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章 齋天位現 (1)

關燈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 艾爾鐵諾 中都皇城盯著陷入沈思的天草四郎,石崇一眾人等均是心憂不安,情知命懸人手,急謀對策。

可是,應變之策還沒想出來,纏繞身上的萬物元氣鎖忽然有了變化,從緊勒住肢體,開始進一步深入,漸漸侵入每個人的經脈,控制著真氣,當真氣完全被其所操控,只要天草四郎一個念頭,所有人都會被逆行竄走的真氣迸斷經脈,甚至爆體而亡。

情勢千鈞一發,石崇變了臉色,連忙朝多爾袞使了一記眼色,要他有所動作。

幸好,身為戰友,多爾袞仍有起碼的道義,盡管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他還是往前踏出一步,朝天草四郎接近。

誰也看得出來,天草四郎此刻的精神狀態並不尋常,只要把握住這一點,未嘗沒有逆轉局勢的機會。多爾袞與石崇都是經歷過無數生死風浪的強人,即便是處於這樣的不利情勢,他們兩人並未因此放棄。

隱住氣息,多爾袞朝天草四郎慢慢移近過去,明顯發現他對於自己的移動視而不見。

看見了多爾袞的靠近,天草四郎卻不想做反應,不願因為作出任何動作,中斷了這一刻重歷人生的感覺。

勝與負,在自己二次踏進中都皇城時,就已經沒有了意義,正如陸游一開始便說過的,這場戰爭的勝負,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被決定了。

不論是陸游還是多爾袞,似乎都對自己的突破,還有無敵於這一刻的齋天位力量,震駭欲絕,但這卻沒有什麽了不起,因為如此力量,在自己來此赴戰之前就已經擁有。

起因,是當日在日本海濱的那一戰,對上那孤高的銀發劍仙,他全力揮斬出來的一劍,除了表面上的顯赫威力,內中還包含著某種不尋常的東西,一種難以形容的……劍道靈魂。

以自已現在的修為,隱約可以感覺得出來,當天心意識再往上提升一層,更高段的萬物元氣鎖之中,能夠以自身元神與他人魂靈共振,達到類似天心轉輸的效果,而據自己所知,這似乎也是存在於異大陸的一種奇術,昔日李煜便是接受這項洗禮,武功得以突飛猛進。

這樣的技巧,不管多高位的天位武者來使用,都要冒著魂靈破碎的風險,李煜一面出劍,一面卻進行這樣近乎自毀的冒險,個性之狂之傲,自己實在是愧之不如,亦是因為作了這個動作,李煜才在發劍後受到險些致命的重創。

魂靈共振所傳來的訊息,就包含著無法用言語傳達的天位之秘,令得自己在參悟透徹後,能夠配合天地元氣異變,一舉完成兩千年來未能企及的突破。

自己在那一劍神威下敗退時,李煜狂妄的笑聲,不住笞擊著身為武者的自尊,但是事後慢慢解讀,卻發現了不尋常的訊息。他與自己素昧平生,以立場來看,甚至是敵非友,為何要冒著魂靈破滅的風險,助己突破?

理由只有一個吧,因為自己無論如何,都會在未來與陸游一戰,這就是他之所以將希望托付於己的理由。

在這名銀發男子的心中,存有極大的矛盾。背負在身上的仇與怨,他不能夠不去解決,但以他自身的意願來說,卻又極為不願意與舊日師門敵對,再一次地與恩師拔劍相向。

經歷過多次的掙紮,這問題終於在天草四郎出現於眼前時有了解答,李煜甘冒生死奇險,向這個男人作出委托。這樣的訊息,天草四郎感受得出來,那個銀發青年盡管狂傲孤高,但在這件事上面,卻是低著頭向己委托。

這麽高傲的一個劍仙,如此重求於己,於情於理自己也應該答應,只是,這卻偏偏是自己最難答應的一件事。

與陸游的戰鬥,自己一定會貫徹到底,但這些戰鬥並非為著表面勝負,而是為了要爭回一個應有的道理,倘使不是憑著本身力量得勝,那麽這些戰鬥就沒有意義。

因為這樣的道理,自己便不想去處理此事,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醉於酒國,不想面對那終會到來的戰鬥,直至花天邪帶來的一封信,將自己逼到現實,前來參與皇城之戰。

如果使用齋天位力量作戰,自己便無懼一切,縱然陸游、多爾袞、石崇聯手,自己也可以將他們殺敗,但這做法卻非自己所喜。經過了思考,自己決定以“應有”的實力出戰,不使用那來路不正的強大力量,因為即使得勝,如若勝之不武,那就是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信念,無比的侮辱。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場戰鬥中,這是我最想要勝的一戰!”

