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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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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的努爾哈赤悲憤了幾個月後,終於笑了——含笑九泉。

老頭笑著走了,有些人就笑不出來了——比如他的幾個兒子。

當時,具備繼承資格的人,有八個。

這八個人分別是四大貝勒: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

四小貝勒:阿濟格、多爾袞、濟爾哈朗、多鐸。

位置只有一個。

拜許多“秘史”類電視劇所賜,這個連史學研究者都未必重視的問題,竟然婦孺皆知,且說法眾多,什麽努爾哈赤討厭皇太極,喜歡多爾袞,皇太極使壞,幹掉了多爾袞他媽,搶了多爾袞的汗位等等等等。

以上講法,在菜市場等地遇熟人時隨便說說,是可以的,正式場合,就別扯了。

事實上,打努爾哈赤含笑那天起,汗位就已註定,它只屬於一個人——皇太極。

因為除這位仁兄外,別人都有問題。

努爾哈赤確實很喜歡多爾袞,可是問題在於,多爾袞同志當時還是小屁孩,游牧民族比較實在,誰更能打、更能搶,誰就是老大,要搞任人唯親,廣大後金人民是不答應的。

四小貝勒裏的其他三人,那更別提了,年齡小不說,老頭還不待見,以上四人可以全部淘汰。

而四大貝勒裏,阿敏是努爾哈赤的侄子,沒資格,排除;莽古爾泰比較蠢,性情暴躁,排除;能排上號的,只有代善和皇太極。

但是代善也有問題——生活作風,這個問題還相當麻煩,因為據說和他傳緋聞的,是努爾哈赤的後妃。

代善是聰明人,有這個前科,汗位是不敢指望了,他相當寬容地表示,自己就不爭這個位置了,讓皇太極幹吧。

於是,在眾人的一致推舉下,天啟六年(1626)九月初一,皇太極登基。

在後金將領中,論軍事天賦,能與袁崇煥相比的,只有三個人:努爾哈赤、代善、皇太極(多爾袞比較小,不算)。

但要論政治水平,能擺上臺面的,只有皇太極。

因為一個月後,他做了一件努爾哈赤絕不可能做到的事。

天啟六年(1626)十月,袁崇煥代表團來到了後金首都沈陽,他們此來的目的是吊喪,同時祝賀皇太極上任。

在很多書籍裏,寧遠戰役後的袁崇煥是很悲慘的,戰績無人認可,也沒有封賞,所有的功勞都被魏忠賢搶走,孤苦伶仃,悲慘世界。

可以肯定的是,這些說法是未經史籍,也未經大腦的,因為就在寧遠勝利後的幾天,袁崇煥就得到了皇帝的表揚,兵部尚書王永光跟袁崇煥不大對勁,也大發感慨:

八年來賊始一挫,乃知中國有人矣!

總之,捷報傳來,全國歡騰,唯一不歡騰的人,就是高第。

這位兄弟實在太不爭氣,所以連閹黨都不保他,被幹凈利落地革職趕回了家。

除口頭表揚外,明朝也相當實在,正月底打勝,2月初就提了,先是都察院右僉都禦史,一個月後又加遼東巡撫,然後是兵部右侍郎,兩個月內就到了副部級。

部下們也沒有白幹,滿桂、趙率教、左輔、朱梅、祖大壽都升了官,連他的孫承宗老師也論功行賞了。

當然,領導的功勞是少不了的,比如魏忠賢公公,顧秉謙大人等等,雖說沒去打仗,但整日忙著陰人,也是很辛苦的。

無論如何,袁崇煥出頭了,雖說他是孫承宗的學生,東林黨的成員,但邊界得有人守吧,所以閹黨不難為他,反正好人壞人都不管他,任他在那倒騰。

幾個月後,得知努爾哈赤死訊後,他派出了代表團。

這就倒騰大了。

在明朝看來,後金就是以努爾哈赤為首的強盜團夥,壓根不是政權,堂堂天朝怎麽能和團夥頭目談判呢?

所以多年以來,都是只打不談。

但問題是,打來打去都沒個結果,正好這次把團夥頭目憋屈死了,趁機去談談,也沒壞處。

當然,作為一名文官出身的將領,袁崇煥還有點政治頭腦,談判之前,先請示了皇帝,才敢開路。

憋死(打傷致死)了人家老爹,還派人來吊喪,是很不地道的,如此行徑,是讓人難以忍受的。

然而皇太極忍了。

他不但忍了,還作出了出人意料的回應。

他用最高標準接待了袁崇煥的使者,好吃好喝招待,還搞了個閱兵式,讓他們玩了一個多月,走的時候還送了幾匹馬、幾十只羊,並熱情地向自己殺父仇人的使者微笑揮手告別。

這意味著,一個比努爾哈赤更為可怕的敵人出現了。

懂得暴力的人,是強壯的,懂得克制暴力的人,才是強大的。

在下次戰爭到來之前,必須和平,這就是皇太極的真實想法。

袁崇煥也並非善類,對於這次談判,他在給皇帝的報告中,做出了充分的解釋:

“奴死之耗,與奴子情形,我已備得,尚覆何求?”

