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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啊……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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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生而勞碌,死後應該得到些許的安寧了吧,這是對一個死者最起碼的尊重,但是驕傲、強勢了一輩子的趙光義卻偏偏就得不到。

真是悲哀,他剛剛咽氣,真正的屍骨未寒時,他兩個生平最親近的人就背叛了他。

十全大太監王繼恩和他的皇後李氏。

在正史記載中,一切都是太監不好。王繼恩可能是習慣了顛倒皇位,於是在老主子剛死的時候,就直覺性地在心裏掂量了一下。

再明顯不過了,讓皇太子順理成章地登基,有他什麽功勞?可是再另立一個,那麽二十二年前的舊事就會重演。他還是那個擁立新君,立下頭功的人。

這樣的美事,想著都興奮,簡直就是唐朝時偉大的太監群落才能做出來的事,而他,一個太監,居然就能兩次成功,這是空前絕後的紀錄,是太監中的太監!於是他先動手聯絡了兩個同夥——參知政事李昌齡、知制誥胡旦。三人聯手還是覺得分量不夠,於是才又找到了趙光義的遺產直接繼承人。

李皇後。

這可不是亂說,在兩宋三百一十八年的歷史上,各個時期的“趙某氏”們絕對是皇位繼承人中的第一順位。層出不窮的太後、皇後們從第一位太後(趙匡胤他媽)開始,就從來沒閑過。

何況這時的李皇後不僅有名位,更有實力。她的哥哥李繼隆大將軍是宋朝禁軍殿前司的都指揮使、靜難軍節度使。要知道這時殿前司早就沒有都點檢了,這位指揮使大人就是禁軍的第一高官,並且他本人此時就在京城裏。

這種配置,至少在理論上已經達到外戚最強時的漢朝的高度。那麽還等什麽?時間不等人,王繼恩只要稍微看一眼李皇後身邊的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兒,就知道了皇位的繼承人應該是誰。

原皇長子,現廢庶人趙元佐。

李皇後馬上就同意了。前面已經說過,她早就一直在皇宮裏撫育著趙元佐的兒子。這時是愛子及父也好,還是從前時因為愛其父才養其子也罷,反正她被打動了。

就這樣,萬事俱備,只差一人。只要再搞定了那個肥胖癡呆的老衰神,新皇帝就會順利掉包換人。

以上就是在正史記載中,宋朝第三位官家誕生時難產的前因。

正史如是說,那麽就這樣看下去。因為無論是王繼恩和李皇後誰先找的誰,都對他們的同夥性質沒有區別。要強調的只有一點,就是他們入夥結盟的時間。

做這樣的大事,記載中,居然一切都是臨時決定的。

事情從趙光義病倒開始,也就是他死的前一天。從那時起,王繼恩才和李昌齡、胡旦結黨,準備推舉趙元佐。

同時一個事實讓人搖頭苦笑,能想象嗎?在這種重要時刻,皇太子趙恒居然一直都沒在病危的父皇身邊。他被隔離了,連皇宮都進不去。但這實在不能怪他,在中國歷代帝王的傳承規律中有一個現象。越是強勢的父親,所選擇的繼承人,就越會是一個低調的兒子。劉邦這樣,李世民這樣,甚至後來的朱元璋也一樣。趙恒也不例外,皇宮裏的所有命令都掛著他父親的頭銜,他必須得聽。

但不急,有人能進去,六十歲的首輔宰相呂端親自進皇宮探病。有證據證明,那時呂端的視力已經很不好了,他努力地向四周張望,結果發現誰都在,除了最應該出現的趙恒。呂端立即警覺。他當官四十多年了,甚至五代十一國時的亂世都親身經歷過,什麽沒見過?何況他之所以這時進宮,就怕出這樣的事。

但他什麽都沒說,一點表示都沒有,只是悄悄地躲開所有人,在自己隨身攜帶的笏板上寫了兩個字——“大漸”。馬上派親信送給皇太子,要趙恒立即進宮。

就在這時,趙光義死了。

王繼恩立即行動,他首先去見李太後(立即升級),兩人瞬間溝通,達成協議(正史寫的),並且認識到了問題的最關鍵點。那就是立一個皇帝,無論是太後,還是太監,說了都不算。

