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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救世拍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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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聯盟 香格裏拉公瑾的宣告並非兒戲,盡管青樓聯盟打算分散敵人兵力,藉由斷絕補給,堅壁清野的戰術,讓敵人弱化,等待適當時機再予以殲滅,但是第二集團軍所表現出的魄力與突破能力,卻令香格裏拉的首腦集團為之咋舌。

十多天的時間,幾乎是每天攻下一城。在進入自由都市一個月之後,公瑾已經拿下自由都市一半的土地,也與東方世家、青樓聯盟的軍隊打過兩場硬仗,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不愧是周公瑾,他手下將兵的實力這麽強悍,如果是正面在戰場上交手,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嘛!”

“所以我們才要用其他方面的優勢來勝過他啊,打從自由都市成立以來,我們什麽時候和人家正面決戰過?”

在各大勢力裏頭,青樓聯盟的首腦集團可以說是最見慣大風大浪,對於敵軍侵入,雖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危機,但卻將之視為一個對自己、對屬下的考驗。

各式各樣的數據、資料,快速而密集地送回香格裏拉。青樓聯盟向來自傲的情報能力,在此時展露無遺,第二集團軍駐紮在每一個城池的部隊,內裏一舉一動都受到無形監控,不停把最新進度傳回,讓決策階層做出裁決。

“下毒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除了糧食、飲水,我們也在上風處施放毒物。敵人中毒後,會漸漸行動無力,精神疲倦,上陣時只要我們燃放特殊藥劑,管教他們個個七孔流血而死。”

“不過,周公瑾好像有點察覺到了,探子說他派人嚴守水井,日夜戒備,防止有人下毒。”

“嘿,他知道了又如何?我們的毒是下在地下水脈,守井水有用嗎?更何況還有空氣中的毒物,這是毒皇的特制保證,就算陸游覆生,一樣是束手無策,他又能做什麽?”

在過去的幾千年裏,魔族霸主、人類豪雄,曾有過許多次試圖拿下自由都市,在裏頭建立霸權的戰役,裏頭采取的戰術真個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而這些紀錄全都收在青樓聯盟的檔案中,作為下次有外敵入侵時的參考。

從歷史中得到經驗,青樓聯盟有著充分信心,無論敵人怎麽進攻,己方都能從容應變。毒物配方是前代毒皇與青樓主事者相交莫逆,秘密所贈,出自雲夢古澤的毒物,向來就是無解的保證,即便是天位高手也難以解除。為了確保下毒的戰術能夠成功,青樓這數百年中還將配方另行變化,務必做到連原創者都解除不掉。

公瑾似乎對這些有所警覺,青樓聯盟探查到他遣使前往北門天關,邀請當前最負盛名的女神醫玉簽風華前來。假如此事成真,或許就會破壞青樓聯盟的戰術,但他們還沒設法阻止,來自北門天關的回答就已經傳到。

“是嗎?那位女大夫這麽說嗎?”

正自策馬在陣前督戰,公瑾聽著屬下報告剛收到的消息。

“救護人命是醫者本分,風華本當義不容辭,但我個人的技術,不能也不該成為戰爭的幫兇,只要元帥能立即從自由都市撤軍,我們就在艾爾鐵諾境內會合。”

當使者造訪風華所在的難民營,說明來意後,這位賢德的女醫者不卑不亢地提出這個請求,讓使者傳回自由都市,公瑾聞言後自是只能苦笑。

“雷因斯的猴子皇帝倒是出人意料地有福氣,能一直有好女人為伴,確實讓人羨慕……這一點,花天邪或許最有深切感受吧!”

盡管之前一直偏處海牙,但是利用青樓聯盟和自身的情報系統,公瑾仍是知道許多罕為人知的機密情報,包括花天邪心中藏著哪位女性……

“說到北門天關,另外一件事有進展嗎?”

