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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修道入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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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源五郎與海稼軒奔走於風之大陸各處,去尋找所謂的幫手,有雪則是每天都求神拜佛,期望能夠早日有人來救,別讓自己一直被那個只要一發怒就鮮血狂流的熱血魔人給淩虐。

地獄般的勞動生活很不好過,但比起多爾袞正常時候的暴戾性格,這時的他卻是收斂許多,也不靠遷怒雪特人來發洩,整日不是靜坐禪修,就是仿佛游魂般地踱步,口中喃喃自語,像是思索,又像僅是無目的的飄蕩。

盡管不再動用真氣,多爾袞的傷勢卻沒有好轉,縱然有風華這樣的醫道國手治療,施以西王母族獨門秘術,卻也只能令傷勢不再惡化,但每當多爾袞提氣運勁,想要使用武功,沸騰真氣便破體而出,熔肉爛骨,將他整個人化作一大塊熔化中的血肉汙泥。

仿佛是一頭被囚鎖住的猛虎,多爾袞對這樣的處境又怒又恨,但卻是莫可奈何,換作是其他的醫生,早就被他遷怒波及,十個八個都隨手殺了,但風華卻能有效地消除他的怒火,有些時候,多爾袞甚至還很佩服這個盲眼女孩。

金針、銀針入體即熔,無法以工具針灸的風華,就只能用手指來作穴道按摩,碰著那熾烈的高熱,就像摸著一塊燒紅的鐵塊,多爾袞很佩服她能挺得住這痛楚,外表雖是那麽嬌柔柔的,但忍痛時竟連哼都不哼上一聲。

生活的條件惡劣,風華卻也甘之如飴,全然不像那個雪特人一樣大呼小叫,多爾袞記得歷代西王母的生活相當優渥,自小雖然茹素,但飲食水準卻很高,穿著更是綾羅綢緞,實在很意外這嬌怯怯的小丫頭,能夠適應這仿佛苦行僧般的艱困生活。

特別是每當看到她裹著傷布的十指,多爾袞胸中隱約有種憐惜。那不是歉意,也不該是歉意,但這種說不出的感覺,確實讓多爾袞怒意盡消,配合著治療。

“……其實,有雪大人遠比外表看起來要能幹,過去雷因斯很多次重大事件都是因為有他,所以才能夠平安收場。”

風華道:“這幾天,他雖然叫得很淒慘,但是卻沒有逃開,還是一直守護著我,這些生活他也一樣在過,我覺得前輩您對他的評價可以更高一些的。”

“哼,你倒是很會體貼人,這樣子做人不累嗎?所有人你都不怨,所有責任都只能算在自己頭上,這樣子的人生……你很快活?”

多爾袞不信世上有全然光明的東西,燈塔之下必然黑暗,有光就會有影,一個人心中的光明面越大,積壓下來的黑暗欲望越強,終有一天會把人格扭曲變形。

但對於他的質問,風華卻只是淺淺微笑,雲淡風輕地笑道:“風華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啊。”

風華向來沒有太強的悲與喜,笑起來也只是輕輕淺淺的一笑,然而,卻也正是這個如初陽般的微笑,讓多爾袞的心被打動,不自覺地問話出口。

“你……為什麽肯幫我醫治?”

風華的個性很難被脅迫,多爾袞對她為何肯盡心盡力醫治自己感到疑惑,可是話問出口,他便覺得好笑,因為會從風華口中說出的答案,大概就是“凡是病人,我都會全心去治”之類的天真回答吧。

然而,這名纖弱女子卻再一次令他吃驚了。

“不是每個人風華都會這麽用心治的,有時候,風華也會偷懶喔!可是啊,多爾袞前輩是風華的親人,您有傷有病,風華當然要好好治療。”

“我……我是你的親人?你在說什麽瘋話?”

“不是嗎?您是我丈夫的師父啊。”

一句話,讓原本心平氣和的多爾袞怒不可抑,若非還有幾分自制,這一掌就轟過去了。

“那頭猴子的師父是皇太極老頭,與本座有什麽相幹?你再不識好歹地胡言亂語,休怪本座反臉無情。”

怒喝如雷,連周圍地面都被震得微微搖動,但身處音波震暴中心的風華卻恍若未聞,笑著說話。

“是這樣嗎?那我們改說說其他的事吧,那天前輩說過,您一生所求,只為追求武道顛峰,是嗎?”

