?”

謝宜安輕輕嗯了一聲:“不過看來我是白操心了, 你已經學會審時克制了。”

魏熙聽了謝宜安的話越發覺得疲倦, 她靠在謝宜安的肩頭, 悶聲道:“我是想殺他的, 可是看著他那般淒慘我又不想動手了。”

謝宜安擡手輕撫魏熙的脊背,語氣出奇的柔和:“你做的很好,他如今落到這般地步,活著只會比死了更痛苦。”

魏熙的眼淚毫無知覺的便落了下來:“表兄, 我覺得我做這些好沒意思,阿娘這麽好, 肯定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她說著,語聲哽咽:“這麽多年都是我在一廂情願。”

所謂報仇本就是如此,死了的人一了百了, 不僅屍體腐了,怕是魂魄也早早入了輪回臺, 哪裏管的仇家如何,對此念念不忘的只有活著的人,哀思之情難以抒發, 唯有寄托於對他人的仇恨。

既有理也無理的心態,歸根究底還是心氣難平,以此發洩, 憑此支撐。

魏熙如此,是多年夙願一朝達成,徒然卸了勁,沒了支撐,於渾噩茫然中帶著結局不如她預料的悵惘。

謝宜安是與魏熙一同吵吵鬧鬧長大的,眼下卻出奇的耐心,他輕聲道:“你做的很好,從沒有害了人還可以繼續於人世間逍遙的,這是魏灝應得的結局。”

他說著,語氣越發溫和,像是在哄稚童一般:“便是姑母不在意他的命,但見你這般孝順,肯定也會很欣慰的。”

魏熙終究不是個軟綿性子,她將眼淚憋回去,道:“瞧你說的,多了解阿娘似的。”

她說著,又有些惆悵:“這些年過去,阿娘就算沒有步入仙途,也早該入了輪回,哪裏還會知曉我做了什麽。”

謝宜安見不得魏熙這萎靡樣子,想將她的頭從肩上扒拉下來,卻終是狠不下心來,他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在過多掛念往事,魏灝之事也算是了結,你不妨就將此視作終止,勿要在他身上浪費多少心神,好好活著,每天快快活活的才不算辜負姑母臨終前的期望。”

魏熙聽了這話有些澀然,她輕聲道:“我知道。”

謝宜安低頭瞥了一眼,只看到了魏熙松軟的青絲,他道:“你若是覺得沒斷幹凈,不如我們回去,將他了結了,省的你每天記掛著。”

魏熙聞言直起身子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這事多容易,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此時都到宮門口了,若是再突然回去,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我形跡可疑嗎。”

謝宜安看著瞬間精神起來的魏熙,眼裏閃過笑意道:“既然已經錯過了,那這事便已成定局,以後你就別再想著這事了,浪費心力。”

他說著拍了拍魏熙的頭:“小孩子家家的,好好玩就是,別想這些糟心事了。”

魏熙聞言,擡手就將謝宜安的手拍下去:“誰是小孩子了,你當你多大了,男女大防都不知道了。”

謝宜安渾不在意的甩了甩手,挑眉道:“不是小孩子了,那方才哭鼻子的是誰?”

魏熙聞言很是羞燥,伸出胳膊就將謝宜安往外推:“快下去,當心我讓阿耶治你一個擅離職守的罪。”

謝宜安反身在魏熙鼻子上狠狠捏了一下,魏熙忙松了手來搶救自己的鼻子,謝宜安松開手看著魏熙發紅的鼻頭,笑的開懷,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動作瀟灑至極,毫不拖泥帶水。

魏熙看著他的背影,擡手就將手邊的一個小巧的玉貔貅沖著他的背影砸過去,謝宜安背後好似長了眼睛一般,輕巧轉身,於衣袂翻飛間將貔貅握在手中,他將貔貅往上一拋,覆又接在掌中,對魏熙揚眉一笑:“亂丟東西可不好,也幸得我武藝卓絕,要不然可就摔壞了。”