為了牽制雷因斯·蒂倫的行動,不使之幹涉自由都市的戰局,花天邪已經把大軍擺在北門天關之前,並且由他本人與多爾袞交替出戰,與源五郎交手過幾次,由於雙方都沒打算死戰,交手規模僅是口頭交鋒、短暫拆招,不過,從跡象判斷,或許敵方主帥山本五十六已經離開北門天關南下了。

但公瑾在意的事情不是這個。比起戰況,他對源五郎這個男人更感到困惑,武功高強,機巧靈變,如果沒有他的存在,雷因斯不會發展得這般順利,所以從四十大盜流亡開始,他便積極調查這人的背景。

源五郎並非風之大陸人士,而是由海外島國而來,這讓白鹿洞本身的情報系統無從下手,唯有仰仗青樓聯盟。但青樓聯盟主事者與源五郎的交情,令得青樓聯盟不願協助公瑾在這方面的調查,反而暗中加以妨礙,使得調查行動分外困難,直至日本陸沈,一切線索都化為烏有。

“很抱歉,不過,目前仍然沒有太大進展。”

蔣忠頗為羞愧地重覆這已經說過幾百次的回答,這時,傳來城門被攻破,避免巷戰,已成功壓制城內所有反抗武力的消息,公瑾策馬前行,率領著城外的部隊入城。

一如之前所料,城內的糧倉已經被摧毀。為了防範公瑾可能的突襲,青樓聯盟在第二集團軍才抵達,還沒開始攻城前,就已經把糧倉摧毀,所有米糧焚毀。

第二集團軍不可避免地遭受打擊,但是被扯入這場戰爭的城內百姓,則是最無辜的一群。糧倉被焚毀之前,他們自家的存糧也被搜出,一並銷毀,看著成堆米糧在烈焰中化為灰燼,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倉皇、無助。

“要怪的話,就去怪那些可恨的侵略者吧,沒有他們,大家也不用受這種苦。”

青樓聯盟的高明處,就是並非讓官員、軍人這樣教唆百姓,而是讓混居在平民中的工作人員,以地方百姓身分高喊,操作人心流向,加深百姓對艾爾鐵諾人的仇恨。

軍人也是人,當他們入城後感覺到滿滿的敵意,婦女抱著嬰兒哭求糧食,要說不心亂,那是不可能的。

連日來都處在這種環境下,心裏的煩躁可想而知,更何況,一個人的肚子不是很飽,脾氣通常也不會太好,這問題終於在入城時爆發出來。

“吵什麽?要糧食,找你們自己人去要啊,事情弄成這樣,難道都是我們的責任嗎?”

一名士兵在被群眾推擠時,憤怒地叫喊出來,把面前一名帶著兩個孩子的婦女給推倒。孩童的哭叫聲,讓周圍人們的愧疚、煩躁感覺加倍,在壓力下朝負面發展,士兵的同儕一時間保持沈默,沒有出來幹涉。

靜默與旁觀,往往就是助長暴力的最大理由,當不正的行為沒有被制止,本來的心虛,就會反轉為狂暴的行為。經歷一個月的戰爭,本來第二集團軍的士兵就對敵人憎惡,這情緒多少也波及到一般百姓的身上,所以盡管有人覺得情形有點怪異,卻不曾站出來阻止,看著那名士兵向平民揮拳。

一聲悶響,拳頭擊中了,但感覺卻不太對,而且附近忽然整個安靜了下來,當士兵確認前方視線的落點,登時魂飛天外,跪地求饒,向面前挨了一拳的周大元帥哭著道歉。

軍紀重要過一切,如果不能在有人破壞秩序時,依規則處予制裁,那軍律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在公瑾的指示下,這名士兵被處以禁閉的罰責。

重罰會導致軍心潰散,更何況,之所以不出手格擋、不運勁震開人,本來就是為了讓士兵得到宣洩,沒理由故意造成既定事實,再來處罰人,只不過沒有一定的形式,就無法讓市民的怒氣平息,只會讓占領工作更加困難。

也許這是刻意做作,但是就公瑾看來,再沒有什麽方法比這更能夠穩住麾下士兵的情緒。嚴苛的現實環境,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士兵們會心生不滿,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在這種時候強行鎮壓斥責,只會令軍心背離,等若是自取滅亡。

公瑾很清楚自己在士兵心中的地位,此時能夠以這種方式,用個人尊嚴換得軍心穩定,最是劃算不過。

“我……是個很無能的領袖。”

或許很多軍人認為,領導人物要長時間維持永不言敗的形象,絕對不可以口出“戰敗”、“無能”之類的詞句,但公瑾卻不認為自己需要遵從這樣的刻板戒條。他的形象是基於實績,而非言語造作,在這種時候,適度讓屬下明白自己並非無所不能,反而有助於深入人心。

