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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個人觀點不代表整體立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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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紫苑路三號院的住戶們出門的時候發現大門門崗沒了,過去威風凜凜站得筆直的武警換成了一個笑嘻嘻的小老頭兒。人們對門崗的變化似乎毫不在意,或者說即便在意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人們匆匆忙忙地出門,上班的上班,買菜的賣菜,鍛煉身體的鍛煉身體,表面上看,門崗的變化對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鼠目晨練跑步過來,看到門崗換成了看大門的老頭兒,過去向老頭兒打招呼:“大爺,我是住這院裏的,你認準了,別每次我回來都讓我下車通報啊。”

老頭兒連連點頭:“認準了,沒問題,我這個人在機關看了一輩子大門,別的本事沒有,認人是一絕。”

鼠目問:“今後武警再不來了?”

老頭兒回答:“武警還來不來我可就不知道了。”

鼠目又問:“您是哪個單位的?”

“我是市政府機關管理局的,在這兒也是暫時的,下一步換誰現在還沒定呢。”

這時候有車要進門,在攔車杠前面打喇叭要求放行,老頭兒急忙過去問人家找誰,車裏的人回答了以後,老頭兒便撥打對方要找的人家電話,請示主人讓不讓客人進去,直到主人同意了才擡桿放行。這時候又有車進來,老頭兒卻立刻擡桿放行,鼠目奇怪地問小老頭:“這臺車你怎麽不盤問?”

老頭兒回答:“看看車牌不就知道了,這是人大陳主任的車。”

“市領導的車你都認識嗎?”

“不敢說都認識,也差不多,即便碰上不認識的車,還認識通行證嘛,凡是有機關大院通行證的都可以放行。”

“我也有臺車,沒有通行證,你可別攔我。”

“你不是住這院裏嗎?你出去的時候讓我瞅一眼,下次就知道了。”

“好咧。謝謝你,大爺。”

跟門崗道別之後,鼠目跑到了孫國強家外面,開始原地做起早操來。

孫國強從家裏出來,正要上車,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做早操的鼠目。他沒有馬上上車,盯著鼠目觀察,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猶豫了片刻才鉆進車裏。

陶仁賢穿戴整齊,提了提包出門,看到鼠目便跟他打招呼:“老鼠兄弟,沒上班啊?”

鼠目哭笑不得:“好我的陶大姐,誰是老鼠?”

陶仁賢回答:“你不是有個筆名叫什麽老鼠、耗子的嘛。”

“既不是老鼠也不是耗子,是鼠目,鼠目寸光的鼠目。”

“你看我就沒記錯嘛,反正是跟老鼠有關。”

鼠目問:“陶大姐,這麽一大早您幹嗎去?”

“幹嗎,上班呀。誰能能像你們當記者的這麽自由,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不去。拜拜了,有時間到家裏坐啊!”說完姍姍離去。

鼠目看著陶仁賢的背影,搖頭苦笑:“老鼠兄弟,老鼠兄弟,有創意,真有創意。”

這時候,張大美也從家裏出來,穿著運動衣運動鞋,手裏捏了一把劍,在自家門前的庭院裏目不斜視地開始舞劍。

趙吉樂穿著警服來到周文魁家敲門,周文魁的愛人吳敏開門:“哦,你啊,什麽事?”

趙吉樂說:“沒什麽事,昨天看見你跟陶阿姨吵架挺生氣的,今天過來看看您。周伯伯上班了?”

“上班了,我沒事,這個大院裏住的人誰怕誰呀。昨天我們家老周找你爸爸了,你爸爸為我們主持公道,批評了錢向陽。昨天晚上下班的時候,錢向陽碰到我們家老周,還給老周道歉了呢。”

“是嗎?錢市長還真大度,其實這件事情肯定跟錢市長沒關系。”

“我後來想一想,肯定也是這麽回事兒,就是他們家那臺手扶拖拉機橫沖直撞亂突突。”

趙吉樂問:“你們家潤發呢?上班了?”

“他上什麽班,沒人要,這陣兒還睡懶覺呢。”

“是嗎?他不上班就靠你們養著?”

