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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這座房子像座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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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一時之間搞不懂怎麽突然多出這麽一個女人來,幸好何明在一邊用譏諷的語氣對女人說了句:“二姐,你睡累了?”林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人,就是何明的二姐何靜。

聽了何明的諷刺,何靜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她看也不看林紅一眼,自顧自的走到茶幾前,順手拈了塊蘋果放在嘴裏,然後瞧了瞧何明的衣領,頓時皺起了眉頭:“你看你,”她用一只手指著何明說道:“怎麽又把領子窩進去了?象什麽樣子嘛。”說著,她一屁股坐沙發上,瞟了林紅一眼:“你也不說替他整理一下,就這麽出門?丟死人了。”

何明沒好氣的頂了一句:“你管得著嗎,我樂意。”何靜立即跟上一句:“你樂意丟人我也沒辦法。”然後她擡起眼皮,好像剛剛看到林紅:“你坐吧,老站那兒算怎麽回事?”

林紅尷尬的咧了一下嘴角,沒吭聲。

她當然知道何明的二姐何靜,這是一個性情散漫的女人,沒有職業,也沒有收入,卻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史,據何明說,她患有嚴重的人際交往障礙,這表現在她不懂得如何與人打交道上。從她下樓來說的有限幾句話,就可以了解到這個女人心中從來不存在別人的位置,她在日常生活中傲慢、驕橫、自以為是,全靠弟弟何明一個人在外邊打拼維持著她的奢華生活,卻從未聽到過她對此只言片語的感謝。

她架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林紅:“你怎麽還是那身衣服?來我們家也說換一換,有點太隨便了吧。”

何明生氣的用鼻子哼了一聲,對林紅說道:“別理她,她就是這樣。”

“我這樣怎麽了?我這樣怎麽了?”何靜欠起屁股,不甘示弱的望著弟弟,擺出一副隨時準備大吵一架的姿態:“我一下來你就跟我橫眉立目的,我招你惹你了?”

何家的客廳有近百平米,家私陳設風格簡約,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感覺上好像有多少人都會顯得空空蕩蕩的。但何靜一下來吵架,林紅立即感覺到這間偌大的客廳變得擁擠起來。何靜的嗓門,簡直像幾百個人同時在吵鬧,造成的那種混亂實在是無法形容。

何明象只被揪掉刺的刺猬,怒不可遏的跳起來,和他的二姐毫無理由的爭執起來,廚房裏,林母與鄉下小保姆小豬的拌嘴聲也象湊熱鬧一樣不時的響起,偌大的三層濱河建築從剛才的冷冷清清霎時間變得嘈雜零亂。林紅詫異的揉揉太陽穴,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果她要是答應何明的請求,嫁給這個男人的話,這一家子人夠她受的。

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的奇怪,在何靜下樓來之前,林紅一直感受到一種陰森的恐怖氣息,可是現在,她聽著何靜與何明含譏帶諷的唇槍舌槍,那種莫名其妙的疑懼感竟然消失了。就在何靜下樓之前她還想著離開,現在卻想在這裏多坐一會,看看何明何總裁,這個在他的明華公司一言九鼎的商界強人是如何和自己的姐姐毫無來由的爭吵的,這對林紅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感受,她已經見識到了這個男人隱秘的另一面,但是,現在何明那氣得鼻尖通紅的表情,卻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不由得坐在一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好,好,我不跟你說了,你這種人,說也說不清!”何明吵累了,氣急敗壞的上前拉起林紅:“咱們走,不理她。”

何母適時的出現在廚房門前:“小靜啊,你怎麽又吵啊吵的,還有完沒完?”

“誰跟他吵了?是他沒事找事。”何靜好整以暇的從果盤裏撚了粒葡萄,放在嘴裏,好像有意把這個動作放得慢一些,讓林紅看得更清楚,分明是向林紅示威。看著她這副樣子,林紅心裏覺得說不出的好笑。

何母又問何明:“小明,你要去哪兒啊?你爸他馬上就買龜回來了,我可跟你說啊,你爸今天難得這麽高興,你們倆能不能別惹他生氣?”