“身為一名軍事領導人,沒有能夠確保最基本的補給,讓士兵們處於這種狀態下作戰,這是我的失職。我已經向旭烈兀殿下遞交奏摺,戰事結束後,我會自請處分。”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很難看,只是基於軍紀,不敢嘩然,然而彼此眼光一觸,都感到驚惶。追隨主帥多年,眾人怎會不明白,以主帥的固執個性,自請處分絕不會接受任何勸慰,必定是接受到一定程度的懲處才會停止。

“元帥……”

“但我也請各位不要忘記,身為軍人,存在的目的不是為了吃飽,而是為了打勝仗;作為軍官,我們的責任是領導士兵走向勝利、保住性命……戰場的處境千變萬化,即使在睡夢中也會有敵人來襲,相形之下,半餓著肚子作戰,這也是考驗之一。”

由於立場的特別,公瑾不能說什麽“軍人存在的目的是保家衛國、守護百姓”,那只會令己方戰意盡失。

藉由這短短的幾句話,他巧妙地暗示,雖然眼下狀況不佳,但最終他必能像過去一樣,將眾人引導向勝利。而且,公瑾把所有“你們”一詞改用“我們”,更進一步地激起眾人的團結意識。

一直到目前為止,第二集團軍的每一名軍官,乃至最下階的小兵,都深深相信一件事:也許目前自己無法理解周元帥的想法,但最終,他的所作所為一定能為自己與家人帶來福利。

從公瑾接掌第二集團軍以來,他就把自身利益與群眾利益結合為一。士兵們並非在長官的命令下忍耐嚴苛環境,而是為著自己將來的利益,咬牙忍受現在的苦楚,所以盡管有人心生不滿,卻沒有任何士兵質疑公瑾的決策,在公瑾的這些話透過軍官,傳遍各處軍營後,所有士兵握緊拳頭,再次振揚了鬥志。

無須公瑾自誇,第二集團軍的士氣與團結,看在其他勢力眼中,簡直是嘆為觀止。青樓聯盟所采取的防衛策略,無論對敵人的生理或是心理,都造成極為嚴苛的打擊,換做是以往幾次,早就把敵人弄得分崩離析,敗亡沙場了。

能在這樣的影響下,還維持著高度銳氣往前沖鋒,除了白家的非人軍隊五色旗,就只有艾爾鐵諾的第二集團軍了。

“周公瑾真是強,如果說五色旗是白家千餘年來精練而成,那麽第二集團軍就是被他一個人支撐起來,假如不是時代潮流轉往天位戰,令他的強勢意義減弱,換作是三百……不,兩百年前,他就有稱霸大陸為王的實力。”

說到這裏,小草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好笑。本來在陸游的支持下,白鹿洞就是超越國界的王者,之所以不主動出面組織王國,只不過因為這樣更合乎白鹿洞利益而已。

兩邊的戰事都沒有發生在稷下,但小草手中的報告書卻是看不完。北門天關、自由都市的戰況,不斷地送交過來,讓身為雷因斯頭腦的她,努力在層層迷霧中找尋正確出路。

源五郎一定覺得很疲憊,畢竟他現在每天都在北門天關打天位友誼戰,只要再多持續上半個月,他就勢必變成史上打過最多天位戰的戰鬥狂人了。

多爾袞受傷未愈,加上彼此間都只是意存試探,不認真出手,這是戰鬥之所以反覆進行,毫無進展的原因。

對花天邪、多爾袞來說,源五郎身上有著太多的未知;在源五郎看來,他小心謹慎的個性,也希望能在正式決戰前,多多摸索敵人實力,結果每天都是早上出來叫罵、哈啦上幾句,動手打上幾招;中午飯後再來作作運動;最後傍晚一戰,拆招後各自回去吃飯,約定明早互叫對方起床來戰。

事情到此,可以說是很明顯了。石家陣營與第二集團軍的聯合關系,比預期中更強,之前花天邪故意拖延行軍進度、向中都屢作刁難挑釁,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施放的煙霧,目的是掩護第二集團軍,使之能夠名正言順地離開首都東進,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武煉,進攻自由都市。