“有什麽辦法,他不像你大學畢業有出息,他連中學都沒上完就不上了,給他找了幾個工作都不好好幹,不是讓人家辭了就是他把人家辭了。唉,說起來愁死人了。”

趙吉樂說:“我昨天聽陶阿姨說你們家潤發抽大煙,真的嗎?要是真的可得抓緊戒了,戒毒所有我的哥們兒,我給他們說說,讓他們幫助照顧著沒問題。”

“那個手扶拖拉機的話你也相信?沒那回事,別聽她瞎咧咧。”

“沒有就好,吸毒那種事,能害得人家破人亡,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時候,潤發從樓上下來,精神不振,面色青黃,一看見趙吉樂穿了一身警服坐在那裏,轉身就跑。

吳敏跟在後面喊:“潤發,潤發,見了人怎麽不打招呼?這是你趙叔叔的兒子,又不是不認識,躲什麽?”

潤發在樓上死不吭聲,趙吉樂起身告辭:“別叫他了,可能他沒洗臉刷牙不好意思見人,我走了,阿姨你今後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說。”

趙吉樂從周文魁家出來,心裏便已經明白了,從剛才潤發的臉色和表現看,他吸毒是確定無疑的事實。走了幾步之後,他掏出手機向廣林子匯報:“隊長,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周主席的兒子確實在吸毒。我見到他了,臉色青黃,剛剛起床就無精打采的,而且一見到我轉身就跑,幾乎是本能反應。對了,我是穿警服到他們家的。”

廣林子說:“好,這件事情先不要著急,你反正住在大院裏,利用你的有利條件密切觀察,如果他吸毒,肯定要跟外面的毒販子聯系,如果發現這方面的情況,你及時告訴我,我再跟緝毒處通報,看看他們怎麽辦。”

趙吉樂問:“那我怎麽辦?就這麽整天在大院裏晾著?”

“晾著怎麽了?不是讓你休息,是讓你工作,蹲坑監視,懂不懂?別人去了引人註意,別人也不願意去,只有你這個寶貝能用在那種地方。”

“行吧,算我命苦,沒想到住在這個大院裏還得受這份罪。”

廣林子哈哈大笑:“算了吧,心滿意足吧你,我想住那裏也得有那個福氣。多好,大門口有武警站崗,什麽衛生費、物業管理費、治安管理費一概用不著交,每個月能省多少錢?”

“武警已經撤了,今後這點好處可能也不會有了,你也別羨慕了。”

“是嗎?這就對了,別老想著搞特權,嘴上喊著實踐三個代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沒給人民服什麽務,全讓人民為他們服務了。”

“你這話需不需要我向市委書記趙寬同志傳達?”

“隨你便,不過得加上一句:純屬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局立場。好了,閑話少說,你要把目的很好地隱藏起來,對外就說身體不好公休呢。不論發現什麽情況,隨時匯報,需要支援立刻報告……”

廣林子沒有說完,趙吉樂卻掛斷了手機。他看見了鼠目。

鼠目聚精會神地欣賞張大美舞劍。張大美是受過這方面專門訓練的,身姿曼妙、動作協調,一招一式張弛有度、節奏鮮明。這時候活動開了,張大美面帶桃花,秀發飄逸,鼠目看得目醉神迷,忍不住連連鼓掌,驚動了張大美。

張大美停下來:“哦,你呀。”

鼠目問:“你認識我了?沒錯,就是我。”

“前兩天你不是到我們家來找過我嗎?我還記得,你是《海陽日報》的記者,叫什麽來著,對了,李寸光,筆名鼠目。”

鼠目聽她這麽說又有些失望,再次提醒她:“不對,我們以前就認識,還在一起喝過酒呢。”

張大美愕然:“是嗎?我怎麽沒有印象。”

“前幾天晚上,在紅月亮咖啡廳,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是嗎?我怎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你難道不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嗎?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想找你談談。”

“一會兒我要到公司去一趟,下午吧,你看怎麽樣?”

鼠目連忙說:“好,一言為定,下午我到你家來找你。”

“隨便,不過得到三點鐘以後,我要睡午覺。”說完,張大美便轉身回了家。

鼠目也轉身往回走,趙吉樂湊了過來:“舅舅,聯絡上了?有什麽想法?”