必須得有大臣,不管有什麽樣的內幕和命令,確認皇帝的身份都得有公章、有詔書,而且這些都必須得由國家的公務員出面才能名正言順產生效力。哪怕這些東西都是偽造的。

那麽這時宋朝的第一大臣是誰呢?呂端,你繞都繞不過去這位老眼昏花的仁兄……那太好了,這就是當年王繼恩的第一反應。

首先呂端太好對付了。過往的一切資料都顯示,呂端不過就是一個肥頭大耳好脾氣的大胖子而已,甚至對付他王繼恩還很有經驗,當年在開封府裏把呂端革職查辦的就是他。第二,可真是天從人願,這時呂端就在皇宮裏,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妙極,爭分奪秒馬上去找他,碰巧趙元佐也正關在皇宮的南宮裏,這樣不出宮門就能把事情都辦妥。

越想越高興,但是一走出李太後的宮門,王繼恩就立即瞬間抓狂。呂端居然不見了,就這麽一轉眼的工夫,那個既老又胖行動不便的老頭兒居然失蹤了!

立即去找!有人報告,說呂端已經回到了中書省。王繼恩松了口氣,還好,不太遠。但是事情重大,他決定親自出馬,像二十二年前那樣去找呂端。

事情就這樣有了一點微小的差別,從呂端自投羅網,到王繼恩去中書省上門找人。就這麽點區別,就讓整件事情,以及大宋天子的歸屬徹底改變。

太監的本職就是服侍與傳旨,中書省政事堂可真是太熟了,王繼恩三腳二步之後就見到了呂端。這其間計謀已經想好,來個狠的,第一下就得把呂端震暈。

陛下駕崩了!

晴天霹靂,看誰不怕,然後再用太後的名義來壓服他,這樣國有長子,不傳諸弟就順理成章,更何況這位長子還有位深得太後歡心的長孫,歷史上因為有個好兒子才當上皇帝的大有人在,為什麽這時就不行?

想得很好,可惜呂端就是個遲鈍。他表示了悲痛,但很有限,不過接下來王繼恩就非常興奮。簡直是驚喜,他說了太後要立趙元佐,而呂端居然不反對!

長出了一口氣,看來人世間的事就是這樣,你想得越輕松,那麽很可能去做時就超覆雜。但是你咬著牙以為特難辦,卻很可能有驚喜!

只是今天註定了是個坐過山車的日子,驚喜過後呂端就又讓他突然間涼了一下。呂端很認真地說:立誰不立誰,我們說了都不算,太後說了也不算。

誰算?王繼恩緊張。

呂端慢騰騰地說了兩個字——遺詔。

“遺詔……”王繼恩的腦子急速運轉,難怪這個死胖子剛才不怕,原來有遺詔!這是突如其來的變數,不過對他只有好處沒壞處,最起碼的一點,沒有遺詔按理就得由皇太子接任皇位,那麽有了遺詔就得另說。太棒了,至於遺詔上寫了什麽,再把它讀成了什麽,嘿嘿,以為我王繼恩不認字或者讀不出錯別字?

那麽下一個問題,遺詔在哪兒?!

呂端晃著很胖的身子站了起來,嘟囔著說,還能在哪兒,中書省政事堂的詔書閣唄……餵,你別急,咱倆一起去拿!可惜他說晚了,就在他滿含悔恨的呼聲裏,王繼恩已經再次啟動,這位十全太監以花甲老人超常的敏捷嗖地一聲從又胖又笨說走了嘴的老宰相身邊射了出去,沖向了詔書閣。

必須要快,先到先得,拿到了詔書就死不撒手,怎麽改怎麽讀就都是我的事了。別再說什麽讀遺詔也是宰相大臣們的事,我連領兵打仗都有資格,這算得了什麽?這樣想著,王繼恩終於領先呂端沖進了詔書閣,但是一切也就此結束。

這是他在這一天裏犯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個錯誤,他的一生就此落幕。

詔書閣裏鴉雀無聲,偌大的廳堂滿閣詔文默默無聲地面對著他。在他的身後,詔書閣的大門突然關閉,緊跟著就是鐵鎖落鑰的聲音。

王繼恩悚然回頭,不過轉頭間己是百年身,什麽都晚了,在他和呂端之間已經橫亙著一扇大門,外面的廣闊天地從此與他隔絕,他突然明白過來——被呂端算計了!