而當周公瑾在自由都市血戰連場,石家軍團就在北門天關,牽制雷因斯·蒂倫,使之無法派軍幹涉此戰。

其實,這一場戰爭還有一個很大的變因。目前乍看之下,艾爾鐵諾軍掌握了風之大陸的西北與東南,不但壓制了自由都市,也合圍住東北方的雷因斯,但是實力最雄厚的西南武煉,如果表態協助,那麽就可以倒過來夾擊西北或是東南方的艾爾鐵諾軍,把整個戰局逆轉過來。

“外界都傳聞,王五家主與陛下有兄弟之誼,如果能利用這機會,請王五家主出兵,那麽我方……”

“沒有這樣的事,大家不要這樣想。”

小草一口否決了幕僚們的提議。蘭斯洛從不當眾承認自己與王五的關系,不想因為自己給師兄帶來麻煩,小草明白丈夫的心意,在另外一方面,她也認為不可能請動王五。

自從王家公開宣布,不參與大陸爭霸的事業後,就一再以行動表示,王五絕不希望把武煉的人民牽扯入戰禍,武煉的和平比國際正義更重要,只要各大勢力別對武煉動歪腦筋,他就不會幹涉其餘勢力的運行。

“維持正義的事,就交給白鹿洞去辦吧,我不過是一個半獸人莽夫,應該只懂得在家喝酒、咆哮,可不敢搶了劍聖宗師的光彩啊!”

王五曾經這麽微笑地說過,話意中也隱隱透露了對白鹿洞專斷作為的不能認同,與規避己方作出類似行為的決心。小草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會對王字世家有不當期望,事實上,在戰爭爆發後,王五雖下令列兵武煉東方國境,但只是接濟逃入境內的難民,並不涉入自由都市境內的戰爭,公瑾自也不會蠢得多招惹強敵。

“小姐,如果沒什麽其他吩咐,我要出發了。”

“倒是沒有什麽其他的,就只是我仍然猜想不通,這樣子攻擊自由都市,多樹立敵人,對艾爾鐵諾……不,對周公瑾個人,到底有什麽好處?”

楓兒苦笑著搖搖頭,連小草都想不通了,自己這個腦袋不靈光的女人,又怎麽會有答案呢?

“姊姊,不再多休息一下嗎?你的臉色好壞……”

由於青樓聯盟的要求,楓兒預備前往自由都市助陣。過去曾經深受那位女士的恩情,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最近幾天楓兒都陪著蘭斯洛練功、拆招,不眠不休,直至一個時辰之前,才終於圓滿功成,還沒能休息,就立刻要出發趕路,小草看在眼裏,自然覺得很擔心。

“我無所謂,只要能對蘭斯洛大人有幫助就好了,目前他身邊有天位戰力的人只剩我一個,如果不由我來作,又要讓誰來作呢?而且,這次圓滿功成,對於我方很有助益的。”

楓兒整了整亂掉的頭發,輕聲道:“可惜泉櫻不知下落,不然應該是可以由她來……或是,多少也能分擔一點的。”

“如果是問泉櫻姊姊,我倒是剛剛收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報喔!”

由於正遭逢戰爭,青樓聯盟傳送來的報告有些斷斷續續,比平時零散了許多,但是跟著妮兒一起進入自由都市的有雪,卻傳來一個青樓聯盟未提及的消息。

有雪和妮兒,與戰爭中逃難的百姓接觸,從他們口中得知,在第二集團軍攻破城池,開始掃蕩周邊的小村鎮時,出現了兩名旅人,其中一名手持長槍,是個身穿紫衫的麗人;另外一名模樣怪異,穿著邋遢,甚至比當地人看起來還要像是難民,指導民眾聯合在一起,迅速撤離逃難。

依照地緣關系,有些翻山逃往武煉,有些往北撤入雷因斯腹地,有些則是直接混入了北門天關那裏的難民營,接受保護。在完全避開了敵人部隊的情形下,把人命損傷減到最低。

受到幫助的民眾,遍及數十個城鎮、村莊,有時候來不及撤離,這兩位旅人就指導民眾,拆門擋箭,掘溝阻馬,用一些防禦手段,阻止艾爾鐵諾軍的進攻,爭取撤退時間。

“真是要感謝那位好心的大人啊,我們什麽都不懂,如果沒有他指點,我和我的家人一定被殺個精光了。他說我們往這個方向走,會遇到別國軍隊庇護,就可以平安脫險了,真是幸好,真是幸好啊……”

