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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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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口氤氳已散,壺中茶水漸涼,窗外日影墜落,宮墻玉鉤斜生,天涯羹殘人醉。

海天還在保持著一個動作,秦微也在保持著一個動作。東暖閣因為秦微的吩咐無人打擾,小狐貍因為嗅到了秦微的氣息也悄悄跟來趴在窗口看著屋內的詭異。

直到午夜時分,秦微潛心運轉若水九轉心訣,淡淡的水意縈繞在身周,昏暗的月影裏,素白色的身影也顯得昏暗不明。

海天醒了,僅僅是一個念頭,但是就是一個念頭,卻恰恰撞在他心中盤桓多年的困惑上。像是一顆小小的石頭,無意間撞在了搖搖欲墜卻始終少一點力量的亂石上,終於使亂石落下,激起千層浪。

是了,是自己當初學習鮫人有淚,練得太順利了,突飛猛進十三年之後,無意間打開了那一道大門,那道門後的世界是那樣的龐大而瑰麗,讓他沈醉讓他癡迷,而同時也讓他感到深切的渺小,無力。

也許是眼前的誘惑太大,從前的進步太順,僅僅五年未能寸進,便按捺不住另尋他法,最後把主意打到了遺天書上。

而後八十年彈指一揮間,發展勢力無匹,賺的金錢無數,卻只為掩人耳目,九天火神槍,般若經,大須彌掌,甚至明王訣,一一落入手中,對於這些有同有異的功法他學習,借鑒,理解,幾乎每一個都達到極高境界,自己的實力也變得在世人眼中,深不可測。可是越是如此,海天越覺得自己的弱小,了解得越多越覺得道無止境。甚至與道相比,自己似乎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

海天,心有惶恐。

魔種,海天並沒有抱什麽希望,與他而言,不過是與他擁有的幾個功法同一層次,只是有些巧妙而已,未必能對他有多大幫助。魔種的功法他早已得到,但是卻練得十分艱難。正是因為練得艱難,在龐薄橫空出世的時候才會給他莫大的壓力。而龐薄實在沒有理由練成他練不成的魔種。

所以他便要拿了這魔師龐薄來看看。

這一次萬壽節,雖然也與默聲說了是為了魔種,也算是救大慶於水火,但更多的,還是希望借此戰,打破僵局。尤其是冷檀,如果不是他及時搬出大慶皇帝是小微生父,一旦遇難小微又將成為孤兒,怕就是慶國大亂也與她無關,自打他們知道了真相,她就這麽老冷著自己,清風老白也跟著冷戰,那得冷到什麽時候!小默更是......

這都兩年了啊!

唉!海天啊海天,你可真是越來越沒耐性了。這次拿了龐薄回去好生參悟,若是有所明悟最好,若是沒有,就先回去鉆研鮫人有淚吧!

誒?秦微這丫頭,真是大膽,也不怕我奪了她的玉簡。那樣不肯輕信於人的性格,卻可以毫無緣由的相信,這丫頭倒也純粹,若不是檀兒的弟子,還真想收到自己門下來。罷,單憑今日這一句話,這鮫人有淚也傳了她了。

那魔種嘛!還是要弄明白了再說,萬一真的帶有魔性,可不能害了這個孩子。

海天一時明悟,雖然瓶頸桎梏仍在,心境卻仿佛撥開雲霧見青天。心神放松下來,身體自然也就舒展開來。

即使身體沒有舒展,海天也感受得到,身前一團水的氣息。氣息雖然朦朧柔和,他卻明顯得感受到其中的戒備之意。他的氣息剛有一點變化,對面的一團“水”也立刻變了。像是由蓄勢待發的瀑布洪水,一下子變成了山溪小湖,方才她是在為他護法呢!

“一別三年,驚鴻、伽絡可不是你的對手了。”

“先生一下子就定住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在你這兒沒什麽不放心的。”

秦微低垂的眼瞼輕輕一擡。

“離府近三年,大概也只有我沒有瑣事纏身,清閑得很,再不多些進益,說不過去。”秦微一放松,整個人便少了一點清冷,多了份慵懶,倒像是那小狐貍一般。這三年,沈煙谷已經一落千丈,除卻名聲,連實力,少了幾大洞府的力量,沈煙谷算是掉了一條臂膀,還是最強的右臂。洞府都脫離了,弟子也就沒幾個回去,虞驚鴻,姚伽絡等人跟著燕王,琉璃幾個隨著小默加入了暗門,林郁瀚帶著除喬漸之外的師弟們參了軍,翎羽府的翩翩公子們也都成了當代名士...

說起來,還真就是秦微一個“閑人”,可就是這個閑人,用的功最是駭人,獲的果也最是驚人。

“說起來還是我們為齊國貢獻了這麽多的後起之秀啊!”

“不過話說回來,頂級功法想要真正的進益,太難。”海天深谙頂級功法性質,尋常的,即使練成,成的也不過是功法表象。就像是若水九轉,不能領悟水之特性,這功法等於沒學,不能運用這水之特性,這功法便和尋常一流功法差不多,只是在水中要占一點便宜。

再如明王訣,不能領會明暗雙項的特性並且靈活運用,這明王訣,也就一流功法,還是一流中不怎麽樣的。鮫人有淚也差不多,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各人有各人的運用,他運用的好些,實力也就強些。

“難,正是因為難,所以才強。也正是因為難,才沒那麽多人搶,否則,如何能落到我的手上。”秦微想起當年爭奪若水九轉玉簡,屠盡北巷數百口性命的那些武林人。當年的她,和雲澤城的百姓一樣,以為那就是武林上極大的爭鬥,認為那些人就是武林上的高手,也以為一個雲澤城就很大很大。可是秦微讀書,周府兩年,沈煙谷三年,秦微不敢說讀盡藏書,卻也有了不小的見識。她從不看四書五經,也不看詩詞文賦,只看史書江湖,武籍雜談,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

秦微的眼界開闊了,像是登山一樣,從山腳,到山巔,從一個小小的饅頭店,到皇宮一座殿,從一個雲澤城一條小小的街,到跨越大齊一片青天。

秦微知道,她的一生,都因為一個玉簡,變了。而若水九轉,難,難練,難成,也難用。可是再難練,她也堅持著練,再難成,她也一點點的成,再難用,她也摸索著學著用。

她是天才麽?五年成就冷劍,同時又練成了蟒綾與流雲飛袖,在世人眼裏她是天才,在世人眼裏她也是人前風光,背後耗費無數血汗的天才。

可誰有知道她幾乎沒有多麽鉆研冷劍蟒綾,她只是在練若水九轉,用心練,用劍練,用綾練。

若水九轉還沒怎麽樣,連門都只踏進去一只腳,蟒綾冷劍卻都小成了,這就是頂級功法的真諦,這就是道。這就是讓她無比渺小,渺小到幾乎無法完成理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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