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我冒昧問一句，你跟陸忱在一起了？”

感受到陳楠生投過來的詢問目光，楚凝皺了下眉頭，猶豫片刻，點頭，“算是在一起了。至少今天他召開這個新聞發布會，應該跟我是脫不了幹系的。”

她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半點情緒，如同這片冬日的大海一般。

“我也聽說了。”陳楠生擡手摸了摸鼻子，顯然沒想到楚凝會這麽直言不諱的回答了，他訕訕的說，“易家那件事情你受到了牽連，你傷得很重。我本來想來醫院看望你，可我必須守著我姐，那段時間，她得知陸忱在醫院裏寸步不離的照顧你，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後來好不容易有機會溜出去，卻得知陸忱將你帶到國外治療眼睛去了。不過還好，現在看你人好好地，眼睛也好好地，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是啊，幸虧眼睛治好了，不然我沒準想不開尋短見去了。”楚凝半開玩笑的說。

“但你……真的確定了要跟陸忱在一起嗎？”

問這話的時候，陳楠生也停住了腳步。

楚凝止住腳步，擡眼看著他。

陳楠生的神情認真，鄭重其事的看著她，一雙有神的眼眸透著清亮的光。

這個問題，真的把楚凝給問住了，她也給不出回答來。

真的確定了要跟陸忱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她今天也在心裏問了千遍萬遍，卻像是拔河一般，拉拉扯扯，左顧右盼，把自己累了個半死，始終沒有得出一個確切的結果來。

“怎麽，你很關心這個？”楚凝岔開話題，略擡眼皮看向面前的陳楠生。

“咳咳。”陳楠生被楚凝這一擡眸給嗆了一下，趕緊擡手遮著口鼻，將視線轉向一旁的海域，“這不是閑聊，隨口問問嘛。再說了，我可是早就把你當做是我陳楠生的朋友了，關心朋友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海風吹拂著，寒冷侵入肌膚，大大的太陽掛在天空上，可初春的寒意料峭，這大太陽也不過是虛張聲勢，提供不了多少暖意。

楚凝的臉頰也不知是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亦或是心情郁悶的緣故，蒼白的沒有多少血色。

她的笑容也是無力的，“說真的，我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確定。”

“誒？”

“如果說一開始是確定的，可幾個小時前又不確定了。”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很多時候，她就像是一只被命運牽扯著的傀儡，生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

陳楠生揚了下眉毛，直爽的說，“要我說，你最好不要跟陸忱在一起，他不是什麽好家夥。我真是不懂，為什麽你們女人一個個都愛渣男？哎，像我這樣優秀陽光積極向上的好青年竟然視而不見……真的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聽到陳楠生這自吹自擂的插科打諢，楚凝一下子笑出聲來，心情也放松許多，“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毛遂自薦嗎？”

“別別別，我們之間還是保持著純潔的友誼吧。我剛才只是感嘆一句而已。”他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睛裏迅速閃過一抹難過無奈的神色。

楚凝點了點頭，心底某處也輕松許多——現在陳楠生說了這話，他們之間的相處可以更自然一些了。

“不過說真的，小姐姐，這世界上好男人多得很，陸忱這個人……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而且城府心機極深。而且他跟我姐都訂婚了，在外面還沾花惹草的。他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陳楠生對陸忱基本沒有半點好印象，“而且他這個人壓根就不會去愛別人，他最愛的也只有他自己。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了……哎。”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仿佛都不忍心說出悲慘的結局來。

聽著陳楠生將陸忱徹徹底底的diss了一遍，楚凝始終沈默，做一個安靜的聽眾而已。

旁人的話只能參考，她自己內心的想法才是重點。

大概寒冷的環境有助於思考，楚凝慢慢的走著，覺得自己一開始紛亂不堪的想法漸漸地清晰起來，情緒也變得無比的沈靜。

“叮咚——”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

楚凝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是陸忱發來的另一條消息。

劃開屏幕，點進微信裏——“難道這個點了還沒起床？”

她剛讀完這條消息，屏幕上又跳出一條來——“我這邊快忙完了，等會回去，你有什麽想吃的零食？”

一旁的陳楠生掃了一眼楚凝，看著她那魂不守舍的模樣，也就猜出是誰發來的消息。他將目光移開，遠遠地眺望著遙遠的海平線，大海是深藍色的。

楚凝依舊沒有回信息，將手機收了起來。

陸忱的點滴關心，只會讓她更加難過，更加愧疚，甚至……有些惡心。

那場車禍與他脫不了幹系，他還能偽裝的這麽徹底，演了這麽多年，裝了這麽多年——如果不是自己發現那份文件，也許就會傻逼兮兮的被他一直蒙在鼓裏，繼續當個沈浸在愛情裏面的蠢女人。