這句話的意思是,努爾哈赤的死訊,他兒子的情況,我都知道了,還有什麽要求呢?

談來談去,就談出了這麽個玩意。

談判還是繼續,到第二年(天啟七年)正月,皇太極又派人來了。

可這人明顯不上道,談判書上還附了一篇文章——當年他爹寫的七大恨。

但你要說皇太極有多恨,似乎也說不上,因為,就在七大恨後面,他還列上了談判的條件,比如金銀財寶,比如土地等等。

也就是想多要點東西嘛,還把死去的老爺子搬出來,實在辛苦。

袁崇煥是很幽默的,他在回信中,很有耐心地逐條批駁了努爾哈赤的著作,同時表示,拒絕你的一切要求。這意思是,雖然你爸憋屈死了,我表示同情,但談歸談,死人我也不買賬。

過了一月,皇太極又來信了,這哥們明顯是玩上癮了,他竟把袁崇煥批駁七大恨的理由,又逐條批駁了一次,當然正事他也沒忘了談,這次他的胃口小了點,要的東西也減了半。

文字游戲玩玩是可以的,但具體工作還要幹,在這一點上,皇太極同志的表現相當不錯,就在給袁崇煥送信的同時,他發動了新的進攻,目標是朝鮮。

天啟七年(1627)正月初八,阿敏出兵朝鮮,朝軍的表現相當穩定,依然是一如以往地不經打,一個月後平壤就失陷了,再過一個月,朝鮮國王就簽了結盟書,表示願意服從後金。

朝鮮失陷,明朝是不高興的,但不高興也沒辦法,今天不同往日了,家裏比較困難,實在沒法拉兄弟一把,失陷,就失陷了吧。

一邊談判,一邊幹這種事,實在太過分了,所以在來往的文書中,袁崇煥憤怒地譴責了對方的行徑,痛斥皇太極沒有談判的誠意。

話這麽說,袁崇煥也沒閑著,他也很忙,忙著砌磚頭。

自打寧遠之戰結束後,他就開始修墻了,打壞的重砌,沒壞的加固。他還把幾萬民工直接拉到錦州,搶工期抓進度,短短幾個月,錦州再度成為堅城。

此外,他還重新占領了之前放棄的大淩河、前屯、中後所、中右所,修築堡壘,全面恢覆關寧防線。

光修墻是不夠的,為把皇太極徹底惡心死,他大量召集農民,只要來人就分地,一文錢都不要,白送,開始大規模屯田,積累軍糧。

一邊談判,一邊幹這種事,實在太過分了,所以在來往的文書中,皇太極憤怒地譴責了對方的行徑,痛斥袁崇煥沒有談判的誠意。

到了天啟七年(1627)五月,老頭子的身後事辦完了,朝鮮打下來了,錦州修起來了,防線都恢覆了,屯田差不多了,雙方都滿意了。

打吧。

天啟七年(1627)五月六日,皇太極率六萬大軍,自沈陽出發,進攻錦州,“寧錦大戰”就此揭開序幕。

此時出戰,並非皇太極的本意,老頭子才掛了幾個月,遺產分割、追悼會剛剛搞完,朝鮮又打了仗,實在不是進攻的好時候,但沒辦法,不打不行——家裏鬧災荒了。

天啟七年,遼東受了天災,袁崇煥和皇太極都遭了災,緊缺糧食。

為解決糧食問題,袁崇煥決定,去關內調糧,補充軍需。

為解決糧食問題,皇太極決定,去關內搶糧,補充軍需。

沒辦法,吃不上飯啊,又沒處調糧食,眼看著要鬧事,與其鬧騰我不如鬧你們,索性就帶他們去搶吧。

對於皇太極的這個打算,袁崇煥是有思想準備的,所以他擦亮了大炮,備齊了炮彈,靜靜等待著後金搶糧隊到來。

寧遠之戰後,袁崇煥順風順水,官也升了,權也大了,聲勢如日中天,威信很高,屬下十分服氣。

不服氣的人也是有的,比如滿桂。

其實滿桂和袁崇煥的關系是不錯的,他之所以不服氣,是因為另一個人——趙率教。

在寧遠之戰時,趙率教駐守前屯,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滿桂感覺要撐不住了,就派人給趙率教傳令,讓他趕緊派人增援。

可趙率教不去。

因為你吃不消,我也吃不消,一共這麽多人,你的兵比我還多,誰增援誰?