“昨天你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孫國強確實在張大美說的那個時段帶著人到香港去了,出境名單裏確實有一個女人,這足以從側面證實張大美不是胡言亂語。今天下午我準備向她揭開這個蓋子,看看她怎麽解釋她那天晚上說的話。”

“這就對了,這叫正面突破。不過你也得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也可能讓人家趕出來。”

“趕就趕出來,當記者的臉皮不厚就別想抓住獨家新聞。”

“抓住獨家了你也發表不了。”

鼠目問:“你不上班在這兒溜達什麽?”

“我公休,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

“別給我來這套,你壯得跟牛犢子似的,休什麽?身體不舒服昨天中午一條魚全都讓你吃了,要是身體舒服,可能就得連我也吃了。”

“我胃口再好也不會吃你,我嫌臭。”

“滾開,你更臭。”

“好好好,滾開就滾開,但願你別有什麽事再麻煩我。”說完,趙吉樂真的揚長而去了。

鼠目站在原地沈思片刻,也回家了。

中午,孫國強帶著三個人回家,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講究,看上去像老板,另外兩個人穿著工裝。

張大美奇怪地問:“你平時中午不是不回來嗎?我沒做飯。他們來幹什麽?”

孫國強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這是我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哥們兒杜斌。”

杜斌朝張大美點頭問好:“嫂子你好。”

張大美也沖他點點頭:“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怎麽叫毒品?”

杜斌嘿嘿一笑:“我叫杜斌,不叫毒品。我小時候跟孫哥一起玩,過去一直在南邊做生意,回來時間不長,所以沒跟嫂子見過面。”

孫國強說:“家裏的電路不太好,杜斌現在是大老板了,手下有工人,今天幫我們把電路整一整。你吃了沒有?”

“我在公司吃過了才回來的。”

“我也吃過了,你休息你的,我們很快就完。”

張大美有幾分疑惑地上樓休息去了。

孫國強問杜斌:“杜斌,今天聽我老婆一說,我也覺得你的名字怪怪的,過去還真沒這種感覺。”

杜斌回答:“過去中國哪有毒品?所以你也不會聯想到那兒。孫哥,你在家裏裝這玩意兒監視誰啊?總不會是為了監視嫂子吧?”

“少廢話,問那麽多幹嗎?我裝了自己玩不行嗎?抓緊時間。”

杜斌便吩咐工人開始拉線路安裝。

孫國強問杜斌:“我聽別人都把你叫老板,你是幹嗎的老板?”

“當著你孫哥的面我是有啥說啥,我這個老板沒有什麽固定的業務,總之一句話,什麽來錢幹什麽。”

“總不至於走私販毒吧?”

杜斌咧咧嘴:“那倒不至於,我是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幹。”

“這就對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

杜斌哈哈笑了:“孫哥,從小跟在你屁股後面打架混鬧,只有你我這種自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才可信。”

孫國強感嘆道:“小時候的事兒現在想起來真跟一場夢一樣。你在外面闖蕩了這麽多年,現在回來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小時候咱們在一起混的那一幫裏,現在最出息的就是你孫哥了,今後我還真少不了麻煩你,誰讓你是大市長呢。”

孫國強強調:“是常務副市長。”

“按孫哥你的條件,當市長還不是遲早的事兒,如果你相信我,今後有任何不好自己出面辦的事兒,吩咐下來老弟一句話,水裏火裏要是眉頭皺一皺我就不姓杜。”

“這我知道,你從小就特仗義。”

兩人說著話,工人便在樓上的走廊、樓梯還有客廳等部位都裝上了探頭。裝好之後工人對杜斌說:“老板,裝好了。”杜斌就請孫國強試用。

孫國強打開電視機,又打開了探頭開關,電視機上便出現了室內的圖像。孫國強轉換了幾個畫面之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就這樣了,多少錢?”

杜斌說:“幹嗎孫哥?罵我是不是?如果你再提錢字,我馬上讓他們拆了,然後咱們這半輩子的交情就到此為止了。”

孫國強哈哈一笑:“你看你,還是老毛病,好,好,不提錢字,今後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只要不違反法律,該辦的我一定會幫忙。”

“我也一樣,有什麽事情不管違法還是合法,只要你孫哥一句話。”

孫國強問:“不提錢字,吃頓飯總沒問題吧?”