她不得不佩服陸忱的演技，就連她現在回想，都無法確切的分辨他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裝出來的。

“怎麽不回消息？”

“沒什麽好回的。”

“小姐姐，我現在又有些看不透你了。”陳楠生盯著她說，“說實話，這次見到你，感覺你變了不少，反正與我最開始認識的那個楚凝，很不一樣。”

她，變了嗎？

楚凝楞怔，眼底浮現出絲絲縷縷的迷茫疑惑，如同清晨海面上蒸騰的霧氣。

大概是變了吧……

人生若只如初見，等閑秋風悲畫扇。

楚凝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走過的路，兩人的腳印踩出一行，很遠很遠。

“走了也有一圈了，我想回去了。”

陳楠生順著她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恍然道，“是哦，沒想到不知不覺竟然走了這麽遠了。走吧，咱們再原路返回。”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回去的路上倒是聊些輕松的話題。或許是因為楚凝心底有了明確的想法，所以才覺得輕松了些。

午後的陽光變得溫柔，兩人漸行漸遠，這片冬日的海灘再無人煙，顯得更加寂寞。

楚凝本來是想讓陳楠生將自己放在一開始的街道路口下車，可陳楠生非得秉承著紳士風度，要將她送到門口。

然而，當摩托車在錦豪花園小區門口轟鳴停下的時候，就那麽湊巧的，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剛好駛入小區……

擦肩而過，楚凝分明感覺到那遮光窗戶後面註視自己的眼睛。

沒來由的一陣心慌，陸忱……肯定是看到了吧？看到自己跟陳楠生在一起，他會不會誤會什麽？

陳楠生接過楚凝手上的頭盔，放在後備箱裏，瞧見她不在狀態的模樣，忍不住調侃道，“怎麽又魂不守舍了？想什麽呢？”

“沒，沒什麽。”楚凝回過神來，勉強一笑，對陳楠生道謝，“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帶我出去兜了一圈。”

“嗨，你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朋友嘛。”

“嗯，那我就先進去了，再見。”

“再見啦，小姐姐。”陳楠生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末了又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唇邊喊道，“你千萬記住我跟你說的，不要跟他在一起啊，慎重，慎重啊。”

聽到他的喊話，楚凝的背影一頓，嘴角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

走進電梯間，按下樓層，楚凝深呼吸了好幾下，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就算被陸忱撞到了那一幕，又有什麽好心虛的呢？

反正，她也決定要離開他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楚凝走了出來，剛在拐角擡頭，遠遠就看到門口站著的的陸忱。

他的手上提著兩個袋子，上面印著一家老字號茶樓的標志。

他就那樣站在門口，目光直直的朝著電梯口這邊看來，俊朗迷人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他的氣場本就強大，一旦面無表情，反而給人一種強大的心裏壓迫感。

楚凝暗暗地捏了捏手，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回來了？”陸忱聲音低沈。

“嗯。”楚凝也是低聲應了一句，“怎麽不進去？”

“等你回來。”陸忱說完，就開了門，讓先讓出一個位置，讓楚凝進去後，自己才跟了進去。

一前一後的換好鞋子，一前一後的走進屋子，兩人始終沈默。

陸忱將手中的袋子放在客廳茶幾上，看向楚凝，“阿凝，我給你買了些吃的，過來吃吧。”

楚凝本來想回房間有意避開，沒想到陸忱直接點名叫住了她，腳步頓了頓，她緩緩地轉身，遲疑了一秒鐘，還是走到了沙發旁邊坐下。

陸忱在她身邊坐下，從袋子裏取出好幾個食盒來，一一擺在桌子上，總共是七樣廣式茶點——水晶蝦餃，金錢肚，鮮蝦腸粉，鳳爪，鮮肉燒麥，流沙包，還有一樣青菜雞粥。

每一樣的量不是很多，但都精致小巧，色香味俱全，就算擺在這打包食盒中，也足以讓人垂涎。

“你什麽時候起來的？都不回我消息。”陸忱一邊說著，一邊遞了雙筷子給她。

楚凝接過筷子，明明眼前的這些食物她都是喜歡的，可現在卻沒有半點伸筷子的欲望。

“很早起來了……一開始一直沒看手機。”

“那怎麽會跟陳家那小子攪和在一起？”

他還是問出了口，楚凝反倒是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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