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在□□中的醒來，她一睜眼就看到坐在一旁的蕭淩夜。她明顯一楞，隨即挽起一抹笑來，聲音虛弱疲憊，卻洋溢著愉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嗯，我回來了。”蕭淩夜伸手扶起洛塵，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你怎麽總讓你放心不下？！”蕭淩夜清冷的語氣裏滿是責備與憐惜。

洛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她餘光瞟到屋內站著的宮女全都以白布覆住口鼻。她忽然想到什麽，掙紮著就要脫離蕭淩夜的懷抱。卻奈何蕭淩夜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你快放手啊！我得的可是疫癥啊！萬一你要被傳染了怎麽辦？彌小胖呢？怎麽沒有人管管你！你也是，怎麽如此輕率……”洛塵便邊說著，邊劇烈的掙紮起來。這幾天洛塵早就從張禦醫那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有人都害怕傳染對自己避之不及。

蕭淩夜漆黑如寒潭的眼睛裏慢慢積聚黑色暗流。他看著不斷掙紮的洛塵，猛的傾身堵上她喋喋不休的唇。

洛塵楞楞的看著眼前放大的蕭淩夜清俊的臉，唇上微涼的觸感，讓她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

一吻過後，蕭淩夜伸手撫上洛塵蒼白的臉頰，清冷道：“這樣我們都一樣了。”

內心最柔軟的部位被擊中，洛塵雙目盈滿淚水，嘴角挽起最柔軟的弧度，哽咽道：“你這個傻瓜。”

南方的疫情已經在彌小胖手裏得到遏制。但是在永翊宮裏卻是一片霧霭綿綿。彌小胖已經在洛塵身上嘗試了許多藥方，但是都不見成效。

蕭淩夜眼見著洛塵不斷的虛弱下去，她經常高燒不斷，夢裏囈語不斷，都是他沒聽過的詞語。她又開始不斷的咳嗽，有時候咳到不能抑制，然後不著痕跡的把捂嘴的手絹藏起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什麽東西能逃脫他的眼睛，那絹帕上的血跡，如萬縷針芒，刺痛了他的眼。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淅淅瀝瀝的，還蠻好聽的。”洛塵悠悠轉醒，對著一直守在身邊的蕭淩夜道。

蕭淩夜自從回宮後就一直住在這裏，國事依舊交給流景大理，整天窩在這裏陪著自己。讓自己安心的是，還好有彌小胖的醫術蕭淩夜不曾被自己傳染。

洛塵從他不時微皺的眉頭看出，自己的病刻不容緩。但是洛塵這次卻意外的平靜。她和蕭淩夜好久沒有這樣朝夕相對了，如此平和靜好的時光，讓她想到棲淵山的時光，讓人莫名的貪戀。

“從昨晚就開始下了。”蕭淩夜清冷柔和道。

他伸手把被子嚴嚴實實的裹住洛塵，然後彎腰把她抱起。臂彎裏意料之外的輕，讓他微微皺眉。

他輕移腳步，小心翼翼又穩穩的把她放在窗邊的臥榻上。他薄唇落在她飽滿的額頭上，輕柔道：“小心不要著涼了。”

洛塵彎唇點了點頭。下人的院落其實很是簡單，只有在院角種著幾株瘦竹和芭蕉。雨水密密的落下來，打在階石屋檐，倒是劈啪可愛。天地間一片煙水朦朧，清冽的青草味夾著泥土迎面撲來。洛塵看著這景象深吸了一口氣。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夜裏總是在做夢，夢到很久遠的人事，她夢到自己和家人一起坐在客廳裏守著電影頻道看電影。一家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她記得電影裏講述的是古代的一個名醫事跡，好像有一個治療瘟疫的情節，爸爸還笑稱古代人真是聰明，還可以這樣發現青黴素。

青黴素嗎？洛塵迷迷糊糊的想到，它好像是治療細菌感染的抗生素。有種想法閃電般晃過腦海，洛塵瞬間睜大雙眼。

“夜，我要見彌小胖！”洛塵轉頭望向洛塵，聲音雖然虛弱卻是難掩興奮。

蕭淩夜看著洛塵亮若星辰的雙眼，明顯一楞，即可就宣了彌月半來。

“就……就是這樣，你看這些東西你能找到嗎？”洛塵斜倚在蕭淩夜懷裏，用盡所有力氣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當她說完時已經是大汗淋淋。蕭淩夜甚是心疼的撫摸著他的後背，幫她順氣。

“你是說用那種長了長達三四寸綠色黴毛的菜蔬所制作的陳年鹵汁？”彌小胖胖臉微皺，這能吃嗎？更別說治病了。

“這個配方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怕有風險，而且我也不曾聽說過誰家有這樣的陳年菜蔬的乳汁。”彌小胖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他可不敢拿洛塵的命名開玩笑。

洛塵聽到彌小胖的話，神色瞬間暗淡下來。

蕭淩夜的目光一直從未離開洛塵的臉，他見她神色沮喪，薄唇輕啟道：“你放心，我立刻修文告示天下，一定會找到的。”

“嗯，好的。謝謝夜。”洛塵彎唇一笑，不希望蕭淩夜過多擔心。

蕭淩夜深邃的眼眸裏是如夏夜般濃厚的色澤，他低頭吻上洛塵的星眸。

出乎洛塵意料的是，傍晚時分，彌小胖就帶了人來。那人身量清臒，蒼須垂胸，精神卻矍鑠有力，他著泛舊的袈裟，雙手合十，微微向蕭淩夜行了一個佛家禮儀。洛塵認得他，他就是雲隱寺的得道高僧，一禪主持。

