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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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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故築閣於海上。

依《天陸山海志》記載,南海碧波中有一仙山岐茗,空懸海上萬尺,為雲霓托起,不著於水。

山逾方圓數十裏,高過千仞,遍目紅楓勝火,終年如春。

岐茗多水,山間處處溪流潺潺,有如古箏幽鳴,有似琴音叮咚,更有飛瀑鏡湖,其色幽藍,清之見底。

山麓築有一閣,乃仙人所駐,常見劍光映霞,紫氣淩霄。

山中珍禽異獸,奇花異草不知凡幾,多為世間所無其地僅有。

每當日出時,紫霧漫天升於海上,絢光綺麗騰於山間,恰似紅塵仙境。

上面這一段文字,丁原昔日在紫竹林中曾有讀過,但只有親眼目睹時,才明白文中所述仍難及眼前景象萬一。若非身臨其境,又怎能相信世上居然果有懸浮於半空的山巒,有此如夢似幻之境?

因他依舊不可妄動真氣,故此一路由蘇真禦劍攜來,浩渺煙波中,岐茗仙山猶如璀璨珍珠鑲嵌海上,仿佛奪去天地中所有的靈氣。

水輕盈禦劍在前,眼看岐茗山越來越近,在眼簾裏越加清晰,身形反有些遲疑。一別個多甲子,仙山依舊人已白頭,心底不由感慨萬千。

忽然,海上亮起一道水色劍華,瞬間便到得近前。

蘇真四人收住去勢,只見一位二十如許的藍衣女子淩波雲頭,向著四人微微一禮,說道:“天一閣楚淩仙,見過四位仙友。”

水輕盈見藍衣女子面容姣好,肌膚晶瑩如玉,顯是修為精深,但她在南海時並未見過此女,亦未聽聞過楚淩仙之名,想來是天一閣近年所收的得意弟子。

故而,水輕盈也還以一禮,含笑說道:“楚仙子,愚夫婦遠來萬裏,欲求見安閣主當面,還望仙子代為通稟引路。”

楚淩仙道:“請問四位高姓大名,欲求見閣主所為何事?”

水輕盈答道:“小妹水輕盈,攜外子蘇真、小女芷玉與丁原公子有要事相求,望楚仙子替輕盈通稟一聲,懇請閣主賜見。”

楚淩仙聞言臉色微變,笑容在嘴角隱去。她上下打量水輕盈等人,說道:“原來你便是當年叛出本門的水輕盈!”

水輕盈幽幽一嘆道:“正是!”

楚淩仙手中光芒閃耀,湛藍色的淩波仙劍遙指水輕盈道:“水仙子,請恕晚輩無禮。六十餘年前,師門曾立下嚴令,若有發現仙子踏入南海地界一步,格殺勿論,晚輩惟有得罪了!”

水輕盈搖頭道:“此次輕盈一為丁公子求醫,二為負荊請罪,並無絲毫挑釁天一閣之心,又如何敢與楚仙子動手?”

楚淩仙一怔,但淩波仙劍仍未放下,沈吟道:“水仙子苦心,晚輩已能明白一二,奈何師門之命領銜不敢不遵,還請水仙子拔劍!”

蘇真雙眉一揚,冷笑道:“你真當是我們怕你不成?”

楚淩仙躬身道:“晚輩豈敢?當年水仙子乃本門第一傳人,修為博大精深,晚輩難及萬一。蘇先生亦是名動天陸、睥睨四海的前輩人物,晚輩再是狂妄,也不致在兩位座前放肆,不過既有師門之令,晚輩縱明知不敵,也惟有拔劍一拼!”

蘇真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臉色和緩了些許。丁原與蘇芷玉因是晚輩,又知其間涉及水輕盈的師門恩怨,所以都默立一旁。

水輕盈苦笑道:“看楚仙子起劍姿勢,應是安閣主座下弟子吧?”

楚淩仙一怔,她所擺出的劍勢,乃天一閣甚是常見的起手勢“有鳳來儀”,幾乎每名弟子都會,何以水輕盈能夠一眼瞧出自己的師父是誰?