“不錯,自己事、自己知,這些話哪有什麽問題?”

“要追求武道顛峰有很多方法,深山竹林、臨海沙洲,前輩大可隱居修練,為什麽非要投入人世,藉由殺戮、戰鬥以證武道呢?”

“嘿,真是小輩的孩子話。戰鬥是武道修練的捷徑,只有不斷的戰鬥,不斷撕殺掉每個敵人,才能夠印證自己的強大,也唯有在敵人熱血噴濺上來的那一刻,絕對力量才是真實擁有,才能夠帶給我此刻真正存在的感受。”

“如此照前輩說來,前輩所追求的並非是絕對力量,而是在戰鬥之中,那股令您滿足而踏實的感覺。您是為了追求那短暫一刻的光與熱,追求那瞬間的存在感,所以不斷地浴血戰鬥,但印證自己是否存在,對您為何這麽重要呢?”

“這個……”

多爾袞剎那間覺得迷惘,這問題過去他從未深思過,仔細想想,風華所言似乎沒有錯,每次戰鬥到顛峰時,那種極度昂揚的狂熱興奮,讓自己覺得真正活過、真正存在過,自己確實是為了滿足這種渴望而戰鬥。每次戰鬥後,進行更嚴苛的苦練,把自己推上更高的武學境界,好讓下次戰鬥更燦爛,享受更激烈的狂喜。

發現了這一點,回答了過去心裏的一些疑惑,但卻湧現更多的問題。是啊,為何證明自己真正存在,能夠帶來那麽大的心理滿足?自己從來就不是在乎旁人目光的人,有何必要去證明些什麽?堂堂多爾袞,難道還要為著他人的目光做人?

“不是那樣的。您所追求的東西,追根究底,只因為一個理由,就是您要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嗯,寄生蟲。”

“你!”

多爾袞急怒攻心,以為風華是有心譏諷,揚起左掌,就要發勁拍出,但與風華目光相觸的瞬間,卻發現她失明的雙目雖然無神,但黯淡眼眸中隱隱有種大無畏的堅持,是賭上性命在說話,絕對認真,也絕對願意承擔後果。當多爾袞察覺到這一點,心中的怒氣反而消失,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說得好,本座最厭惡說話言不由衷的小人,你說的既然是事實,我若還因此遷怒於你,那豈不是也成了反覆小人?哈哈哈~~這話說得不錯,已經很難得遇到在我面前說真話的人了。”

說話的時候,多爾袞長笑不絕,雖然不是有心運功,但聲聲大笑聽在風華與有雪耳中,仍是有如霹靂狂震。而這笑聲最開始的時候,雖然滿是歡愉,可是到了後來,卻隱約帶著一絲淒涼的韻味……

當一切深深剖析,原來人生竟是如此無奈,在自己生命的原點,追求武道顛峰是空,追求絕對力量也是空,自己只是為了那一瞬間的真實存在感,不斷地浴血戰鬥,用來告訴自己這個名叫多爾袞的生命體確實存在,不會消失、還沒有消失。

“你是誰?”

風華的聲音很輕很柔,但聽在此刻的多爾袞耳中,卻有如暮鼓晨鐘,一聲聲敲擊在心田深處,就連應該很果決答出的答案,都受影響變得遲緩。

“……多爾袞。”

“多爾袞是什麽人?皇太極是什麽人?”

多爾袞是從皇太極人格中分裂的一個個體,但若要說與皇太極有什麽分別,似乎只能與那個年紀老邁、態度手段變得慈和的皇太極,做出明顯區分,若是把時間拉回兩千年前,當時意氣風發、霸氣滔天的皇太極,就與多爾袞一模一樣,同樣的外表、同樣的性格,實在難說兩者之間有什麽差別。

這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畢生所求,就是為了證明自己與皇太極不同,自己絕不像他那樣老朽,更絕不像他那樣軟弱無能,那個又老又殘的東西不配成為“主體”,甚至不夠資格與自己共享同一具軀體,所以自己將他取代,但是到了最後,自己越是霸道,越是走向強者之路,卻反而與當年的皇太極越是相像。

“其實,你有皇太極的全部記憶、經驗、武學,性格毫無差異,更信奉著他當年的霸者之道,如果不是名字上的差別,前輩你與他根本就是一體,風華反倒是想問,誰是多爾袞?”