不管是遇上武煉軍或是雷因斯軍,都會對難民予以人道救助,只要這樣就很足夠了。而聽著難民們涕淚縱橫地說著,有雪對這件正式報告中只字不提的奇事感到高度興趣,細加追問。

從敘述上看來,那名紫衫女性無疑就是泉櫻,但她身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有雪和妮兒都覺得不解。

“那位大人的相貌……說不清楚,因為他頭發長長,鼻子尖尖,胡子翹翹,有時候還會拿一根釣竿,看上去是很好認,但要說他實際相貌……我們也不知道,不過他很奇怪,明明樣子不是很老,但頭發卻全白了。”

從這番話看來,外形似乎非常好認,但實際長相如何,沒人說得清楚,而那群難民更提到了一點,就是這位大人本身不但武功造詣有限,而且認為力量是這一連串大陸動亂的根源。

“如果平凡之人沒有得到武力,就不會想做超乎一己本分的事,武力正是動亂的源頭。這塊土地生病了,我希望能夠醫治這個國家……這塊大陸,這個時代,所以我絕對不用武力來克制武力。”

這似乎是那位奇人離去之前,對難民們說過的話,旁人聽了或許還沒有什麽,但有雪卻聽得嘖嘖稱奇。

“這都已經是什麽時代,高手都在用強天位力量對轟了?還有人在說這種瘋話?這麽愛好和平,為什麽不去死?那個世界最和平了。”

雪特人的觀念裏頭,認為生命的存在就是鬥爭,當生物為了要生存,就必須進行覓食,毀滅另一個生命來令己身延續,而當生命形式進化的人形,鬥爭也進化到戰爭,所以只要有生命,就有戰爭,完全和平是只有死人才能達成的虛妄夢想。

旁邊的妮兒則保持沈默,這兩年來,她經歷了太多的戰事,剛開始身為主帥,確實有一種掌握生殺大權的無上滿足,可是當這感覺漸漸沈澱,少女現在只是對連串殺伐感到疲憊,特別是看到一張張在戰火中無助、痛哭失聲的面孔,她更覺得心虛。

“那個怪人沒有說錯啊,只要有力量,就有戰鬥,如果你真的覺得累,可以去死啊,不然就自廢力量,沒有力量以後,你再也不用考慮怎麽戰鬥,只要在人家殺來的時候,等著被幹掉就好了。”

由於心情不佳,雪特人最近的說話都很難聽,妮兒多少也能體諒他的心情,所以不作任何抗辯,只是長長嘆了口氣。

有雪說的話,妮兒也很能夠理解,不過,難道擁有了力量之後,就只能選擇鬥爭一途嗎?天位武者當中,有沒有人也是期望和平,而把力量用在這個用途上呢?

沒有人是一開始就立志當壞人的,當察覺到自己好像慢慢變成了動亂的根源,妮兒的困惑就越來越深。

“不要浪費時間啦,再怎麽想,你也想不出個什麽東西來,老實一點,回家睡覺吧!”

“餵!你這幾天是怎麽啦?好歹安慰我一下行不行?每一句出口都是在嘲笑我,你這雪特人一點義氣都沒有。”

“誰教你硬把我拖來自由都市,放我在北門天關涼快不好嗎?硬把我帶來戰場送死,你這傻妞才沒義氣咧!”

“沒有辦法啊,小五說你做官貪汙,這兩天東窗事發,如果不把你順便帶走,就要把你軍法從事了。”

就在妮兒出發的前兩天,北門天關的軍官秘密會見源五郎,很尷尬地向他報告,軍中的帳目不對,經過查證,已經確認是有人挪用公款,而稍稍循線一調查,就發現是左大丞相移用了軍費。

當時,看著軍官呈上的那本帳簿,源五郎揉著太陽穴,苦笑道:“貪汙已經是罪大惡極了,但更糟的是,身為一國宰相,字跡居然這麽醜,這本帳冊要是落在別人手裏,一定會變成國恥。”

搖搖頭,源五郎道:“嗯,你這人倒也機靈,這麽大的事,怎麽沒有大肆張揚呢?”

