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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討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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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後的人被紀初苓突然的一喝嚇到,也不知撞了什麽,嘩啦聲鬧出好大動靜。

紀初苓過去一看,不是明喜又是誰。

明喜一陣手忙腳亂地拾了剪子起身,磕磕絆絆道:“我……我在,在修剪。”

神色惶惴不似往常,紀初苓心頭生疑,剛想詢問,柳素已推著紀郴過來了。

“這裏,你前兩日剛剛修剪過。”紀郴看了眼說道。

明喜聞言,楞了楞方趕忙點頭道:“哦,對對!此處都已經修剪好了。”他目光閃爍,始終低著頭,“那,那少爺我這去忙別的了!”

紀郴頷首:“嗯。別冒冒失失的,去吧。”

明喜連連應了,轉身便要走開。然而步子邁了兩下,卻始終邁不出去,終是狠狠攥了攥拳頭,回身撲通一聲跪到了紀郴的輪椅前頭。

一頭磕下:“少爺,小的該死。少爺的毒是我下的!”

……

不知哪刮來的一片陰雲,遮了才剛露不久的日頭。

紀郴本就較常人畏涼,何況體內毒剛清不久,紀初苓見外頭起風,一陣陣往屋內刮,便過去將窗給關上了。

“你早就猜到是明喜了?”她問道。

他心裏頭揣了面明鏡,早看出端倪來了,倒是她在那白琢磨了一番。

紀郴掖好剛蓋在腿上的薄毯,說道:“明喜的本性不壞,更是個藏不住事的。我自認對我院中之人從未苛待,因而我想,他要毒害我,應是有緣由的。”

所以,也料定了明喜心下不安會來坦白。

明喜認罪,卻是把柳素氣得不輕。質問之下,才終於知道那個心腸惡毒,手段卑劣,要置大哥於死地的人是誰。

那害她前世失去大哥,且為愧疚日夜煎熬的人,竟然是大房那紈絝,紀正睿!

紀初苓想到此,三兩步走到紀郴跟前鄭重道:“哥,這口氣我是不可能咽下的,這筆賬我一定要讓那個混賬還回來!”

妹妹水靈靈的眸子裏滿是怒氣,不似玩笑。紀郴震楞了好一會,才收回在紀初苓臉上端詳的目光。提壺沏了杯茶遞到她手裏。

“你傷沒好,小心氣壞了自己。”

他這妹妹的性子軟軟的,很乖巧,若是受了委屈,便會憋著小嘴,委屈要是大了,還會砸水珠子。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子的阿苓。

原來小姑娘氣極了,也是會罵人的。

紀初苓在一旁坐下,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

按明喜所說,紀正睿給他那毒.藥時,只說是讓人發癢難寢的捉弄之物,他並不知道那毒原來會要人性命。

明喜起初不依,紀正睿便拿他唯一的親人,明喜那年邁的老祖母來威脅,著實混賬!

紀正睿還真是好算計,即便是最後大哥被人發現是中毒身亡,明喜為了他的老祖母,也不敢不頂罪。更何況當初,所有人都當大哥是病死的,無人知道真相。紀初苓記得,等她得知此事時,青竹院已空置,下人們也都出府去了。

方才聽了柳素的回想猜測,她才知道紀正睿之所以起殺心,恐怕就是因為他與大哥前幾日在街上發生的那起爭執。

因腿腳不便的緣故,大哥極少外出,但他每月都會去一次書鋪挑選些書冊文籍來打發日子。就在前幾天出門那日,他回來的途中,湊巧在街上碰上了紀正睿。

彼時紀正睿正與他幾個好友一起,在街上當眾為難一位漁家女子。

紀郴雖脾氣沈靜,但若有什麽惹他看不過眼,大哥的嘴還是十分刺人的。當下他便出言阻止,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幾句話就說的紀正睿顏面無光,最後忿忿離開。

紀初苓雖與大房少有往來,但不是不知道她這二哥的,性子狂傲自大且貪美色,心眼還小。他定是那日在眾人面前失透了面子,懷恨在心,才想到對大哥下手出氣。

但她沒想到紀正睿竟會使出如此惡毒的手段,要謀害自己兄弟的性命,真是欺人太甚!

紀初苓正皺眉氣惱,忽然想到什麽,扯扯嘴角冷哼了聲。

想那大房的幾個,人前人後沒少稱過大哥是廢人。這話她無意中也是聽過幾回的。兄弟?只怕大房的從未將他們當作過兄弟和姐妹吧。

便是大哥如今好好的,但在她這裏,大哥也已經被害死過一次了。

紀郴頭一回見自家妹子露出這種神情,皺了皺眉。紀初苓昨夜也是險些出事,受了那種驚嚇,怎會這麽快就緩過來。結果她也沒顧自己的傷,一早跑來青竹院替他操心,紀郴怕她的精神太過緊繃,不免擔心。

他伸手過來撩了撩她的額前碎發,輕拍她的腦門道:“阿苓?聽你說昨晚傷到腦袋,頭還疼不疼?給我看看。”

其實被下毒這事,他倒沒覺得多麽生氣,左右紀正睿也沒得手。不過話說回來,紀正睿對他動手也就罷了,若昨晚阿苓被劫一事,與他但凡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他絕不會就此罷休!