據說,絕世白起當年也曾為了自身存在定位的問題,困擾許久,多爾袞想起此事,覺得自己此刻也有了同樣的心情。世事何其諷刺,明明是最不想靠近的東西,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越走越近,難道每個人的一生,最後總是回歸原點?

捫心自問,自己與早年的皇太極,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許比皇太極還更像皇太極……如此說來,不能使用武功的自己,將來是否也會有那麽一天,變得又老又殘,慈祥和藹?

光是做著這種想像,多爾袞就感到一陣歇斯底裏的恐怖。與強敵作戰的時候,他只感到振奮,從未有過懼意,但現在他卻明白,這種陌生的顫栗感覺,就是所謂的“恐怖”,然而……

“前輩或許已經發現了,多爾袞與皇太極既然並無不同,為何要硬分彼此?皇太極入魔,變成多爾袞;多爾袞修道,化為皇太極,其實拋開魔道之別,你們兩個人格本為一體,你就是你,可以是多爾袞,可以是皇太極,做你想做的事,不需要把一顆心、一個靈魂硬生生切為兩半。”

“你就是你,單單站在這裏,就已經足夠證明你的存在,你呼吸著空氣,腳踏著大地,這是你與整個世界的互動,互動證明存在,誰能說你不存在?你一呼一吸俱是生命,又何須靠著毀滅其他生命來證明自己活著?”

“路從眼前去,門朝兩邊開,一個人要怎樣存在,是靠自己的選擇,不是靠他人的眼光。前輩你霸道一世,卻被其他人的目光主宰人生,這樣子豈不是很荒唐?名字、身分,俱是束縛生命的皮相,無須執著,當您脫去這一層執著,您眼中所看到的,會是個全新的世界。”

輕緩的語句,真摯的語氣,聽在多爾袞的耳中,令他腦中思潮如湧,自有意識以來的一切記憶、皇太極畢生的記憶,在腦裏跑馬燈似的轉過,千年前塵往事,歷歷如在眼前,陡然間心如明鏡,大徹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是誰?誰是皇太極?誰是多爾袞?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止不住的大笑,一時間回響於山洞之中,但比諸過去的震耳霹靂,這次的聲音卻小得多,仿佛是個暮年老朽在放聲長笑,聲音中有著喜悅、有著嘲諷、有著淒涼……卻有更多的……解脫與輕松。

本來偷偷躲在山洞外的有雪,聽見這串笑聲,驚覺有異,擔心風華那邊出問題,連忙趕來查探,看見多爾袞盤膝坐在風華身前,好像聽見什麽很滑稽的事物般,不住大笑,似乎非常歡愉,還笑出了眼淚。

(哇!男人流淚……真惡心啊!)

有雪心裏犯著嘀咕,覺得眼前情形詭異,還是不要太靠近比較好,哪想到這念頭才剛剛冒出,多爾袞忽然舉起右臂,也不見他怎麽運氣使勁,一股旋風急速在山洞內刮起,卷得有雪腳步不穩,被扯飛出去,落入多爾袞手中,又給掐住了脖子。

“呃……你、你的手……你的手……”

“嘿,有什麽好叫的?老夫的手長花了嗎?”

並沒有長花,但這幾天本來只要一運氣,就會被燒得骨熔肉爛的多爾袞,現在運用力量,手臂卻完好無損,仿佛再也不受那些傷勢的困擾。

原本多爾袞的暗傷,是有雪恃之保命的護身符,現在他傷勢盡覆,自己卻被他掐著脖子,旁邊又只剩下一個風華,所有救星都在大老遠外,這下子真是十死不生了。

想到這裏,有雪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但在失去意識之前,脖子上那只手掌傳來一股充沛若海嘯的真氣狂潮,激烈朝他體內灌沖而去。

源五郎和海稼軒為了招募幫手,正在風之大陸上到處奔走。如果魔族有意攔阻,應該是可以造成一點阻礙,但是一來胤禛有意一網打盡,不用零碎去應付眾人的先後冒出;二來,當胤禛全神操作不死樹,旭烈兀又仍在躺臥思考,魔族中根本沒有人能夠攔阻他們兩人。

