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

空洞。

缺少了她, 身與心都空落落的，隱隱作疼。

萬人迷基努·裏維斯可從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體會到什麽叫“寂寞”。

就算是前幾年，奧黛麗不在他身邊, 也沒有感受到什麽寂寞, 因為她實際上並沒有遠離, 總是在他一轉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即使是默默想念也是痛並甜蜜的；而現在, 他從沒有距離她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

30歲之前，他熱衷派對，喜好美酒, 勾搭漂亮姑娘, 一夜春宵或者幾夜，雙方都明白不過是單純的肉體關系，沒有負擔, 只追求身心愉悅。

這樣很好, 不談感情，只談欲望，就少了很多麻煩事。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也最麻煩的事物，沒有遇到能打動他的女孩, 他就不會輕易說“愛”，但遇到了那個女孩，卻發現愛不一定是快樂, 很有可能只是痛苦。

他與奧黛麗之間似乎總是這樣，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品嘗兩情相悅的歡喜，就又跌入深淵。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太難以捉摸，有時候他以為算是在漸漸了解她了，但一轉眼，她就又改變了想法。有一度，他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他們之間的關系良好的循序漸進，她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他的愛，就會發現她是愛著他的——如果一個女人願意跟你上床、願意跟你住在一起、願意理直氣壯花你的錢、會毫不猶豫的要你把所有的錢都借給她、還願意給你一個孩子，那怎麽可能不是愛？

這個小笨蛋，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明白這個事實？

雙胞胎對媽媽不在家沒有什麽反應，本來也就是只會在晚上和早上出現的人，他們對媽媽的印象不會比對保姆更深厚。嬰幼兒更多的用氣味來記人，爸爸，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和陽光的味道，很舒服，已經習慣了；媽媽，味道甜甜的，很愛笑，懷抱很軟，但出現的頻率不高。

帕特裏夏剛剛搬到洛杉磯，住在比弗利山莊的豪宅裏。

白天，帕特裏夏總會盡可能的過來看望雙胞胎。她不是那種子女長大了就真的撒手什麽都不管的母親，實際上很多父母與子女們的關系都還不錯，基努是她最喜愛的孩子，他又有了雙胞胎兒子，怎麽可能真的不管不問。

再說，雙胞胎！多可愛的小家夥啊！每次推著雙胞胎出門，人人都爭著誇他們漂亮可愛，小家夥們多數時候都是笑瞇瞇的，萌翻天，簡直人見人愛小天使。

就是有一點始終不能適應：這麽點點大的小丸子，已經有2名全天候保鏢了。

兒子作為大明星，很多外出的場合都要帶著保鏢這個她能理解，但在家是不用保鏢的，不像有的大明星，大門外就有神情嚴肅的全天候保鏢，比如約翰尼·德普；奧黛麗也有4名全天候保鏢，這個她也能理解，畢竟是大明星，還很有錢，就算她不想要保鏢，經紀人和律師也不會答應；雙胞胎因為媽媽的緣故，剛出生就有了自己的私人保鏢。

帕特裏夏很小心的沒有在基努面前抱怨，只跟小女兒卡琳娜說過，說奧黛麗居然不願自己撫養孩子，她能無視奧黛麗的其他缺點，就這個不能無視。她認為奧黛麗既然選擇了成為母親，就要負擔起母親的責任，顯然她現在並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卡琳娜就為奧黛麗解釋，她還是個病人，自己都要別人照顧，不能照顧孩子她一定也很自責的，不要因此責怪她。

說到奧黛麗的身體，帕特裏夏也只好什麽都不說了。

基努很信任母親，對她很親近，幾乎什麽都會告訴她。他提過奧黛麗的病情，說不要信媒體瞎說，她的子宮好好的沒問題，選擇代孕是體質不好不容易懷孕。帕特裏夏倒不是很在乎是誰的身體孕育了孩子，代孕這種事接受起來也沒什麽難度，只要是基努的孩子，她就會愛他們。

格爾達每周也至少會來看一次孩子們，跟帕特裏夏相處的還算不錯。格爾達是表面看著和氣實際內心十分堅強的女人，帕特裏夏則是表面看著精明強幹但實際沖動又感性的女人，兩個grandma在一起的永恒話題必定是孩子，帕特裏夏跟奧黛麗一樣都喜歡更像基努的巴裏，格爾達和基努則喜歡更像奧黛麗的查爾斯，都很喜歡把雙胞胎打扮的一模一樣推出去遛彎。

grandma們都是白天過來，沒發現奧黛麗不住這兒了。

基努每天晚上打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總是被她假裝沒聽見，拒絕回答。

反而是愛德華，仍然在她工作日的中午帶著阿妮婭過去跟她吃午飯。

基努當然知道這事。但他也要被迫去搶奪她中午的休息時間嗎？他苦笑，這特麽的太可笑了，她可能一點都不會覺得高興，大概會非常煩惱才是。

他坐在泳池邊的椅子上，夜深微風，初時大雨傾盆，現在只有一點點雨絲，雙胞胎都睡著了，他卻無法入睡。

木椅上都是水，他就這麽坐了下去，雨水洇濕了睡衣。

點了根煙。

為了孩子，他差不多都要戒煙了，可此時似乎唯有抽煙才能抒發一點愁緒。

——我幾時成了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他詫異萬分。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那股疼痛還在，不知要如何消除。

