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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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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馬驛是座三面鄰水的小鎮,向西六十裏便是雲林禪寺。由於地處漢州要沖,每日南來北往的客商絡繹不絕,鎮子上客棧酒樓林立,十戶人家裏倒有五戶靠此營生。除此之外,便多是一些漁民腳夫、商販工匠,民風甚為淳樸。

日暮時分,鎮南頭的百年老店“知香居”漸漸熱鬧了起來,偌大的鋪子裏,三三兩兩的客人將桌子都占據了。

然而知香居廖掌櫃看著生意上門,頭頂卻在冒汗。

這兩日生意火爆得有些離譜,除去往常那些行走於落馬驛之間的老主顧之外,不知怎地突然多出許多形形色色、來路不明的客人,這些人打扮怪異,言行放肆,出手更是闊綽,真不曉得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好在這些客人模樣雖兇,只要夥計們小心伺候著,卻少有在知香居內打砸鬧事的,只每到晚間必三五成群的來此呼喝鬥酒作樂,至夜半方散。不只知香居有此等怪事,落馬驛的其他茶樓酒肆也一般無二。

但這些客人卻無一在鎮上宿夜,令那些經營客棧的老板眼紅不已,竟生出選錯生意開錯店的感嘆。

在靠近知香居大門口的兩張桌子上,七八個怪模怪樣的客人,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兩名模樣妖艷的女子,彼此肆無忌憚的拼酒劃拳,高聲談笑,每半晌的工夫,便會讓小二再加上一壇子烈酒。

靠窗的一桌只坐了兩人,好似一對中年夫婦,背對著門口,讓人瞧不清他們的相貌。

他們來得挺早,卻只點了兩三個素凈的菜肴和一壺暖酒,徐徐啜飲少有言語,倒也自得其樂。

再過去靠櫃臺的兩桌又是另一群客人,旁若無人的喧嘩大笑,仿佛是在跟門口那撥人暗暗比拼嗓門大小。

當中的桌上,只坐了一個肥頭大耳、滿臉堆笑的和尚。這和尚不忌葷腥,叫了一整桌的大魚大肉、野味河鮮,獨自一人喝酒大嚼,好不快活。

最靠裏的角落裏,靜靜坐著三個漢子,身邊放著圓圓尖尖的寬大鬥笠,竟是一副漁民打扮。

這三人靜坐不動,時不時的悄悄擡眼朝門外張望,桌子上的酒菜卻一直動也未動。

另外四五桌的客人,倒都是一些老主顧,讓廖掌櫃瞧上去可順眼安心多了。

忽然門口有一人聲如洪鐘,高聲問道:“掌櫃的,裏面可還有空桌子?”一名身材魁梧的紅袍老者黑發鐵髯,威風凜凜站立當場。

身旁並肩立著的,是一個瘦小枯幹的黑袍老道,面色漠然,雙目精光內斂,不怒自威。

在二老身後,侍立著四五個弟子,道俗各半,卻也是清一色的紅黑裝束,神精氣足,背後負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那紅袍老者目光掃過廳裏,瞧見門口的兩桌人,鼻子裏禁不住低低的哼了聲,卻也沒說什麽。

再看到當中那桌上坐著的和尚,目光中更是充滿不屑,但想著此來雲林實有要事在身,不便另生事端,只能強按捺下不悅之情。

這幾人一進門,知香居中的客人反應又各不盡相同。

角落中那三個漁夫打扮的漢子將頭低下,有意無意的側轉過臉去,靠窗的那對夫婦則是渾若不覺,依舊把酒小酌。

那和尚卻哈哈一笑,停下杯箸說道:“淡怒真人,姬老爺子,您二位也到這落馬驛來啦?莫非是為了丁小哥的事情?”