因此,源五郎和海稼軒的行程通暢無阻,所到之處甚至看不見魔族,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工作進行順利,因為夠資格出戰,又能影響到戰局變化的高手本就極少,若是願意出手,他們早就挺身而戰,用不著特別去請。

戰意高昂,願意在最後戰役中奮力一搏的,偏偏力量有限,只能幫忙牽制魔族高手,但卻沒法也不夠資格與胤禛對上。源五郎早就知道這一點,但即使是只能幫忙牽制,也好過沒有,因為胤禛是一個不講武者精神的敵人,如果在應付他的時候,還要被魔族的蝦兵蟹將騷擾,這一戰根本沒有勝算。

聯絡的過程不算順利,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阻礙。為了躲避不死樹的影響,潘朵拉躲到魔界去,少了她的運籌帷幄,青樓方面的活動力銳減不少,也讓源五郎增添了許多不便,特別是在大雪山碰了個閉門羹後,源五郎清秀面孔上的苦笑更是增添陰影。

與之相較,只身前往武煉的海稼軒,運氣似乎就好一點,成功見到了王右軍。這名白夜四騎士的唯一幸存者,一口答應參戰,並且聯絡公孫楚倩,只是不肯定公孫楚倩能否拋下丈夫參與最後一戰。

“沒關系……這一點,並不勉強。”

海稼軒的心情很覆雜,一方面他想盡可能多集合人間界的尚存戰力,奮死一戰,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人間界的武者能夠保留一些元氣,免得最後一戰全軍覆沒,死個精光,連一點希望都沒有。

抱持著這樣的心情,海稼軒在離開武煉之前,特別來到一個地方。這個地方他本來不想來,一直到抵達了,他仍不肯定自己是否該來,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毅然自天而降,飄立站在山巔上。

武煉的邊境花果山,站在最高的山巔上,可以從容俯覽著艾爾鐵諾與武煉的邊境疆域,萬裏江山,卻朦朧遮掩於雲霧當中,看得不是很清晰,仿佛正是人間界此刻的寫照,這想法讓海稼軒只能苦笑。

往旁邊看去,一棵銀杏樹生長得粗壯碩大,枝葉茂密散開,在日光下隨山風搖曳,葉子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像是表示歡迎,又像在搖手撫慰人們心中的憂困。

“樹啊樹,你整天動也不動地站在這裏,看到的都是天寬地闊,一定不了解人們為何要這麽殺來殺去吧?”

海稼軒輕輕撫摸著銀杏樹,內中更有無數感慨。當年親手栽種這棵銀杏樹的三名主角,他並不是其中之一,但他卻知道那三個人的故事,知道那一段曾經存在過的輝煌歲月……一度熾烈燃燒的光與熱,如今已不覆在,特別是對照起魔族重臨大地之後的改變,那段往事特別顯得淒涼……

“唔,這是……”

撫摸樹幹時候的一絲感應,海稼軒突覺有異,天心意識的感應告訴他,這棵銀杏樹下埋了死人,有一具屍首正埋在下頭,從些許感應來判斷,屍骨已朽,起碼已經死了十年了。

“怎會這樣?這裏是……”

為了慎重,海稼軒並沒有破土掘地,騷擾死者,反而展開輕功,瞬間疾奔下山,趕到花果山中神秘洞窟的入口。當年,公瑾一行人曾在山洞中遭逢異遇,後來隨著妮兒身世之謎被解開,這個洞窟的真相也為人所知,是九州大戰時鐵木真的托孤之所。但當海稼軒來到洞窟入口,卻赫然有所發現。

洞窟入口多了一座新墳,看來才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墓碑很新,上頭卻刻了令海稼軒心驚的名字。

“白鹿洞掌門陶胭凝之墓”。

在這行字入眼的瞬間,海稼軒著實受到震驚,他素知這名弟子的能耐,既然能躲過當年的死厄,歷劫重生,現在就沒人能輕易除掉她,中都之戰後她隨之失蹤,海稼軒一直以為她是不願幹涉人魔之戰,所以躲匿起來,這次前來花果山,就有找她出山的意思,卻怎也想不到會看到她的墳墓。

“這……”

震驚之後,海稼軒隨即察覺,這座新墳只有墓碑,底下卻是泥土實地,並無棺木,亦無屍首,乃是一座空墳。

怪異的布置,讓海稼軒也為之錯愕,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但在片刻的驚愕過後,他定下心神,想要走進山洞去,可是才一舉步,腳又停了下來,放棄這打算。