何明惱火的瞪了二姐何靜一眼,恨她不給他這個弟弟一點面子,拉著林紅往樓上就走:“紅紅,咱們上樓,你頭一次來,還沒去三樓上看過外邊河濱的風景呢,我帶你過去看一看。”

何靜不失機宜的跟上一句:“有什麽好看的?河裏邊漂的都是避孕套。”

何明本來不想再當著林紅的面跟二姐爭吵,怕林紅對他們一家留下過於惡劣的印象,但是何靜的不肯饒人讓他無法忍受,扭頭大吼一聲:“你會不會說人話?不會說話閉上嘴也沒人拿你當啞巴!”

何母滿臉的尷尬,望著林紅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林紅這時候心裏那種怪異的恐懼已經消散無形,得以從容淡定的對待眼前的事情。她微微一笑:“沒什麽的伯母,我父母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也總是吵個沒完。”

何母還待再說,何明卻幾乎是強拉著林紅的手,拖著她沿著那道歐式風格的旋轉樓梯上樓,把那一家子人扔到了樓下。

當林紅再次看到那副她再熟悉不過的畫時,他感覺那畫裏的女人正詭異的笑著向她走來,她突然很想逃。

她又一次的大叫著問何明這話是從哪來的,表情驚恐、無助,而何明只是張大著嘴,驚愕的望著她。

這次她真的受不了了,匆匆的跑下樓,在眾人一臉不解中逃出來那座詭異的給她帶來噩夢的房子。

何明再次的追了下來,忽然見到父親一張不悅的臉色,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無論如何,林紅的姑奶奶脾氣發作得也是在有些過份了,他又不是不想告訴林紅她關心的那些問題,只不過時間上總得有個先後,可是她這樣任性,讓總是極力的維護自己的自尊心的何正剛感覺很不愉快,如果他再追出去的話——他苦笑了一下,只好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林紅突然離去,並不是她任性撒嬌,而是當她發現自己正處身於那幢她一直在尋找的房子之中的時候,內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強烈的恐懼,似乎逃避只是一個本能,是生物在危難之際下意識的一個舉動,她根本來不及考慮何明所關心的那些問題,只是本能的立即逃了出去。

她匆匆跑了出來,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去之後吩咐司機繞行到對岸,從那個角度,她重新的審視了一下何家的宅子。

出租車的車窗構成了取景框,擷取了河濱對岸的小城風景。她一生也忘不了這驚心動魄的靜態畫面,在此之前這幅畫已經折磨了她整整二十幾個年頭。

畫面上,是濱河風景的一座小型別墅,河面上蕩著木葉般寂靜的烏篷船,幾株似絮非絮似荻非荻的銀白色植物從畫面表層剝離開來,隨風搖曳著,河濱對岸,是那座銘刻在她記憶最深處的那幢別墅,歐式的錐塔與巴羅克風格的圓廊,裝飾與實用兼具,一點也不顯得做作。

別墅的顏色是青灰色的,偏近於暗冷的風格,更襯托出了這座建築物的冷峻風格。

暗灰色的建築下是一條碎石子鋪成的小徑,轎車、涼散涼傘下沒有人,何家人此時已經全都進了餐廳用餐去了,或許他們正在談論著她,或許沒有,但這應該不會妨礙他們的胃口。

別墅的門敞開著一扇,另一扇似開而非開,門上那獸吻鐵環真切得仿佛你伸出手來就能夠拉開這扇門。

二樓上分布著幾個星形的窗口,一二三四,左右各兩個窗子,都緊緊的關著,三樓只有兩個窗子,也都關著,從林紅這個位置上看不清窗子裏邊的景致,但她有一種可怕的感覺,感覺到自己此時正被囚禁在那間陰暗的屋子裏,正在拼命的掙紮,絕望的呼喊著。