把所有的人生意義燃燒於此戰,自己努力地想要爭取勝利,怎奈天定的宿命就是這樣嚴苛,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憑著自己的實力,永遠也沒希望戰勝這名命中宿敵。

一個人能承受多少次失敗呢?戰鬥至此,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了,當豁盡所有信念、實力去戰,仍然屈辱地慘敗,堅持已然沒有意義,但在一切鬥志塵埃落定後,自己仍有必須完成的任務。

人不應該奢求不屬於己的東西,在那兩個人之間,從來也就沒有自己的存在,然而,自己仍是打從心底希望見到她的笑臉,並願意為此付出。

知道陸放翁若死,會令她感到難過,這樣便已足夠,自己得把陸放翁從死局裏頭解救出來。

險惡的殺局,在齋天位的無敵力量鎮壓下,也顯得不堪一擊;李煜委托自己的問話,也向陸游發問出去。環視周圍眾人的驚駭表情,自己一生中最威風的或許就是此刻了,那麽……在一切仇怨清算,任務也告一段落後,自己該做些什麽呢?

距離天草四郎的距離拉近,多爾袞積蓄著力量,試圖發出一記還不滿三陽威力的烈陽刀。烈陽刀是能夠濃縮力量、猝然數倍爆發的技巧,有可能恃之殺敗比自己更強的敵人,但對於齋天位那能夠迅速自我治愈的能耐,多爾袞也無半分把握。

(如果九陽烈焰刀驟發,有沒有可能斬得他來不及回覆?)

在考慮這個問題之前,似乎應該煩惱怎麽攻破齋天位的護身氣勁才對,但倉促對上了這超越等級的力量,多爾袞也拿捏不準戰術,在心煩意亂中大受影響。

緩慢靠近天草四郎,這是一種十分詭異的情形,但眾人只能在打草驚蛇的風險,與坐以待斃的結局中選擇其一,如果多爾袞不先破去天草四郎對眾人的箝制,那麽別說是反擊,就連逃跑都沒有機會。

只是,當多爾袞靠到近處,卻偏偏慢上了一步,陷入沈思狀態的天草四郎,恰巧於此刻擡起頭來,雖然角度稱不上直視,但仍與多爾袞的目光短暫交接。

時間並不是很長,但卻已經非常足夠,多爾袞的野性直覺,讓他在瞬間把握到了一種訊息。敵人此刻的眼光裏,除了殺氣之外,還有著某種東西,一種影響著這場戰鬥勝負關鍵的東西……令得他明白,再和這人堅持戰到最後,已然沒有任何意義了。

便是因為察覺到這一點,多爾袞悶哼一聲,撤去了竭力凝運的烈陽刀,身形一斜,竟以高速破空而去,直穿雲霄,幾下子就在雲層中消失了身影,繼旭烈兀之後,第二個以不同形式脫離戰場。

石崇一眾人等看見天草四郎驟醒,本來正為著多爾袞的命運擔憂,哪知道他居然這樣子說走就走,全然不顧盟友的立場,說得難聽一點,根本就是貪生怕死地抱頭鼠竄。

堂堂三賢者之一,竟有這麽可恥的行為,眾人看得傻眼,一些個性較為焦躁的黃金龍騎士,想到自己馬上死厄臨身,立刻便破口罵了出來。

石崇還保有著冷靜,盡管他亦不能理解多爾袞的行動,但他仍相信自己的判斷。怯懦並非是適合這狂人的形容詞,以多爾袞的性情來說,這樣子恥辱的竄逃,會對他以後在作戰時的心神狀態,有著無可彌補的打擊,所以他沒理由就這麽逃跑,那麽……