杜斌謝絕:“今天不是吃飯的時候,我看嫂子有點不對勁,改日吧,改日我請你跟嫂子一起吃海鮮。今天就到這兒,還有這倆人也不方便。”

杜斌帶著工人告辭了,孫國強到樓上的臥室看了看,張大美已經入睡,便悄悄下樓,打開監控攝像,然後出門上車離去。

周文魁的兒子周潤發出門,朝大街走去,趙吉樂在不遠處跟蹤。周潤發上了公共汽車,趙吉樂沒上車,攔了一輛出租跟在公共汽車的後面。

出租車司機問:“先生上哪兒?”

“跟上前頭那輛公共汽車。”

司機點點頭,沒再多問。

公共汽車走了幾站路之後,在商業集中的中山大道停靠,周潤發下了車。趙吉樂連忙讓出租車停車,下車後跟了上去。周潤發在中山大道閑溜,東瞅西看,搖搖晃晃地走著。趙吉樂在街對面的櫥窗附近觀察他。周潤發溜著溜著,轉彎走進了僻靜的小巷之中。小巷裏有擦皮鞋的攤子,周潤發湊過去坐在了擦皮鞋的小凳子上。

擦皮鞋的問:“先生,您擦鞋?”

周潤發愁眉苦臉:“擦你媽的蛋。”

擦皮鞋的笑笑:“又斷頓了?”

周潤發氣哼哼地說:“不斷頓我他媽的跑你這個破地方幹嗎。”

“這好辦,錢呢?”

“錢也好辦,料呢?”

“料誰敢帶在身上,你只要把錢準備好,晚上還是老地方,我給你送過去。”

“晚上?那現在呢?”

擦皮鞋的攤攤手:“那我可沒辦法了。”

周潤發無奈:“好吧,那就晚上,老地方。”

“唉,你們這些好這一口的有時候真的挺可憐,來,我這還有一根煙,加料的,你先頂頂,晚上我一準兒去。說好了,要絕對保證安全,不然你今後就再沒得用了。”

周潤發接過他遞來的煙,迫不及待地點燃,拼命吸了起來。

趙吉樂在巷子的轉角處打電話:“隊長,那小子接頭了,上家是暢家巷裏一個擦皮鞋的。”

廣林子問:“他們交易了沒有?”

“看樣子沒有,可能是沒帶錢,也可能是沒帶貨。這小子抽煙呢,抽得很兇,肯定是帶料的。”

“你盯著,我馬上派人過去接替你,人沒到之前如果他們分手,你別管一號目標,就是那個潤發,死盯擦皮鞋的,擦皮鞋的定為二號目標。”

“是,沒事我掛了。”掛了電話之後,趙吉樂看到潤發已經朝轉角這邊走來,連忙鉆進一家小店,等到潤發過去之後,又急忙出來回到街角,看到那個擦皮鞋的仍在那兒等生意,這才松了一口氣。

孫國強家,張大美起床後正在洗臉,聽到敲門聲,便下樓開門,來人是鼠目。

張大美說:“你來了,請進,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鼠目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張大美在樓上喊:“你要是沒事兒,先看看電視吧。”

鼠目便打開電視胡亂按著遙控器,驀地畫面上出現了張大美家的客廳,鼠目看到了自己的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呆若木雞。這時候張大美從樓上下來了,鼠目急忙關掉電視,正襟危坐,忐忑不安。

張大美問:“你喝什麽?”

鼠目回答:“謝謝,我啥也不想喝。”

張大美看著他的樣子挺好笑:“你那麽緊張幹嗎?”

“我不太習慣在別人家裏談事,今天下午你真的沒什麽事嗎?”

“沒關系,你說吧,想跟我談什麽?”

“也沒什麽重要事,就是想看看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張大美奇怪了,怔怔地看了他一陣兒:“我?身體最近怎麽樣?好著呢,向來就這個樣兒。我記得你是記者,不是醫生啊!”

“那就好,那就好。我提個建議你看好不好,外面天氣這麽好,坐在家裏談話就是對老天爺的恩賜不恭敬,咱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張大美看著鼠目,眼裏流露出了好奇的神情,想了想說:“好啊,對老天爺的恩賜誰也不敢不恭敬,你說吧,到哪兒?”