愛德華·諾頓深夜將近12點被迫接待了基努·裏維斯。

這還是基努第一次進到1018號。

走進來的時候，是從那年他們舉行結婚儀式的草坪旁邊經過，一念至此，心如刀絞。

“喝酒嗎？”愛德華指了指廚房餐桌上的紅酒。

基努本想推辭，後來又一想，誰怕誰，微微點頭。

愛德華拿了一只酒杯，倒酒，推過去。

兩人就坐在餐桌邊。

“是想問奧黛麗嗎？”愛德華轉動酒杯。殷紅的酒液，像心頭流出的鮮血。

“是。她從你這兒回去就離開了，我想知道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非常溫和的語氣。

愛德華笑了笑，“你知道她的脾氣，她要知道你來找我，會很不高興。”

“她想要我們永遠不見面，那怎麽可能！她有時候想事情非常的天真，過於想當然。”

愛德華表示同意，“確實。她是不太懂世情，如果不算她來洛杉磯之前的人生，她其實沒有遭遇過什麽困難艱辛，就成功了，事業成功後，她基本就可以怎麽想就怎麽說、怎麽想就怎麽做了。”

“所以，”基努目光灼灼，“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說了實話。”愛德華也不甘示弱，堅定的與他對視，“她不可能永遠回避下去，總是要做出選擇的。”

這話他同意，但不能讓除他之外的別人來說。“我以為你該知道，不能逼迫她。她寧願跑開，也不會現在就給你答案。”

“你不想知道答案嗎？”愛德華探究的看著他。

基努臉上浮現一絲譏諷的微笑，“奧黛麗說過你很聰明，可你居然總是逼迫她。她選擇誰根本不重要，甚至她可以誰都不選——你是不是沒考慮過，她的性格很可能會讓她把她認為很麻煩的家夥全都放棄，比如你。”

愛德華面露驚異，“不會的。不管怎麽說，我都是目前為止唯一跟她結過婚的男人，她對我心有愧疚，她或許不是最喜歡我，但也不會真的離開我，我始終是那個最能了解她的人，她也會對我說真話。你大概還不知道，奧黛麗是會撒謊的，她對誰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謊，她對你說的話，不一定全是真話。”

這個新聞令基努大為吃驚。

他倉促的一口喝光了酒，接著站起來，一言不發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基努去了《蜘蛛俠2》的外景地。

他帶雙胞胎來探過班，次數極少，結果今天沒帶孩子們來，奧黛麗也沒有問。

他心中難免有點失望，似乎突然發現她並不太喜歡孩子。想想以前她對待孩子的態度，是跟那些全職媽媽們很不一樣，但他一直以為她只是不太會照顧孩子，並不是不愛他們。現在看來，大概即使愛他們，也很有限。

或者是因為相處時間太少。

什麽習慣都是需要養成的。

她的笑容還是那麽甜美，聲音還是那麽嬌柔，什麽都沒改變。

“埃迪說你昨晚去找他了。”

基努恍惚一下，“是。”

她探究的眼神，“為什麽去找他？”

“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你找到答案了嗎？”

他微嘆，“沒有。不，也可以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但那不太可能。”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她睜大眼睛，微愕。

“baby，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她馬上蹙眉，“你們為什麽都要糾結這個詞？”

“那是因為我愛你，而你又很喜歡我，你就得弄清楚你是不是愛我。如果，如果你不能確定是否愛我，或是試圖把你的愛分成兩份或者更多，那麽抱歉，baby，我不能接受你不愛我，也不能接受你在愛著我的同時，還愛著其他人。”

“你說什麽？你什麽意思？你們煩不煩？”奧黛麗氣惱得站起來，“你們為什麽都要逼我做出選擇？你們到底有什麽毛病？”

“你不能總是逃避這個問題。”其實有毛病的是你才對吧。

“我沒有逃避。”

“你嚇得跑到帕薩迪納去住，不是逃避嗎？”

她張口結舌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們弄得我太緊張了，我不知道要怎麽辦。”

“baby，你真的太任性了。你膽小，幼稚，又貪婪，反覆無常，還很混亂，善於自欺欺人，你的缺點數不勝數，可我愛你，於是你的缺點我也全都喜歡。但你得明白一點，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永遠等待，人要有希望才會等待下去，如果你給不了我希望，我也許會選擇離開你，”手指輕撫她嘴唇，“我很可能會跟你爭奪監護權，最後你會恨我，而我會很絕望，會覺得即使讓你恨我也比現在這樣痛苦要好得多。”

她嚇壞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想離開我？”

“我會給你一個期限，我總會給你一個期限，你可以慢慢想清楚，但不能想太久。sweetbaby，不要考驗我的決心。”

“什麽期限？”她迷迷糊糊的問。

“一個準確的時間，明年1月31日。”雙胞胎一歲生日。這個期限不長，不能太長，但也不短，足有半年時間，再難以決斷的問題思考半年也該想明白了。

“——好。”她低著頭。

“答應我你會認真考慮。”

“我會認真考慮。”她又蹙眉，“現在呢？你要搬回去嗎？”

“我明天就搬回去，雙胞胎也跟我一起回去。不用擔心，我不會偷偷帶走他們，我愛你，而不是想讓你現在就恨我。帕特裏夏搬到洛杉磯來住了，她會照顧孩子們，你仍然可以毫無負擔的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孩子們以後會以你為驕傲，我也會以你為驕傲。”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就是這麽想的嗎？”奧黛麗小小聲的問。

“我不會對你說謊，從來沒有對你說謊。你呢？你對我說謊了嗎？”

她猶豫了一下，“——我沒有故意對你說過謊，但有可能在我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沒有說出全部事實。”

那就是選擇性的說一部分而隱瞞了另一部分，從主觀上來說是“隱瞞”而不是“說謊”。

“你得知道要怎麽問我，你如果問了關鍵問題，我就會說真話。”她又說。

基努很快抓住了重點，“那麽，你愛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勇士，直面問題的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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