沒有給石崇繼續發揮智略的機會,就在多爾袞撤身飛退同時,控制住眾人體內真氣的那股力量開始運作,將他們的真氣激烈鼓蕩,不住在體內積蓄、提升威力。

任誰也知道,當真氣提運到頂峰,卻無處可以宣洩時,就會在體內瘋狂炸開,令人死得慘不堪言,而天草四郎似乎認為他們提運真氣的速度太慢,微一揚眉,以本身力量幫上一把,這樣一來,眾人只覺得一股澎湃內勁由周身毛孔急湧入體,混合本身真氣,頃刻間就超越了自己能夠控制的極限。

手足肢體,隨著真氣鼓蕩,慢慢地膨脹起來,就連與本身肢體結合的黃金龍巨軀,也在這股力量影響之下,有了失去控制的現象,只要再持續片刻,失控的真氣便能將他們逐一爆成血粉。

修為高上一個天位的石崇,情形是好過許多,但卻仍被箝制於萬物元氣鎖的束縛下,真氣鼓蕩,難受之至,特別是當天草四郎察覺到他尚有餘力,目光一瞥,天心意識加壓過去,石崇眼前一黑,腦中痛得幾欲當場暈去,兩手更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力量越聚越強,迅速超越本身所能負荷的極限,死亡陰影便在眼前,當眾人正以為真氣就要沸騰炸裂,爆體而亡,充盈於體內的力量卻驟然有了去向,順著經脈湧向手掌,被一股不屬於自身的天心意識凝聚增輻,提升至應有殺傷力的數倍之後,如洪流潰堤般轟發了出去。

(怎會如此……難道是……)

石崇的智慧,在此時的應變上,明顯遜了一籌,在他要采取動作之前,體內沸湧的真氣,已經不由自主地合掌擊出,與周圍黃金龍陣的龍騎士群一起,近百道天位力量攻擊,在下一刻貫穿了天草四郎的身體。

“哇啦……”

一聲痛哼,大量鮮血由天草四郎的口鼻噴湧出來。情形就與之前的陸游類似,但盡管黃金龍陣的攻擊威力被大幅提升,如果天草四郎有心防禦,齋天位絕頂天心意識,力量高度凝聚之下,應該可以輕易盡擋這些攻擊。

然而,他卻沒有這樣的打算,非但不做任何防禦,還以全力壓制自身的護體氣勁,任那洶湧而來的天位氣勁,在自身最弱的一刻,貫穿身體,體內連續發出骨爆脆響,登時重創。

近百道的強力攻擊,自不同角度貫穿身體,那情形就只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襤褸破損的衣衫,現在除了血汙,更呈現焦黑狀態,慘不忍睹。

嚴重的傷勢,換作是別的天位強人,這已經是致命重傷,但步入齋天位的境界後,卻是直至此刻才分外顯出其強絕神效。攻擊才一停,天草四郎的傷處便迅速止血,焦黑壞死的肌肉部位,以超乎想像的新陳代謝速度進行生長愈合,從內部的斷碎骨頭開始,將傷勢痊愈過來。

“這……這是什麽東西?天草四郎果然是魔族啊!”

不明究理的龍族騎士,只是把這異常的自愈效果歸咎於魔族體質,但知悉天位力量每一階段變化的石崇,卻很清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比魔族體質更為快速,比乙太不滅體更為完美的自我痊愈效果,就在眾人眼前展現,才只是一眨眼功夫,鼻端仍滿溢著濃濃焦臭氣味,但天草四郎的身體已幾乎找不到傷口,盡是新生之後的強健肌肉。

“呵……怎麽一點傷都沒有?明明都已經這麽痛了說……天位力量,真是個惱人的東西……無怪鐵木真陛下最後是那樣駕崩殯天……”

低垂著頭,天草四郎喃喃自語,這些話隨風飄到每個人耳裏,能夠理解他想法與意志的,只有寥寥數人。

“不夠,再來啊!”

天草四郎劇喝一聲,雙臂翻掀卷動,氣浪狂卷拍向四周。沒有實質殺傷力,但每一個被氣浪觸及的龍騎士,體內就如適才那般,再次起了不由自主的變化,真氣翻湧,超越本身極限的強大力量迅速積蓄,跟著便轟發出去。

“天草,有事慢慢講,你別……”

石崇的態度顯得很詭異,因為從急惶的聲音聽起來,他是認真想要阻止天草四郎的自毀行為,只是,沒等他再次有機會說話,強絕的天心意識便控制他身體,令他身不由己地與龍騎士聯手,全力轟擊向眼前的目標。

霹靂震響,風雲變色,由多股天位力量激蕩所形成的沖擊波,令得每個人都拿不穩身形,一面朝前狂轟,一面卻往後退去。

強光與煙塵,令他們完全看不清前方景物,高度密集的力量亂轟之下,就連空間本身也出現了異樣的晃蕩,在這樣的情形下,受攻擊的一方究竟會如何,他們根本都無法想像。

(沒想到天草他會這麽做,這是得到突破的代價嗎?)

