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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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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二月 魔界 終止山

肩頭扛著一柄長劍,大搖大擺,從峽谷另一頭走出來的,赫然是個人類,雖然妮兒知道他的人類外表只是偽裝,實際上也是一個魔族,但仍想不到會在此地與他碰到。

“你……你這個死要錢的,為什麽會來魔界?”

“魔族回魔界,候鳥歸返,適得其所,有什麽好奇怪的?”

韓特道:“你這長腿妞才奇怪咧,怎麽莫名其妙地跑到魔界來?旁邊還跟著這只臭蝙蝠,怎麽?你把那個死人妖給甩了,決心開始發揮妖姬本色了嗎?”

妮兒看到韓特,實在滿心不解。耶路撒冷大戰後,就沒有再得到有關這人的消息,香格裏拉戰況打到最激烈的時候,他也音信全無,自己曾經猜測過,這個打工獵人是否幫某方勢力接下了什麽秘密任務,因而不露臉出來,卻沒想到他居然先一步來到魔界。

韓特嘻皮笑臉地不說話,心中卻著實緊張,握著鳴雷劍的手不敢有一絲放松。剛才他從山谷裏頭探索出來,碰到妮兒與奇雷斯,這一驚非同小可,妮兒野丫頭倒也罷了,奇雷斯可不是什麽會讓人欣喜重逢的對象,搞不好又是一場廝殺,但看這兩個人同行不似同行,挾持不像挾持,還真是奇哉怪也,讓人搞不清楚他們為何在一起。

三個人彼此對望,氣氛說不出的詭異,最後還是妮兒先打破沈默,嘗試控制狀況,免得失魂落魄的奇雷斯轉而遷怒,大家出手亂鬥起來。妮兒問起韓特為何會回到魔界,因為以他鳳凰不落無寶地的個性,如果沒有天價報酬,絕不會離開賺錢管道最多的人間界,回到冷清的魔界。

這點倒是沒有什麽好隱瞞,韓特聳聳肩,老實說出自己是應海稼軒的委托,前來魔界調查情報,因為即使是青樓聯盟的情報網,也無法在魔界有效運作,結果還是得要靠夠強力的天位武者,潛入魔界調查。

韓特面有得色,卻又像是有些感嘆似的說話,“情形還真是出人意料,這次我回來以後,發現魔界的政局有了變化,我四度潛入魔王都城調查,差點陷入圍捕困境,查出了很多重要情報,說出來肯定會嚇死你們。”

“什麽情報這麽了不起?我們才來這裏沒有多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可以告訴我們嗎?”

“開什麽玩笑?情報就是金錢,我用性命出生入死換來的東西,可以隨隨便便就告訴你嗎?”

以韓特的個性,這是一個相當標準的回答,不過他對面的兩個生物,尤其是那個有著黑色蝠翼的家夥,不是什麽開得起玩笑的人物,更習慣用毀滅與殺戮來解決問題,所以韓特也只能選擇妥協,請妮兒離開魔界時,把這些情報優先傳遞給青樓聯盟,青樓聯盟就會支付調查費用。

“首先,我發現青樓聯盟之所以在魔界難以伸展的理由,全都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截斷了情報傳輸,你們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是石崇那條大奸狗啊!”

韓特一臉慎重,猶帶幾分震驚地道:“真想不到,那家夥原來是個魔族,處心積慮地潛伏到人間界,迷惑艾爾鐵諾的笨蛋皇帝,伺機制造動亂,這點你們一定想不到吧!”

理應石破天驚的秘密,韓特自己在探知此事時,嚇了一大跳,不過此時說出來,妮兒與奇雷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面無表情地望向韓特。

“這是什麽秘密?大概在半個月前,小海和小五就已經推測出來,還向多爾袞套話,多爾袞也親口承認石崇是魔族,現在可能半個風之大陸都知道了。”

“什、什麽?那你們知不知道石崇還有另一個身分,就是千葉家在風之大陸的三名統領之一,主要勢力雖然都在魔界,不過在人間界也有很多部屬,如果不針對這一點做提防,香格裏拉很可能被他打個措手不及,那時候後悔就晚了。”

“但是……香格裏拉已經被他打個措手不及,整個城市都被他拿下,當上新市長,連我幹姊姊都被逼著開魔屋飛天逃跑,要提防已經來不及了。”

“啊?怎麽會這樣?”