“牽涉到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層,這種事情可大可小,聲張出去,萬一惹怒了長官,說不定會把聽到這消息的人全部滅口。”

“雷因斯真是個怪地方,明明是神道治國,大小官員出事了卻全部怕被滅口,這裏到底是什麽恐怖國家?話說回來……既然你完全沒對別人提過這事,那我要殺人滅口豈不是更方便了?”

那名軍官臉色剎時變得慘白,呆楞表情仿佛正說著無言的“對喔”,傻傻地看著源五郎,兩腿不停地打顫,嚇得連逃跑都忘了。這種表情源五郎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從進入雷因斯管事以來,已是屢見不鮮了。

“什麽人帶什麽兵,要是把五色旗全軍的統帥權都撥交給丞相大人,雷因斯年底之前亡國有望啊……”

如果說雪特人有過錯,那麽任命他的人也有過錯,源五郎反而覺得怎麽會直至此時才出事?要是當初蘭斯洛的用意,就有打算以此來報答有雪,那麽怎樣也不該在這種時候論他的罪。

“官場果然黑暗,弄得我也越來越黑了……”

在源五郎的指示下,這筆金錢被特別挪出來,當作宰相大人的特殊活動經費來處理。本來在行政體制中,首長高官就有一筆秘密活動經費,不過當初白無忌並未把此事對有雪說清楚,而他上任以來,在各種任務間疲於奔命,也根本沒有花錢的機會,現在就把這筆經費挪移過來。

事情這樣解決,但如果把有雪繼續放在北門天關,可能就會出問題,所以源五郎交托給妮兒的任務,就是把有雪帶走散心。

“所以,你只有和我一起出來羅,要不然,小五說貪汙沒問題,但是你就得負起身為一國首腦重臣的責任。”

“什麽責任?要我去批公文啊?”有雪揚眉道:“先說在前頭,我的字很醜喔!”

“不,小五說,兵對兵,將對將,以階級來分,你應該是要負責單挑多爾袞的。”妮兒在友人肩上一拍,笑道:“也不用贏,能連續三天打成平手,那就很理想了,對方只是一個傷患,不會很困難嘛。”

“你!你們這算是哪門子的義氣?一天到晚都在陷害朋友,怕我不早點戰死,早知道當初在日本就對你們袖手不管,讓你們這對狗男女被八歧大蛇給吞下肚子去。”有雪暴跳如雷,怒道:“要我去單挑多爾袞?好,我就扁死那個肌肉猩猩男,不過在那之前,人妖老三要負責到魔界去,把大魔神王的腦袋給摘下來,要死大家同歸於盡。”

面對同伴的怒氣,妮兒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拜托你,罵人就好,不要跳來跳去……哈哈,你知不知道,一個圓滾滾的肉球彈來跳去,好像一條肥肥的臘腸狗在滾……哈哈哈,笑死我啦。”

妮兒捧腹大笑,這更加激發了雪特人的怒氣,索性一個箭步沖上去,捏住少女的面頰,用力拉扯成鬼臉,兩人鬧在一團,若非他們所在的小鎮早已逃得杳無人蹤,這一定相當引人側目。

妮兒本身倒是滿高興的,這次出發前,源五郎曾經私下委托,說有雪最近心情委靡不振,讓人很擔心,要妮兒把他帶出去換換心情。

“香格裏拉應該是個讓人忘記煩惱的好地方,不過,這次也不一定會有用,因為我多少能夠猜出來,為什麽某個人忽然學起了貪汙……”

源五郎的話若有所指,妮兒隱約能夠明白,而現在看到雪特人的表情回覆了生氣,心裏也舒坦不少。

“好了,不要鬧了,我們繼續出發吧!”

“等等,香格裏拉是南邊,你為什麽往東北方走?”

“因為周公瑾在東北,剛剛不是聽難民說了嗎?他現在正朝暹羅城前進。”妮兒笑道:“我們來這裏,是來協助青樓聯盟作戰,但協助的方法,並不一定要在香格裏拉或耶路撒冷決戰,如果我們能在戰前多取得一些情報,又或者成功幹掉周公瑾,這戰爭不就可以提早結束了嗎?”

“你這個女人腦子有病啊,剛才還在感嘆為什麽人與人不能和平相處,結果現在一說到殺人就眉飛色舞,你不覺得這種態度就是動亂的根源嗎?”