那絕望而淒厲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遙遙飄來,真切的一如夢幻。

那熟悉的風景,那扇三樓的窗子,那源自心靈深處卻不明原因的驚恐,再一次的強烈攫住了她的心。她絕望的呻吟了一聲:

“去機場。”

“……把室內瓷磚鑲嵌在外墻上,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一定要鑲的話,那瓷磚的尺寸也不應該少於1200乘1200,否則僅憑那種瑣碎就會徹底的破壞建築物的美感……”從那扇高大的拱門裏走出來,林紅心煩意亂的教訓著緊跟在她身後的那個胖子:

“……還有這個牌坊,你一定是把牌坊當成大門了吧?不是這個道理,一幢建築物有著它自己與周遭環境相適應的特色,而不是越鋪張越好,不要說你立的這個貞節牌坊徹底的破壞了整座建築物的風格,即使是在明清年間,象這種牌坊也不會有誰把它立在自己家的門前,它更適合於莊重一些的場合,比如說社廟、比如說祠堂……”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根本不去看胖子那張變得越來越難看的面孔。

“還有。”她已經準備告辭了,在這個西南的邊陲小城市她受夠了這些自以為是的暴發戶的骯臟氣,但是,如果離開這個荒涼的小城,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什麽地方,老家臺州嗎?她已經發誓這一生也不要再踏上臺州的地面了……

“還有一個問題你一定要搞清楚,”她聲音尖利,象是要跟人吵架似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人說話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使用這種語氣,一種冷冰冰的聲音說道:“我是一個家居藝術設計咨詢師,我只對建築物內外的整體藝術風格的美學效果負責,不要指望我替你點龍脈看風水……”胖子那張臉已經黑透,成了一副隨時都會滴出血來的紫紅模樣,林紅厭膩了這個靠倒賣變質藥品起家的奸商,一邊說著一邊掉頭離去。

“吱——嘎!”一輛紅色的出租車突然攔在了她的面前,林紅皺了皺眉頭,正想繞過去,車門開了,一個戴著墨鏡、腰身筆直的中年女人從車裏走了出來,炎熱的天氣,這個女人身上卻穿著件價值昂貴的毛衫,這使得她透露出一種攝人的風儀,慢慢的摘下墨鏡,女人用平和的眼神仔細審視著林紅。

林紅也有些驚訝的望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身上有些什麽東西很熟悉,她的五官相貌特別的象……何明!

霎時間林紅的心臟猛的跳了幾下,這個女人,是何明的大姐何瑛,那個已經遠遷海外的移民。她曾經在何明那裏見到她的照片,沒有想到她已經從國外回來了,更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座小城市裏遇到她,林紅一時間呆住了,望著何瑛,不停的眨著眼,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何瑛一直走過來,到了林紅的身邊,她皺起眉頭,屈起手指,替她撣了一下她剛剛在暴發戶胖子家裏的墻壁上蹭到身上的粉塵:“認出我來了?”她的聲音喑啞,有些很勉強自己的樣子。

“你……是大姐。”林紅有些狼狽的問了句:“何大姐?”

“嗯哼。”何瑛好像不愛說話的樣子,她又伸出手,帶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替林紅往下抻了抻那件已經水洗得走了形的T恤,然後轉身走到車邊,沖林紅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上車。

但是林紅卻不想上車,她躲到這個荒涼的小鎮,就是不想再和何家人發生任何性質的關系,所以她寧願把何瑛出現在這裏看成是一個或然率極低的巧合:“大姐,我這……還有點事,客戶還等著我呢。”說完,她慌裏慌張的轉身就想走開。

何瑛不疾不徐的喑啞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明病了,病得很重。”

這句話就像是一塊從山上突兀滾至的巨石,遂然攔住了林紅的去路。她呆呆的站在那裏,聽著何瑛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喑啞聲音響動著:

“小明沒有想到你會突然失蹤,當他發現你不見了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瘋狂了,他在幾乎所有的報紙上刊登大幅的尋找你的廣告,自己還追到了北京,走遍了你每一個同學,可是卻始終得不到你的消息,這時候他的公司經營又出現了問題,他連急帶氣,一下子就病倒了,他現在就在北京宣武區醫院,人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周,僅憑靜脈註射維護著生命,他不停的只是念叨著你的名字,林紅,你是這個名字吧?”