可是竟然是這樣的屈辱,從頭到尾呂端什麽都沒做,是他自己跳進籠子裏的,還一直都在亢奮喜悅中!這個死胖子……那天王繼恩只能在大宋的機密要地詔書閣的門縫裏,眼睜睜地看著呂端滿身是肉,一步一顫地離去,留下的只能是他的悔恨和後人的猜想。

關於悔恨,是他當時的個人感覺,千年之後無論怎樣也沒法覆制,那就算了。

至於猜想,倒是有幾個。第一,他為什麽又要玩這個謀立新君的把戲?真的像前面正史裏所說的,他要在新朝廷裏再次呼風喚雨,所以才燒冷竈賭偏門,再三再四地走鋼絲,直到把自己摔死?

不太像,正解和另一個問題有關,即他和李太後之間,誰是主謀誰是協從,這才是關鍵點。一個太監,不管他多得寵多有權勢,有趙光義這樣暴烈宅男型的君主在位,他想在皇帝死了才不一會兒的工夫裏就閃電式搞定太後?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第二,有種說法,是王繼恩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終於良心發現,對自己第一次顛倒皇位時的錯誤有了修正之心。說他在二十二年間親眼目睹了大宋朝在他選出來的趙二的統治下走向了沒落,所以才想這次挑個強悍點的,用有性格的趙元佐來替換軟蛋趙恒,才這麽不顧一切再次下海。

不過,“良心發現”?請問一個在不久前還在成都殺人成性的老家夥,他會突然間天良發現?

這個玩笑不靠譜。

第三,就比較切合實際了。請問王繼恩當天真的是一個人迫不及待地沖進政事堂找呂端說事的嗎?大宋皇宮裏頂尖大太監外加宣政使大人,會沒有幾個隨從?就算王繼恩本人利令智昏被騙進了詔書閣給鎖起來了,他的隨從們會連一個鎖頭一扇木門都砸不開?

這些都是疑問,不過第三問要留一下,等到太後出場後,以及新皇帝登基之後才能全面聯系最後的結果,來一次總體解答。

那一天呂端步履蹣跚地晃進萬歲殿,等待他的情景就像是二十二年前的翻版。還是一個死了的皇帝,外加死皇帝的老婆大人。

物是人非,舊話重提,李太後這一年三十八歲,她比當年的宋太後幸運多了,有資格直截了當地向宰相說出自己的主張——皇上死了(宮車晏駕),立長子即位,這是順理成章的(立嗣以長,順也)。

很好,言簡意賅,擲地有聲,但是千不該萬不該,關鍵時刻她突然間底氣不足,又多加了四個字“今將奈何?”

她在問“現在怎麽辦?”

少廢了多少口舌,呂端立即跟進——先帝立太子,為的就是今天,怎麽能容忍有異議存在(豈容有異議邪)?

註意,這句話之後,李太後馬上就沈默了。正史中記載,從這時起,所有反對趙恒即位的阻力立即全部消失。而之所以會這樣,給出的答案是因為王繼恩不在。這樣李太後就失去了和呂端抗衡的力量,她不得不服軟。

真是這樣嗎?或許在皇宮內院裏,一個頂尖大太監的實力的確要超出身為外臣的宰相吧,那麽就算王繼恩本人不在,他的黨羽這時在哪兒?各級大小太監外加帶刀行走的侍衛們都在哪兒?如果真有這些勢力,就算呂端強悍到和滿清時的鰲拜一個等級,他的下場也是當場被拿下吧?

所以根本就不關王繼恩什麽事,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李太後的意思。想要證據,那就請回憶呂端進萬歲殿之後,李太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她開頭就表明了自己要幹什麽。如果她是被王繼恩所鼓動的,那麽只有呂端一人進來,這有多反常?王繼恩在哪裏?她這樣倚仗王大太監的存在,怎麽會在他缺席的情況下馬上就向宰相亮底牌?

這樣就敢比大小,她瘋過頭了吧。

不過這仍然蠻古怪的,比如說,如果真的是她太後陛下的一意孤行,那麽為什麽呂端這樣一句貌似稀松平常,半點營養都沒有的話就把她給瞬間凍結,徹底封口了?她為皇儲換人計劃所準備的武器庫裏不會只有這麽一句開場白吧!

這要從呂端回答的那句話裏找玄機。

“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你小心了,這可是你丈夫早就準備好了的,回頭看一眼那具死屍,你覺得這位跟你睡了二十年的男人,他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你的動機?

你一直養著趙元佐的兒子趙允升,不管是不是因為你雖然也生過一個兒子但早死了,膝下荒涼才養著玩,你丈夫可都天天看著,會不知道?趙光義是什麽人,就憑你這個連開封城都沒出去過的女人就想在他面前當眾耍花槍?

