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發試卷。

讓很多人不習慣的是, 二中老師，居然一邊發試卷, 一邊報分數。

好在今天才來的第二天, 很多人相互之間根本就不認識，可即使這樣, 也把很多人糗的根本擡不起頭來, 因為居然有一小半人，這次考試居然都沒及格, 大多數人的分數都徘徊在六十分，七十分。

達到七十分以上都算高分了, 這還都沒有多少, 達到八十分的, 也就去年就在集訓隊待過的，基本上全部都是高二的，九十分以上的有六個, 趙默欽、楚韞之、還有一個二中的，一個軍城高中, 一個一中的。

讀到非二中的卷子的時候，老師聲音還沒什麽起伏，念到二中本校學生成績沒有達到七十分的, 那老師看著他們的眼神都讓人覺得瘆得慌，讓人恨不能地底下開個洞，鉆進去都再也爬不出來的感覺。

老師繼續讀名字：“沈驚鴻。”他聲音平靜無波，卻在沈驚鴻上臺領試卷的時候, 多看了她兩眼，“八十一分。”

其他人聽到這個分數也都看向前面那個個子不算太高，留著一頭齊劉海短頭發，看上去萌萌噠的小姑娘。

這是目前所有高一集訓生中，唯三兩個拿到了八十分以上的，另外一個就是二中的學神楚韞之，和學神的小夥伴李東生。

其它基本上上了八十分的，全都是高二生。

不愧是外國語高中直接和蘇星辰打賭指定考七百多分，說要拿並列第一的學神啊，難怪那麽狂，確實有狂的資本。

這時候他們就有些期待蘇星辰的成績了，畢竟名人嘛，大家對她還是有點期待值的，又是和沈驚鴻並列第一的學神。

這一個學神名副其實，那麽蘇星辰的成績應該不會比沈驚鴻低了。

這一屆的外國語高中不錯啊。

然而蘇星辰的成績讓他們很失望，二中的老師在報蘇星辰的成績時，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起伏，和其它任何一個學生都沒什麽不同，甚至都沒有多看蘇星辰一眼：“蘇星辰……”

眾人屏住呼吸。

“六十九分。”

啥？

他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蘇星辰才六十九分？外國語高中的所謂學神就這個成績？

一直很期待蘇星辰成績的其它學校學生不由大失所望，頗有種見面不如聞名，名不副實的感覺。

不過想想也正常，明星嘛，能有幾個成績好的？那些學霸人設多半也是炒出來的。

和趙默欽去年就在一個集訓班，卻早早就淘汰了，今年又來集訓班的學生問趙默欽：“你們學校的蘇星辰，不會是走後門進來的吧？”

楚韞之和李東生個子高，就自覺的坐到後面，恰好就在他們的旁邊，李東生聞言不由從楚韞之身邊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那麽多六十多分沒及格的都沒走後門進來，就她走後門進來了？我都不知道我們二中的集訓班還能走後門進來。”

男生被李東生說的有些下不來臺。

他自己考了七十多分，將近八十分，是有些自得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此時不由漲紅了臉說：“我問他，又沒問你。”

趙默欽冷淡皺眉：“不好意思，我對不相幹的人的事情都不感興趣。”

“這個問題我倒是知道。”楚韞之轉頭，笑的春風和煦，“我看過她以前的照片，聽說她大半年前還是個殺馬特，成績年級倒數，然後用半年的時間就從年級倒數，考到年級第一，所以我想，她進入競賽班的時間應該也不長。”

他唇角一勾，笑著問趙默欽：“我說的對嗎？”

趙默欽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才說：“她剛進競賽班一個月。”

楚韞之笑了起來，他笑的很好看，很和煦，“一個月時間成績就超過了我們在場的一小半人。”他問剛才說話的男生：“對了，你進競賽班多久了？”

之前說話的男生臉色很不好看，他九月份就高三了，在競賽班都待了一年多。

他漲紅了臉，略顯幼稚的反駁了一句：“你一個二中的，對她一個外國語學校的人事情那麽清楚，你不會是喜歡她吧？”

這話倒是讓楚韞之楞了一下，不過他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就是了，反而笑著說：“如果關註一個人就是喜歡她，那我喜歡的人應該挺多。”

李東生連忙興奮的問：“還有誰？除了蘇星辰，你還關註了誰？”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居然在暗暗關註蘇星辰？”

這個大嘴巴，聲音有點大，讓附近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楚韞之阻止不及，微微松了口氣，朝蘇星辰方向看了一眼，他這大嘴巴，聲音不算大，前面的蘇星辰應該聽不到。

然後他就看到，蘇星辰正好回頭朝他們看了過來。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同時在看她的，還有趙默欽。