本來要說出驚人秘密,讓這兩人嚇一大跳的韓特,反而自己大吃一驚。其實石崇奪下香格裏拉時,他正在耶路撒冷,本應知道此事,但他接受海稼軒委托,馬不停蹄地護送王五、王右軍回鄉療養,一路上不曾與人接觸,到了武煉後又直接穿越境界隧道,來到魔界,再加上魔屋當時正在流亡,對外聯絡的情報管道斷絕,這件轟傳整個大陸的大事,他離開人間界之前竟一無所知。

“不過,你不用擔心啦,我們來魔界之前,石崇已經被打跑了,現在香格裏拉重回青樓聯盟的掌握,幹姊姊也應該重掌大權了。”

妮兒的話讓韓特安心不少,他與青樓聯盟關系匪淺,裏頭有不少都是他的朋友,尤其是那位女士,更對他屢有大恩,現在聽到她平安無事,韓特心頭頓時放下一顆大石,不過也覺得很沒面子,自己說出的情報嚇不了人,這實在有失專業情報員的身分。

“剛才那些就都不算了,還有一個情報,我免費奉送,說出來一定嚇得你們狂尿褲子。”

為示慎重,韓特先向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閑雜人等後,這才小聲小聲地說出話來。

“我冒險探知,大魔神王胤禛已經結束了長達兩千年的療傷沈眠,在魔宮中醒來,預備對人間界有動作,甚至可能已經秘密到達人間界了。”

理應是石破天驚的大秘密,不過妮兒聽了卻望向奇雷斯,發現他一臉古怪的不屑表情,那種神情就與之前在花果山,自己問他那道神秘而強大的黑影是何方神聖時一模一樣。現在自己終於知道,那道黑影是什麽來歷了,原來就是奇雷斯他老子,聽說他們父子反目兩千年,熟悉得不得了,哪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你……你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被嚇傻了嗎?還是……不可能!我這麽辛苦才探聽出來的情報,你不可能已經知道了!”

“但我就是知道啊!不僅知道,我也在武煉碰過他,還交過手了,我旁邊這位王子殿下就是證人……唔,大魔神王確實是很強……”

妮兒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到“當啷”一聲,韓特手中的鳴雷劍墜落在地上,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骨頭般搖搖晃晃,最後也頹然坐倒。

“……沒天理啊……沒天理啊……我辛辛苦苦打工賺錢,以為只有貨物要保鮮,誰知道連情報也要保鮮……早知道就不貪多,查到一個先送一個,就不會都是過時情報了……”

妮兒看到韓特這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想要安慰他幾句,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只好拍拍他肩頭,默然不語。

山谷內再度安靜了下來,韓特沈默靜坐;奇雷斯也陰陽怪氣地找了個角落坐下,距離兩人老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妮兒一個人無事可做,那兩個男性魔族又不理她,她呆呆站了一會兒後,就開始赤手在地上打洞,預備收殮慘亡於山谷內的骸骨。

近距離觀看,那真的是十分淒慘的景象,妮兒註意到每具屍首都是在激烈抵抗的戰鬥下被殺,然後被長槍、鋼叉之類的兵器,硬生生釘在石壁上,像是對後來者示威。

過去妮兒也見過不少屠殺場面,這樣的情景在戰場上不算罕見,但令她感到驚心動魄的一點,卻是這些早已風幹的屍骸,每一個都瘦得皮包骨,那不是死後風幹的影響,而是生前就已如此。

不難想見,在外頭長期的絕對封鎖下,這裏的居民久久不能進食,即使是魔族的強盛生命力,也餓得骨瘦如柴,假如自己更早前來,進入這座被世界拋棄的終止山,看到一個個餓得皮貼骨頭的居民,肯定以為自己進了閻羅鬼獄。

但即使承受了這樣的苦楚,這些人卻從未放棄,甚至以這樣的瘦弱身體與魔族大軍作戰,終至全體滅絕於斯。從這樣的行為裏,妮兒感覺到一種不容輕侮的堅決,讓她打從心裏向這些魔族同胞致敬。

(他們堅持理想,在這山谷裏頭是想等待些什麽嗎?)

