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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噩夢兇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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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歌九月份結婚,可打這年春天就開始忙活了。

首先是買房子,二零零四年是房價飛漲的一年,房價簡直就是一個惡毒的數字,狠狠刺傷大部分買房人的心。海城所有的房地產商都在這年大發其財,房子還沒蓋好便告售罄。一方面海城人大叫著兜裏沒錢,另一方面,又全都發瘋樣買進越來越大越來越貴的房子。

秦歌的收入不吃不喝聚上二十年,差不多勉強能買到一套三居室,但二十年後房價不知又會是怎樣一個天文數字。雖然有貸款,但房屋首期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秦歌當警察這些年沒攢下什麽錢來,要不是家裏人為逼他早點結婚,主動提出來讚助他一筆錢,他壓根就不敢有買房的心。

房子買來了,就得裝潢,整整一個春天,秦歌業餘時間幾乎全撲在了裝潢上面。現在這世道,誠信是一個非常讓人擔心的字眼,即使你請到的是最有名的裝潢公司,但你還得時刻提防著他們給你留下偽劣工程。從材料到工藝,每一件事你都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將來的多少年,你都得為此焦頭爛額。

刑偵隊領導知道秦歌要結婚,都道結回婚不容易,盡量為他開綠燈。好在整個春天海城沒發生什麽大案子,一些普通的刑事案件當地派出所就能處理了,隊裏基本上沒什麽大活。這樣,秦歌才能有時間完成購房裝潢這一系列重大工程。

轉眼就到了夏天,離九月時間已不多,但秦歌覺得還有那麽多要辦的事。添置家俱也是件讓人頭疼的事,你不把賣家俱的商城轉遍了,掏錢時心裏肯定沒那麽坦然。

然後還要辦結婚證,拍婚紗照,訂婚紗,找酒店,俗話說結次婚就像打回仗,這句話你必須親身體驗才能感覺它的準確性。

秦歌有個朋友是南京師範學院畢業的,專業是攝影,畢業後先是回海城開影樓,沒開兩年又去了南京一家廣告公司,現在人又到了上海,在《東方早報》做攝影記者。剛巧這年夏天他回海城,知道秦歌要拍婚紗照,便帶他去了他昔日同窗開的一家影樓。影樓老伴見到秦歌的朋友一點都沒含糊,除了套系升級外,還給了五折的優惠價。

秦歌訂好了拍照的日子,可心裏不踏實,怕到那天隊裏再有任務,便回去跟隊長通報了一聲。隊長當場拍桌子,保證那天就算發生通天大案,也得讓秦歌去把婚紗照給拍了。

有隊長這樣的保證,秦歌放心了。

拍照前夜,秦歌早早便上床睡覺,這是影樓接待小姐特別關照的。秦歌的女朋友冬兒不放心,還特別打電話來監督他,說他人本來就黑,要是再熬夜,明天跟她站一起,就整個一黑白配,她可不想朋友看了像冊說她找了位非洲華僑的老公。

秦歌不想自己當小黑人,丟了飯碗就爬床上去了。這一覺睡得那個滋潤,第二天起來洗漱,對著鏡子真覺得那小臉兒掐一下就能冒出油來。他到外面打車趕到影樓,冬兒早已經坐那兒開始化妝了。

秦歌的朋友早就給他提過醒了,影樓拍出來那些美人兒,七分妝,三分照,這就是冬瓜也能拍成美女的原因。冬兒當然不是冬瓜,當她艷光四射風情萬種地站在秦歌面前,秦歌倆眼立馬就直了,還有點不敢相信這千嬌百媚的人就是自己的媳婦。

影樓裏這天拍照的新人還有好幾對,大夥兒輪番上陣,在影室裏折騰了一上午,還沒完,中午吃了影樓提供的盒飯,下午還得出外景。秦歌拍照時老板著臉,那普通話帶本地土著味的攝影師老一個勁埋怨他。弄到最後冬兒也不高興了,拍照空隙裏冷著臉問他是不是現在後悔了,後悔還來得及。秦歌心裏那個屈啊,還得陪著笑臉,上場時兩個腮幫子盡量往上提,露出牙齒來做微笑狀。笑到最後下了場都收不住,倆腮幫還往兩邊翹。冬兒便在邊上“撲哧”地笑。