盡管身體不受自控,但石崇仍能思考,也終於明白適才多爾袞為何不戰而走,那並非因為怯戰,只是因為不需要再戰。在那短短的目光交會中,多爾袞一定已經看出了天草四郎眼中的死氣。

以多爾袞的自負,他會挑戰一名比自己更強的敵人,卻絕不會留下來與一名已無生意的高手死戰,是以立即撤身而走,不願參與這場結果早定的戰局。

登上了現今無人能及的天位頂峰,可以輕易雄霸天下,但卻立即選擇自滅,石崇雖然情感上無法認同,卻隱約能猜想到其中原由。盡管他不願意成為這無聊行為的幫兇,但在身體完全受人控制的此刻,他只能坐視事情的發生。

一旦步入齋天位,受到自我痊愈的高度防護,當傷勢出現,即使不用運功,肉體也會自我愈合。這樣的本事,在實戰時是無可取代的夢幻能力,比乙太不滅體更為優異,但是在這時,卻成為天草四郎的最大障礙,除非攻擊的破壞力大於自愈速度,否則即便有著自滅之心,也無法做到。

承受攻擊的一方,傷勢理所當然地不會好過,但發動攻擊的一方,也絕不輕松。受到高層次的天心意識控制,發揮出超越本身的攻擊力,時間一長,肉體就無法負荷這樣的損耗,即便是有黃金龍作為發力支撐,也不足以維持這超越本身極限數倍的攻擊。

“啊──!”

在霹靂爆炸聲中,開始有黃金龍騎士發出慘叫,被一股由體內倒卷而出的大力,粉碎內臟、骨骼、經絡、血肉,整個人連帶身下的黃金龍,被扭曲擠縮成一個球體,越縮越小,最後在巨爆聲中化為一團血粉。

見到這幕景象,恐懼表情開始在其他黃金龍騎士面上出現,直至此刻,他們才終於明白,不但事關於己,而且自己已經在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只是縱然明白,當遠較他們為強的石崇都尚未取得肉體支配權,他們也只能在恐懼中,竭力把每一分精元都往前轟。

一個接著一個,黃金龍騎士像是某種消耗品一樣,激烈而迅速的爆炸消逝,幸好,這情形並不持久,當黃金龍騎士因此銳減近二十名成員,密集轟擊持續一刻鐘之後,石崇忽然覺得身上的壓力一松,手指可以微微翹動,不久,盡管龍族騎士仍受到控制,但自己卻已經奪回肉體自主權。

這當然只說明了一件事:天草四郎已經極度傷重,無力再維持對其他人的控制了。

明白這個事實,石崇感到些許黯然,他可以選擇停手,但此時,他卻決定尊重天草四郎的意志。

以石崇的力量,運力於目,自然看得清楚,在煙霧中的那個人形已經殘缺不全,如果這代表了天草四郎的堅持,自己找不到理由去阻止,或許這裏沒有任何一個人夠資格阻止。

真的沒有嗎?

有一個人,自從天草四郎展現實力以來,就被人忽略了存在,眾人看見他躍入逆行時舟的法陣範圍,被黑暗冥氣所吞噬,但由於天草四郎的攻擊,一時間忘記了這個被困在黑暗冥氣中的男人。

事實上,當天草四郎以齋天位力量,破壞石崇的施法,黑暗冥氣就不再具有威力,只是不想讓他出來攪局,破壞了原本可以輕易操控的局面,所以用力量將他封鎖在黑暗冥氣之中。而當天草四郎已無法繼續控制周圍,繼石崇之後,力量只遜之一籌的他,終於突破封鎖,成功回覆行動力。

“住手!”