紀初苓搖搖頭,沖紀郴道:“不疼!哥你放心,今兒等祖父回來,我就去將此事告訴祖父。紀正睿敢做出這等殘害兄弟之事,祖父絕不會輕饒他的!”

妹妹如此護短,自然高興,但紀郴只是淡淡笑了笑。這事他人不知道如何,知道又能如何。

紀初苓見紀郴好像沒上心,以為是她在他眼裏還小的緣故,認真道:“哥哥是不信我能替你討回公道?”

上一世她是不知,若是知道了,哪還會讓紀正睿如此得意逍遙!毒殺長兄可不是小罪小錯。祖父要是知道大哥是被毒害的,他……

紀初苓想著想著,突然怔住了。

祖父若知道會如何?

她忽然間有些不確定了。難不成,讓他給大哥償命嗎?

大哥一死,衛國公府就只剩紀正睿一根苗子了。就算是大哥沒死的時候,這府裏不也只當有大房一個公子?

若二哥毒害大哥之事被揭露出來……

紀初苓指尖驟然一涼,感覺靈臺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前一世長兄中毒而亡,而非死於病疾。這件事,除了紀正睿,全府上下當真沒有一個人知道嗎?

而且在她後來得知了此事時,大哥已經下葬,青竹院所有的下人都不在了,青竹院也封了塵。

就只是因為侍疾不力?

紀初苓擰了擰眉,有些遙遠的瑣瑣碎碎的記憶開始翻湧。

她那時身心皆受打擊,許多事聽了也沒進心裏去,不知怎的這刻卻一點點全都冒了出來。

例如陳嬤嬤那時同她提過,大哥病亡後很快便下葬了。陳嬤嬤還說過心疼大哥,身為國公府的大少爺,卻連後事都如此倉促。

又例如,大夫說大哥是突染惡疾走的,屍身沾著病氣,所以祖父有令府內上下都不許靠近。

還有,聽說紀正睿恰巧那時候,因為在外同人鬥毆一事,被祖父禁足了三月。

紀初苓心猛地越跳越快。

她記得明白,楊軻昨晚提過,這毒毒性烈,但也算是常見易得,隨便哪個大夫,一診就能診出。上一世那大夫當真驗不出?

而且,即便在府上眾人眼裏紀郴是個可有可無的少爺,但如若爹娘知道,大哥是被人毒害的,也肯定不會是那般無聲無息的。

就算娘討不回公道,還有娘家安國公府呢。

所以其中必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是紀正睿之後又動了什麽手腳?還是……

“為兄還未說話,你小臉就已經皺成這樣了。我若說不信,阿苓可得醜成什麽模樣啊。”紀郴輕咳了咳,笑著說道。

紀初苓聞言回了神,暫且按下心緒,癟了癟嘴角哼道:“你就打趣我吧。”

“對了,昨晚救你的,聽說是鎮安侯府的謝小侯爺?救命之恩,定當重重謝過。改日我要親自去一趟侯府。”

怎麽忽然就提到謝遠琮了。

紀初苓想起那人捉摸不定的性子,說道:“不必了吧,你餘毒未清盡呢。而且爹娘已備厚禮,這兩日會去侯府的。”

紀郴點頭道:“也好。救命是大恩,你也當去。”

“嗯?哦。”紀初苓嘟囔了聲。

可她並不太想去啊……

……

紀初苓在青竹院用過午膳後便回去了。

午後稍有些悶熱,她是不困乏,可陳嬤嬤硬是哄了她午憩。她拗不過,只好喝了藥又由她們換了傷藥後,去床上躺著。

靠著枕閉了眼,腦子裏卻一團的亂麻,揪扯著越發清醒。也不知過了多久,紀初苓隱隱聽見從院子裏傳來了紀妙雪與紀雲棠的聲音。兩人今日說是特地來看她的。

她不自覺蹙了眉。

原本她就是不大喜歡大房的兩個姐妹的,何況剛得知了紀正睿毒害大哥的事,更是懶得搭理。

紀雲棠是被紀妙雪好一番勸才同意來的,一聽陳嬤嬤說紀初苓正睡著,臉往下一掛,明顯是不太高興了。

紀妙雪太知道這三妹了,怕是張嘴就要抱怨,趕緊在身後拉了拉她袖子:“二妹妹受了傷,是要多休息的。我們就等她醒了再來吧。”

過了會,外頭沒了動靜,想來兩人是走了。

紀初苓在床上翻了個身。上一世,她對兩人的關心還是有當過真的。如今一看,不論是當時的自己,還是她們的舉動,都稚嫩了些。

也就是些做給祖父看的表面功夫。

祖父最忌府中的兄弟姐妹不和。可是這些嫌隙和神離,她都能看出,精明如祖父難道會看不出?這般東想西想著,她也不知何時竟迷迷糊糊地真睡著了。

直到她在睡夢中攥了攥拳頭,一下子醒坐起來時,看眼外頭,天都黑了大半了。

夢啊。紀初苓拍了拍額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夢到她將二哥毒害大哥一事告訴了祖父,可祖父卻笑呵呵地說這不過一件小事。她央著祖父給大哥做主,祖父最後卻說,總歸紀郴也沒死。

她直接就給氣醒了!

好在這只是一個夢。紀初苓定了定神,拿過外衣披了,起身要去點燈。

秋露在外頭聽見動靜,撩了簾進來,說道:“姑娘醒了?”

“老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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