在埋葬這些屍骨的時候,妮兒想著這些問題,或許這些人是想繼承過去主公的信念;或許他們想向世界呼喊,鐵木真的所作所為並不是錯,即使魔族政權宣稱他是罪人,仍會有一批人義無反顧地支持他;又或許,這些人是在等待一個繼承人出現,相信繼承主公血脈的人終會來到這裏……

這些猜測毫不理性,也沒有任何根據可言,不過當妮兒運起力量,推動砂土掩埋那個大坑,將所有屍體葬於黃土時,一滴清淚不自覺地從臉龐滑下,墜落到冰冷的土地上。

“……對不起,我來晚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空谷之內的三個人,面臨了一段頗為尷尬的沈默時光,在看似沈悶的氣氛中,有某種詭異的火花隱然流竄。

妮兒並不傻,看得出這絲火花的問題所在。韓特與奇雷斯一前一後來到終止山,不可能是為了憑吊死者,尤其是奇雷斯不知道終止山已經被消滅,還會願意承擔風險,攜同自己來此,一定有什麽目的,這目的也不會因為本地居民死光了就作罷,肯定還存在於山谷內的某處。

奇雷斯要尋寶,韓特也是來尋寶,這兩個人不只有利益沖突,多半還想著要如何排除對手,殺人滅口。如果真打起來,勝負之數太過明顯,奇雷斯現在一聲不吭,多半就是想著如何出手突襲,把競爭者幹掉;至於韓特,看似漫不經心,不過從他一直劍不離手的姿態來看,也是始終維持戒心。但總體情形對那個死要錢的似乎不妙,自己還是該幫他一把。

妮兒輕咳一聲,拍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走到奇雷斯身旁坐下。縱然身旁是一頭猛獸,只要相處的時候遵守一些規則,那也可以相安無事,連續幾日的同行,妮兒多少抓住了這些規則,在不著痕跡地坐下後,自顧自地開始說話。

“嘿,殺人狂,把終止山剿滅的人,就是你的父親,也就是本代的大魔神王嗎?”

“哼!”

奇雷斯對妮兒看也不看,只是冷哼了一聲。從這反應裏頭,妮兒多少看出一些東西,自己的那句話中肯定有些東西刺激到他,最可能的就是他父親這字眼,聽說他們兩父子相處不睦,老子把兒子打成重傷,封印力量,導致奇雷斯逃亡至人間界,這關系果然糟糕得很。

“我的父親,是上一任的大魔神王,對嗎?”

“嗯。”

事不關己,奇雷斯回答得很快,神態上仍是極為冷淡,一雙眼睛沒有望向妮兒,反而移向了百尺外的韓特。

“我以前看過記載,上一任的大魔神王鐵木真,與現任魔王胤禛,他們兩個好像是親兄弟,不曉得後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妮兒搖搖頭,道:“不過如果照這樣來算,我和你就是堂兄妹羅?”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像是一支冷箭直射奇雷斯,他早知道妮兒的身分,但過去他從不曾用這個角度思考過,這時被妮兒一句點醒,不由得呆在當場,來回打量妮兒幾眼,表情古怪得像是看到了什麽兇惡怪獸。

妮兒覺得很好笑,因為奇雷斯如果真的看到什麽兇惡怪獸,才不會是這種表情,一定是立刻撲上去,把那怪獸給痛宰了。不過他會被自己影響,這也就表示他的情感層面還是有隙可趁。

“哈哈哈,真想不到,原來我們兩個是親戚關系啊!這樣說來,我和小香香也是親戚了,因為她也是喊你堂兄嘛!”