不單單僅是突破封鎖,由黑暗冥氣中沖出來的花天邪,赫然還能爆發出強猛勁力。一直在黑霧中目睹著所有事態演變,卻被封鎖住行動,他不斷地試圖掙脫、突破封鎖而出,力量一直催升在頂鋒,不知不覺中赫然又有所進步,而當花天邪終於破鎖,他不單單震潰黑霧,力量更掃向四周,把所有黃金龍騎士都給掃震出去。

天草四郎力量的急遽衰退,當黃金龍陣潰散,掃離開本來位置十尺,龍騎士也都回覆了行動能力,所有攻擊也都停了下來。

“你曾經說過,打贏了就跑,這是最要不得的事,你現在卻想打贏了就跑嗎?天草!”

巨吼一聲,花天邪朝著天草四郎急射過去,爭取時間,不讓天草四郎再次把他給封鎖起來。

“想打贏了就跑,你沒有這資格,你還沒有打贏我,現在夾尾巴溜走不是太早了嗎?”

花天邪大喝道:“天草四郎,你過去親口答應過要替我作三件事,這三件事還沒做完前,你哪裏也不準去,給我留下!”

言語激烈,諷刺性十足,但那急切的吼聲,卻毫無掩飾地表露了花天邪的心情。在場所有人都不會相信,一個曾經親手弒殺兄長,冷血無情的人,現在竟然這麽焦急地想要挽救某人的生命。

意識已經不太清醒,在朦朧的昏沈中,天草四郎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了那道急速向己沖來的人影。

高速充分表示了魄力,這點天草四郎是感覺得到的。在這世上,他的親友已經所剩無多,這個性情相投的倨傲男子,不管從哪方面看,也算得上是他的友人,當人生的最後時刻來臨,盡管見不到織田香,但能夠見到這名忘年友人,也是一件相當溫暖的事。

“你欠我的第三件事,我要你現在就實現,天草,你不準……”

焦急的聲音,似遠似近的傳來,聽在耳裏,心情起著漣漪,但在給予回應之前,天草四郎為之訝然,一種奇異的靈覺波動,讓他發現了花天邪身上的不尋常。

……怎會?為何之前完全沒有發現?是因為自己的能力太過低微嗎?竟然沒有能察覺,這個小朋友身上存在著不應存在的東西……萬物元氣鎖!

萬物元氣鎖,是天心意識的高等運用,雖說只要擁有強天位頂峰修為,就可以嘗試施展,但要真的發揮效果,不讓人輕易破解,沒有齋天位天心意識為基,是作不成的。

九州大戰之後,能夠成功突破極限之壁,臻至齋天位力量,自己可以說是第一人,而新一輩高手中,擁有足夠修為施放萬物元氣鎖的,就只有遠飏海外的劍仙李煜,和已然殞落在雷因斯內戰中的絕世白起。

李煜成功修至高等天心意識,是這一兩年的事;白起則是難得離開雷因斯。而且以這兩人的性情,若要出手對付花天邪,定然是一舉擊殺,不會多施這等手腳,而花天邪本身也似對此一無所知,這些……

除此之外,這道萬物元氣鎖,究竟是用來封鎖什麽呢?萬物元氣鎖的施放,必然有其針對目標,而隨著應用方式不同,範圍也極為廣遠,從封鎖氣勁、消除記憶、鎮壓傷勢,變化萬千,在實際接觸之前,是無法預測的。

一個想法在腦裏出現,天草四郎面上出現了詭異的笑容……

“我委托的第三件事,天草四郎時貞,珍惜你的生命,不準……”

花天邪的巨吼忽然止住,並非出於本願,而是被一只支離破碎的手臂,強而有力地掐住咽喉,給提了起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近距離之下,看得很清楚,天草四郎的肉體只剩下一半,但這只指掌不全的手臂,卻仍有足夠力量,穩穩壓制住花天邪的反抗。

“小夥子,沒有人可以永遠居於高位,你以為你每個命令都會被實現嗎?”