水輕盈道:“當年安閣主修煉這一式有鳳來儀時,因不喜此招只守不攻,過於內斂之故,有意將劍鋒上揚半分,身形微向左側,由此可連接上後手的攻招‘鳳舞岐茗’。這一變化,同門之中惟安閣主所有,旁人也是學不來的。”

楚淩仙聽的心中佩服,回答道:“水仙子說的不錯,安閣主正是晚輩授業恩師。”

水輕盈取下背後仙劍,雙手捧在手上。她原本所用之劍盈雪已傳與愛女,如今所用之劍,乃近年所煉的“還情”,威力盡管遠不如與淩波仙劍並列天一閣七大名劍之一的盈雪,可對水輕盈來說,卻是區別不大。

楚淩仙見水輕盈執劍在手,誤以為對方打算出手,即刻暗自提氣,淩波仙劍光華大盛,照得方圓數十丈一片絢爛。

楚淩仙迎風而立,衣袂翩翩,朗聲說道:“請水仙子賜教!”

水輕盈嘆息道:“輕盈手中之劍名為‘還情’,楚仙子可明其意?”

楚淩仙冰雪聰明,微一思索便已領悟。

水輕盈微笑道:“輕盈將此劍暫先托於楚仙子保管,只求能見上安閣主一面,再到皈依堂向先師靈位敬上一香!”

說罷,水輕盈雙手輕送,還情劍下升起一團淡淡碧光,冉冉朝著楚淩仙飛去。

楚淩仙並沒伸手接劍,躊躇道:“水仙子苦心,淩仙了然,但晚輩地位微下,不敢擅自作主。”

蘇真嘿然道:“你卻害怕什麽,老夫也將配劍交與你就是。”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背後赤血劍連鞘飛出,飄浮在還情仙劍之上。

丁原與蘇芷玉也依樣畫葫蘆,各自將仙劍飛送到楚淩仙身前。

水輕盈說道:“請楚仙子行個方便,愚夫婦感激不盡!”

楚淩仙面對眼前的四把仙劍,遲疑道:“好吧,四位可隨淩仙來。但閣主是否願意召見,本門對四位會如何處置,卻非晚輩能夠左右。”

水輕盈見楚淩仙應允,露出笑容道:“這是自然,多謝楚仙子成全。”

楚淩仙還劍入鞘,再將四把仙劍雙手捧於胸前,說道:“四位請!”

五人禦風而行,飄然降落在天一閣前。

天一閣紅墻青瓦,占地不到三十畝,屋宇不過百十餘間,與天陸各大門派的莊園相去甚遠,但苑內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分外雅致,就連腳下的碎石都似乎沾著一點仙氣。

千年以來,天一閣的門人弟子,始終維持在百人左右,且專收女子。這些女弟子雖未出家,但十之八九都不曾嫁人,只在閣中參悟天道,孤老終生。

水輕盈的師尊,便是上一代的閣主莫念閑,已於二十餘年前羽化登仙,如今的天一閣閣主安孜晴乃莫念閑首徒,水輕盈師姐,也年過兩甲子。

五人剛落下雲頭,天一閣山門一開,打裏面分出兩列六名女弟子,最後正中站著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矮小枯幹的黑衣老婆婆,手拄一根青木杖立在臺階上。

楚淩仙一見那黑衣婆婆,趕緊躬身道:“三師叔!”

黑衣婆婆哼了聲,並未理她,目光從蘇真等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水輕盈的身上,冷冷道:“水輕盈,你還有臉回來。”

蘇真也哼了一聲,卻比黑衣婆婆的聲音還響,更透著一股不屑與譏笑的味道。

水輕盈急忙搶在蘇真之前,向黑衣婆婆禮道:“輕盈拜見三師姐!”

黑衣婆婆面沈如水,答道:“我巫老婆子豈敢受你的大禮,也不敢再當你的什麽師姐。”

丁原站在蘇真身後打量巫婆婆,見她面色焦黃枯槁,白眉低垂,目光灰暗,瘦小的身軀藏在寬大的黑衣裏稍稍有些駝背。

丁原心中詫異道:“這老婆婆看上去與普通村婦並無差別,難道說,已修煉到返璞歸真的境界?”