“這……理想與現實有差距嘛,現在只能先顧現實啊,而且……女人本來就是動亂的根源。”

“這說得倒也是。”對於最後一句明顯的強辯,有雪卻反而心有戚戚焉,道:“不過由你說出來,實在沒有說服力,至少也要泉櫻或是風華小姐那樣,才比較……”

如果再說下去,可能馬上就要被某個張牙舞爪的魔女拎到北門天關,去單挑肌肉猩猩男,準備提前領撫恤金了。有雪停止這話題,卻想起了源五郎事先的交代。

“人妖老三不是說過,周公瑾實力難測,絕對別把他當成是普通的地界角色,別輕舉妄動嗎?”

“所以我這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啊,而且在這方面,小五有另外交代錦囊妙計給我,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妮兒在有雪背上一拍,笑道:“放心,跟著我走吧,我不會害你的。”

“鬼才相信咧,上次老大也是這麽說,結果差點讓我走到八歧大蛇的胃袋裏,當時他的笑臉就和你現在一樣,你們兄妹兩個全都不是好東西。”

自由都市因為戰事,現下處於極為混亂的狀態,人群交相混雜,為著不同目的在這塊土地上竄走。不過除了妮兒和有雪,另外也有一對奇異的旅人搭檔在自由都市東北方游走,就是最近在難民口耳相傳中的“救世二人組”。

與這個名叫海稼軒的青年同行,泉櫻也對自己目前的處境,覺得有些好笑。不可否認,自己之所以來到自由都市,有一定程度是為了逃避。

聽聞龍族即將配合多爾袞,攻向北門天關,如果自己這時身在艾爾鐵諾或雷因斯,看著那個場面,一定會覺得很苦惱吧!相形之下,自由都市的情形就簡單多了,雖說仍是分不清誰是誰非,但至少……要區分誰是敵、誰是友,並沒有那麽困難。

不過……

對於這個想法,泉櫻自己也覺得很諷刺。別說什麽分清敵友,就連自己身邊的這個人,都很難弄清楚他是敵是友。

當初前來自由都市之前,倒是不曾料到會變成這樣。幫助難民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但這樣子的方式,卻很……奇特。

在過去半個月裏,兩人總是搶先艾爾鐵諾軍一步,到達他們攻擊的目標,避免正面沖突,至城池附近的山村,引導百姓疏散、逃難。

為了想多了解海稼軒的本事,泉櫻故意放棄主導地位,完全由他來發號施令。意外的是,這名白發青年頗富軍略之才,所采取的策略近似游擊戰,卻更為靈活。

在他的號令下,每一場沖突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那些平民百姓組成的隊伍,在熟悉的道路與環境中神出鬼沒,用盡各種擾亂敵人目光的戰術,將正規軍鬧得陣腳大亂,等到能夠重新整隊追擊,整個村鎮的百姓早就逃遠或藏匿無蹤了。

即使有幾次難以避免正面沖突,海稼軒所教導的防禦方略,仍是令泉櫻拍案叫絕。村民們挖溝倒油、拆門作障、燒屋設伏,用各種手段阻慢敵人攻勢,將敵軍引至村內的埋伏處,予以打擊,趁著他們亂成一團的時候,從容逃逸。

村民們從來不曾接受軍事訓練,也沒有練過什麽高深武術,和第二集團軍的素質更是無法相比,要指揮這些人上戰場,再優秀的將帥都會氣餒得想一頭撞死,不過,海稼軒卻甘之如飴,在他的指引下,數十個村鎮的百姓得以安然撤離,逃往大後方去。

“這沒什麽,我並不是率著老弱殘兵戰勝了第二集團軍,甚至連打平都做不到,只不過利用地理環境和奇策,稍稍打亂他們步調,趁機帶人逃跑而已,如果連這也值得驕傲,我們可以在構思下一場戰術之餘,順便想好自己的墓志銘。”

海稼軒淡淡地說著,面上看不出喜色。經歷了半個月的時間,他的左腿已經回覆行動力,但右腿卻仍有障礙,無法自在行動,行走時的姿態相當怪異,常引得身旁的泉櫻發笑。

“你如果想要幫這些百姓,為什麽不直接攔阻第二集團軍?以你的能耐,應該可以把軍隊擋在自由都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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