沒有必要特別進去,即使進去,當裏頭的人有意躲藏,自己也是見不到他的,因此,想說什麽,在這裏說也就夠了,即使不特別大聲說話,該聽見的人也會聽見的。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這裏頭,也許在,也許不在,也許你根本早已死了,但是站在我的立場,有些話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說給你聽。”

對著黑沈沈的深邃洞窟,海稼軒緩緩說話。

“胤禛操控了不死樹,要憑此駕馭、控制人間界,時間只剩下三天,我們將會師雷因斯沿海,共同討伐胤禛,打這最後一仗,不管是勝是敗,我們都沒有遺憾……但……這一仗的勝算不是沒有,卻是不高,我們需要更多的幫手……”

“你的立場很難抉擇,這點我可以料想得到,對已逝者的尊重與顧忌,讓你縱然幸免於難,也只能裝聾作啞至今,當一個人們眼中的死人,你的個性就是這樣,從我開始教導你的那天開始,始終沒有改變過。”

“若撇開人魔之別,你確實沒有理由與我們同一陣線,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到時候同赴戰場,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你曾說,當初你們三人共同種植那棵銀杏樹時,發誓要讓這個世界更好,要打造一個比現在更美好的世界,如果讓胤禛統治人間界,那個世界會比現在更好嗎?”

該說的東西,已經全部說了,再多說並沒有什麽意義,當自己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說,海稼軒就不再逗留,朝著東方破空而去,趕回雷因斯會合眾人。

也就在他身影消失後不久,黑暗的洞窟陰影中緩緩踱出一道人影。似乎不想見到陽光,在距離洞口不遠便停步,大半個身體仍隱藏在陰影中,更沒有露出面孔,只是隔著一段距離,遙遙望著天空,若有所思,跟著才把目光望向洞窟口的一冢黃土。

良久良久,一聲疲憊的嘆息回響在洞窟內……

決戰時刻一天一天逼近,海稼軒所帶回的消息,讓雷因斯陣營增添幾分興奮,但卻沒有太多的喜意,畢竟,能找到王右軍固然很好,不過卻沒有多少實質助益。

“不管這些,反正我們就集合我們的戰力,全力一戰,縱死無悔,這樣子就足夠了。”

源五郎這樣激勵著戰友們,所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卻是事實,對於已經有了覺悟的人們而言,這確實很能提升他們的戰意。

就在決戰前的一日,妮兒和泉櫻也從魔界回來,與正在海港邊集結部隊的源五郎會合,談到在魔界所發生的種種,令源五郎和海稼軒同感詫異。

“等等,照小五你的說法,在我去魔界之前,你就對我做過手腳,那時候你告訴我幾句口訣,說是能平覆真氣混亂的功法,其實是拿來詐騙多爾袞的?”

“嗯,是這樣沒錯,多虧妮兒小姐了。”

得知多爾袞被源五郎暗算成功的妮兒,起初當然是很不高興,但在源五郎拼命解釋“欺敵必先欺己”的理由,並且磕頭認錯後,她這才表示諒解。

“多爾袞為人機警,如果不靠妮兒小姐的幫忙,單靠我的苦肉計,未必能暗算他得手。”

“但這樣一來,天武聖功就沒有了,不是很可惜嗎?”

“嗯,我是有預留一些後著,不過現在局面變化太大,多爾袞自從重傷逃逸後,就沒有再出現,我也不確定這些後著能不能派上用場。”

正當源五郎與妮兒相顧嘆息,營帳外忽然騷動起來,侍從官跑來稟告,左大丞相凱旋歸來了。

“啊?他回來了?真是想不到啊。”

自從稷下之戰後便失去消息,源五郎一直不知有雪下落,以為他與織田香混在一起,突然聽到他回來,還真是有點吃驚。

“死老三,你他媽的真沒義氣,兄弟失蹤了那麽久,你居然一點動作也沒有!”