你在找死。

敢找嗎?相信當天肥胖遲鈍,稍顯癡呆的呂端像堵肉墻一樣屹立在李太後面前,一定讓她產生出了一種幻覺。只要這堵肉墻向旁邊一閃,他背後就會突然一下子湧出她丈夫為這事留給她的“遺產”……好了,女人話多,可聰明的女人明白什麽時候閉嘴,李太後選擇就此沈默。

貌似空城計再次得逞,但到底是不是空城根本沒法考證。就像廢除皇太子這種級別的狠招都敢出,會連自己的親哥哥李繼隆都不通知嗎?李繼隆也會被呂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搞定嗎?這些同樣也沒法去推敲,因為局勢就是這樣的平靜,李繼隆當時是個憑空消失的透明人。歷史記載,他不在現場,根本沒他什麽事。

直到這時,真正的主角趙恒才及時趕到。皇太子變身立即進行。

程序和二十二年前一樣,由趙恒站在他父親的棺柩前,再由副宰相、參知政事溫仲舒當眾宣讀遺制(該有的總會有的),把他由皇太子升格為當今的大宋官家。

身份確認完畢,所有人離開已經死去的老皇帝,一起去前面的參政大殿。要在最正規的地方接受完文武百官的朝拜,趙恒才能算百分之百變身成功。就在這最後一道關口時,呂端突然大失常態。

宋朝的規矩,由首輔宰相押班,率領文武百官進殿。這時所有官員聽指揮,全看呂端怎麽辦。卻見呂端站在大殿上,新皇帝已經垂簾落座,他就那麽站著,一點下跪的意思都沒有。眾目睽睽,他突然做了一個北宋一百餘年間空前絕後的舉動。

沒有任何請示,呂端從臣子的階下之位走向了天子的寶座!不僅如此,他還親手把皇帝面前的簾子挑開,真是老眼昏花了,但他近距離直盯盯地看,直到真正確認了眼前的人就是趙恒之後,才重新下殿,率領百官向新天子朝拜。

成功了……終於結束了。花甲老人呂端終於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重大的任務。“大事不糊塗”,不僅要想得清楚,更要做得徹底,什麽臉面風度,都滾一邊兒去。人生除了成功什麽都是假的!

以上是正史,在宋人筆記《後山談苑》中的記載就更加無所顧忌。

呂端不僅是挑起了簾子看趙恒的臉,早在上大殿之前,就在福寧庭裏直接登上了禦榻,把趙恒的衣服解開,仔細察看皇太子的身體,來確認是不是本人。這次確認之後,由於還要君臣分開進入參政大殿,所以上殿之後才再次確認。

至於他為什麽會知道皇太子身體上的某一特征,那是因為太宗陛下早就私下裏對他說過:“與太子問起居。”趙光義真的早有準備!

以上就是宋朝第三位官家的誕生經歷。是不是有種感覺,不管怎樣剖析,還是很不刺激?的確,也許其間發生過什麽,但都被習慣性地掩蓋掉了。可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硬件元素的不足,缺了一個人。

呂端和王繼恩都是花甲老人了;李太後是一深宮女流之輩;李昌齡、胡旦的資格不夠;至於李大將軍,他再有威望實力,奈何趙匡胤兄弟二人在前後執政了三十九年之後,早就把軍權分得零零碎碎,沒有皇命,沒有樞密院的簽條,他一兵一卒都調不動……這些統統的不是沒能力就是沒活力。可只要那個人在,一切就會超級火爆,忠奸分明,你死我活。

寇準,寇準哪兒去了?

寇準已經坐電梯直達底層,在鄧州忍了快八個月了。

事情要從趙光義臨死的前一年,至道二年的正月間說起。那時太宗陛下親自祭祀天地,按規矩儀式結束官員們就開始過節了。他們每個人都會官升一級,外加大批的物質獎勵。

這個規矩是如此的美好,以至於被各級官員牢牢記住,在以後的歲月裏利滾利提高價碼發揚光大,直到神宗陛下咬牙——因為再也賞不起了。

可是這時還沒關系,賞,而且這一年的賞賜主持人就是寇準。春風得意的寇準,已經搞定了皇帝,壓倒過宰相,並且還確立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皇太子,於是意氣風發開始為所欲為。

賞罰要公平,這是最起碼的準則。可是寇準就不,我喜歡誰,誰就升高官;我煩誰,誰就去倒黴。結果他喜歡的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節升到了屯田員外郎,他厭惡的左通判、左正言馮拯升到了虞部員外郎。

完全顛倒,馮拯原來的官比彭惟節大,結果升賞之後反而比彭惟節小了!