這紅袍老者正是姬別天,他與淡怒真人聞知丁原犯下了殺害一愚大師的重罪,被幽禁在雲林禪寺之中,擇日便要公審處置,便立即從翠霞山趕來。

路經此地天色已晚,眾人便打算在落馬驛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再登門拜訪雲林禪寺。

不料,這鎮子上驀然間到處都是來自南荒漠北的魔門群豪,將各家酒肆茶樓擠得滿滿當當,一路尋來才找到了知香居。

姬別天進門時已看見門口的兩桌人裏,多半是昔日追隨紅袍老妖夜襲翠霞山的南荒高手。

如今紅袍老妖已被年旃、丁原等人打得落荒而逃,南荒尊主的寶座已歸年旃。不用說,眼前的這幫人定是奉了年旃之命,打算圍攻雲林禪寺救丁原的。

這些人囂張慣了,在雲林禪寺的眼皮底下居然依舊放浪形骸,不隱行蹤,明擺著是不把天陸正道放在眼裏。

姬別天生性火爆,疾惡如仇,要依著他的性子,本欲出手好生教訓一通這群肆無忌憚的妖孽鼠輩。

可現下為著丁原之事,正魔兩道各路人馬,無數高手都風集雲聚齊齊匯往雲林,處處彌漫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此時動起手來橫生枝節,勢必惹出許多無謂的事端,所以此老才能睜只眼閉只眼權當不見。

況且,姬別天早就看到,除了南荒的這群人,另外兩桌上坐著的人,竟來自漠北一脈。這群人裏面有兩個也算是他的老相識,去年幽明山莊一戰中,更曾攜手並肩闖關突圍,都是漠北魔道有數的人物。

念在這分“交情”上,姬別天不願多事也就罷了,卻沒曾想到,坐在當中一桌的那和尚,卻恁的不識趣,滿臉笑嘻嘻的上來搭訕攀交情。

假如姬別天和淡怒真人與這和尚果真有些淵源也就罷了,可惜偏偏對方是天陸九妖中最陰險狡詐、令人不齒的一位,連南荒群雄都敬而遠之,同在一家酒肆也不願與他同桌,更不肯與他搭話,何況是翠霞六仙中人。

姬別天鼻子裏重重一哼,故作沒聽見,又叫了聲:“掌櫃的,可還有空桌子?”

冷不防門口一桌中有人冷冷笑道:“有沒有空桌子自己不會長眼睛瞧麽,扯著那麽大嗓門,吵得人耳朵都快聾了,掃了我們兄弟的酒興。翠霞六仙的架子可真大。”

姬別天眼中怒光一閃便要發作,卻被身旁的淡怒真人一把按住胳膊,低聲道:“姬師弟,莫要生事。”

對於這位鐵面無私、低調幹練的二師兄,姬別天頗多敬重,森寒的目光從那個出言不遜的中年文士臉上一掃而過,直如兩把利劍穿進對方的眼睛。

那中年文士被姬別天盯的心頭打了個突,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服軟,惟有故作不屑的低哼一聲,卻也不再惡語挑釁。

一個已忙的暈頭轉向的夥計趕忙迎上來道:“幾位客官,對不住,這裏的桌子已經全滿了,要不小的去和那位大師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並成一桌?”

姬別天眉頭大皺,心裏一百個不願意與唐森這種小人同桌,剛打算推辭謝絕,出門另找一家,卻聽見靠窗那婦人柔和的聲音說道:“淡怒真人,姬仙友,若不嫌棄,何不妨請來同坐?”

淡怒真人拂塵一掃,凝目朝那桌望去,頷首一禮道:“水仙子,蘇仙友,原來二位賢伉儷也到了。十餘年前與二位翠霞一晤恍然如昨,卻不知別來無恙否?”

知香居裏立時起了一陣騷動,數十道目光齊齊朝靠窗的那桌瞧去,眼中且敬且畏,更摻雜著些許驚喜。

一幹人都未曾料到,自己能有幸與蘇真夫婦同在一間酒肆中喝酒,此次回去也可向旁人鼓吹一番。

更何況,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蘇真夫婦與丁原淵源深厚,性情相投,這兩人出現在此地,也必定是為了解救丁原脫困而來。

蘇真乃百餘年來威震天陸的魔道十大高手之一,一身修為震古鑠今更兼精通奇門遁甲,足智多謀,七十餘年前,僅憑一人之力便攪翻了天陸正魔兩道。

而水輕盈出身三大聖地之一的南海天一閣,號稱百年以來天一閣最傑出的嫡傳弟子,與蘇真的一段姻緣,早在正魔兩道中傳為佳話(雖說正道中多數人可不會這麽想)。有這兩人在此,救丁原脫困的把握無疑又會多上幾分。

當下就聽有人竊竊私語道:“這下好啦,連蘇老魔和水仙子都來了雲林,那些個臭和尚有得好果子吃啦!”