“別誣賴我啊,我有做很多事的,棺木、壽衣都照你尺寸買好,連牌位和靈骨塔都訂好,如果你再晚幾天回來,這些東西就可以派上用場,現在你回來了……唉,東西都得拿去退,還是先報公帳吧。”

異樣的歡迎詞,讓雪特人暴跳如雷,幾乎就要沖上去掐扁義兄弟的喉嚨,但風華卻適時出現,勸開了雪特人,讓他取出懷中的東西。

那是一張隨手撕下的絹布,沾染了不少泥垢,上頭以狂草書寫了十四個大字,乍看之下,書寫之人似乎迷蒙大醉,筆法很亂,可是看久了之後,便覺得一筆一劃奔走若龍蛇,霸道氣勢躍然而出。

海稼軒和源五郎幾乎是一看到便臉上變色,齊聲同問道:“這是皇太極的筆跡,你們從何處得來?”

風華卻只是微微一笑,道:“字中有深意,兩位一看便知,何必饒舌多問?”

妮兒不懂他們雙方在賣什麽關子,湊過去一看,只見絹布上寫著十四個氣象萬千的大字。

“萬山不許一溪奔,堂堂溪水出前村!”

短短兩句話,內中卻仿佛包含千言萬語,更有一種久歷滄桑之後的豁達,在經歷千山萬水之後,終於找到了歸途,自行我道。

看著這十四個字龍蟠蛇走,意態飛揚,妮兒依稀就能感受執筆之人揮手而就後,仰天大笑,飄然而去的灑脫;曾經滿腹不平、倍受壓抑,曾經執著,最後卻仍學會放下,當萬般繁華盡皆雕落,應該要面對平靜的人,獨自踏上了歸途。

再看看旁邊的源五郎與海稼軒,他們兩人的神情卻都很怪,臉上含笑,目中卻隱約閃著水光,似是歡喜,又似悲傷,更有著濃濃的不舍,好像已經從這兩句話裏頭知道發生過什麽。

“去喝一杯吧!”

“是該喝一杯,為他祝福一聲。”

“不過你不覺得這很沒義氣嗎?我們正需要幫忙的時候,他一個人自己跑了……”

“算了吧,該來的總是會來,更何況我這次離開大雪山的時候,忽然有種感覺……多留幾個非戰鬥員下來,用教育來栽培希望與未來,好像也不錯。”

“唔……他確實適合搞這個!”

“從結果來說,比你我更適合啊。”

又是感慨,又是唏噓,源五郎與海稼軒並肩出門,光是看著他們的背影,妮兒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本來她和源五郎非常親昵,她也見過源五郎的每一種面孔,但這一刻的源五郎……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餵,妮兒。”

“嗯?”

“轉過頭來看人啦!有人托我交一樣東西給你。”

有雪叫得很急,妮兒錯愕地回頭,那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只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面門,正中鼻端。

“嗚哇!”

鼻子給打了一拳,牽動淚穴,妮兒眼淚直流,痛得說不出話來,剛想質問雪特人何以出手行兇,卻突然驚覺一道充沛之至的強大真氣,由剛剛被打中的地方開始奔流竄走,行遍全身。

“這……這是……”

過於強大的能量一瞬間解壓散開,妮兒的意識承受不住,瞬間眼前一黑,就往後倒去。

“嘿,委托的東西送到了,接下來就是看能不能在開戰前醒來……啊,醒不來該怎麽辦?”

魔界的終止山,由於大批新移民的遷入,目前已經出現了生機,受到解放的奴隸們在外圍進行開墾,靠著潘朵拉的指揮,這裏迅速被建設起來,不過,人們所牽掛的焦點,卻不是外圍的新土地,而是仍在終止山後方禁地參悟的某人。

身為人間界的首席戰力,蘭斯洛短短幾天便有所獲,從天魔大滅絕、轟雷赤帝沖兩大絕式中,推想出了魔龍轉化的存在,並嘗試將這三式合一使用,果然是威力大幅增加。

又多了一項制敵武器,這點有很大一部份要歸功於終止山的環境,因為周圍魔氣的刺激,蘭斯洛才得以有這麽大的進步,但他卻仍覺得不夠,單單憑這些東西,都還不足以勝過胤禛。

“深藍魔王遺下的四個字……真的沒有其他方法重現了嗎……”

那四字秘訣,是通往天魔功更強層次的關鍵,胤禛必然是看過,所以才有今日這樣強橫的修為,自己要超越他,至少在這點上必須要填補,問題是,刻有那四字秘密的石壁已經被削平,自己又要從哪去找呢?

“咦?”