世事變幻,最可笑的莫過於斯,連妮兒自己都覺得很諷刺。只是,本來自己就是想過來和他說點話,發揮拖延與牽制作用,現在一句話就奇襲成功,後頭該接什麽呢?

“對了,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我有父親,也有母親,我從來不知道我母親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她的情形嗎?”

“有什麽好說的?你母親早就死了。”

“……這樣啊,怎麽死的?”

“被我殺死的!”

妮兒聞言一驚,心中錯愕,還以為奇雷斯是隨口嘲弄自己,但這時奇雷斯轉過頭來,眼中閃爍的兇光,讓妮兒一顆心筆直往下沈去,根據自己的了解,當他露出這種眼神時,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你母親本是魔宮中的一個人類嬪妃,九州大戰結束,大軍撤退回魔界後的幾百年,陸續要清除一些不需要的人,就像扔掉過期的食物那樣,她恰好是名單之一,被我一掌轟破腦袋,死得亂七八糟……怎麽樣,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妮兒呆若木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勢難想到自己的生母是這等結局,腦裏亂糟糟的一片。不過,卻只是單純的震驚而已,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心情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詫異,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記憶中從沒有過此人,沒有對她的思念與欽慕,所以連聽聞如此噩耗,都不能帶給自己太大的情感波動,反而看奇雷斯一副預期自己會狠惡撲上覆仇的樣子,覺得非常可笑。

“你不用這麽高興,我不會找你報仇,也不會為這理由和你戰起來的。不過,你好像很喜歡刺激別人向你覆仇,這樣子不累嗎?一直被別人追著跑,生命中永遠都是逃竄與追殺,你不能停下腳步,不能擁有歡樂時光,因為只要你一停下,仇家就會把任何你喜愛的東西撕成碎片……這種人生,有什麽意義嗎?”

“住口!這關你什麽鬼屁事!”

難以預料妮兒會如此回應,奇雷斯好整以暇的表情頓時消失,變成一副惱羞成怒的氣憤,馬上回轉過身,不再多看這羅唆女人一眼。

但妮兒卻沒打算讓他就這麽逃過去,先是嘆了口氣,跟著就在他背後問話。

“奇雷斯,你的母親呢?”

“有什麽好說的,早八百年前就死了。”

“……這樣啊,怎麽死的?”

“被我殺死的!”

同樣的對話,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認真,當妮兒確定奇雷斯不是在開玩笑,頓時被嚇了一大跳。這個人還真是天生的兇手,專門弒母成狂,到底有多少個母親是死在他手上啊?

“真是有趣啊,其他的嬰兒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哭;我這怪物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母親給宰了,這也該算是一種天才吧……”

妮兒心中驚疑不定,但奇雷斯的話卻仍舊傳來,那聲音非常的奇怪,像是在對妮兒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妮兒識得奇雷斯以來,從沒聽過他這麽缺乏生氣的聲音。

“老頭子戰敗回到魔界後,除了療傷,就一直想要做一些改善魔族下一代的偉大壯舉,其中一個方案,就是透過外部輔助技術和魔法,從受胎的那刻起加強胎兒體質與智力,而集這些技術大成的結晶,就是我這頭怪物了,老頭子用那些技術,把我給『制作』了出來……還沒等出世,我的力量已經不弱,分娩那一刻釋放出的魔氣,把那個女人腐蝕得屍骨無存……”

“啊!”

詫異的妮兒失聲驚叫,她以前曾經聽過這樣的故事,見過類似的人,就是白字世家史上那個最平凡的普通人──白起。

白起的運氣不錯,一路走來始終有白無忌在身後支持,有心靈的寄托,有努力的目標;這些東西,奇雷斯只怕不曾有過吧!他雖然一出生就得到了白起所不曾擁有的力量,但在魔界成長的他,應該是不被容許有軟弱行為,必須一直表現出兇悍與強大,絕不能讓人對他的力量失望,否則被判斷為“不良品”的他,很快就會遭到殺身之禍。