林紅的身體顫抖了起來,離開何明,是她一生中所做出的最違逆自己心願的事情,她曾經把自己關在一間鬥室裏,整整一個星期足不出戶,不吃不喝不洗妝,形容慘淡憔悴,她在心裏一千遍一萬遍的呼喚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何明!何明!何明!

可是她不敢見到何明,而且刻意的將自己躲藏起來避免讓何明找到她,她每一天都是以淚洗面,在極度的痛苦與矛盾中掙紮著。渴望見到他,卻又是那麽的害怕見到他。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旦再次見到何明,不論是她還是他都無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沖動,那燃燒的激情之火在將他們焚為灰燼的同時,也會為他們帶來極為可怕的災厄。

她無法清楚這個不祥的災厄是什麽,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她恐懼那套鄰河而居的房子,怎麽會這麽巧?怎麽可能這麽巧?那困擾了她二十多年的恐怖意象,竟神秘的應驗在他的身上,如果,他和她之間沒有這種癡情的眷戀與熾愛,情況就會截然不同。

正因為此,所以她才不斷的逃避,就像逃離燃燒起熊熊大火的森林的小動物一樣,她是那樣的倉惶的從愛情中逃離,一直逃到了這個偏遠的北方邊陲小城,一度她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那些往事,記憶中的柔情與蜜意早已被凜冽的寒風吹成一堆支離破碎的殘片。

但是,無論她逃得多遠,無論她逃得多久,終究無法逃得出自己的內心。

何瑛從後面走了過來,她的步子帶有幾分厭倦,好像是久已厭倦了這種孩子的游戲:“上車吧。”她伸手接過林紅肩上的挎包,用平和的聲音說了句:“有事,你可以路上跟我說。”

林紅與何瑛飛回了臺州。

在飛機上,何瑛從沒問起過林紅一句關於她為何躲避何明的話,她是一個經歷過世面的成熟女人,從不強人所難。她知道,如果有必要,林紅會自己告訴她的,反之,如果林紅不願意開口,那就說明不存在這個必要。她從美國飛回來只是為了一件事,幫助小弟何明找回那個讓他情困病倒的女人,她相信自己的弟弟的眼光,既然他為了這個女人拋開了一切,那麽,身邊這個叫林紅的女人就一定值得他這樣做。

找到林紅,乍看起來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在這件事情上,何家人的看法與何明迥異。但是,直到何明上窮碧落下黃泉,苦尋林紅而不可得,並因此而導致了意志力崩潰的時候,何家人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以何明的條件,顯赫的家世、優越的社會地位、巨額的財富、出色的儀表,很難想象會有哪個女孩子會拒絕他,這是何家人的看法,也是一個事實。

但是,何明卻偏偏對林紅無法忘情。

最初,當林紅從他家中不告而辭的時候,何明的心裏還有幾分怨懟,然而,林紅當天的失蹤——事實上林紅是在當天就逃回了北京——更是讓他大吃一驚,他終於意識到那一天林紅的失態不是一個偶然的事情,是那幅畫,那幅畫牽動了她心裏的某種隱痛,而如果不是他慣常的商人式的精明,總是想在談判中占據上風,一定要掏出林紅心裏的話自己卻拖延著不肯提供給她所需要的資料的話,情況應該不會這麽糟糕。