蘭斯洛突然覺得有人靠近,而且不是由遠而近,是一下子就離奇出現在他背後三尺近處。以自己今日的修為,能夠做到這點的絕對是高手,更奇怪的是,來人的氣息並非魔族,而是人類,還令自己感覺到相當熟悉。

熟悉的感覺,有些像是白無忌,又有些像是白起,但卻有很大的不同,不曉得究竟是何方神聖駕臨。

“這位仁兄獨自在這裏面壁,不悶嗎?”

愕然轉過頭去,蘭斯洛看著眼前的這名中年人,長長的山羊胡子,寬大的白袍,皮膚黝黑,手裏拿著把未張開的扇子,作著類似沙漠民族的打扮,俊逸瀟灑,雖然衣服已經被風沙吹黃,但他看起來仍是說不出的神采飛揚,令人一見便產生好感。

“剛好我對這裏曾經刻過的東西也感興趣,有時間的話,我們就聊聊吧。”

當手中的折扇突然打開,扇面上手書的“世界征服”大字,讓蘭斯洛驚愕莫名,知道自己面前的這人是誰了。

風姿物語座談會《九》

蘭斯洛:在開會之前,作者一個人滾在地上咆哮,上次心情不好不開座談會,這次身體病到打點滴卻要撐著開,真是用錯了。

源五郎:所以說,假不能隨便請,免戰牌這種東西不能亂用啊。

蘭斯洛:但他的問題先扔開,為什麽座談會是由我們兩個人來開?

源五郎:這個嘛……因為我們最近在劇組裏頭沒什麽出彩表現,又沒貢獻,所以就被抓出來加班開座談會啊。

蘭斯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苦勞不算是貢獻?

源五郎:唉,這種時代,還有誰把苦勞當成是貢獻呢?

蘭斯洛:倒也是……嗯,既然來了,就向各位報告一下,座談會已經倒數計時了。

源五郎:或許有某些朋友已經知道,在風姿二十一集出版的時候,整部風姿已經宣告完稿。

蘭斯洛:二十三集。照時間來算,風姿會在明年一月,與支持良久的讀者朋友告別。

源五郎:還真是很漫長的一段旅程啊,屈指算來,已經都快八年了。

蘭斯洛:嘿嘿嘿,我們裏頭好像沒這麽久吧?故事外頭比故事裏頭時間快的作品,這可真是少見了。

源五郎:嗯,在創作過程中,除了盡力把故事寫好,作者面對的最大挑戰,就是如何不讓故事給人拖戲的感覺了。

蘭斯洛:但即使是這麽註重,還是不可免地招致批評,甚至曾經有人跑來質問說,他的朋友意外死了,死前沒看完風姿,這全都是因為作者的錯。

源五郎:唉,被人這麽看重,這應該說是作者的榮幸呢?還是作者的不幸?如果這個說法成立的話,那作者出風姿第一集的時候,當時有讀者意外死掉的話,那些帳是不是也要一並算在頭上?

蘭斯洛:蘿琳寫哈力波特的時候,托爾斯金寫魔戒的時候,金庸寫各部作品的時候,相信都有讀者在途中亡故,這些責任都要算成他們的原罪嗎?

源五郎:如果非要這麽算的話,那也就只好把這種原罪當成光榮了。

蘭斯洛:一個優秀作者,應該有創出第二部成功作者的信心,所以想成為好作者,就不應該為錢而拖戲。這是作者出道時候的理念,到現在也不曾變過,不過這一句話說了八年,信的人相信,不信的人就隨便吧,作者不是傳道人,本來就沒必要讓每個人都相信。

源五郎:但對於一路跟隨走來的讀者,作者有一句感言分享。瘦死的恐龍比馬大,有些體積架構太龐大的生物,要觀其全貌,它就是會這麽大,即使硬要它小下來,它的體積還是很驚人,好比說恐龍,能要求它小得像頭貓嗎?

蘭斯洛:雖然不敢自比為巨作,可是要把當初所想的種種劇情與人物交代,就是需要這樣的篇幅,這就是風姿的應有體積。

源五郎:拖戲不拖戲,關鍵應該不是篇幅,而是其他的東西吧?如果一看到篇幅長,第一反應就喊拖戲,這也未免太膚淺了一點。

蘭斯洛:總之,還是一句話,信者恒信,不信者就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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