又有人道:“那可不是?想當年蘇老魔兩闖雲林,金佛題字,把個雲林禪寺折騰得,嘿嘿,就差跳腳罵娘了,這回我看雲林的那些和尚怎麽收場。”

這些人只小聲嘀咕著,卻沒一個真上前向蘇真夫婦打招呼。蓋因蘇真孤傲怪僻的脾氣早為眾人熟知,誰也不敢去自討沒趣。

水輕盈嫣然一笑,回答道:“難得真人尚記得十年前的舊事,而今回首確也不勝感慨。貴派於丁原的再造栽培之情,愚夫婦更是感同身受。”

淡怒真人微微一笑,在水輕盈對面落坐。

姬別天站在原地略略猶豫了片刻,就聽見蘇真已開口說道:“姬別天,久聞閣下海量,仙法修為上你贏不了蘇某,不曉得在酒量上是否也同樣遜色?”

姬別天心中詫異,他與蘇真從來就沒對上過眼,曾經為了丁原的事情更弄得如同仇敵,蘇真斷沒有主動邀自己喝酒的道理。

他哪裏曉得,蘇真這麽做,一為丁原當年師出翠霞,二為欽佩老道士的壯烈赴死,三更為與愛妻久別重逢不願違拗了她的意願,這才順手給翠霞派一個面子。

姬別天怒眉一揚,大馬金刀的在淡怒真人身旁坐下,叫道:“掌櫃的,先上十壇好酒來!”

身後一班翠霞派的弟子,說出來也可算天陸數得上名號的人,但尊長在前均肅然侍立不發一語。

如此森嚴的門風,確可令旁人側目,可春風化雨偏調教出丁原這麽一個性格張揚、我行我素的弟子,也算異數。

姬別天換了個大碗,也不多話,拍開酒壇封泥滿滿倒上,一口鯨吞碗底不留滴酒。

蘇真淡淡一笑,也照樣拍開一壇酒,依舊用他的小杯自飲自酌,看似不如姬別天豪氣,可酒壇見底的速度卻不遑多讓。

須臾之間,兩人的手又各自抓起了另一壇酒。

水輕盈見狀嫣然一笑,輕聲問道:“真人,此來雲林可是為了丁小哥的事情?”

淡怒真人點頭低聲道:“不錯,水仙子與蘇仙友不也正為著此事麽?”

水輕盈道:“愚夫婦確也是前來替丁小哥說情的,說什麽輕盈也不敢相信他會殺了一愚大師。莫說丁小哥與一愚大師素昧平生,無仇無怨,即便以丁小哥為人來講,他若要為難一愚大師,也一定會如前次那般光明正大的找上門去,幹什麽要使此背地偷襲的伎倆?”

淡怒真人不置可否,道:“丁原這孩子行事是太過囂張了些,但本質卻絕不會錯。”

蘇真一邊與姬別天埋頭拼酒,一邊細聽二人交談,聞言不由冷哼道:“原來真人心中早就明白,那為何當年偏偏將丁原逐出了翠霞?”

淡怒真人搖頭道:“這是淡言師弟生前的決定,其中苦心,貧道也不便妄言。”

水輕盈輕嘆道:“可惜了淡言真人,一代翠霞宗師,最終竟落得如此下場。也難怪丁原那孩子會單槍匹馬闖上雲林,又在雲夢大澤中險些殺了一執大師。”

蘇真冷笑道:“丁原如今行事,哪裏還有一點囂張的樣子?若換作老夫當年,不拆下雲林禪寺半邊圍墻,又怎配得起‘血性義氣’四字?”

姬別天已兩壇烈酒下肚,臉上通紅一片,又拍開第三壇酒的封泥說道:“蘇老魔,也不用你去拆雲林禪寺的圍墻了。你沒看見這裏坐的這些南荒、漠北的人,三兩日內,雲林禪寺必定會有一場血戰,大可遂了閣下心願。”

蘇真不以為然道:“笑話,蘇某快意恩仇,真要想找誰家的麻煩,又豈用借手他人?況且自從一心大師圓寂後,區區雲林禪寺上千僧眾,已無一人堪入蘇某法眼!”