“貧僧聽說姑娘在尋找陳年芥菜，貧僧的寺廟裏正有此物，便特意給姑娘送來。”

一禪主持的話音剛落，他身後著布衣的小沙彌立刻捧了一個赭褐釉質的壇子走了出來。

“這個原是寺廟用來給山下窮苦孩子治療咳疾的，不知是否能幫得上姑娘的忙。”一禪主持緩緩道。

“謝謝主持，還勞煩主持跑這一趟。”洛塵在床上微微坐起，雙手合十，感激道。她其實心裏也沒有底，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彌小胖把那壇陳年芥菜鹵汁捧了下去，不多時，一碗溫湯燉熱的鹵汁就被端了上來。

洛塵看著這散發著鹹腥的鹵汁，狠了狠心，正要端過來，卻被一雙修長的手給半路攔截住。

洛塵詫異的擡頭望向蕭淩夜，不明白他的意思。

蕭淩夜雙眸漆黑如寒潭，平靜無波，他薄唇輕抿，沈默不語，只是端起那散發著鹹腥的鹵汁喝了一口，然後擦了擦嘴角，把碗盞又遞到洛塵手上。

洛塵眼眶一熱。隨即把碗盞裏的鹵汁一飲而盡。

一禪法師看著兩人如此模樣，不覺露出和藹的笑容來。他撚著胡須溫和道：“貧僧能在此見到帝後如此恩愛的模樣，真是貧僧之幸，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其實我現在還……”洛塵面上一紅，正要解釋，那句“不是”卻被蕭淩夜的話硬生生打斷。

“這次謝謝主持了，有時間我定會去雲隱寺和您好好下一盤棋。”蕭淩夜清冷道。

“那貧僧就恭候皇上大駕了。”一禪主持頷首道，“其實這次貧僧前來還有一個東西要送給蘇姑娘。”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玉鈺遞給洛塵。

洛塵定睛一看，頓時楞住。這玉鈺雕刻的正是上古四個神獸之一的玄武。這樣一來，這四塊玉鈺不知不覺之間竟然聚集在自己身邊了。

“這是貧僧這次遠游時偶然得到的。並且尋得了皇後一直想要方法。在這個世間的去留就看皇後的意願了。”一禪法師雙眼裏滿是洞察世間的睿智，雙手合十道：“如果皇後決定了，下月初七，貧僧在雲隱寺等你。”

洛塵一楞，下月初七？這麽快？她真的可以拋下這裏的一切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嗎？洛塵沈默不語。

蕭淩夜看著洛塵糾結惆悵的臉，眸色漆黑濃重似夜色，深邃的望不到邊際。他聽不懂一禪法師的話，但是洛塵的表情甚是讓他在意。就像夏日驚雷，蘊藏著不知多少無常。

洛塵連續食用了幾天陳年芥菜的鹵汁後，身體果然大好起來。身體的燥熱退了下去，也不再咳血，身體也輕松了許多。

“怎麽樣？”蕭淩夜盯著彌小胖，清冷的語氣裏甚是擔心。

“真是太奇怪了，那陳年芥菜鹵汁還真的起作用了。洛塵的身體已經恢覆的差不多了。”彌小胖摸了摸後腦勺，一臉不可思議，“我得好好記在行醫雜記裏。”

“你看吧，我就說我已經好了，你非不讓我下床，出去走走還是有益健康的~”洛塵揚頭看著蕭淩夜，一臉得意，“所以啊，你不用在這陪著我了，你趕快去處理政事吧。”

她知道，因為自己的病，他已經好久沒有上朝了，必有好多事等著他拿主意。

“不著急，你的事比什麽都要重要。”蕭淩夜拂了拂洛塵鬢角的碎發，清淺道。

洛塵看著蕭淩夜清俊如神祇般的臉，笑的無比甜蜜。

“咳咳。”流景的輕咳聲傳來，他搖著折扇看著兩人笑的一臉揶揄，“在如此和諧的氛圍下，可不可以容我插上一句話呢？”

“當然不可以！沒看我們倆正在親親我我嘛！”洛塵佯怒，橫他一眼。

“那我罪過且不是大了？”流景裝作一臉懊悔的樣子。

和流景這樣輕快愉悅的談話，已經好久沒有了吧。洛塵打心眼裏覺得高興，那最風流倜儻的沈流景又回來了。

“言歸正傳，洛塵，我想問你件事。”流景正色道，“你怎麽會突然染上疫癥？而且全皇宮裏只有你一個人。你在生病前有沒有什麽地方覺得奇怪的？或者說你吃了什麽東西嗎？”

尊主吩咐下來的事一直沒有進展，而鳳藻宮那邊也是小心謹慎的很，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這樣他的調查陷入瓶頸，所以來前來問問洛塵，看看有什麽突破點。

洛塵低眉沈思，她也覺得這件事甚是蹊蹺，像是有人故意陷害。半晌後，有些不確定道：“如果說有什麽是讓我覺得突兀的，就是桌上青花瓷的茶盞變成了紫砂壺的，看它破損程度應該有人用過。”

洛塵又突然想到什麽，明朗道：“啊，對了，我記得那紫砂壺底印有昌縣特制的字樣。”

昌縣特制嗎？他記得昌縣是疫情盛行之地。既然有了這個突破口，那麽憑借九淵閣的勢力，想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思至此，流景便匆匆行禮退了下去。

而此時彌小胖感覺一道冰冷的視線襲來，他瞬間反應過來，嘿嘿笑了兩聲，便找了個借口，也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洛塵和蕭淩夜兩人，初夏的熱浪一波波的席卷而來，卷起幹燥的日光和隱隱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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