冷冷的語調,天草四郎的力量隨之發出。花天邪只覺得一股勁道侵入體內,扭曲壓迫著各處經脈,劇烈痛楚,令得意識漸漸模糊不清。

在眾人眼前,則看到花天邪就像不久前的黃金龍騎士一樣,肢體扭曲,表面皮膚就像幹枯的百年老樹,所有精氣血肉,快速朝著體內某處吸攝源頭流去。

生死關頭就在眼前,無論是石崇,或者黃金龍騎士群,都還沒有決定是要出手相救,亦或者保持沈默,一瞬間,天草四郎放開了手,重重一掌反拍在花天邪頭頂上。

力量,與充沛的天地元氣,一起由頂門要穴灌入,迅速走通四肢百骸,體內混亂而近乎枯竭的氣脈,仿佛被一道清泉流過,更好像、好像有什麽一直被淤積在體內深處的東西,被解放了開來。

能量仍然從頂門灌入,而且除了力量,好像還有著某些不同的東西。像是片段的記憶,又像是強烈的情感,全都化成了滔滔的意識洪流,猛烈地沖擊灌入自己的意識當中。

喜、怒、哀、樂,像是重新經歷另一遍人生,千百種情感與記憶,此去彼來,恍惚中,花天邪不知身在何處,只聽見一個平和語音,猶如朝日晨鐘,筆直透入靈臺。

“你是帶著不平與怨忿的期待,生出到這個世上來的,傳說,輪回能洗滌人們的記憶與怨忿,不管你有多少的不平,多走過一趟兩千年的人生,應該就可以平覆你的不甘與遺憾了吧!”

聲音來自前方,像是迷霧中的指引燈光,讓本來浮沈於意識之海的靈魂,找到了清醒的方向。

“從今以後,別再過你應該過的人生,去過你想過的人生吧!”

順著聲音,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張微笑臉龐,理智迅速與畫面連上,本來以為會看見天草四郎傷痕累累,滿是血汙的殘破肉體,但卻看見的卻是一抹淡淡形影,仿佛日光下的鬼魅,形影越來越淡,與日光同化,漸漸分解成透明的光影。

只是一楞,花天邪立刻了解眼前的景象代表什麽。

“天草……”

“皇大猩猩、陸老兒,都找到了他們人生的延續火焰,小朋友,我要對你說聲謝謝,至少因為你,我現在並不覺得寂寞。”

“天草……第三件事你還沒有幫我作到,這麽樣就想走了,我……”

當光影透明到幾乎與日光同色,花天邪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出奇地,胸中滿溢著一股悲愴的情感,即使親生父親亡故、即使親手弒殺兄長,都不曾有過這樣悲傷的感覺,為何會在此時,令自己無法從容面對呢?

這個人,這個家夥,只是一個執著於無聊情感,可被自己利用的工具,為什麽自己就要為著他,心情這麽激動難靜呢?

手掌再次拍上腦門要害,但和上一次相比,這次非但感覺不到重量,那幾乎透明的掌心,甚至穿透了頭頂。可是,花天邪仍然感覺得出來,這不是傳功,而是一種像長輩對小孩子的摸頭,一種自己記憶中全然陌生的動作。

“第三件事嗎……就當作是,我撒謊了吧……保重了,孩子。”

之後,當天草四郎這麽微笑說著,在眾人眼中消散成無數光影,剎那間貫串身體的顫栗感與深沈悲痛,花天邪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生平的知己。

而從後方看著花天邪顫抖的肩頭,石崇也約略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同時多少有著感嘆。

望向花天邪身前的那片空蕩,三大神劍從此永逝其一,劍爵以最符合他性情的方式,燦爛地走完了今生。這是之前所不曾料到的事,話說回來,這場皇城之戰,實在是已經承擔了太多的變數,幸好,最終結果仍然沒有超乎預期效果。

“石君侯,我們是否應該去……”

從震驚中定下神來,幾名為首的黃金龍騎士向石崇請示,眼中寫滿著不安。

戰鬥已經結束,但最重要的目標陸游卻逃離此地,若然讓他養好傷勢,重新反撲,必然重演昔日天草四郎殺上升龍山的慘狀,單單憑著陸游一人,已經足夠滅絕龍族了。

“不用擔心,陸老兒可不是天草四郎,沒有齋天位力量,就算他能逃出生天,那樣子的殘破肉體,也不可能讓他繼續發揮力量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

“呵呵,各位放心吧,你們忘記了嗎?日賢者多爾袞大人已經追出去了,有他出手,陸老兒有死無生,絕不會對我們有什麽妨礙。”

想到多爾袞在一刻鐘前就已經脫離戰場,去追殺陸游,一眾龍騎士的心情為之大定,只不過多少仍是有些憂慮,多爾袞也是重傷之身,即使追上陸游,萬一仍然給他逃逸,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把這些擔憂表情都看在眼裏,石崇的心情卻鎮定得多,也許多爾袞不足以致陸游死命,但是埋伏在城外的最後一著王牌,自己的對等盟友,卻一定能夠及時出手,為其恩師帶領完人生的最後一程路。