可聽她語調冷淡,談吐不善,丁原亦有些著惱。

丁原昨日原本打算一早返回翠霞山,卻被蘇真夫婦勸阻,水輕盈只說要帶自己遠赴南海天一閣求醫,或可有一線生機。

丁原自是不了然其中的恩怨糾葛,又見蘇真夫婦說的平淡輕松,故此答應下來。

水輕盈本想留著蘇芷玉守山,真實用心卻是惟恐天一閣萬一不利於她夫婦二人,也好保全蘇芷玉。

至於丁原,本是外人,又是翠霞派弟子,想來天一閣即使不肯醫治,也不至於為難。

可蘇芷玉放心不下爹娘與丁原,執意要隨同前來,蘇真夫婦最後也只得答應。

可還沒進到天一閣,丁原已漸漸察覺這件事情有些不對頭,至少不似蘇真夫婦說的那麽簡單。

先是楚淩仙說,什麽“踏入南海地界格殺勿論”的;再是巫婆婆橫眉冷目如對強仇,哪有半點同門之誼?

難道說,蘇真夫婦為醫治自己的傷勢,前來天一閣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想到這裏,丁原心頭不由一緊。

水輕盈垂首道:“三師姐,您這麽說折殺輕盈了。”

巫婆婆哼了聲,轉頭向楚淩仙問道:“楚師侄,你忘記老閣主的遺命了麽,竟敢放他們踏上岐茗仙山!”

話音一落,劍鏑聲聲,那六名女弟子竟紛紛亮起仙劍,各占陣位,將水輕盈等人圍在中間。

蘇真微微冷笑,雙手負後動也不動,似乎根本就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丁原見那六名女弟子的步法身形、修為,個個恐不在自己與蘇芷玉之下,放之天陸亦算一等一的高手,看來天一閣聖地之名果非虛傳。

水輕盈註意到的則是那六名女弟子三前三後,布成兩面扇形,正是天一閣的“海天劍陣”。

所謂上為天,下為海,前為陽,後為陰,一旦發動風雲變色,威力驚人,更勝於碧落九泉劍陣。

蘇芷玉見雙方話不投機,巫婆婆揮手便布下劍陣,南海之行打一開始就坎坷難行,心中暗想:“娘親為了爹爹背叛師門,天一閣的人記恨娘親與爹爹也是應然。可事過境遷六十多年,這位巫婆婆的怒氣仍是這麽大,看來今天的事情難以善了。不曉得那位安閣主是否是位通情達理的高人,要是她能出面,或可有一線轉機。”

楚淩仙一看要鬧僵,急忙道:“三師叔請慢!弟子今日奉命巡游,路遇水仙子等人便上前攔截。水仙子言道欲向師門謝罪,並將所佩的四把仙劍交與弟子保管,以示誠心,弟子這才領著他們前來,想稟報師父,由她老人家發落。”

“謝罪?”巫婆婆尖聲笑道:“說的漂亮,早六十年幹什麽去了,六十年後的今天來談什麽謝罪?”

丁原見這老婆子不依不饒,堪跟曲南辛有一比,打心底就來氣,朗聲道:“蘇大叔、水嬸嬸,咱們回去,小侄的傷勢,寧死也不求她們!”

巫婆婆白眉一聳道:“好啊,水輕盈,你果然別有他圖。不妨告訴你,有老身在,你就斷了那些癡心妄想,今日這天一閣,你半步也休想踏進!”

水輕盈說道:“三師姐,輕盈此來確有為丁公子求醫之意,但請罪之心絕非虛妄,請您明鑒!”

巫婆婆將青木杖重重往地上一拄,怒道:“廢話少說,老身懶得聽你這本門叛逆啰嗦。你想見安師姐,想為人求醫,先過老身這關再說!”

蘇真喝道:“巫婷芳,難道我們夫婦怕你不成?內子好話說盡,你卻一味蠻橫,老夫就算沒有赤血在手,一樣將你擺平!”

水輕盈輕瞥蘇真一眼,緩緩說道:“三師姐,您不能見諒輕盈苦衷,輕盈亦能明白。歸根結底,是當年輕盈辜負了師父她老人家的造就之恩。今日輕盈重返仙閣,甘願領受所有責罰,只求三師姐成全讓輕盈見上閣主一面!”