所以不去。

當時情況危急,滿桂倒也沒有計較,仗打完了,想起這茬了,回頭要跟趙率教算帳。

於是袁崇煥出場了,現在他是遼東巡撫,遇到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和稀泥的。

但是他萬沒有想到,這把稀泥非但沒有和成,還把自己給和進去了。

因為滿桂根本不買賬,非但不肯了事,還把袁崇煥拉下了水,說他拉偏架。

原因在於,寧遠之戰前,滿桂是寧遠總兵,袁崇煥,是寧前道。滿桂的級別比袁崇煥高,但根據以文制武慣例,袁崇煥的地位要略高於滿桂。

戰後,滿桂升到了右都督,袁崇煥升到兵部侍郎兼遼東巡撫,按級別,袁崇煥依然不如滿桂,但論地位,他依然比滿桂高。

這就相當麻煩了,要知道,滿桂光打仗就打了二三十年,他砍人頭攢錢(一個五十兩)的時候,袁舉人還在考進士,且他級別一直比袁崇煥高,現在又是一品武官,你個三品文官,我服從管理就不錯了,瞎攪和什麽?

外加他又是蒙古人,為人比較直爽,毫不虛偽,說打,操家夥就上。至於袁崇煥,他本人曾自我介紹過:“你道本部院是個書生,本部院卻是個將首!”

於是來來往往,火花四射,袁崇煥隨即表示,滿桂才堪大用,希望朝廷加以重用(隨你怎麽用,不要在這兒用)。

滿桂氣得不行,又幹不過袁崇煥(巡撫有實權),就告到了袁崇煥的上司,新任遼東督師王之臣那裏。

王之臣也是文官,所以也和稀泥,表示滿桂也是個人才,你們都消停吧,都在關外為國效力。

按說和稀泥也就行了,但王督師似乎不甘寂寞,順道還訓袁崇煥幾句,於是袁大人也火了,當即上書表示自己很累,要退休(乞休)。

王督師頓時火冒三丈,也上了奏疏,說自己要引退(引避)。

問題鬧大了,朝廷親自出馬,使出了殺手鐧——還是和稀泥。

但朝廷畢竟是朝廷,這把稀泥的質量十分之高。

先是下了封文書,給兩人上了堂歷史課,說此前經撫不和(指熊廷弼和王化貞),丟掉很多地方,你們要吸取教訓,不要再鬧了。

然後表示,你們兩個都是人才,都不要走,但為防你們兩個在一起會互相死磕,特劃定範圍,王之臣管關內,袁崇煥管關外,有功一起賞,有黑鍋也一起背,舒坦了吧!

命令下來後,袁崇煥和王之臣都相當識趣,當即做出反應,表示願意留任,並且同意滿桂留任,繼續共同工作。

不久之後,袁崇煥任命滿桂鎮守山海關,風波就此平息——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為。

然而這件小事,最終也影響了他的命運。

但不管有什麽後遺癥,至少在當時,形勢是很好的,一片大好。

滿桂守山海關,袁崇煥守寧遠、錦州,所有的堡壘都已修覆完畢,所有的城墻都已加固,彈藥充足,糧草齊備,剩下的只有一件事——張開懷抱等你。

五月十一日,皇太極一頭紮進了懷抱。

他的六萬大軍分為三路,中路由他親率,左路指揮莽古爾泰,右路指揮代善、阿敏,於同日在錦州城下會師,完成合圍。

消息傳到寧遠城的時候,袁崇煥慌張了。他雖然做好了準備,預料到了進攻,卻沒有料到,會來得這麽快。

錦州城的守將是趙率教。

袁崇煥尚且沒有準備,趙率教就不用說了,看城下黑壓壓一片,實在有點心虛,思考片刻後,他鎮定下來,派兩個人爬出城墻(不能開門),去找皇太極談判。

這兩個人的到來把皇太極徹底搞迷糊了,老子兵都到城下了,你要麽就打,要麽投降,談什麽判?