鼠目提議:“到江濱茶樓怎麽樣?喝茶、觀景、聊天,享受陽光,多愜意。”

“可以啊,反正我下午已經把時間安排給了你,你稍等,我上去換件衣服。”

“我去開車,過來接你。”

“你還有車啊?停哪兒了?”

“就在這院裏,馬上就過來。”

“好吧,你快點,別讓我在門口等你。”

鼠目連忙起身:“很快很快,你還沒換好衣服我就能過來。”說著就離開了張大美家。

出得門來,鼠目長籲一口氣:“我的媽啊,感謝老天爺,這哪裏是家,純粹是臺灣特務聯絡站嘛。”

鼠目開著他那輛老式桑塔納,張大美坐在他身邊,不住地抽鼻子。鼠目問道:“怎麽了?車裏有味道嗎?”

張大美回答:“是有一股味道,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你肯定聞到過,你看那個香水瓶,我加的是茉莉香型,你沒有印象嗎?”

“我怎麽會有印象?我又沒坐過你的車。”

“你沒坐過我的車,怎麽會聞到這個味道就感到熟悉呢?”

“不會吧,這種茉莉香型的香水總不會只有你有吧。”

“茉莉香型的香水很多,放到我車裏的卻只有這一瓶,這一瓶的味道跟我車裏的味道混合起來,就成了獨一無二的味道了。”

張大美若有所思,又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有道理,可是我還是不相信我坐過你的車。”

“我要跟你談的就是你坐我車的事,還要給你講一個丈夫騙妻子的錢,妻子謀殺丈夫的故事。”

張大美驚訝:“你說的什麽話,你這個人怎麽神神秘秘的,身上有鬼氣。”

“說實話,真正有鬼氣的是你們家,我這個人向來光明正大,有什麽事自己知道了還不算,還得寫出來讓大家都知道。你註意了沒有?我們,不,應該是你們大院的門崗已經換成了看門的老頭,不再是武警戰士了。”

張大美問:“我看到了,這有什麽?跟你說的話有什麽關系?”

“這預示著一個重大問題,那就是市委市政府已經認識到了,常委大院應該跟老百姓的居住社區一樣,不再享受特權待遇,這就是我的結論,明天關於這個問題的文章就見報了,作者就是鄙人。”

“這也沒什麽不對,我的問題是,你憑什麽說我們家有鬼氣?”

“因為我是人,才能感到你們家有鬼氣。”

張大美氣惱:“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就不是人了?你再胡說八道就停車,我回家。”

“我的故事還沒講,你舍得不聽那麽好聽的故事嗎?你不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坐過我的車嗎?”

“我什麽也不想聽,你停車,我回家。”

“好了,我道歉,我說話反動,不應該說你們家有鬼氣,還不是你先說我有鬼氣的。好了好了,像你這麽美麗的女人不應該生氣,也不應該大笑,生氣和大笑都是對不起老天爺。”

張大美是女人,女人最抗不住的就是別人稱讚自己漂亮、美麗,張大美口氣軟了,追問道:“我不美麗,不過你說我不應該大笑也不應該生氣,大笑跟生氣為什麽就對不起老天爺了?”

鼠目解釋:“據科學研究,人大笑的時候,在臉上可以形成五至七條皺紋,額頭上三至四條,嘴唇邊上兩至四條,經常大笑這些皺紋就會逐步固定下來,影響人的形象。生氣就更要不得了,生氣是容貌的殺手,人生氣的時候臉部肌肉緊張,形成更加細密的褶皺,這些褶皺人肉眼看不清楚,但是對容貌的破壞極大,經常生氣會導致面部肌肉粗糙,面部皮膚粗糙,還會導致眼球外張,逐步成為蛤蟆眼。你想,老天爺對你這麽好,給了你這麽漂亮的容貌,你不珍惜,動不動生氣,破壞老天爺的作品,不就是對不起老天爺嗎?”