大步狂奔,兩旁的道路、樹木激飛倒退,已經失去視覺的陸游,筆直朝前方奔馳,刮起旋風與煙塵,破壞著所經之處的一切。

連飛行在天上的能力都沒有,被天草四郎一擊送出中都皇城之後,陸游就像失去理智與思考能力一樣,憑著最後的求生本能,朝前方急奔。

一種原始本能告訴他,危機仍然存在,那股屬於多爾袞的霸氣,正緊追著自己,要將這窮途末路的一代宗師給了結。

逆行時舟造成的傷勢非同小可,誠如石崇所言,除非擁有齋天位力量的自我痊愈,或者是能夠催運乙太不滅體,不然縱使能逃脫生天,陸游也不能將已經支離破碎的肢體回覆過來。

幹枯、殘破的肢體,隨著奔馳的激烈動作,不住地碎裂散下,還沒碰觸地面,就化為煙塵散開,從手指、腳掌漸漸往上蔓延,盡管看不見血,但卻是比什麽都實際地表達生命消逝的訊息。

如果有人能從旁望來,就會看到一具殘缺不全的幹癟軀體,以詭異的高速沖行。當堅持、意志、武者魂魄消失無蹤,什麽劍聖、一代宗師之名,都與這扯不上關系,所剩下的,只是一團受本能驅使而狂奔求生的肉塊而已。

在多爾袞眼中,這等型態無比的醜陋,也特別令他難以忍受,如果說自己與陸游還有幾分道義責任須盡,那麽將他在此了結,不讓他以這醜陋型態存在下去,就是自己該做的事。

緩緩揚起手臂,多爾袞預備轟發拳勁,但就在發勁前一刻,猛烈破風聲響起,前方景色忽然變得有些模糊。

(這是……)

察覺到異常的多爾袞,迅速後退,下一刻,洶湧氣浪迎面轟擊過來,像是奔騰中的野馬群,又好像是滔滔天河驟然傾洩,一發不可收拾的氣勢,朦朧中,更像是看見一些龐然巨物,一面在氣浪當中翻湧,一面撲擊而來。

“龍?”

訝然於自己看見的東西,下一刻,痛楚在身上各處出現,多爾袞怒吼聲中,將剩餘功力鼓蕩狂震,全力爆發下,將纏在身上的七道龍影給震得粉碎,消失無蹤。

龍影破碎,淡化成原本的長鞭形象,與多爾袞的護身氣勁稍稍一觸,立即倒退回去,只是,這時多爾袞的位置已經較之前倒退了百尺有餘,察覺到這件事的他,對本身有一種屈辱的怒氣。

(用鞭子的高手……是那人來了?)

在多爾袞思考的時間裏,盲目朝前方奔馳的人,沒有察覺到附近的樹木道路已經被亂鞭氣浪摧毀凈空,仍是以高速向前沖,直至深埋於心內的原始本能,終於對大腦發出警訊,肉體才正式停了下來。

“誰……”

破損不堪的肉體,甚至承受不了急沖驟停的反震力,才一停下,本已呈現半碳化狀態的半截右臂,立刻灰飛湮滅,但肉體卻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樣,只是發出一聲細微的問話,將剩餘的功力全數轉作護身真氣,提防突襲。

肢體不全,防禦姿態卻仍是無懈可擊,這或許可以看出白鹿劍聖的超凡修為,但這些並無法改變接下來發生的事實。

無風也無聲,一道鞭影毫無預兆地當頭打下,輕易破碎護身氣勁,轟然聲響中,已經腐朽的年老肉體,沒有濺出半滴鮮血,只是像被打碎的瓷器,碎裂四散,煙塵順風飄揚,幾下子就散逸無蹤。

名動風之大陸,兩千年來穩坐天下第一人的劍聖神話,就這樣被一鞭打散,隨著他的堅持與理想,一同被不住前進的時代給拋諸在後。

而凝望著漸漸散沒於空中的煙塵,將鞭子卷回腰間的他,有些許的沈默,雖然說不上傷感,但絕對是與開心、快意相反的情緒。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盡管不曾期待過,但心裏一直很明白,站在不同立場的兩人,終究會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