他說罷,握著玉貔貅的手負於身後,轉身便走了。

魏熙看著他的背影,面上的惱怒之色緩緩散去,終是化作一笑。

————

魏熙回了宮,還未到鳳陽閣,在半道裏就被人攔了,攔她的是皇帝身邊的倪杭,他就是當日舉報常苓的小內侍,皇帝金口玉言給他升了三級,他人又機靈,時候不長,在禦前卻也算是排的上的,倪杭對魏熙恭敬的行了禮,道“公主,陛下要您去一趟承香殿。”

魏熙停住腳步,看向倪杭:“是什麽事。”

倪杭低聲道:“今日上午陛下去柳芳儀那裏,見了一支廢太子戴過的象牙簪子,陛下當即大怒,問責柳芳儀,柳芳儀便鬧了起來,非說是您誣陷她。”

魏熙掏出鏡子整了整儀容,淡淡道:“誣陷她?憑她也配。”

魏熙看著鏡子裏妝容略花的自己,微微蹙眉,陳敬會意,在袖中掏出脂粉盒,替魏熙補起妝來。

倪杭看著魏熙補好後的精致妝容,心中有些疑惑,這種時候不是要憔悴些才好嗎?就方才公主那一臉疲色,陛下看來定是會心軟的。

魏熙瞥了一眼身畔的小內侍便知他在想什麽,她也不吝於藏私,道:“裝可憐也得分時候,阿耶這兩日心情不好,一個兩個都半死不活的他看了更心煩。”

倪杭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奴才知道了。”

等魏熙到了承香殿便見柳芳儀背對著她,纖瘦的兩肩輕輕聳動,很是惹人憐,魏熙有些沒意思的移開視線,對皇帝俯身行禮,卻見了皇帝身側站著的柳蔚。

魏熙毫無自覺的走到皇帝身邊,看向柳蔚:“阿耶,柳大人怎麽在這裏。”

皇帝只道:“他笛子吹得不錯。”

魏熙看了一眼殿中擺放的樂器,心中雖覺得皇帝越發荒唐了,面上卻是不顯,她笑道:“還是阿耶有雅興。”

魏熙說著蹙了蹙眉:“今日我去了趟大慈恩寺,可鬧騰了。”

皇帝在她額上敲了一下:“佛門聖地,人煙鼎盛是好事。”

魏熙揉了揉額頭,嘟著嘴哦了一聲。

魏熙揉著額頭,卻聽柳芳儀低聲啜泣起來,嗚嗚咽咽,唱曲似的,魏熙好似才看見她:“柳芳儀怎麽哭了,是犯了什麽錯,讓阿耶罰了嗎?”

柳芳儀一瞬間氣怒交加,她擡手指著魏熙,紅著眼圈道:“我是因什麽公主不知道嗎,何苦在這裏裝模作樣。”

魏熙奇道:“我做了什麽,該不是看我這幾天閑了,又想給我摞加罪名吧。”

魏熙說著,看了柳芳儀一眼,回頭,滿面驚恐的看向皇帝:“這回和我有私情的不會是柳芳儀吧!”

魏熙語出驚人,一句話便鎮住了殿中眾人,柳芳儀連哭都忘了:“休要胡言亂語。”

魏熙聞言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不是就好。”

她說完,神情輕松的看向皇帝:“阿耶,那這次是因何事,我和柳芳儀素來是沒有交集的,她犯了錯怎麽也扯不到我身上呀。”

豈料魏熙說完,接話的是柳蔚,柳蔚躬身道:“陛下,公主說的不錯,公主不問世事,品行良善,怎麽會為難娘子一個後宮嬪妃。”

柳芳儀聞言愕然看向柳蔚:“除了她,誰還看不慣我。”

柳蔚看著自己的妹妹有些頭疼,他實在不能理解皇帝怎麽看上了自己這個沒腦子的妹子,柳蔚有些無奈的看向柳芳儀:“娘子說笑了,您和公主都是明快爽朗的興子,縱使有不愉快也只是嘴上吵鬧,公主哪裏會用這些見不得光的狠毒手段。”