他這話淡淡說來,嗓音並不高,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雖是狂妄,卻無人敢譏諷反駁,縱是脾氣暴烈如姬別天者,也僅止低低哼了聲。

水輕盈怕又引起爭執,移轉話題問道:“真人,您與姬仙友拜訪雲林,只怕也不是僅做旁聽這樣簡單吧?”

淡怒真人回答道:“實不相瞞,貧道與姬師弟同樣是為丁原說情而來。他雖然已被逐出翠霞門墻,但終究也是淡言師弟苦心造就的嫡傳弟子,若就這樣負上殺害一愚大師的罪名,被雲林禪寺處決,於公於私,翠霞派皆不能坐視不理。”

水輕盈展顏道:“若能有貴派出面勸說保全丁小哥,自是再好不過。”

蘇真卻咦道:“姬別天,昔日在越秀山時,蘇某曾親眼見你要掌斃丁原,怎麽今日又會親赴雲林為他求情?看來,明天的日頭可是要打西邊出來了。”

姬別天一掌拍得桌子上的杯盞碗碟都跳了幾跳,低喝道:“蘇老魔,當日越秀山上要掌斃丁原的確是老夫;今日要想救丁原脫困的,也還是老夫。前者因他罔顧綱常,觸犯門規,後者是因老夫絕不相信,他會做出殺害一愚大師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況且幽明山莊一戰,丁原於老夫父子皆有救助之恩,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何不對?你要是為了小兒女的事看著老夫不順眼,盡可拔劍一戰,姬某修為縱有不如,也不會有半點含糊。但拿這些不鹹不淡的風涼話來擠兌老夫,休怪老夫不給情面!”

他滿以為對方也會怒目相向乃至拍案而起,孰知蘇真竟哈哈一笑,悠然舉起酒杯道:“姬兄一番話,倒讓蘇某今日對閣下刮目相看。你我且盡此酒暫作一別,來日蓬萊仙會上,蘇某再與姬兄把酒共飲!”

他仰頭喝幹杯中烈酒,面不改色飄然起身,從袖口裏取了錠銀子放下,說道:“盈妹,天色不早,咱們還是趕快上山,不要讓雲林禪寺的和尚以為蘇某又撿著大黑天的來找他們麻煩。”

水輕盈淺淺含笑,跟著起身告辭道:“真人,姬仙友,後會有期。”

姬別天大是錯愕,久聞蘇真行事喜怒不定,來去無端,今日總算又見識了一回。

他微一皺眉問道:“師兄,咱們要不今日就跟在蘇老魔夫婦身後上雲林禪寺去?以蘇真的性情,雲林禪寺一不肯放人,雙方必定會鬧翻,不定又是場惡戰。”

淡怒真人沈吟片刻,點頭道:“也好,但咱們走得稍晚些也是無妨。”

姬別天看看桌上的酒杯,立刻明白了淡怒真人的顧忌。

倘若翠霞派與蘇真夫婦一前一後幾乎同時抵達雲林,又都是為丁原開脫說情而來,難免會惹人疑竇。

現下這種微妙當口上,一舉一動都得小心謹慎些才好。

他無意之中一轉眼,卻發現不知何時唐森也已離開了知香居,一名夥計正在收拾桌上的杯盞狼藉。

打從門外又來了一撥人馬,與蘇真夫婦只是前後腳的工夫,為首一人滿臉胡子,相貌粗豪,眼裏一股子煞氣。

他的左肩膀上似乎剛被人砍了一刀,傷得不輕,半幹的血跡赫然染紅身上黑衫。再看身後四五個同伴,也都是掛了點彩,卻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剽悍神情。

淡怒真人垂首低眉,似是入定,卻以傳音入秘道:“姬師弟,這夥人是漠北戮情崖的高手,咱們不必理會。”

姬別天悄悄頷首表示明白,他心知師兄訂下客棧後,又故意出入酒肆,絕非為了解饞之想,而是想借此機會暗中查探情勢。

漠北戮情崖是當地數一數二的魔道大派,山主尤怨一身修為絕不遜色於正道七大劍派的頂尖高手,不想竟也來了雲林。

那黑衫老者正是尤怨,他剛一跨進門,裏面兩桌的漠北群豪便紛紛起身拱手招呼道:“尤山主,原來你也來了!”