何明心裏說不出的後悔,後悔沒有快一點告訴林紅那幅畫的情況,後悔沒有在林紅逃出家門的時候攔住她或是追出去,人的生命狀態就是這樣,只有當你缺失了至關緊要的一塊,才能夠體會到那種撕心的劇痛。而何明,也正是在林紅離開他之後才意識到這個女人對於他的生命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林紅已經構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缺失了她,他的生命也就變得殘缺不全。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的公司經營出現了失誤,因為一個小項目的投資失敗,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往常公司經營不善的弊病突然之間全部爆發了出來,負債過高、回款緩慢、偷漏稅款、效益低下等所有的問題一股腦的浮上了水面,工商稅務進駐,他最信任的部下挾眾出走,另立公司與何明分庭抗禮,何明一急之下,膽囊炎發作住進了醫院。

偏巧在這個時候,何明的二姐何靜不甘寂寞的跑來了替弟弟主持公道,趁何明住院期間坐在何明公司的那把老板臺後,足足的過了把成功實業家的癮,結果卻不知是怎麽回事,她自作主張的簽了兩張轉賬支票,導致了何明的公司整整四千萬的資本金去向不明,出了這麽大的事後何靜嚇壞了,就一躲了之,幾家銀行追到醫院,何明聽說了這個情況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就這樣,年輕輕的何明連急帶氣,一病不起了。當何瑛接到電話,從美國火速飛回之後,趕到弟弟的病床前,聽到何明不停的呼喚著一個名字:林紅!

對於何明,身為大姐的何瑛卻比任何人更要了解。她知道,這個小弟別看他在外邊氣度過人頭腦縝密,實際上卻經不起一點風浪波折。何明的聰慧與沈穩,並不是他的意志過人,而是尊貴的家庭教育所養成。因為父親何正剛在政壇上的尊崇地位,決定了何明從小就有一種強烈的優越意識,當他步入商界的時候,何正剛的蔭庇更使他如魚得水一帆風順,當何正剛失意的時候,何明的氣候已經養成,除非遭遇到商場上實力雄厚的對手,否則撼之不易。

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強悍過人的何明實則不堪一擊,何瑛最擔心的就是他年輕,也許會被一些愛慕虛榮的女孩子的甜言蜜語所迷惑,所以當她聽說那個被何明在重病期間念叨不已的女孩竟然無視何家的財富與地位,避而不見何明的時候,何瑛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何瑛認為,象林紅這樣蔑視金錢的人才能夠成為何明得力的臂助,而這樣智力過人的女孩子又是可遇而不可求,於是她立即著手尋找林紅。就這樣,她找到了林紅,並如願以償的把林紅帶了回去。

何瑛和林紅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恰好遇到小豬端著尿罐走出來,這個鄉下小保姆陰沈著一張臉,她不開心,一點也不開心,居然要伺候一個成年男人的大小便,這是所有的病房護理中最令人厭惡的工作。看到何瑛和林紅的時候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剛要說話,何瑛舉手制止了她。然後,何瑛推開門,向病房裏看了看。

何明正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病床上,他的頭發亂糟糟的,兩腮邊胡子楂七長八短,腹部上開著三個洞,插著三支引流管,門開的時候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目光呆滯,茫然的看著手裏的什麽東西。

何瑛用下巴指了指房間裏邊,示意林紅進去。

林紅一見到何明的樣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是最註重自我形象的,他所有的衣服都是精心選擇穿在身上的,看似隨意,卻搭配得恰到好處,將一個成功實業家的過人之處完美的表現出來。而現在,他的模樣簡直就像個等待處決的死囚,全身都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林紅默不作聲的走了進去,站在面前看著他。何明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把目光轉過來,看了看她,無喜無憂的咧了一下嘴唇,算是打過招呼,目光又移到墻壁上,這副樣子把林紅嚇了一跳,以為他精神出了什麽問題,急忙上前一步,拿手在他眼光晃了晃,何明笑了:“這麽多天找不到你的人,跑哪兒去了?”

林紅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眼睛盯在何明肚皮上的那三個管子:“插這麽多……痛不痛?”何明笑了笑:“早就習慣了。”突然之間見到林紅,他心裏好像完成一樁天大的任務一樣,感到說不出來的輕松,他吊兒郎當的往床上一躺,那三道管子一點也不妨礙他的行動,果然是真的習慣了。象是說一件與他毫無關系的事情一樣,他告訴林紅:“我破產了。”

林紅噢了一聲,漫不在意的替他把被子拉上來:“破產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你覺得這事對你來說重要嗎?”