但願意談判,也不是壞事,他隨即寫了封回信,希望趙率教早日出城投降,奔向光明。

使者拿著書信回去了,皇太極就此開始了等待,下午沒信,晚上沒信,到了第二天,還是沒信。

於是他向城頭瞭望,看到明軍在搶修防禦工事。

這場戰役中,趙率教是比較無辜的,其實他壓根就不是錦州守將,只不過是恰好呆在那裏,等守將到任,就該走人了,沒想到皇太極來得太突然,沒來得及走,被圍在錦州了。四下一打量,官最大的也就是自己了,無可奈何,錦州守將趙率教就此出場。

但細一分析,問題來了,遼東兵力總共有十多萬,山海關有五萬人,寧遠有四萬人,錦州只有一兩萬,兵力不足且不說,連出門求援的人都還沒到寧遠,怎麽能開打呢?

所以他決定,派人出城談判,跟皇太極玩太極。

皇太極果然名不副實,對太極一竅不通,白等了一天,到五月十三日,想明白了,攻城。

六萬後金軍集結完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軍旗招展,人山人海,等待著皇太極的指令。

皇太極沈默片刻,終於下達了指令:停止進攻。

皇太極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漢,好漢是不吃眼前虧的。

面對著城頭黑洞洞的大炮,他決定,暫不進攻——談判。

他主動派出使者,要求城內守軍投降,第一次沒人理他,第二次也沒人理,到第三批使者的時候,趙率教估計是煩得不行,就站到城頭,對準下面一聲大吼:

“要打就打,光說不頂用!(可攻不可說也)”

皇太極知道,忽悠是不行了,只能硬拼,後金軍隨即蜂擁而上,攻擊城池。

但寧遠戰役的後遺癥實在太過嚴重,後金軍看見大炮就眼暈,沒敢玩命,沖了幾次就退了,任上級罵遍三代親屬,就是不動。

皇太極急了,於是他坐了下來,寫了一封勸降信,派人送到城門口,被射死了,又寫一封,再讓人去送,沒人送。

無奈之下,他派人把這封勸降信射進了城裏,毫無回音。

傻子都明白,你壓根就攻不下來,你攻不下來,我幹嘛投降?

但皇太極似乎不明白這個道理,第二天,他又派了幾批使者到錦州城談判,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了回應,守軍說,你要談判,使者是不算數的,必須派使臣來,才算正規。

皇太極欣喜若狂,連忙選了兩個人,準備進城談判。

可是這兩位仁兄走到門口,原本說好開門的,偏偏不開,向上喊話,又沒人答應,總而言之無人理會,只好打轉回家。

皇太極很憤怒,因為他被人涮了,但問題是,涮了他,他也沒辦法。

皇太極度過了失望的一天,而即將到來的第二天,卻會讓他絕望。

清晨,正當皇太極準備動員軍隊攻城的時候,城內的使者來了,不但來了,還解釋了昨天沒開門的原因:不是我們不熱情,實在天色太晚,不方便開門,您多見諒,今天白天再派人來,我們一定接待。

皇太極很高興,又派出了使臣,可是到了城下,明軍依然不給開門。

這批使臣還比較負責,賴在城下就不走了,於是過了一會,趙率教又出來喊了一嗓子:

“你們退兵吧,我大明給賞錢!(自有賞)”

就在皇太極被弄得幾乎精神失常,氣急敗壞的時候,城內突然又派出了使者,表示談可以,但不能到城裏,願意到皇太極的大營去談判。

差點被整瘋的皇太極接待了使者,並且寫下了一封十分有趣的書信。

這封書信並不是勸降信,而是挑戰信,他在信中表示,你們龜縮在城裏,不是好漢,有種就出來打,你們出一千人,我這裏只出十個人,誰打贏了,誰就算勝。你要是敢,咱們就打,要是不敢,就獻出城內的所有財物,我就退兵。

所謂一千人打不過十個人,比如一千個手無寸鐵的傻子打不過十個拿機槍的特種兵,一千個平民打不過十個超人,都是很可能的。

在這點上,皇太極體現出游牧民族的狡猾,聯系到他爹喜歡玩陰的,這個提議的真正目的,不過是引明軍出戰。

但書信送入城後,卻遲遲沒有反應,連平時出來吼一嗓子的趙率教也沒有蹤影,無人搭理。

究其原因,還是招數太低級,這種擺明從《三國演義》上抄來的所謂激將法(《三國演義》是後金將領的標準兵書,人手一本),只有在《三國演義》上才能用。

皇太極崩潰了,要麽就打,要麽就談,要談又不給開門,送信你又不回,你他娘到底想怎麽樣?