張大美撲哧一聲笑了,卻又連忙忍住:“你這個人啊,真是油嘴滑舌,油腔滑調,真不愧是當記者的。”

鼠目把車停靠在路邊:“從現在開始我不油嘴滑舌,也不油腔滑調了,我要嚴肅認真地給你講個故事,到了,下車吧。”

兩個人下車,鼠目把車停好,又反覆檢查了兩遍,打開防盜器才領頭往江堤上走。

張大美說:“你挺細心的,那麽謹慎,車鎖了還要檢查兩遍。”

“我是有教訓的,還是謹慎點好。”說著,兩人來到江堤上的江濱茶樓,入內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窗外江面寬闊,江水滔滔,藍天白雲,江鷗盤旋,頓時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張大美沒有入座,扶著欄桿眺望著江水、藍天,感嘆:“今天不管你跟我談什麽,我都要感謝你帶我來這裏。”

鼠目問:“你喝什麽茶?”

“隨便,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那就來最便宜的。”

張大美笑了:“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哪有這麽公開要最便宜的?也不怕讓人笑話。小姐,把你們的報價單拿過來我看看。”然後指點著說,“要這種武夷山大紅袍。”

鼠目故作驚訝:“我的媽呀,這一壺茶就得我半個月的工資。”

“這麽好的景色,又有你這麽好的談友,理應來一壺好茶,沒關系,我埋單。”

“你罵人,我還不至於連這一壺茶錢都不值,這麽好的景色,這麽好的天氣,這麽美麗的女子陪我聊天,我再連一壺茶錢都不出,那就是我對不起老天爺了。”

服務員去泡茶了,鼠目又說:“說實話,今天我也該請你喝一壺好茶,那天晚上在紅月亮咖啡廳,你剛開始喝的白開水,後來又跟我搶著喝廉價啤酒,現在想起來我都臉紅,怎麽能讓你喝白開水、廉價啤酒呢。”

張大美目瞪口呆:“你這是瞎編的還是真事?我聽你說過好幾次紅月亮咖啡廳了,你是不是瞎編逗我玩呢?”

鼠目正色作答:“不管我是油腔滑調,還是油嘴滑舌,那都是說話的外在形式,我以人格保證,從你上車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可靠,有據可查的。”

張大美看著他鄭重其事的神情,怔住了。

趙吉樂跟在擦皮鞋的後面,擦皮鞋的提著他的家什在小巷子裏頭七折八彎地走著,然後來到了大街上,看樣子在等車。

趙吉樂的電話響了,他急忙接聽:“我在中山大道……”擡頭四周看了看,“明目眼鏡店這裏,你快點,那小子可能要坐車。”

擦皮鞋的卻沒坐車,等了一陣兒又開始往回走,趙吉樂急忙鉆進了明目眼鏡店,臉朝內,通過店裏的鏡子監視著擦皮鞋的。趙吉樂看到了前來接應自己的同伴,急忙沖了出去,對同伴說:“同志,對個火。”

同伴給他點煙,趙吉樂示意:“就那個擦皮鞋的,挺賊,扯著我轉悠了半天也沒動真格的。”

同伴說:“廣林子說了,這裏的目標交給我,讓你立刻返回大院,看潤發是不是回去了,如果沒回去,想辦法鬧清楚他在什麽地方。”

趙吉樂囑咐:“那你可得放靈醒點,別讓這小子脫套了。”

“沒問題,小張也來了,雙保險。”

“那我就走了,我跟了半下午,再跟這小子就有可能驚了。”說完,招手攔了一輛出租匆匆離去。

10

江濱茶樓,服務員開始給他們沏茶。又有服務員端來了一些瓜子、雲片糕、酥麻糖之類的茶點。鼠目問服務員:“這些東西我們沒要啊。”

“我們老板說了,先生的費用全免,是我們老板請客。”

鼠目楞了:“你們老板?請客?為什麽?”