說罷,她面向天一閣盈盈跪倒,令蘇真也措手不及。

巫婆婆一陣錯愕,口氣和緩了一些,說道:“即便你假意乞憐,老身也不會心軟。罷了,你們還是從哪裏來回哪裏去,莫在此逗留!”

說完,青木杖一揮,撤去了海天劍陣。

水輕盈並不起身,只繼續懇求道:“三師姐,請您成全輕盈!”

巫婆婆皺眉道:“安師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現下本門的幾位師姐妹正有要事商議,也抽不出身來管你的事情。你在這兒就是跪穿石板也不會有用,回去吧,否則休怪老身出手驅逐。”

丁原再忍不住,沖到水輕盈身旁想將她扶起,誰曉得水輕盈紋絲不動。

丁原叫道:“水嬸嬸,你快起來!丁原一條破命死就死吧,你這樣委曲求全,簡直比殺了我還要難受!”

水輕盈朝丁原微微一笑,似是寬慰,卻沒有說話。

蘇真的大手握在丁原肩膀上,沈聲道:“丁原,這是我們老一輩的恩怨,不關你的事。你水嬸嬸這一跪,為的是師門,所以即使是老夫也不能阻攔。”

丁原喉嚨一熱,望向蘇真,見他眼神,分明也是在極力克制著憤怒與痛惜。

丁原情不自禁仰天長嘯,將滿腔激憤發洩其中,他不能妄動真氣,這嘯聲自不如往常嘹亮悠遠,但依舊讓聞者色變。

巫婆婆嘴唇一動似乎想阻止,可終究只冷眼旁觀沒有出聲。

忽聽山門中有一清冷的女子聲音問道:“是誰在此放肆,擾亂仙閣清凈?”她的話音平緩,卻蓋過丁原的嘯聲,清楚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丁原只覺胸口一窒,仿佛被那話音重重擊了一拳,一口氣接不上來,嘯聲嘎然而止。

他暗吃一驚,向山門瞧去,就見楚淩仙陪著一名雪衣婦人走下臺階,身後還跟著數名女弟子。

這雪衣婦人容顏端莊冷傲,生的甚美,頭頂秀發盤成宮髻,眉心一點朱痣。她兩眼含霜,不怒自威,一派出塵之意。

水輕盈擡頭望著雪衣婦人,露出驚喜道:“安師姐!”

雪衣婦人目光拂過水輕盈,眉頭微鎖,冷冷問道:“你是誰,我何時有過你這麽一位師妹?”

蘇真心中激怒,哼然冷笑道:“好一個安孜晴,裝模作樣難為盈妹!若不是盈妹昨日一再懇求於我不可發怒出手,今天管你是什麽三大聖地,蘇某一般的血濺五步。罷了,看在盈妹分上,老夫暫且再忍一忍。”

水輕盈聽安孜晴說的毫不帶感情,心頭難受輕聲答道:“小妹輕盈,拜見閣主。”

安孜晴望也不望水輕盈,寒聲責問道:“三師妹,為何還不將他們拿下?”

巫婆婆似甚敬畏安孜晴,聞言低頭答道:“他們四人的仙劍已被楚師侄收去,小妹若是出手,怕有勝之不武。”

安孜晴怎不曉得這是巫婆婆的借口,冷哼一聲,右手水袖飛出,輕輕托起楚淩仙手中所捧的四把仙劍,再一引一送,淩空推到水輕盈跟前,說道:“本座不認得你這師門叛逆,更不認得你身後的那個魔頭。

“你既敢來南海,顯是未將先師遺命放在眼中。本座蒙先師恩澤傳以衣缽,自當體照先師遺命,以保仙閣聲名不為宵小玷汙!水輕盈,當年先師在世時,許你為本門師姐妹中第一傳人,且讓本座看看六十多年後你長進多少?”

水輕盈動也不動,顫聲道:“小妹不敢!”

安孜晴徐徐道:“先師遺命,由不得你。”

水輕盈道:“閣主若想殺輕盈,輕盈亦絕不反抗,但輕盈有兩事相求,請閣主應允,一是輕盈自知有負師門,更愧對先師,故此次前來,想在她老人家靈前敬上一炷心香;再來就是這位丁公子身患奇癥,非天一閣聖術難以活命,也求閣主慈悲。若能了卻這兩樁心願,輕盈縱死無憾!”