何明苦笑:“你還真把我給問住了。”說完,他閉上眼睛,放松自己的精神的意志,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三個星期以後,何明病愈出院,他和林紅請了幾個朋友在他那間位於風河路一帶的寓所開了個小型的PARTY,算是他和林紅的成親儀式,PARTY舉行的時候,秦方城忙著給他收養的五個女兒安排上學的事宜,只托趙卓帶來一束鮮花,算是賀禮。何明和林紅兩人正式結成了夫妻,誰也沒有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一句。

林紅和何明的新婚蜜月,可以說是圓滿而幸福,因為小豬和他們住在一起。

何明出院以後,身體一直很是虛弱,家裏很多事情都得林紅動手,很不方便,但是為了照料何明的病情,何家人把小保姆小豬送了過來,幫了林紅的大忙。

小豬這一年剛剛十七歲,家在臺州郊縣,論起關系來與何正剛還稍稍掛著點親,也正是這麽一個原因,何家請小豬過來做保姆,幫助做做飯,打掃打掃房間,活也不多,給小豬的勞務費用足以供她一個弟弟繼續讀書,所以小豬做得勤勤懇懇。農家孩子原本就能夠吃苦耐勞,尤其是農家的女孩子,做起家務活來更是一把好手,如果不是她在,一個人生活慣了的林紅真拿那麽多的家務沒辦法。

小豬本名也不叫小豬,只不過這個女孩子長得胖胖墩墩的,厚厚的嘴唇向外撅著,所以何正剛老是開玩笑的管她叫小豬,叫來叫去,小豬就真的成了她的名字,她到底叫什麽,林紅始終也沒有想起來問,既然小豬這個稱呼親怩而貼切,她也樂得就這麽叫下去。

每天早晨起來,林紅攙著病尚未完全痊愈的何明,在樓上的草坪上慢慢散步,小豬就拎著個大大的菜兜出門去買菜,她特別喜歡這個活,林紅每次也有意的多給她一點錢,讓她積攢起來替自己買件喜歡的衣服。

小豬平日裏的生活很有規律,早早的起床去早市買菜,早市的蔬菜清新鮮嫩,價格也便宜,然後做早飯,招呼何明和林紅起床吃飯,飯後再攙著何明出門散步,然後做午飯,睡午覺,下午的時間主要用於打掃房間,然後拿著自己買的一團毛線下樓,和她自己認識的幾個保姆坐在樓下一邊織毛衣一邊聊天。到了晚上,三個人坐在電視前,看電視。

小豬很喜歡在何明家看電視,因為無論是何明還是林紅,他們以前從來都不看電視,電視裏那些低俗的節目讓他們反胃。現在他們只能坐在電視機前,就很隨意的跟著小豬的愛好走,小豬愛看港臺連續劇,何明和林紅也跟著看,而在臺州何正剛家裏的時候,小豬是沒有權利選擇她喜歡的節目的,只能跟著何正剛老兩口看那些老掉牙的戲曲片。

看電視的時候,林紅總喜歡跟小豬聊天,可是小豬的心思全在電視劇上,問她幾句她也回答不了一句話。有一段時間她迷上了情深深雨蒙蒙,天天哭得眼睛紅紅的。這個女孩子一哭起來滿臉是淚,看得林紅目瞪口呆,想不到這麽低劣的電視劇居然也能騙倒人。

象在何正剛家裏一樣,林紅他們也給了小豬一間屋子,很尊重她,由著小豬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擺弄。

平時,林紅和何明從來沒有進入過小豬的房間,一來他們尊重小豬,二來他們也不關心小豬平時都在房間裏忙什麽。可是有一天,小豬去了早市買菜,不知什麽原因好長時間也不見回來,林紅起身去洗手間,忽然聽到小豬的房間裏有什麽動靜,她很是納悶,明明聽見小豬已經出了門啊?就試探著喊了一聲:“小豬,你在房間裏嗎?”