一個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瘦子過來打招呼:“您好,我是這裏的經理,請多多關照。”說著遞上名片,給了鼠目和張大美一人一張。

鼠目接過名片看了看,仍然不認識人家:“對不起,我這記性……”

經理說:“不是您記性不好,是您確實沒見過我,可是我卻見過您。那天晚上您讓交警堵住了要罰款,我也在旁邊看熱鬧,這才知道您就是著名記者鼠目。去年一夥臺灣人要低價收購我們,我們不同意,臺灣人收買了市旅游局的局長,旅游局就借口說要維護江濱整體風貌,要把我們茶樓拆除變賣。後來您寫了一篇《國營茶樓為江濱增色》的文章,替我們說了公平話,市政府出面幹預,還查處了市旅游局領導的貪汙腐敗問題,才把我們這個茶樓保了下來。我們至今還屬於國有企業,也是全市服務行業唯一一家保留下來的國有資產了,如果茶樓讓臺灣人低價收購了,不但國有資產流失,我們大部分人都面臨著下崗回家的命運。現在您看,我們的茶樓經過改革整頓,效益大增,還成了海陽市的著名景點之一,這一切都要感謝您。您是我們請都請不來的客人,能招待您我們太榮幸了。”

鼠目讓經理吹捧得滿面紅光,在張大美面前有了大大的面子,腰桿挺得更直了,嘴上卻連連謙虛:“沒什麽,我不過就是個靠寫字謀生的窮記者,主持公道,伸張正義是我的義務。你們千萬不要感謝我,該交的錢還是得交,不然我不成了假公濟私嘛。”

經理說:“那不成,要是我收你的錢,下一次競爭經理的時候我們的員工就該投我的反對票了。就這樣定了,這事沒商量。”說完又對服務員說:“你們好好照顧鼠目記者,讓他看看我們國營服務行業也有優質服務,服務好了說不定鼠目記者還能寫稿子表揚你們,讓你們的大名出現在《海陽日報》上呢。鼠目記者,您自便,我不打擾您了。”經理點頭哈腰地告辭,服務員邊為他們沏茶邊抿著嘴樂。

鼠目對服務員說:“小姐,你別樂了,我知道你在笑我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李寸光,一寸光陰一寸金懂不懂?鼠目只是我的筆名。”

對著這位著名大記者,服務員不敢亂搭腔,只是連連點頭。

鼠目又吩咐道:“你去照顧別的人吧,我們自己來。”

服務員知道這是人家要說話讓她回避,便姿態優雅地鞠了一躬離開,讓他們可以隨意說話。

張大美在鼠目跟茶樓經理交談的過程中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才說:“你的名氣還挺大的嘛,可以算作名記了。”

“名記不敢當,《海陽日報》這種地方報紙能出什麽名記,我就是幹的時間久一些,寫的東西多一些,名字在報紙上出現的頻率高一點,沒啥了不起。你要是幹這一行肯定比我還強。”

“好了,我們就別互相吹捧了,你不是要講故事嗎?講吧。”

鼠目便說:“剛才這位經理也說了,那天晚上我讓交警給堵住了要罰款,就是那天晚上他認得我的,我也是那天晚上認得你的,你信不信?”

“真的?我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真讓人難以置信。”

“那我就從頭說起。”

“那我就洗耳恭聽。”

鼠目說:“那天晚上,這個茶樓經理剛剛也說過,我開車有點犯規,有個警察把我堵住了,要處罰。我好容易把警察對付走了,開車剛剛走了沒幾步,就發現車裏好像還有一個人,我朝後視鏡看了一眼,果然後面坐了一個女人,真把我嚇壞了。”

“真的?那個女人是誰?”

鼠目盯著她的臉,想看明白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的,跟前幾次一樣,他從張大美的臉上沒有找到答案,只好繼續往下說:“我停下車,也不敢跟她說話,當時天已經黑透了,我真以為自己遇上鬼了。我小時候奶奶告訴我,要是碰上鬼千萬別吱聲,一張口說話鬼就把人的魂吸走了。我當時僵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這時候那個女的倒說話了,你猜猜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張大美聽得入神,想了想說:“她想搭你的車?”

“她說,她殺人了。”

“不會吧,她殺人了找你幹嗎?”

“對呀,她殺人了找我幹嗎?當時我就告訴她了,她沒理我的茬,告訴我說她殺的是她丈夫。”

張大美問:“即便她殺的是她丈夫,找你幹嗎?你跟她過去是不是認識?”

“我過去要是認識她,我能那麽害怕嗎?我當時也想不通她告訴我這些幹嗎,結果她說她剛才聽我告訴警察說我是記者,就坐到了我的車上,想跟我聊聊。你剛才下車的時候不是問我為什麽那麽謹慎,車都鎖了為什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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