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劫？！那個情癡？”秦微怎麽會不知道沈劫，天底下哪個女子不知道那個文武雙全，風華絕代的沈煙谷弟子。原本綽號一劍逍遙，卻遭了情劫，從此為了深愛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韙，雖然依舊被愛人背叛，一顆真心受盡了踐踏，一世深情受盡了嘲諷，卻依舊為她擋下致命一擊，還說出了那一句讓世間任何人都不能再嘲笑他的話。他說：“是愛錯了，但我沒有做錯。”

只是愛錯了，沒有做錯。

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沒有做錯，自始至終，他唯一錯的，只是愛錯了。如同一個輔佐昏君的忠臣良將，其實沒錯，卻只能是錯了。

一句話，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心。

沈劫的故事，他所留下的那些膾炙人口的詩篇都在戲樓，在茶館，在大街小巷，在深宅大院，被一遍又一遍的傳頌著。

秦微沈默了。

韓默聲亦是沈默了，他的存在變得模糊起來，仿佛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隱蔽在人世之外的寒剎府主。他與沈劫，應該也是相識多年的吧，亦或是還因為些什麽。

沈默良久，秦微才終於從那莫名的哀傷裏脫離。“韓府主，為什麽師父同幾位師叔都沒有成家？韓府主也是呢！”

“怎麽想起問這個？”一瞬間，又回到了‘紀勉’。

韓默聲變得太快，變化也太多，每每轉換，都會讓人感到錯亂。甚至給秦微一種，他本人只是一個空殼，只靠著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存活的錯覺。如果秦微年紀再大一些，懂得的更多一些，便能依靠著敏銳的感覺察覺更多，可惜她還懂得的很少。

“這些其實是一直都想要問的，只是不知道該問誰。”

“嗯。”韓默聲似乎在表示理解。“明峰曾與一個女子兩情相悅，可惜那女子父親貪汙事敗下了獄，妻女都被充入了營妓，明峰當時歷練結束回了冷劍府，得知消息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女人，已經在發配的路上不堪受辱自盡身亡了，本來明峰的劍是和清風一路的，但現在的劍勢你也知道。至於明起，心愛之人癡戀他人，他卻是個極聰明的，求不得便不求，無求亦無苦。”秦微總覺得韓默聲的話說到這裏有些微妙的情緒，卻微弱模糊，分辨不出。

“至於我與你師父，你以後會知道的。”

“至於你的那幾個師兄，你師父師叔其實很會選人，那幾個雖說資質算不上好的，但正是因為都是死倔的性子，所以不會輕易分心。本來還擔心你以後也成一個老姑娘呢，不過，看起來眼光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命長不長。嗯？好了。一個月的時間才過去沒幾天，你面對覆雜環境的表現還可以，但不能意味的裝作羞怯沈默。先歇息下吧。這些天你要開始習慣自己面對了。”

“哦，是。”

感覺到韓默聲似乎情緒不太對頭，秦微也不刨根問底，對於韓默聲的調侃也不以為意。

她其實，也沒什麽好奇心。

都要過年了，卻還發生了那麽多晦氣的事，朗月城的這個圈子裏氣氛也不怎麽好。紀勉忙著與公子哥兒，才子們聚會，再也不會把妹妹帶出來了。驚嚇過度的紀鸞衣便只能自己應付一些關懷，拜訪，寒暄，其中大部分還是對這個前途錦繡的下一任南朱城城主有意的。

應付這些，其實並不很難。但秦微的情緒卻日覆一日的浮躁起來，越來越不耐其煩。

失去光明的世界，一日是新奇，兩日還心懷崇拜，三日時躊躇滿志，十日還能若無其事，可是十五日，二十日...

在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裏，聽著無盡的嘈雜。

秦微越發的想念那觸感訓練時候的安寧。黑暗便黑暗罷，倘若是安寧的，也不過會讓人生出一些恐懼，而後漸漸的在一片死寂之中不能承受得渴望一些能夠證明自己活著的感覺。

可是當本該安寧的黑暗與嘈雜混在一起，那一種安寧世界遭受侵襲的感覺，讓秦微十分的煩躁。

每每煩躁到想要讓那些鼓噪的女人閉嘴的時候，黑暗的世界裏總會出現一個人，一個沒有樣貌，只帶著海與天的感覺的人。帶著海風的和煦，帶著藍天的遼廣，拂過躁動的情緒。

這樣的黑暗世界，與她而言，還有一個期限，還只是短短的一個月。而與他而言，卻是一生都不能改變的。

即使他沒有自己這樣的，對於黑暗等同於安寧死寂的偏執，這樣的感覺，也一定是不好受的。

他能夠活的那樣的好，自己呢？有什麽理由承受不起呢？

冬月二十四的晚上，紀勉正在明月湖上與人宴飲的時候，時崆來了。秦微也正在同廣安郡王府幾個庶出的小姐說話，因為都是庶出的，又常年受著嫡出姐妹的欺負的關系，幾個小姐之間的關系還算融洽。察覺到他的目光，秦微漸漸不時的露出一縷疲憊之色，很快便送走了幾個小姐。

上一次相見的時候情況緊急，她緊張著時崆，時崆也擔憂著她。秦微並沒有仔細分辨時崆的改變。

他的氣息變了，與那黑石很像了。難怪他說那黑石對他很有用，也真是緣分，自己當初只是一時興起的就拿了那麽一塊黑石，而他在那樣的環境下察覺了黑石，也很幹脆的利用了黑石。

“你的傷都好了麽？”時崆跳下的時候，大概只用一條腿。

“外傷還得些時日。”時崆在桌旁坐下，秦微給他倒了一杯水，平平穩穩，一點也不像一個才瞎了二十來天的人。“你的眼睛，還要多久才能好？”

“再有幾日吧！”

“小微。”

“嗯。”

“你是在沈煙谷吧！”

“是啊！”

“你的眼睛，是藥堂的人拿你試藥麽？”時崆說出了這些天心中的擔憂。正如他在秦微面前總是有所保留，秦微說的話，也是含糊的。她那麽輕易的拿出千佛誦之後，那個讓他感到極大壓力的人又輕易的給了她萬佛香，千佛誦，萬佛香，都是沈煙谷藥堂獨有的。而據說沈煙谷的那個藥堂，有著一群藥瘋子。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搗鼓出來。他有些後悔沒有調查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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