魏熙聽了低低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還是有人栽贓陷害呀。”

她看向柳蔚:“是怎麽回事。”

柳蔚答道:“今日娘子跳破陣曲,陛下覺得因發髻之故失了些味道,於是便親自為娘子綰發,卻在娘子收拾匣子裏見了一支象牙簪子,與廢太子常戴的極為相似。”

柳蔚說罷,跪地看向皇帝:“陛下,若是娘子真與廢太子有私,那必是遮遮掩掩的,怎麽會將東西擺到明面上。”

他說著面上又了幾分哀色:“娘子自在家是便是一副沒心機的跳脫樣子,如今得陛下盛寵,卻又學不會遮掩,指不定便招了誰的眼。”

皇帝聽了,面色不善,他其實自看到魏熙進來就想明白了,這事應當與魏熙無關,他心中有些懊惱方才不該將魏熙招來,平白無故的受了懷疑,她心中定是要委屈的。

皇帝正這樣想著,卻聽魏熙道:“既然柳大人都說了,那我也不必辯解了,不過阿耶,是不是要差人搜一下鳳陽閣,免得柳芳儀覺得阿耶偏袒我。”

皇帝看向魏熙,蹙眉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胡話,我自然知道憑你的品行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將你叫來也只是因為阿聘提到你了,讓你們當面說清楚罷了。”

皇帝說著緩了神色:“既然都說清了,你就先回去吧,在外面玩了一天也定是累了。”

魏熙聞言,面上有些故作驕矜的嬌態,她道:“這可是阿耶說的,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若是一會再來尋我,我可是不依的。”

她說罷,看向柳芳儀:“芳儀娘子下次說話還是過過腦子更好,免得平白無故的冤枉了他人。”

柳芳儀聽了魏熙的話,面上又些難堪,卻礙於皇帝在,輕聲道:“是妾擾了公主了,還請公主不要在意。”

柳芳儀話音方落,便聽魏熙道:“險些又被人冤枉了,我怎能不在意。”

魏熙說罷,對皇帝道:“阿耶,我就先回去了,您也別太勞累了,底下這麽些奴才又不是養來看的。”

皇帝聞言道:“好,你回去歇著吧。”

魏熙點頭,看了柳蔚一眼,便轉身出去了,出了承香殿,她對陳敬道:“讓人盯緊柳蔚和柳芳儀,柳蔚看著不像個傻的,柳芳儀身為他的妹妹,我就不信她真的如此愚笨。”

到了夜間,便有人來傳話,說真兇尋出來了,是張麗妃,眼下皇帝已經廢了她的妃位,將她貶為庶人了,魏熙聽了毫不意外,張麗妃以往在皇帝面前也有幾分臉面,但自從柳芳儀得寵後,皇帝對張麗妃便越發淡了,而且她還被柳芳儀當眾下了幾次臉面,記恨柳芳儀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張麗妃身居妃位,膝下又有一子一女,她被廢了,不僅空出了一個妃位,更是重創了魏涵,太子在時,魏涵的風頭便直逼太子,眼下太子被廢,皇帝勢必要制造一個新的平衡的,而這個平衡裏,怕是依舊沒有魏瀲。

魏瀲的生母是季惠妃,又有季家做後盾,在皇子裏若論依仗,幾乎沒有人比得過他,皇帝若是想讓他與魏涵相抗,定是不會廢張麗妃的。

魏熙挽著發梢,細細思量,皇帝是想將誰扶起來呢?是毫無長處的三子魏濟,還是生母出身低微的魏沄?

魏熙正想著,卻聽陳敬又道:“奴才這裏還有些柳蔚與柳芳儀的私話。”

魏熙看向陳敬:“他們說什麽了?”

陳敬看著魏熙有些猶豫,終是道:“柳蔚訓了柳芳儀一頓,說不該與公主為敵,應想法子將公主養在膝下。”

他說道這裏便不再說了,未盡之言魏熙心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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