她的目光在楚韞之臉上停留了一秒，就看到了趙默欽。

坐在二人前排的趙默欽看到她的目光在楚韞之身上，臉色不由更冷，沒想到蘇星辰像是看到了他似的，居然朝他點了下頭，又轉了回去。

趙默欽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她朝他點頭什麽意思？

她剛剛是在向他點頭嗎？

她是不是在向後面的人點頭？

不對，她明明是向他點頭！

她為什麽向他點頭？

她不是和那個殺馬特帝王在一起了嗎？為什麽還向他點頭？

難道對他還沒死心？

他是不會喜歡她的！

對他點頭他也不會喜歡她！

她……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趙默欽臉頰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這種不受控制，反而越是抗拒臉上溫度越發升高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羞惱和羞憤。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窘迫，只好裝作要做題，低下頭去，筆放在紙上半天，一個字沒有寫出來，腦子鬧哄哄的，完全靜不下來。

這種反常的反應，讓他十分厭惡。

在她的目光直直的撞進他眼睛裏的那一刻，楚韞之心臟猛地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尷尬。

哪怕明知道離得這麽遠，李東生的聲音傳不到前面去，但在這麽巧合的時間，她突然回頭看他，就像在背後說人壞話被人抓包了一樣，雖然他說得不是壞話，但李東生說他喜歡她……

楚韞之還從沒遇到過這樣尷尬的時刻，立刻深吸了一口氣，朝她坦然了笑了一下，笑容才剛綻開到一半，她的目光就已經轉開了……

楚韞之宛如六月春風的笑容就這麽僵在了臉上，笑，還是不笑，這是個問題。

蘇星辰本身就對別人的目光十分敏銳，又五感聰敏，整個大教室鬧哄哄的，他們說話的聲音，還是能清晰的傳進蘇星辰的耳朵裏，只是很多她不願意聽的，就自動被排棄在她耳朵外。

剛才之所以回頭，是因為他們提到她名字了。

對於自己的名字，人們總要敏感些。

她之所以會對趙默欽點頭，除了發現趙默欽在看她之外，主要還是她對趙默欽懷了一分歉意，認為自己曾經一些任性的行為，可能曾經帶給過他一些不必要的困擾，加上她在趙老師家補過課，算是有一份師生緣，他是趙老師的孫子，這才點了下頭。

沒別的意思。

下午放學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是舅媽發了個視頻過來。

大教室裏吵鬧，她又沒有帶耳機，連忙收了書，快步走出去接。

原來是二表哥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了，考了一個北方的大學，雖然不是特別好的大學，但也是二本了，在他們那個小地方，能考上二本就已經很不錯，足以讓舅媽很高興了。

因為大表哥二表哥都考上了大學，舅舅舅媽也就不用擔心家裏開通了網絡，影響他們學習，這個夏天已經把無線網給開了，舅媽道：“以後給我們打電話就不用浪費錢，直接發視頻就行，這是你哥剛給我弄的微信，還能搶紅包呢！”

舅媽高興的說。

蘇星辰就笑著說：“那我一會兒給你發個紅包。”

舅媽就笑：“我還要你的紅包？你身上能有幾個錢？全都留著，不夠就跟我說，我給你寄過去，你哥還給我開了個什麽寶，我還不會用。”

舅媽四十多歲，卻是個十分淳樸的性子，又是待在鄉下那樣的地方，年紀不算太大，卻不會上網，只有過年大表哥二表哥回去的時候，舅舅才會去開通一個月的網，家裏雖然開了網線，但是只要大表哥二表哥他們一回到學校，他們就會把網斷掉。

現在二表哥高中畢業考上大學了，家裏網總算是開通了。

舅媽說話嗓門特別大，像是生怕她聽不見似的，還開了擴音，還把外公外婆、大表哥二表哥都給叫了過來。

他們說話都跟舅媽一個樣，都是老大聲音的對著電話喊，無非是讓她好好學習，好好照顧自己，馬上就高二了，不要再去打工了，錢不夠就給她打電話之類。

還有就是讓她和她爸媽好好相處，不要老是和他們吵架，老太太要是願意吵，就讓一讓她，反正那麽大年紀了，性子別太犟。

“也別太實誠了，人家叫你做什麽你都做，她再叫你幹活，你就說要做作業！”舅媽一點都不覺得教她逃避蘇家的家務有什麽不對。

反正舅媽就是淳樸的覺得，要麽你就對三個孩子都一樣，要做三個一起做，只把星辰當小保姆使喚是什麽意思？反正她很不爽，她就教星辰不要做。

蘇星辰自然是報喜不報憂，說先是恭喜了二哥考上大學，又說自己這學期考了年級第一的事，還說自己在參加競賽班集訓，住在學校裏。

舅媽不知道參加競賽班集訓代表什麽，剛剛高中畢業的二表哥卻十分清楚，頓時將她大誇特誇了一頓，誇的舅媽那叫一個高興，她嗓音天生的沙啞，笑聲又特別爽朗，笑的時候就跟鄉下老鴨叫一樣，嘎嘎嘎，聽得蘇星辰不知不覺臉上已滿是陽光燦爛。

掛了視頻後，蘇星辰滿臉的笑容依然不曾褪去。

她現在有錢了，給舅媽轉了兩萬……想了想，又撤銷了，怕轉的太多，舅媽反而擔心，改成轉一萬，說自己拍了幾個廣告，賺了很多錢，這個錢給算是她給二哥考上大學的紅包，被舅媽打電話過來一頓罵：“自己拿著，不許再轉了，你轉了我也取不出來，錢自己留著花，我和你舅舅還年輕呢，還能掙錢，哪裏就要用你的錢了！”