同樣也是用外部技術制造的非人者,成長過程或許有著相似的心路吧!此刻從這角度看奇雷斯的背影,確實與白起有幾分相近,尤其是那種孤獨、冷漠的感覺,那是他們這一類非人者所共有的特色,從這點想起來,之前奇雷斯的嗜血殺戮、種種瘋狂行為,似乎都有了理由……

這應該是一種反抗,盡管手段極不可取,但本質上確實是一種反抗。對制造出他的那個人、對制造出他的那個世界、對造物主的激烈反抗,因為他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義,所以把這個問題拋還給這個世界,用這些殺戮去質問,為何要制造出他這個為禍人間界與魔界的怪物出來……

妮兒不是心理學家,但平時相處的人們,卻沒幾個正常人,結果讓她充分具備與“心理變態”溝通的技能,再加上知道身世之後,多少有點感同身受的辛酸,因此對奇雷斯反而起了同情。

“嗯,這個……這個……該怎麽說才好呢……”

妮兒嘗試想說一些話,但卻不知道背對著她的奇雷斯,表情已經迅速改變。

奇雷斯始終不曾轉過身來,這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果不是這樣,奇雷斯絕不可能因為心情激蕩,脫口對妮兒說出這些“軟弱”的話語,這些話不但他之前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甚至連想也不曾想過,像他這樣強勢的個性,即使傷痕累累,也是狂笑著迎向新的挑戰,絕不會待在角落裏舔舐傷口。

不過,當把這些話說出口後,奇雷斯很快就回覆了警覺,察覺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這時候,妮兒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就是一件壞事,因為如果看到那籠罩著殺氣的森寒眼神,她一定會有所提防,起碼先把距離拉開幾十尺再說。

結果,當奇雷斯把殺氣內斂,天心意識巧妙運轉,一下子回過頭來,驟施奇襲,妮兒根本來不及防備就被他一指點中,人事不知地暈厥過去。

“唔……我還活著嗎?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地獄,你這個作惡多端的女人,已經沈到地獄底部去了。”

妮兒睜開眼睛看到的景象,是韓特一臉緊張地站在面前,看到她清醒過來,表情略為和緩下來。

“你、你受傷了?怎麽傷的?”

察覺韓特的嘴角溢血,臉上也有瘀傷,妮兒的第一反應就是這麽問,但隨即醒悟自己的問題太傻,會在這裏受傷,那當然是被奇雷斯給打的。

“那家夥突然點倒了你,然後就向我沖過來,他武功又強,我不是對手,被他點穴倒下後打暈,醒來後花了時間沖穴,然後就是過來一腳踢醒你了。”

“真奇怪,以他的辣手,居然只把你打暈點穴就算了,如果是平常,就算不取你性命,也會拆掉你半身骨頭。”

“是啊,我也奇怪,你剛剛是不是對他說了什麽?他的殺性比平常銳減很多。”

妮兒不願談及這一點,只是急著追問奇雷斯到了哪裏去,韓特指向山谷的另一側出口,也正是他之前出來的地方。

“從那裏進去,一段路之後會看到瀑布與石壁,別問我那之後有什麽,整個瀑布的水流區域,被一層強力結界給封印住,力量太強,我無法靠近,也看不清楚裏頭到底有什麽東西。”

韓特的話著實讓妮兒一驚,以天位武者的破壞力,恃強硬破,普通的魔力封印根本形同虛設,通常是顧忌在轟破結界後,連同裏頭所封藏的秘密一起毀去,才投鼠忌器,但韓特的說法顯然不是這樣,是什麽封印強大到讓他無法靠近?

“你來終止山之前,應該多少聽過這邊的故事了吧?他大概有告訴你,說這裏被鐵木真的舊部屬占領,不過他有沒有告訴你,鐵木真的舊部屬為什麽別的地方不去,卻跑來這裏?”

這點妮兒倒是沒有想過,仔細看一看,這裏的環境實在是糟糕惡劣,要占據之後做為起義地點,這裏甚至找不到物資與地理上的優勢,唯一的好處是那個峽谷易守難攻,但別無出路的結果,被人堵死後,就會像現在這樣徹底完蛋。占據這裏與魔族大軍對抗,長期下來無疑自殺,他們是為了什麽緣故才這麽做?