房間裏的動靜立刻消失了。

林紅嘀咕了幾聲,覺得多半是自己睡得迷迷糊糊聽錯了,就又回到床上睡覺去了。

這事過去之後,林紅也就忘到了腦後,她每天忙與過去的同事聯系,何明的公司雖說已經日沒西山,但並沒有走到最後的絕路,如果找到合適的融資商的話,說不定還會時來運轉的。

也不知為什麽,何明的病情明明不重,卻總是好不利索,而且還時常有反覆,有一天晚上他還突然昏死過去了,嚇得林紅慌了手腳,不停的大喊小豬。

聽到林紅驚慌失措的叫聲,小豬只穿著內衣就從自己的房間裏跑出來了,她咬著牙,用自己的大拇指狠力的掐何明的人中,林紅膽戰心驚的看著何明的人中被小豬掐破,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好長時間,才聽見何明呻吟一聲,蘇醒了過來。

自從何明那一次昏劂過後,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走在陽光下時間稍微長一點就頭暈,整張臉蒼白得怕人,一點血色也沒有,而且昏厥的幾率越來越頻繁,發展到後,幾乎每天都會昏迷,有時候是在看電視時,有時候則是走在路上,還有一次昏倒在了洗手間裏。

林紅和小豬帶著何明去了醫院做檢查,說來也奇怪,查來查去,除了何明的血糖較低之外,卻也沒有查出什麽毛病醫生懷疑何明是電解質紊亂,卻也沒有得到抽血化驗後的數據支持。

更奇怪的是,林紅也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越來越差。每天夜裏總是睡眠不好,噩夢頻頻,做的那些夢都非常古怪,夢裏出現的意像有許多都是她生活之外的東西,比如說,她經常會夢到體形龐大的甲魚,用泛著綠色熒光的妖異眼珠盯著她,嚇得她喘不過氣來。還有的時候,她會夢到自己在黑暗之中,身邊好像有幾個人在用心的研究她,她看不到那幾個人的容貌長相,只能聽到他們嘀嘀咕咕的聲音,還有就是一只只粘乎乎的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那種感覺非常的恐怖,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她卻找不到這種噩夢出現的緣由。

還有一件事總是讓她不滿意,小豬這個丫頭做的飯菜,總是帶點苦澀的味道,頭幾次她還奇怪的問過小豬,但是後來,她慢慢的習慣了這種味道,但每次吃飯時卻總是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

眼見得何明病情日重一日,林紅的心情也越來越壞,家裏的笑聲漸漸少了,一天到晚死氣沈沈,感覺上就像處身一座墳墓之中,那種寂靜象厚重的地表巖層一樣讓人絕望。

這一天林紅和小豬正萎靡不振的攙著何明在樓下散步,忽然有一個律師朋友打她的手機,約她帶上何明公司的材料去律師事務所看一看,說不定會在其中發現什麽轉機。林紅一下子振作起來,吩咐小豬照顧好何明,她自己急急忙的跑去路邊想打輛出租。

出租車已經停下了,林紅卻突然想起來律師所要看的法律文件根本沒有帶在身上,只好向出租車司機歉意的一笑,自己回家去拿材料。

走到門前,她正在坤包裏翻找鑰匙,突然聽到門裏有聲音響起來,似乎是一個人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到處亂翻的動靜,林紅詫異的擡頭看了看,沒錯啊,正是自己的家,屋子裏明明沒有人,怎麽會有人在她的家裏亂翻?

她狐疑不定的把耳朵貼在門上,千真萬確,房間裏真的有人聲,她聽見臥室的門砰砰的被人用力推關著,廚房裏的東西也嘩啦啦的跌在了地上,還有一個口齒不清的嘻笑聲。不知道為什麽,那快樂的嘻笑聲帶有一種陰森森的鬼氣,聽到林紅的耳朵裏,令她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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