到了食堂，沈驚鴻就看到蘇星辰臉上尚未褪去的笑容，在她印象中，蘇星辰好像永遠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冷淡表情，哪怕是笑，笑容也是淡淡的。

大概也就只有在和程慷堯在一起的時候，笑容才會深那麽幾分。

她不禁笑著問：“是阿姨？”

“對啊。”蘇星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時她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多溫暖，“我媽。”

站在她身後，正要叫她的蘇星陽：……

蘇星陽這次沒有叫蘇星辰一起吃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裏，顯得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晚上回到寢室，蘇父給他打電話，問他學習的事情，他情緒也不是很高。

蘇父還以為他累到了，關心了他一下，就讓他繼續努力，爭取在集訓隊取個好成績，為學校爭光。

蘇星陽應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有個問題憋在心裏不吐不快。

他突然問他：“爸爸，如果當初我也是個女孩，你們是不是也會把我送人？”

蘇父聽到心頭陡然生出一股怒氣：“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也把你送人？我們什麽時候說要把你送人了？是不是你二姐和你說什麽了？這個蘇星辰……”蘇父快氣死了，氣的在屋子裏來回直走：“陽陽，你不要聽她說什麽，你二姐還在生我們的氣，就算她再生氣也不能跟你說這樣的話！我跟你說……”

“二姐什麽都沒說。”蘇星陽打斷了蘇父怒氣沖沖的話：“我是聽到了二姐和舅媽打電話，二姐她……”

他想說，他聽到二姐喊就‘媽’，他嘴唇動了動，什麽都沒說。

雖然他才十六歲，雖然結婚生孩子還離他很遠很遠，但在此時蘇星陽的心裏，就已經有了個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想法。

他以後結婚了，一定不要生那麽多孩子，一個就夠了，他希望是個女兒，他會很疼她很疼她。

學校的集訓是全封閉式的，六點半起床，六點五十去跑操，七點吃飯，八點上課，下午午休一個半小時，一直上到晚上九點，白天都不給帶手機，只有晚上回去才能玩一會兒，但也只有一會兒，因為寢室是十點關燈，他們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全部洗漱完畢睡覺，十點半，老師查房。

來查房的是陳老師和二中的一位老師，二中的那位老師大概是負責唱黑臉的，很兇，陳老師則負責安撫學生的情緒，關心他們。

果然，有了陳老師的安撫，她們在集訓隊高壓狀態下有些緊繃的情緒終於有所緩解，但壓力依然非常大，因為時間過的很快，五天一眨眼過去，第二次考試就來了。

之前老師說過，合格了，留下來，不合格，淘汰出去。

他們不知道怎樣算合格，怎樣算不合格，按及格分算嗎？

如果按及格分來算，之前的很多人都要淘汰出去。

即使上一輪考試考及格的人，依然壓力很大，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老師眼中合格的標準，看著他們自己的標準來看，六十幾分，根本就不合格。

這些各個學校的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早已習慣了用高標準來要求自己。

他們不光會用高標準來要求自己，他們同樣也有很強的自尊心。

但規則就是規則，不會因為你有學霸的自尊心，就會優待你，考不好，直接淘汰出局。

第二天，數學競賽班裏就走掉了三十個人，幾乎全都是高一年級的，少部分高二年級的。

蘇星辰還在。

李欣和田蓓蓓也都被淘汰回去了。

走的時候田蓓蓓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我以後再也不要參加什麽夏令營了，跟坐牢似的，一點都不好玩。”如果這句話不是哭著說的，會更有說服力。

寢室裏只剩下蘇星辰和沈驚鴻兩個人，大教室裏的人也減少了三十個，顯得空曠了很多。

到了第三次考試，班裏又走了三十人，之前說蘇星辰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男生站起身數了數。

咦？蘇星辰依然還在？

這次他們知道淘汰的標準了，直接按分數，倒數三十位，直接淘汰出局，一時間競賽班的壓力更大了，同時上課節奏也更快，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基本上直接針對最有可能代表學校參加競賽的種子選手上課。

這就導致，學的好的越來越好，跟不上的越來越吃力。

到了第三次考試，又走了三十人。

讓蘇星辰比較意外的是，這次，外國語高中的物理競賽班成績一直很好的蘇星陽，居然也被淘汰了出去。

蘇星陽走的時候，蘇星辰也沒去送，但蘇星陽主動過來看了她。

他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朝她揮揮手：“二姐，加油！”

他笑容很燦爛，可轉過身的肩膀卻微微有些耷拉著，顯得很是落寞。

第三次考試之後，整個數學競賽班就只剩下不到六十個人，五個學校，平均分下來，一個學校也只剩下了十來個人，這十來個人當中，外國語高中數學競賽班高一年級的，就只剩下四個人，其餘全都是高二年級的。

上次說蘇星辰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男生也是留下來的人之一，他擡頭看了看已經沒有多少人的班上，然後就看到，蘇星辰——她居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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