“果然你不知道。這裏從五千年前開始,就變成歷任大魔神王留下自己塑像的聖殿,不過真正的重點不在那些塑像,而是在更久遠之前的歷史,一個只流傳在魔界皇族之間的秘密。”

韓特道:“你是練天魔功的,知道天魔功的傳承歷史嗎?”

妮兒的天魔功,全是蘭斯洛所授,所以也聽蘭斯洛提過天魔功的傳說,知道這套魔功是由首任大魔神王所創,那位魔王憑著天魔功橫掃魔界,建立王朝與霸權,成為魔族共主,死後升格為神,就是統帥風之大陸所有黑暗神明的深藍魔王,而往後的大魔神王,則都是他的子孫。

這個說法流傳久遠,是每個魔界住民出生就曉得的常識,妮兒覺得這多少有點借助神明權威,鞏固自身統治權的嫌疑,不過時至今日,這個傳說是真是假,恐怕連大魔神王自己都無從考證,倒是不知道韓特為何提起這個。

“我從魔王都城裏探得的情報,這裏相傳是深藍魔王尚未進化為神明之前,長時間居住閉關,創發出天魔功的地方。歷代大魔神王都會來到此地,一方面遣工匠完成雕像,一方面獨自在後面的山谷鉆研武功,我想那個山谷裏頭一定藏了什麽天魔功的秘密,可能是補完天魔功的一些缺陷,或是再上一層樓的突破秘訣。”

“呃……你不是一無所獲嘛,我還以為你只會查些過期情報呢,之前為什麽不說呢?”

“我查到情報,又聽說終止山的叛亂已經被剿滅,馬上就趕來這裏查看,裏頭的峽谷被結界封鎖,我鬼都查不到,才剛剛放棄出來,就碰上你們兩個成雙成對地走進來……有那個黑鬼在旁邊,我說了豈不是當場找死?”

韓特的解釋沒錯,妮兒也思考天魔功裏頭,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殘缺不全,但她所修練的部分,完全是蘭斯洛口述,就算有什麽問題,她也無從判斷,只好放棄,搖頭道:“奇雷斯一定知道結界裏頭藏了什麽,他以前就闖過這裏了,可能也知道怎麽開啟結界的方法……”

單純推測並沒有什麽助益,於是妮兒與韓特一起朝瀑布的方向趕過去,不管結界裏頭隱藏的秘密是什麽,他們都想趕去見證。

妮兒一面奔跑,心中也猜想可能的答案。如果這裏過去真是深藍魔王的修練地,每一個刀痕、每一道掌印,都有可能包含天魔功的運用之秘,對於天魔功的修練者而言,那都是無價之寶,更不用說可能留下什麽文字秘訣,直接指出天魔功的突破奧秘了。

行近終點,峽谷出口在望,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吼,吼聲中滿是憤怒、仇恨、絕望的感覺,好像什麽受傷野獸的瀕死狂嚎。

“古怪,奇雷斯在那邊鬼叫什麽?”

妮兒與韓特同感詫異,情知奇雷斯那邊肯定碰上異事,當下腳底加勁,兩人同時飛離峽谷,看到外頭的情形。

正如韓特之前所說,峽谷外有一條瀑布,正在緩慢流動,瀑布外圍的水潭,本來應該被迷霧結界籠罩的地方,現在已經看不見霧氣,所有景物清清楚楚,只見那裏既無游魚走獸,也無花草植物,就只是土石與流水。

奇雷斯正站在水潭之前,動也不動地望向一個方向,妮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邊的山壁形象古怪,隱約像是刻有字跡。

……正確一點的說法,是曾經刻了一些字跡。

運足目力之後,妮兒也看得清楚,那邊的山壁之所以形象古怪,是因為被人用大刀巨斧胡亂削過,現在整片山壁平滑如鏡,無論之前曾經留下什麽字跡,再也別想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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