相比之下,靠門兩桌坐著的南荒魔道高手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當年尤怨未曾在戮情崖開山立宗時,也曾有數年游走於南荒各處,沒少招惹大小麻煩,直到後來觸怒了紅袍老妖,遣出門下的別雲五鼎追殺千裏,才將尤怨趕到了漠北。就這個疙瘩一直未解,雙方這麽一碰面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尤怨大步走進大堂,先是向漠北群豪拱手還禮,爾後大剌剌在唐森空出的桌子旁坐下,身後的部眾也跟著落坐,便有人叫嚷著上菜上酒。

他自然也瞧見了翠霞派的一眾高手,更認得姬大胡子。

去年幽明山莊一戰,尤怨隨古大先生身側力闖重圍,九死一生,委實掙下了不薄的名聲,隱然已成一方霸主。

他剛一落坐,便聽一個漢子粗聲問道:“尤山主,昨個兒晚上見你還好好的,怎麽一天的工夫就掛彩了?”

尤怨縱聲大笑道:“這點小傷算個屁。老子剛才與雲林禪寺的幾個禿驢幹了一架,雖說挨了一刀,可也廢了他們三個,準保教這些窩囊廢以後看見老子就滾得遠遠的。嘿嘿,這筆買賣做得值啦。”

姬別天聽他話語粗俗狂妄,禁不住一皺眉頭,猛灌了一碗烈酒。

那邊的漠北魔道眾人十有八九都鼓掌喝彩,紛紛道:“尤山主,您這下可為咱們漠北同道掙了臉面。那些雲林禪寺的賊禿,平日裏一個個趾高氣揚,喳喳呼呼,真格的拼起命來,還得靠咱們兄弟。”

冷不丁的有人陰陽怪氣的譏諷道:“尤山主果然了得,不說當年惶惶如喪家之犬逃離天南,單就今日對上雲林禪寺幾個不入流的小和尚,也能挨上一刀,還洋洋自得,這分金鐘罩、鐵布衫的皮厚把式,咱兄弟想學可也學不來。”

尤怨臉上煞氣一騰,啪的拍案低吼道:“哪一個膽敢取笑你家爺爺,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

門口一桌懶洋洋的立起一人,滿頭卷曲的紫發分外紮目,斜眼撇嘴冷笑道:“尤怨尤大山主,一別五十多年,貴人健忘,竟連商某也不認得了麽?”

尤怨一楞,想起約莫五十多年前自己橫行南荒的時候,曾與雙星堡商氏昆仲交惡,後來使毒廢了老大商雄的一條胳膊,自己卻被老二商傑打成重傷。也因此之故,其後別雲五鼎聯手追殺,尤怨負傷不敢硬撼,被迫遠遁漠北。

他進門的工夫商傑正好背對著自己,一時也沒在意,不料這時候突然跳將出來。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人這一撞上,頓時新怨舊仇一古腦的湧上心頭,尤怨猙獰一笑,森然道:“老子當是哪只野貓在叫喚,卻原來是雙星堡的商老二,失敬失敬,不知令兄一向可好?”

商傑獰笑道:“尤怨,天幸讓老子在此地遇見你,咱們五十年來的老帳正好算上一算!”

翻手取出一對日月飛輪,“鏗鏘”一擊頓起沙啞難聽的金石之聲。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南荒與漠北的兩路人馬各有一二十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分成兩撥,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淡怒真人與姬別天見大戰尚未開打,這兩路為著解救丁原的魔道人馬,倒先內訌火並起來,當下一面暗中戒備,一面冷眼旁觀。

尤怨身後一名漢子唾了口濃痰,破口大罵道:“你奶奶的,咱們兄弟拼死拼活跟雲林禪寺的禿驢廝殺玩命。你們這幫兔崽子不幫忙也就罷了,還有臉坐在這兒說風涼話。今兒個老子不把你們一鍋端了,便將‘王’字倒過來寫。”

南荒那便有人笑道:“閣下把‘王’字倒過寫卻不知該念什麽?莫非是烏龜的‘龜’字麽?”

眾人一陣哄堂大笑,那姓王的漢子黑臉漲得通紅,怒吼一聲:“兔崽子找死!”身形一縱,雙手擎著對青銅鞭撲向對面。

忽然聽見靠窗有人在雙手鼓掌喝彩,銀鈴般的聲音咯咯笑道:“好熱鬧啊,丁大哥還沒救出來,南荒與漠北的蝦兵蟹將們倒先幹上了,本小姐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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