這還不算,要給馮拯小鞋穿,就得讓他痛出聲來。有一個制度,宋朝官員們工作時向皇帝上奏章,好多的帖子得按官職大小排列好,你總不能讓下級的報告壓在領導的前面吧?這時問題出現,由於彭惟節一直都比馮拯官小,碼帖子的人慣性發作,還是把馮拯的放在上面。這下正中寇準下懷,就這樣的小事,他居然動用參知政事的副宰相職權,以政事堂的堂貼命令,把彭惟節的帖子壓在了馮拯的上面,並且把這事報告給了趙光義。

說馮拯太沒規矩。

碰巧趙光義當時亂蜂蟄頭,火不打一處來,那時候靈州城正被李繼遷團團圍困,在蜀川方面李順的餘部王鸕鶿又聚眾造反,結果發現臣子們連點起碼的規矩都沒有,簡直是欠揍!

馮拯被叫來痛罵一頓,不過趙光義的理智還在,罵過就算了,沒再深究。可是馮拯都快被氣昏過去了,他冤!

結果有冤報冤,他把寇準公報私仇的事上報,而且一下子連鎖反應,寇準升官這麽快,早就有人眼紅了,嶺南東路轉運使康戩斜刺裏跳出來,來了個超級華麗的突然襲擊——報告陛下,寇準已經是權傾朝野,沒人敢管了。您是不知道吧,呂端、張洎、李昌齡這些人都是寇準引進的(事實),這些人中呂端對他感恩戴德(端德之);張洎本來就是個沒品的奉承人;李昌齡是個軟蛋(昌齡畏懦),他們都不敢和寇準對抗,所以寇準才敢胡作非為,顛倒制度!

趙光義一聽大怒,還有這事?!

他沒找寇準,先把呂端等人叫來,一頓教訓,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李昌齡和張洎徹底嚇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呂端平靜地回答——寇準的性格太剛烈,總喜歡自己做主。臣等不想和他爭,那樣就怕有傷國體了。

話很平常,但越想越是高明。第一說的是事實,寇準的性格往好裏說才是剛烈,壞一點就是跋扈欺人,他何止是喜歡自己做主,綜合以後的表現,準確點說叫唯我獨尊!第二,把自己和李昌齡等人一下子撇清,我們退讓絕不是因為他是我們的恩人,只是不想大臣們之間爭執,那樣就會耽誤國家大事。

多懂事,多有身份。同時把最可怕的一處隱患澆滅——我們絕對沒有因私結黨……

趙光義想了想,你們都退下,傳寇準。結果就此換成趙光義開始郁悶。寇準絕不認錯(綜合以後的人生經歷,這不是他不認錯,是他相信自己絕對、永遠的正確),並且開始滔滔不絕有理有據,一件事一件事地和皇帝評理。

這時皇帝給了他一個勸導式的警告——寇準,“若廷辯,失執政之體。”就是告訴他,你如果在大殿之上和皇帝當廷爭吵,這不是宰相應該做的事。

但是根本沒用,六七年前我就敢把你摁倒,聽我說完話才放你走,現在和你多說兩句有什麽大不了的?於是繼續吵(準猶力爭不已)。

趙光義一聲嘆息:“雀鼠尚知人意,況人乎!”耗子和麻雀都能通點人性,何況你還是個人!

沒說的了,這個孩子被慣壞了。寇準當場被貶官,從參知政事副宰相貶到了給事中。這仍然還是高等京官,按理說當天寇準就算是再豬油蒙心,也該見好就收了吧?

是的,當天他是消停了,不過一夜之後他就再次變本加厲,卷土重來。他居然在第二天把中書省裏的各種賬簿搬進了大殿裏。皇上,你不是說我處置不公嗎?不是對馮拯那混賬壓制嗎?好,您查賬,看看到底有沒有錯……

滾!趙光義再沒心思搭理這個不通人性的毛頭小子(寇準這時三十六歲了),滾到鄧州當地方官去吧,再也不想見到你。

以上就是寇準第二次坐電梯的經歷。同時歷史多麽的巧合,讓趙恒的即位變得輕柔和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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