其實趙率教是有苦衷的,他本不想耍皇太極玩,可是無奈,誰讓你來這麽早,搞得老子走也走不掉,投降又說不過去,只好等援兵了,可是空等實在不太像話,閑來無事談談判,當作消遣僅此而已。

正月十六日,消遣結束,因為就在這一天,援兵到達錦州。

得到錦州被圍的消息後,袁崇煥十分焦急,他隨即調派兵力,由滿桂率領,前往錦州會戰。援軍的數量很少,只有一萬人。

六年前,在遼陽戰役中,守將袁應泰以五萬明軍,列隊城外,與數量少於自己的後金軍決戰,結果一塌糊塗,連自己都搭了進去。

六年後,滿桂帶一萬人,去錦州打六萬後金軍。

他毫無畏懼,因為他所率領的,是遼東最為精銳的部隊——關寧鐵騎。

經過幾年不懈的努力,這支由遼人為主的騎兵訓練有素,並配備精良的多管火器,作戰極為勇猛,具有極強的沖擊力,成為明末最強悍的武裝力量。

在滿桂帶領下,關寧鐵騎日夜兼程,於十六日抵達塔山附近的笊籬山。

按照戰前的部署,援軍應趕到錦州附近,判明形勢發動突襲,擊破包圍。

然而這個構想被無情地打破了,因為就在那天,一位後金將領正在笊籬山巡視——莽古爾泰。

這次偶遇完全打亂了雙方的計劃,片刻驚訝後,滿桂率先發動沖鋒。

後金軍毫無提防,前鋒被擊潰,莽古爾泰雖說比較蠢,打仗還算湊合,很快反應過來,倚仗人多,發動了反擊,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不打了。

因為大家都很忙,莽古爾泰來巡視,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滿桂來解圍,但按目前形勢,自己不被圍進去就算不錯,所以在短暫接觸後,雙方撤退,各回各家。

幾乎就在滿桂受挫的同一時刻,袁崇煥使出了新的招數。

他寫好了一封信,並派人秘密送往錦州城,交給趙率教。

然而不幸的是,這封信被後金軍半路截獲,並送到了皇太極的手中。

信的內容,讓皇太極極為震驚:

“錦州被圍,但我已調集水師援軍以及山海關、宣府等地軍隊,全部至寧遠集結,蒙古援軍也即將到來,合計七萬餘人,耐心等待,必可裏應外合,擊破包圍。”

至此,皇太極終於知道了袁崇煥的戰略,確切地說,是詭計。

錦州被圍,援軍就這麽多,所以只能忽悠,但遼東總共就這麽多人,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忽悠必須從外地著手,什麽宣府兵、蒙古兵等等,你說多少就多少,在這點上,袁崇煥幹得相當好,因為皇太極信了。

五月十七日,他更改了部署。

三分之一的後金軍撤除包圍,在外城駐防,因為據“可靠情報”,來自全國四面八方(蒙古、宣府等)的援軍,過幾天就到。

六萬人都沒戲,剩下這四萬就可以休息了,在明軍的大炮面前,後金軍除了屍體,沒有任何收獲。

第二天,皇太極再次停止了進攻。

他又寫了封信,用箭射入錦州,再次勸降。

對於他的這一舉動,我也無語,明知不可能的事,還要幾次三番去做,且樂此不疲,到底什麽心態,實在難以理解。

估計城內的趙率教也被他搞煩了,原本還出來罵幾嗓子,現在也不動彈了,連忽悠都懶得忽悠他。

五月十九日,皇太極確信,自己上當了。

很明顯,除了三天前和莽古爾泰交戰的那撥人外,再也沒有任何援兵。

但問題是,錦州還是攻不下來,即使皇太極寫信寫到手軟,射箭射到眼花,還是攻不下來。

這樣的失敗是不能被接受的,所以皇太極決定,改變計劃,攻擊第二目標。

但在此之前,他打算再試一次。

五月二十日,後金軍發動了最後的猛攻。

在這幾天裏,日程是大致相同的,進攻,大炮,點火,轟隆,死人,撤走,擡屍體,火化,再進攻,再大炮,再點火,再轟隆,再死人,以此類推。

五月二十五日,皇太極再也無法忍受,使出最後的殺手鐧——撤退。

但他的撤退相當有特點,因為他撤退的方向,不是向後,而是向前。

他決定越過錦州,前往寧遠,因為寧遠,就是他的第二攻擊目標。

經過審慎的思考,皇太極正確地認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條嚴密的防線,錦州不過是這條防線上的一點。

所有的防線,都有核心,要徹底攻破它,必須找到這個核心——寧遠。

只要攻破寧遠,就能徹底切斷錦州與關內的聯系,明軍將永遠地失去遼東。

皇太極決定孤註一擲,派遣少量兵力監視錦州,率大隊人馬直撲寧遠,他堅信,自己將在那裏迎來輝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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