丁原大聲道:“我不要她醫治,什麽天一仙閣、正道聖地,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安孜晴聽到丁原責罵,眼皮也不擡一下,淡淡道:“丁公子,仙閣之中盡是女子,偽君子這三字未免有些不敢當。你是翠霞派弟子,你的病自由翠霞派救治,本座亦不會越廚代庖。這裏是仙閣靜地,切忌喧雜,本座與水輕盈說話,更沒有你插嘴的餘地。”

丁原剛要還嘴,蘇真已開口道:“安孜晴,截止目前,我夫婦二人忍氣吞聲,只為求得天一閣的諒解,你卻一再相逼,欲置盈妹於死地。天一閣淩波九劍名動四海,雲生水起訣威震八荒,老夫今日就來領教一二!”

“真哥!”水輕盈說道:“你忘了昨日的約定麽,這裏的事情就由輕盈應對,即使閣主要處置於我,輕盈亦是百死無悔。”

蘇真高大的身軀如山站立,冰冷的眼神掃過對面的天一閣眾多門人,就仿佛一座努力抑制熔巖噴薄的火山。

蘇真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好,老夫就瞧瞧安閣主會如何處置!”

丁原此刻徹底醒悟,水輕盈與蘇真此行,竟是抱著必死之心,難怪起先不欲帶著蘇芷玉同行。

水輕盈對於師門愧疚,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然而,如果不是為了醫治自己的傷勢,又何至於此?

他一生孤傲,不願平白受人點滴恩惠,可從幼年起,蘇真夫婦與蘇芷玉不計回報得失,屢次救助保全自己,甚至是以性命相托,這番恩情不啻山高海深,又教他如何自持?

一念至此,丁原狠狠盯著安孜晴,沈聲道:“安閣主,你是海外高人,萬眾仰慕,丁原僅是個無名小卒,無父無母,可在丁原心中,你不過是個心胸狹隘、毫無感情的冷血老女人!丁原一生不願虧欠任何人,更不會搖尾乞憐,大丈夫死則死爾,有何可懼?”

說罷,當下咬牙逆運真氣,體內的魔氣與翠微真氣同時奔流而出,經脈裏一陣翻江倒海。

丁原面色瞬間青紫,嘴巴一張,怒濺一股血箭!

在場眾人,誰都沒料到丁原竟如此剛烈,為不累及蘇真夫婦,不惜逆運經脈意圖自盡。

“丁哥哥!”

蘇芷玉離的最近,驚呼一聲,再顧不得什麽男女之防,一手抓住丁原,一手抵在丁原前心,渡入真氣。

可丁原體內兩道真氣已亂,蘇芷玉急切間亦無法制止。丁原口中鮮血連噴,卻目光炯炯死死盯著安孜晴。

蘇真搶到近前,低聲喝道:“玉兒,讓爹爹來!”

他的修為自非蘇芷玉可比,奈何丁原心存死志,發功極狠,蘇真的真元註入後,僅能保住心脈不被震散。

蘇真呵斥道:“笨蛋,你死了又有何用,還不快守住丹田!”

丁原轉眼望向蘇真,淡然一笑,咽下一口熱血,喘息道:“蘇大叔,你……你們的恩情……丁原……來……來世再報!”

話沒說完,人已昏了過去。

蘇芷玉飛快的取出一枚無憂丹,欲塞進丁原嘴裏,可丁原牙關緊咬,根本送不進口,蘇芷玉只得撬開丁原牙關,才將丹丸塞入。

無憂丹入口即化,融成一股甘甜的暖流,順著喉嚨口流了下去,一條性命,這才算暫時保住。

這一系列變故兔起鶻落,無論蘇真夫婦、蘇芷玉,還是天一閣弟子,無不動容,幾名天一閣年輕弟子,更是失聲驚呼。

蘇真面罩寒霜,淩空抓起赤血魔劍,遙指安孜晴,一字一頓道:“安孜晴,老夫已失去耐心,是戰是和,憑你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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