影樓有一輛依維柯,五隊新人盛裝出發。秦歌身上的禮服稍微大了點,有點吊在身上的感覺,坐在車上他渾身不自在,眼睛不時越過邊上的冬兒往外面街道上瞅。

外景地在離海城十多公裏的海濱浴場,車子繞了半天還沒出城區。過前面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又遇上紅燈,車子只能停下。車裏空調可能有點毛病,光嗡嗡響就是不見涼氣。秦歌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後面幾位新郎新娘也在埋怨車裏太熱。假洋鬼子似的攝影師便讓大家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秦歌探起身子開窗的時候,剛好看到對面人行道上的一個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走路時腰板挺得筆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秦歌楞一下,覺得那男人有點眼熟。開了窗坐下腦子裏飛快地想,還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人。秦歌這時有些心神恍惚,身體裏有些力量積蓄待發。

秦歌辦的案子多了,見過面想不起來是誰這沒什麽可奇怪的。

綠燈亮起,車子緩緩向前。就在這瞬間,秦歌腦子裏靈光閃現,驀然之間想起一檔子事來。

“停車!”他毫不猶豫站起來大聲叫。

車子馳在十字路口,司機哪敢停車。車上的其它新郎新娘都楞楞地盯著他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假洋鬼子攝影師探過頭來:“十字路口誰敢停車,這裏的交警一個賽過一個狠,讓他們逮到機會,不死也得掉層皮。”

秦歌無心跟他羅嗦,起身奔到門邊,掉頭沖著司機大喝:“開門。”

司機看到交警正往這邊瞅,連連搖頭說要開門也得過了十字路口再說。秦歌手伸兜裏把證件掏出來往前一亮,再厲聲道:“警察辦案,開門!”

司機一哆嗦,不敢怠慢了,趕快把門打開。秦歌不待車停穩,便一步躥下。車裏的冬兒急得跟到門邊,嘴裏叫聲秦歌的名字,下面的秦歌已經往來時的那個十字路口方向疾奔而去。

穿著禮服的秦歌在街道上飛奔,他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禮服在身上晃晃悠悠的,褲腰稍微肥了點,他跑上幾步就得提一下褲子,再加上他噴了發膠的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時引得無數路人駐足側目。

秦歌穿過十字路口,往剛才那男人去的方向追了大約一公裏,那男人早已經沒影了。秦歌彎腰停下,大口喘著粗氣,眼睛卻還在人群裏搜索。

他這時已經完全記起跟那個人有關的事情了,他現在只在懊悔為什麽不早幾分鐘記起來,那樣,他就能及時下車將他扭住。現在,那男人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再想找他,實在無異於大海揮針。

秦歌沮喪地回十字路口,遠遠地就看到影樓的依維柯停在路邊,司機站在交警面前點頭哈腰一副奴才像……

晚上,筋疲力盡的秦歌送冬兒回家,冬兒那嘴撅得能掛三頭毛驢了。

“一輩子就拍這一回婚紗照,你中間還開小差,一下午臉都板得跟蛤蟆臉似的,別人不知道還以為誰逼著你跟我結婚呢。”冬兒從路上就開始埋怨,到現在就一直沒停過。

秦歌臉上陪著笑,但心裏卻火急火燎的,他要回隊裏把下午發現的情況向隊長匯報。冬兒那邊越說越委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秦歌趕緊找一借口溜出去,撒腿跑了。

在路上,他給隊長打了電話。隊長在家裏了,說正吃麻辣小龍蝦。秦歌仿佛從電話裏都聞到了龍蝦的麻辣味,便故意誇張地吞咽唾沫,那邊的隊長哈哈笑,說要當新郎倌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秦歌說了下午見到那男人的事,隊長那頭的龍蝦味立刻沒了。隊長說他立刻趕回隊裏去,讓秦歌在隊裏等他。

隊長五十多歲的年紀,離退休已經沒多少日子了。秦歌知道他想在退休前辦幾件大案子最後風光一把,所以心裏頭挺尊敬他。現在沒多少人會用工作的成績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了。

兩年前,秦歌和隊長差點抓住過那男人。

那一次,隊長帶著秦歌去鳳凰鎮查另一件案子,因為事情不大,所以也沒跟當地派出所的同志聯系。倆人在鳳凰鎮順利地找到要找的人,把該了解的情況都了解了,晚上五點多鐘的時候便趕去鳳凰鎮汽車站,打算坐車回海城。

他們經過鳳凰鎮衛生院大門口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拎著塑料袋,裏頭裝著盆盆罐罐地正要往醫院裏頭去。隊長與秦歌剛好與這男人打個照面,就在那瞬間,隊長認出了這男人正是大半年前,南方某省公安廳發布的通緝令中的殺人犯。

隊長沒有說話,只沖秦歌使個眼神,秦歌立刻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力量蓄到了雙臂之上,只待隊長下令,便要搶先發動。

那男人滿臉惶急,似乎並未覺察面前兩個男人的異常。當他與隊長擦肩而過時,隊長低吼一聲,身子前縱,已從後面把他緊緊抱住。

那男人猝不及防,身子已被抱住,正要反抗,秦歌已經加入戰團。秦歌熟練地將他雙臂反扭到背後,手銬將他雙手銬住。

這一刻,那男人面如死灰,好像知道已經大難臨頭,但仍然不放棄掙紮。那個男人的勁有多大,隊長和秦歌事後想起來都心有餘悸,如果不是搶先發動,在他反抗之前便銬住他,合隊長與秦歌倆人之力,都不一定能制服他。

最後那男人終於不再動彈,但隊長與秦歌要帶他走時,他卻堅持不動。

“我的老婆在裏面就快生了,求你們讓我進去看看她吧。”他懇求道。

隊長與秦歌看散亂一地的生活用品,知道他所言不虛,但是,此人是省廳通緝的要犯,而且力大無比,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著了他的道兒。再說了,案犯被收容期間,是不能與外界任何人聯系的。所以隊長與秦歌沒有答應他。

隊長與秦歌只想著趕快把他帶到隊裏去,他們心裏對這個大塊頭其實都有些懼意。那男人還在不住地懇求,最後,隊長不耐煩了,打電話給鳳凰鎮派出所,讓他們派人來增援。

那男人住了嘴,但臉上已露出蕭瑟的表情。他轉頭沖著生衛院那幢小樓註視了好久,似乎在向產房內的妻子告別。然後,他便驀然發動了。

他飛起一腳踢在隊長小腹上,隊長痛彎了腰時,他雙手合力砸在隊長背上。邊上的秦歌大驚,合身撲上,但那男人只往邊上閃了閃,讓過秦歌前伸的雙臂,還順勢在他腰上一送,秦歌便摔倒在隊長的身上。

那男人頭也不回撒腿就跑。

那次隊長和秦歌追了他半個小時,最後他消失在茫茫的曠野裏了。正是秋天,曠野裏茅草已漸枯萎,在晚風中發出一連串的嗚咽。隊長和秦歌握著槍在曠野裏搜索,那一刻,都有些寒意在他們的心頭點點蔓延。

那男人的身手顯然不同於普通人,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他根本不可能被制後,還在隊長與秦歌倆人手下逃脫。

這一恍兩年就過去了,那男人在海城及周邊地區再沒有出現過。隊長和秦歌雖時時想著能再抓到他,但料想他經過鳳凰鎮一役後,肯定早就逃往他鄉,再加上那男人所犯的案子並不是在本地,所以,這件事就被懸掛起來。

現在,秦歌在海城的街道上再次發現了那男人,這回,隊長和秦歌都發誓再不能讓他逃脫了。

秦歌趕到隊裏時,隊長還沒來。他坐在自己的桌前沈思了一會兒,到檔案櫃裏翻了半天翻出一張兩年前的通緝令來。

那男人氣定神閑地在照片中與秦歌對視。

秦歌隨手抓起一枝鉛筆,在照片上重重打了一個叉。他用的力氣大了些,筆蕊都把紙給戳破了,因而那男人原來挺俊朗的面上便出現了幾條裂紋,看起來有了幾分恐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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